D-一起冷笑,其中一个道:“怎么,拿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也未免把人看得太低了一些!”
赵胜的脸色变了,负着手冷冷一笑:“依我看,你们是给脸不要脸了,赵常,你去叫人把祝天王他老人家请来!”
结果对方却都冷笑,其中一个突然往怀里掏起东西,不多时,一个腰牌便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人大喝一声:“鄙人锦衣校尉徐寒,怎么,你想请谁?”
看到这腰牌,赵胜顿时色变,京师里头,没有人没听说过锦衣卫的,锦衣卫的威风人尽皆知,对那些官员大佬来说且还罢了,对他这种小商贾,却有着巨大的威慑。
徐寒冷笑道:“走吧,赵东家,你已经东窗事发,少不得要和咱们走一趟了。”
第二百零二章:简单粗暴
赵胜这辈子虽然也和不少官吏打过交道,可是和锦衣卫亲军却是第一次,面对这谈虎色变的锦衣校尉,赵胜差点没有一下子瘫坐下去。
谁都知道,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以招惹,唯独锦衣卫最不能招惹,若是有校尉寻到你的头上,那么必定是九死一生,掉脑袋其实都算是轻的,怕就怕被诬赖一个谋反,随时抄家灭族。
虽然新君登基,锦衣卫的权势已经急剧的缩减,可是这只是相对而言,相对那些官老爷,锦衣卫自然不敢再放肆,可是对于赵胜这样的低贱商贾,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在官府,终究还有说理的地方,可是对这些锦衣卫,赵胜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徐寒也没有客气,直接提着赵胜出去,一路走街过市,赵胜原以为自己去的是北镇府司衙门,心里又在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得罪了这些瘟神,只是此时他心乱如麻,哪里想得出什么?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带着他过了朝阳门,随后,却是带着他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衙门。
“路政局……”
这个名字,赵胜闻所未闻,可是看这衙门里外都是鱼服的锦衣校尉,却是让他明白,无论这个衙门是什么名目都是他招惹不起的。
赵胜心如死灰,随即便被这两个校尉暂行收押起来,这是一个阴暗的屋子,可又不像是牢狱,这让赵胜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不是诏狱,只要不是那个地方,应当还有生还的希望。
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人来提他,将他领到衙门的大堂,两侧都是凛然肃立的带刀校尉,此时对他虎视眈眈,赵胜连堂上人的脸面都没看清,双膝就已经软了,毫不犹豫地拜倒,口里叫冤:“小人冤枉哪……”
坐在这堂上的正是徐昌,而王公公坐在徐昌左侧,徐谦位列下首,徐昌此时威风凛凛,厉声大喝一声:“大胆刁民,事到如今,你不但不反思自己过失,竟还敢喊冤!”
赵胜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小人不知犯了什么过失,还请大人示下。”
徐昌冷冷一笑道:“似有勾结乱党之嫌。”
这一句话道出来,让王公公都不忍卒睹,这徐家的人还真是厉害,连他这栽赃陷害的老手都觉得他们的手段太过卑劣,说拿人就拿人,说勾结乱党就勾结乱党,天地良心,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就算要栽赃,你们就不能栽赃的漂亮一点?至少也先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赵胜自是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勾结乱党之嫌意味着什么,连忙哭天喊地地告饶:“小人冤枉,小人是正经生意人,小人……”
徐昌拍案怒骂:“正经生意人?既是正经生意人,为何你的要铺子总有闲杂人等进出,其中几个更是可疑……”
“这……大人明鉴……小人只是打开门做生意,并不认得人的好歹,他们是不是可疑,小人又如何知晓?”
“真不是你?”徐昌露出狐疑。
只是这一句带着狐疑的反问,却是让赵胜仿佛看到了希望,他连忙道:“小人只是本份的生意人,勾结乱党这等事,小人想都不敢想,大人,小人实在冤枉。”
徐昌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似乎在拿捏什么,而这一切自然看在赵胜的眼里,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未必是追究什么勾结乱党,而是……
他沉默了一下,道:“不过小人到了这衙门里,却发现衙门很是破旧,小人在想,大人们如此辛苦,又如此勤于王事,想不到竟蜗居于此办公,小人……小人恰好近几日有一些活钱,诸位大人若是看得起小人,小人愿意奉上。”
对于商贾来说,银子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通行的利器,此时若是再不拿点银子出来,谁能保证这些家伙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而勾结乱党的嫌疑一向很是严重,所谓宁可错杀,也绝不可能放过,银子以后还可以赚,可以脑袋没了也就万事休矣。
赵胜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接着直勾勾地看着徐昌,他看到徐昌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心知有了门,不由大喜,斟酌片刻,继续道:“小人有纹银千两,可以随时让家人送来。”
这时候,坐在徐昌下头的徐谦终于忍不住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贿赂徐大人吗?真是胆大包天!”
