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可是今天,他们都像做梦一样,一桩桩不可能发生的事,竟都生生出现在了眼前,现在这徐谦的大胆已经升级,当着皇帝的面,把御用之玉摔了个粉碎,这……也太大胆了!
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怪异的看着徐谦,此时对徐谦的真不知是什么心情,佩服?有一点,人胆大到这个份上,不佩服不成,换做是他们,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震惊,这当然有,不震惊就是傻子。怪异?这应该是最多的感受,因为徐谦的行为,很难让人理解,明明不能去做的事,他偏要去做,明明犯忌讳的事,他偏偏不怕忌讳,这个人……大家心里暗暗摇头,这个人真是妖孽啊。
徐谦也不顾别人的眼神,他心里知道,轮到自己表现了,摔了玉,挺胸昂首,整个人宛如魏征附体,朗声道:“美玉有瑕,藏之何用?学生想到当今天下固然承平,可是江南屡有倭寇侵扰,此乃大明芥癣之患也,学生以为,倭寇之事,当效仿这块美玉,务必玉石俱焚、壮士断腕,方能厘清。陛下圣明,心忧江南百姓,学生乃浙江人士,乡人深受倭寇之害,陛下既有吊民伐罪的决心,学生斗胆,甘愿驱从。”
所有人呆住了,怎么又讲到了倭寇了,这玉和倭寇也有关系?
他们哪里晓得,这玉,即是江山社稷,白玉有暇,其实就是社稷有污,徐谦砸玉,不过是表明玉石俱焚的决心而已,嘉靖已经铁了心,打算治理倭患了。
嘉靖为何要清理倭患?这倭患古已有之,虽然如今愈演愈烈,可毕竟只是抢掠罢了,只要没有占山为王,终究不算是心腹大患,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天子制倭,当然不是什么爱护百姓,而在于立威,他毕竟是藩王出身,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得弄出几件文治武功来,只是文治有点儿难,有一个杨廷和摆在这里,有了功劳,多半天下人都视为杨公的功劳了,虽然朝廷大臣天天叫喊的是天子圣明,可这只是场面话,当不了真。
文治既然不成,那就武功,显然嘉靖已经急迫的需要有一个战功来支撑自己,同时借着这制倭重新站稳脚跟,着手布局,再与杨廷和进行一场新的明争暗斗。
历史上对倭寇的大规模进剿并没有这么早,只不过现如今路政局的出现,已经解决了嘉靖眼下的燃眉之急,有了银子,底气十足,早想做的事已经越来越迫不及待,这次殿试,不过是抛砖引玉,偏偏把徐谦钓上来。
嘉靖面露微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对徐谦赞许,也没有多言,抚着书案,看着地上粉碎的美玉,随即慢悠悠的道:“时候已经不早,朕乏了,殿试既已结束,你们也早些回去歇了吧,明日自有圣旨。”
他站起来,带着一干宫人近侍,踱步而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六首
夹杂在一干同年中间踱步出宫,此时大雨已经停了,天色昏暗,却能看到远处一道淡淡的虹光,地上还有积水,好在大家都穿着靴子,只是又都穿着儒服,这儒服垂落在地,不免要撩起来,省得沾湿。
因此大家行走起来有些怪异,一面提着儒服裙裾,一面迈开腿走路,活像觅食的鸭子。
而且徐谦还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孤立了,这些同年似乎刻意要避开自己,虽然表面上对他含笑,可是都带着一股子敬而远之的意味。
其实大家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徐谦这种人虽然大放异彩,可是毕竟太出风头,在他们眼里,徐谦行事过于乖张,还是远离一些的好,省得遭惹麻烦。
同年们的态度让徐谦很受伤,不过长吸一口气,也就释然了,无论他们怎么想,自己和他们也没什么交道可打,虽然将来大家都要步入仕途,可是不同的人,这仕途又是不一样的,大家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何必要客气?
明日圣旨就要出来,也就是放榜,徐谦已经过了策文那一关,一甲有望,就算再次,那也该排在二甲的前几名,这个成绩当然很是满意,至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翰林,眼下需要期待的就是能不能进入一甲,甚至是一甲第一名。
想到这个,徐谦便忍不住面红耳热起来,这对于他来说实在重要,虽然现在名次挺高,可是大明朝每隔三年总有不少这样的精英脱颖而出,可要是一甲一名,那便是今科状元,徐谦已是小三元,而且解元、会元也都侥幸中了,若是再加一个状元,那就是小三元、大三元统统包揽,连续六场大考都为案首,那即是六首,大明朝一百五十年,唯一有此殊荣的只有一人,连徐谦的那位商家同乡都不算,因为此人只是大三元而已,只有明初的黄观了。
徐谦之所以眼热于这黄观的六首之名,就在于六首奇特的资历和政治地位,黄观是在洪武二十四年中金榜题名,此后他直接任翰林编修,到了弘治二十九年便升任为礼部右侍郎,三年之后,新皇登基,立即成为了当时最重要的辅政大臣之一。
做官这东西不但要有运气,还得有资历,可是有一种人超然存在,那便是六首,黄观只用了短短六年时间便已高居礼部侍郎的高位,并且很快成为中枢大臣,执宰天下,这并非是此人有多深的资历有多厉害的手段,而在于他的出身。事实上,这位仁兄根本就是个愣头青,朱允文登基之后,他极力赞同削藩,又怂恿着皇帝犯下了许多大错,结果让燕王杀进了京师,结果燕王也不客气,直接杀了他的全家。
一个这种智商和情商都不是很高明的人,能像火箭一样升迁,非但没有受到质疑和排斥,反而明实录中对有颇高的评价,唯一的原因就在黄观的出身上,因为他是六首,是天下精英中的精英。
徐谦若是没有得到这状元,便只是普通翰林,混个十几二十年能达到礼部侍郎的高度就已是阿弥陀佛了,可假若能夺得六首之名,意义就全然不同,想到这个,徐谦不由心情澎湃,连儒服裙裾也不提了,背着手,匆匆离去。
出了午门,却发现徐昌等人还等在这里,老爷子居然没有多问什么,想来也是榜单没有放出来,问了也是白问,平白给徐谦增了压力,只是摸了摸徐谦的头,笑呵呵地道:“考完了?考完了便好,上车,回家!”
徐谦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客气地上了车,被人前呼后拥地回家去。
到了家里,桂稚儿却是热切,她见徐谦回来得迟,便知道徐谦必定过了读卷官那一关,因此询问道:“陛下出了什么题?”
徐谦将保和殿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桂稚儿沉吟片刻,随即嫣然笑道:“你这个答案颇有一些风险,对了陛下的胃口,便是一甲一名,可要是马前失蹄,怕是要折戟沉沙了,不过这无妨,贱妾只求夫君能中二甲也就知足了,你累了吧,早些歇了吧,是了,有一封书信是给你的,你看看。”
她取了信送给徐谦,徐谦心里想,莫非是恩师送来的书信?可是接过之后,看到了工整的字迹,上书徐谦敬收的字样,心里便晓得,这不是恩师的书信,因为这是一种工整的台阁体,可是水平一般,一般这种字体都是一些类似于教书先生的水平,或者是别人代写书信时用的。
寄信的人居然是请人代写书信,想来文化水平不是很高,恩师自然可以排除在外,他撕了泥封抽出书信打开,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将这书信看了三遍才放下,桂稚儿觉得异常,忍不住问道:“是谁给你的信?”
徐谦道:“是我的兄弟,他现在远在倭岛,恰好有人要先行回国,所以托人送来。”
“兄弟,是那个不太着调的家伙吗?”