赵胜吓了一跳,连道不敢,接着又道:“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小小孝敬,完全是发自小人本心,断没有贿赂的意思,还请大人明鉴。”
徐谦苦笑道:“我们才不要你的钱,我们是亲军,亲军岂有收受贿赂的道理?你这般明目张胆,实在可恨。不过……”徐谦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近来天子一直忧心各地水旱不断,只可惜国库紧张,内库也不充裕,你说你不是乱党,那么索性就捐纳一笔银子,其实也不必太多,给个三百两银子也就是了。”
听说只要三百两,虽然对方摆明着是敲竹杠,赵胜却是满口答应,连忙道:“好说,好说,这个好说,小人虽是低贱商贾,可是为天子分忧,为灾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却也是理所应当,小人立即叫人将三百两银子送来。”
王公公在旁又忍不住摇头,这徐家父子敲竹杠就敲竹杠,居然还把天子摆出来,这两个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昌父子说干就干,立即让赵胜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带去赵家取了三百两银子来,银子入手,徐昌对赵胜的态度自然温和了许多,道:“你能捐纳银钱冲入内库,赈济灾民,可见你并没有勾结乱党,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们抓错了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能海涵。”
赵胜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且慢!”这时候,徐谦一声大喝,却是让赵胜松下来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来,他的脸色僵硬,哭笑不得地看着徐谦,道:“不知这位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徐谦微微一笑,道:“你既肯捐纳银钱冲入内库,按理说,咱们也该给些礼遇,否则岂不是让人寒心?来,这儿有一份陛下的嘉奖文状,现在就颁发给你,你好生收着。”
徐福受了徐谦的指使,连忙上前,拿出一份黄锦来,交到赵胜的手里。
赵胜这才松了口气,他可没想过要什么嘉奖,只想着赶快离开为妙,只是人家既然送了什么‘嘉奖’,他自然也不敢不收,触怒了这些大爷可不是好玩的,小心翼翼地将这黄锦收了,才千恩万谢着离开。
三百两银子……也就这样到手了。
这赵胜刚走,王公公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对徐昌道:“商贾虽然低贱,可是打着宫里的名义讹诈商贾,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怕是御使那边要闹起来,你们给咱家一个准话吧,咱家总觉得这么放任下去,会惹来大祸,徐百户……”
徐昌笑嘻嘻地道:“王公公,咱们不是来了个开门红吗?你莫要生气,等着瞧吧,这是谦儿的主意,我信谦儿。”
王公公看了徐谦一眼,随即摇头苦笑:“疯了,都疯了,罢罢罢,任你们去疯吧。”
……
路政局发生的事虽然并没有受人干涉,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为人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归根结底,就是有没有人较真的问题。
而这时候,第一封弹劾的奏书终于递了上来,这份弹劾奏书言辞很激烈,自然免不了慷慨激昂,先是训斥徐谦身为读书人,却不务正业。当然,这还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敲诈商贾的问题上,说是路政局指鹿为马,先是诬赖别人谋反,紧接着又索要银钱,更大胆的是居然还敢打着天子的旗号,可谓胆大包天。
奏书很快就递到了嘉靖天子的案头上。
看到这份奏书,嘉靖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想敛财没有错,但是他本以为徐谦会用高明的手段来敛财,可是这厮倒好,居然用这等低劣的手段,现在事情闹出来,想来朝野必定会惊动,那时候,大家少不得要议论纷纷,而他卷入到这是非之中,难免会对他的威望产生影响,更重要的是,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被人抹黑、丑化。
嘉靖狠狠地将这奏书摔在案上,随即冷冷一笑:“朕怎么做事,还要你一个御使来教?”
这句话,当然是针对奏书里头一些大放厥词的文段。可是接下来,嘉靖又忍不住吩咐:“叫黄锦,去叫黄锦。”
第二百零三章:圣驾出宫
黄锦收到的消息速度也不慢,嘉靖天子在那边叫,他就已经知道了内情,乍听这消息,黄锦的脸色骤然变色了。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路政局那边未免太过胡闹,居然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你就算是讹诈,那也该悠着一些才是,毕竟大家都是偷腥的猫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路政局玩得这样直接,这不是找死吗?
黄锦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吃相难看的问题了,真正的问题就在于路政局乃是皇上亲自下旨筹办,这才筹办不久,就出了这么一件事,那些御使们早就巴不得挑点毛病出来,这时候苍蝇见到了臭鸡蛋,自然免不了要做文章。
而对皇上来说,他刚刚登基不久,尚未站稳脚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想来必定震怒。
黄锦的心里发苦,他已经想象得出嘉靖此时的心情了。
到了东暖阁,黄锦这一次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嘉靖,随即纳头拜倒道:“奴婢见过陛下。”
“怎么来得这么迟?”嘉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
黄锦的心里想,这个时候的雷霆之怒随时都有可能迁怒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定要小心作答才好,因此他没有为自己辩护,只是道:“奴婢万死。”
“哼!”嘉靖冷哼一声,随即这目光便落在了案头上的奏书上:“弹劾的事,你听说了吧?”