在杭州的时候,桂稚儿对邓健有点印象。
徐谦不由咋舌,苦笑道:“他寄信来报个平安,还说他在那儿挺快活,如今开了春,船队也要返航了,这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寄信,哎……他口里说快活,却不晓得能不能当真,飘扬海外很是辛苦,但愿他能平安回来。”
桂稚儿从徐谦的口吻中发现了几丝温情和关心,便吟吟道:“夫君不必多虑,既然即将返航,再过三五个月就能相见,他回来之后见你成了亲,定然也为你高兴。”
徐谦固执摇头,道:“他见我成了亲,定然愁眉苦脸。”
桂稚儿愕然道:“这是为何?”
徐谦道:“因为他没成亲,他就是这么个小气和斤斤计较的人,总是爱攀比,觉得世道不公,我身上有银子,他没有,他就闷闷不乐。”
桂稚儿不由笑了,道:“他回来发现你成亲,可是却也发现他有了个弟妇啊,你看,你们都没有吃亏。”
徐谦拍额,猛地醒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释然了。”只是这时候,他心里不由黯然,想到了邓健,不免想到了赵小姐,当时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欢笑又快乐的日子似乎离自己有些远了,只是不知道赵小姐现在怎么样。
在成亲之前,二人还互通书信,可是自从徐谦成了亲,自己虽然悄悄送了几封书信去,却总是没有回音,想来赵小姐那边已经知道了消息,不回信的理由有很多,要嘛就是怕桂稚儿误会,刻意避嫌,另一种怕就是伤心难过。
徐谦唏嘘一番,京师的际遇实在连他都没有想过这样的起伏不定,现如今,他真有些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桂稚儿见他脸色有异,无心地道:“怎么,瞧你这惆怅若失的样子,倒像是惦记哪家姑娘似的。”
本来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却也没有当真。谁知徐谦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慌了神,六神无主之下竟是动了气,气冲冲地道:“我乏了,睡觉去!”说罢,起身便去卧房。
桂稚儿却是觉得奇怪,蹙眉一想,竟有了几分担心,莲步到了院子,便看到徐寒在和徐晨说着话,她咳嗽一声,对徐寒道:“堂哥,能借一步说话吗?”
徐寒不敢怠慢,连忙过来,不敢去看桂稚儿,将眼睛撇到一边道:“呃……有什么吩咐?”
桂稚儿俏脸板起来,道:“我问你,我家相公从前和那邓健是什么交情?”
徐寒挠挠头,道:“关系很好,很莫逆。”
桂稚儿却是觉得不满意,咬着唇想了想,道:“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比如举止……”
徐寒顿时明白了,毕竟来了京师,这种事也有耳闻,立即吓得摇头,道:“弟妹放一万个心,断没有这样的关系的,他们只是平时投缘而已,我若说错了一句,天打五雷轰!”
桂稚儿觉得有些尴尬,只得道:“你忙去吧,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心里却在嘀咕:“既然没有问题,为何接了信却是魂不守舍的,无端端的动气,若只是朋友,何至于如此,这其中怕另有隐情。”
她连忙回房,不好再多去打听了,心里只是琢磨,定要寻个其他的法子旁敲侧击一下,从徐谦口里套出话来。
却说这徐寒听了桂稚儿的发问,也是吓得面如土色,他当然晓得这意味着什么,神色匆匆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徐福刚刚从如意坊回来,如今他又肥硕了不少,大腹便便的一身圆领衫子,还真有几分大掌柜的派头,他如今善于察言观色,远远看到徐寒面有异色,便忍不住:“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今日殿试考砸了?”
第三百章:点翰林
徐寒看徐福回来,这才回过神,脸色很不好看的朝徐福勾勾手,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到了院落里的角落,徐寒劈头便问:“你是随堂弟一起来京师的,这沿途之上可看出什么异常?”
徐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道:“异常?什么异常?”
徐寒压低声音道:“譬如这沿途上,堂弟可否去过寻欢作乐,读书人你是晓得的,比如逛逛窑子!”
徐福吓了一跳,心里想,莫不是叔父以为自己曾带着小堂弟去逛窑子,所以刻意让徐寒来打听?莫说这种事没有,就算是有,他也绝不敢承认,要是让叔父知道,肯定要打断他一条腿,徐福连忙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堂弟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就更加不敢带他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徐寒面露古怪地打量他,道:“连提都没有提过?”
徐福信誓旦旦地道:“这是自然。”
徐寒目露疑色,托着下巴,喃喃道:“这就是了,看来真有古怪,是了,你还记得不记得钱塘的那个赵小姐?”
徐福一头雾水,道:“是什么古怪?赵小姐又怎么了?”
徐寒在锦衣卫中久了,颇有一些推理分析能力,正色道:“你想想看,赵小姐每日和咱们堂弟朝夕相处,可是你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吗?比如身体肌肤之亲?”
徐福毫不犹豫地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堂弟现在都已经娶妻了,这要是让弟妇听了去,叔父非要掐断你的脖子。”
徐寒苦笑道:“你不懂,要出大事了!”
大事……
徐福吓了一跳,心里说,徐家能出什么大事,现如今不是挺快活的吗?大家各安生业,叔父自做他的锦衣卫武官,自己打理如意坊的生意,徐谦如今又是金榜题名,还娶了大学士的妹妹。
徐福小心翼翼地问:“二哥,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不要藏着掖着。”
徐寒痛苦地道:“我怀疑堂弟有断袖之癖!”
徐福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险些有些站不稳,连忙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会胡说八道吗?你想想看,堂弟和赵小姐朝夕相处却没有肌肤之亲,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是不是?这一路北上,也不曾听说他对女子有什么兴致,反而每日和那邓健如漆似胶的在一起。实话和你说了吧,方才弟妇寻了我,专门问了这邓健的事,看她的口气,似乎早就看出了一点端倪,弟妇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空穴来风,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所以我大胆推测,必定是堂弟和弟妇成了亲,可是这洞房之礼怕现在还没有……那个……那个……你想想看,弟妇因此生疑,只是又不好张扬,只得暗地里查探,最后……”说到这里,徐寒一摊手,痛心疾首地道:“事情就是如此,哎……早听说外头有些读书人沾着龙阳之好,最喜欢男人和男人,想不到咱们堂弟也是,难怪他看我的时候总是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徐福毛骨悚然,也是痛心疾首地道:“你说的可是当真?弟妇真的寻了你来问?完了,完了……这么说,叔父要绝后了……”
其实这事儿推敲一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堂弟平时的表现有点可疑,更重要的是,连桂稚儿都起疑问到头上,他们自然不晓得书信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新婚燕尔的一对新人表面上如漆似胶,可是背地里怕是冷淡,所以弟妇才觉得不正常,鼓足勇气来打听。
二人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猛地听到后头传出咳嗽声,徐寒回头一看,叔父徐昌竟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后头,他吓得脖子缩了缩,不知道叔父听到了什么,却见徐昌脸色阴沉,像是火山即将爆发,对他们怒骂:“胡说八道些什么,没事做是不是?滚出去给老子买些香烛来。”
徐福和徐寒吓得瑟瑟作抖,连忙道:“是,是。”说罢,急匆匆的跑了。
而徐昌却显得忧心忡忡,背着手在院子里团团的转,最后跺跺脚,口里道:“不成,非要说个清楚。”于是便到了徐谦的新房外头,咳嗽一声,踏步进去,见桂稚儿在小厅里看书,桂稚儿连忙站起来道:“公公……”
徐昌不理,径直冲入里间的卧房,见徐谦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顿时火了,踹了床榻一脚,提起徐谦来就要打,口里大骂:“叫你混账,叫你不和媳妇睡觉,叫你不学好!”
徐谦惊醒,脑子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大叫道:“爹,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昌正要下痛手,可是终究手掌没有打下去,重重叹气,这时桂稚儿也吓得花容失色地冲进来,连忙道:“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徐谦瞪着徐昌,徐昌瞪着桂稚儿,桂稚儿心疼地看着徐谦,大眼看小眼,徐谦不明所以然,徐昌则是有一肚子的火要撒出去,偏偏当着媳妇的面不好出口,桂稚儿则是不知这父子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大打出手。
“这个……”徐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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