黄锦不敢装糊涂,道:“听说了,奴婢还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嘉靖沉眉。
黄锦道:“听说都察院那边闹翻了天,说是天子脚下,亲军做出如此恶行……他们还说要一起联名上奏,要弹劾……弹劾……”
“弹劾朕是吗?”嘉靖冷笑着负着手,慢悠悠地道:“弹劾朕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充实内库而筹建了路政局,一定还会说,这路政局比各地的镇守太监更坏,朕身为天子,竟这般盘剥百姓,与民争利,是不是还要说,朕已经和隋炀帝差不多了?”
黄锦吓了一跳,连忙道:“奴婢……奴婢……”
嘉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和一股子不服输,他失望路政局的胡闹,使他陷入这样的被动局面,可同时他并不服气,他冷冷地捡起案头上的弹劾奏书,道:“你不必再说了,这份奏书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他们明里是弹劾路政局,却是当着和尚骂秃驴,项庄舞剑,目的却在朕的身上。”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很是深沉地道:“这便是朕的臣子,只有朕成了‘昏君’,他们才能做比干嘛,否则这清直之名从哪里来?从前的时候就是找不到由头也要大放厥词,现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借口,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黄锦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让杨相公出面,给都察院打一声招呼……”
杨廷和在朝廷很有威望,这时候若是他肯出面,出手压下这些事,那些御使未必敢放肆。大明朝的御使不怕皇帝,唯独怕上官,毕竟御使本身就是为了骂人而设立,言官无罪,就算你骂的再厉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若是皇帝当真坏了规矩要因言治罪,怕是连内阁大臣、六部九卿都不得不站出来递交辞呈,以示抗议。
可御使终究还是官,是官就有上司,你不能因言治罪,却能让你在考核时吃瘪,杨廷和身为内阁首辅,又兼领了吏部尚书,他若是出面说两句话,谁还敢胡闹?
嘉靖却是皱眉,随即冷冷一笑,很是不服气地道:“若是朕去寻了他,纵是能把事情压下去,他也不敢在朕面前奚落什么,可是那些拐着弯的话却让人难受,朕宁愿被人骂,也不愿受他的白眼。”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又愤怒地道:“那徐谦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看他不像愚蠢之人,怎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天子脚下,不晓得这里到处有言官御使的耳目,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巴望着,就等着他和朕出丑?他是疯了吗?”
他说到这里,又不禁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事情断然不会如此,徐谦这个人,朕知道他,朕知道他……他和朕是一样的人,怎么会做这么莽撞的事,那么这背后又是什么安排?是什么安排?”
黄锦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前几日陛下催促得太急,以至于他们……”
嘉靖猛然醒悟,不由道:“是了,是了,应当是如此,哎……”
他正叹息的功夫,想要拿出一个周全的法子出来,现在看来,为了平息众怒,裁撤掉路政局是免不了,甚至朝中大臣免不了攻讦,要求惩办几个人。可是嘉靖却很难下定这个决心,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他刚刚颁布了中旨,筹办了这个衙门,这才过去几天就立即裁撤,真要是如此朝令夕改,别人会怎么看?还不知道有些人会怎么取笑呢!
嘉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是绝不肯让人看笑话的。
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眼下只能先拖着,过些时日再做定夺吧。”
所谓再做定夺,其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嘉靖登基以来,经历的危机不少,可是这一次却最是直接,以至于连他都有些乱了方寸,他已经预感到,一股风暴正在酝酿,可问题偏偏就在于他绝不能认输,因为一旦认输,那么自己的威信就要扫地。
他一屁股瘫坐在御椅上,脸上露出可怕的神色,最后道:“再等几天,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接下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黄锦见嘉靖失魂落魄,却也是感到为难,他当然清楚这位少年天子虽然年少,可是一直摆出的都是智珠在握的面孔,今日失态,却是前所未有的。
说一千道一万道,错的都是姓徐的那两个家伙,可是嘉靖竟没有斥责他们半句,黄锦心里揣测,皇上这个态度或许有包庇二人的心思,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这时候若是徐家父子错了,又或者说这二人十恶不赦,那岂不是证明皇帝错了,皇帝根本没有识人的眼光?
骂徐家父子其实就是骂自己,在这一点上,不服输的嘉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做出这个定论的。
嘉靖现在的算盘无非是心怀侥幸,想把这事情躲过去。
虽然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是万万躲不过去的,只是人遇到了难题,总是不免相信有奇迹发生,可惜这奇迹似乎并没有降落在他的身上。
当第一篇弹劾奏书递上去的时候,御使们开始跟进了,一开始,大家还保持着克制,只是抨击路政局为主,到了后来,不免拐弯抹角开始转到了嘉靖的头上。
路政局敛财,是为谁敛财?自然是为了皇帝,皇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横征暴敛,与民争利。
路政局的筹办是谁下的旨意?这道旨意连内阁都没有知会就直接颁发,皇帝任用徐昌,而徐昌残暴不仁,身为亲军,行的却是恶霸之事,徐昌固然万死,皇帝能没有责任吗?
有一份奏书更是提到了先帝,居然拿正德和嘉靖来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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