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印象一落千丈,这些闲得蛋疼的鸟人还真是无聊。不过人家问起,徐谦自然不能恶意去怂恿什么,反而正色道:“诸位何出此言?刘向刘侍读学士是这样的人吗?毛纪毛学士也是这样的人吗?他们都是饱读圣贤书的,扒灰这样的事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身上?扒灰?哼,扒灰这种事能乱说吗?毛学士的女儿必定是三从四德的妇人,刘向刘侍读就算再坏,能去扒灰吗?这些话往后休要再提!”
这一番话可谓义正言辞。大家连声说是,可是张涛几个心里不免腹诽,这徐谦口口声声说什么休要再提,矢口否认。可是理由却是苍白,只说毛纪的女儿绝不会做这种事,刘向也不会做这等事,可是不是已经公布了刘向的罪行,可谓劣迹斑斑,堂堂侍读学士,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没有做?一个这样的人,你说他不会扒灰,那才怪了。
既然徐谦说不提,大家自然不提,倒是坐在徐谦边上对徐谦不太友好的那人依旧冷着脸,突然冒出一句:“毛学士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正好遂了徐编撰的心愿吗?”
本来大家只是喝茶闲谈,一般情况都是和和睦睦,这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就有点挑衅的意味,张涛三人的脸色微变,忙朝这人打眼色,意思是让他注意分寸。
可是这家伙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似笑非笑,吃了一口茶,无动于衷。
徐谦眼眸一眯,打量了这人一眼,他依稀记得,这家伙应当是参加了殿试,再看此人的官服,分明是正七品,想来此人应当是个编修,就算不是一甲的进士,在二甲中也是头几名的人物,他呵呵一笑,道:“敢问兄台姓名。”
这人也不客气:“张京!”
徐谦淡淡一笑,道:“听说过一些。”
一些二字用得很是巧妙,徐谦自然是闻名天下的人物,用这样的词句虽然有点不太客气,却也不算过份。
只是这位张编修冷冷一笑,道:“下官不过是二甲三名,贱名自然不足挂齿,徐编撰如今在内阁走动,真是羡煞旁人,是了,徐编撰既然是在内阁,那么下官倒是想问,咱们院里空出来的翰林侍读学士不知谁可继任?”
徐谦懒得理这样的人,这个人的口气根本就不像是来打探消息,反而是想向徐谦炫耀什么似的,他不露声色,道:“我又不是阁老,哪里知道这些。”
张京笑呵呵地道:“我的业师现在忝为吏部右侍郎,他倒是有准确的消息,这侍读学士必定是侍读杨慎的囊中之物。”
张韬几个听了这些话,不由羡慕地看向张京,贵为编修,又搭上了吏部右侍郎这条线,难怪消息灵通。
徐谦不做声,低头去吃茶。
张京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眼光,又得意洋洋地道:“可是杨慎杨侍读空了侍读出来,徐编撰以为谁也接任?”
问出这么一句话倒是在座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了,侍读学士,谁敢指望?大家都是新晋翰林,那是想都不要想,倒是这侍读,像张涛这些人倒是希望渺茫,可是张京和徐谦这样的编撰、编修却有那么一丝希望。
张涛心里嘀咕,难怪这张京对徐谦如此不友好了,同行是冤家呀。
张京对徐谦不友好,当然不只是因为同行的缘故,而是他已经受到不少大人暗中的照拂,对朝廷里的消息把握比较精准,知道徐谦表面上入阁,看上去是官运亨通,实则早被许多重要人物所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张京自然也不介意和徐谦翻脸。
再者,这个侍读,他已经暗中活动过,他的那位业师已经打了包票,只要不出意外,定会在杨廷和面前为他争取,只要杨公那边没有内定的人选,有八成希望让张京高升一步。
张京是新晋的编修,现在抱了粗大腿,要关系有关系,要出身有出身,他见徐谦是六首,自己反倒黯然无光,况且人家现在在内阁行走,自己却在翰林修史,心里早就不满,现在有了‘准信’,自然不免嚣张几分,当然也有一些故意踩一踩徐谦,故意炫耀的意思。
徐谦却是个榆木疙瘩,忍不住道:“哦?不知这侍读是谁接任?是不是已经有准信下来了?为何我却不知?”
张京顿时无语,这厮表面上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弦外之音却有暗讽自己的意思,他脸色一冷,道:“虽然没有准信,可是也差不离了。”
张涛几人见二人说话带着火药味,一个个讪讪然,却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徐谦不露声色,道:“莫非这侍读可是张编修……”
话说到一半,张京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我又何德何能。”
他说到了何德何能四字,张涛等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因为这个用词很微妙,分明是说,内阁那边已经属意于他的意思,这岂不是告诉大家,侍读已经收入了他张京囊中了?
张涛几人连忙道:“恭喜,恭喜张编修。”
张京心里也是得意非凡,看了徐谦一眼,心里想,你是在内阁行走,却也混不到一个侍读,我在翰林修史还不是照样抢先你一步?状元又如何?六首又如何?你得罪了人,合该被我踩在脚下。
徐谦倒是显得有些意外,心里不由想,这张京却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口气这样的大,脸上堆笑起来,朝张京拱手道:“恭喜,恭喜,想不到咱们这儿出了个侍读,张侍读了不起啊,今日是侍读,过不了几天,怕就要入阁了。”
张京听出了徐谦的弦外之音,冷冷地道:“入阁倒也不指望,都是朝廷命官,为朝廷效力罢了,做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尽忠职守。业师曾经教诲,做官即是做人……”
他又抬出自己的业师出来,徐谦已经打断他,笑呵呵地道:“张侍读做官好,做人也好,令人钦佩。”
本来张京只是炫耀一下而已,谁知徐谦这个家伙表面上客客气气,可是暗中却夹着枪棒,不由勃然大怒道:“钦佩就不必了,就如徐编撰,你固然是学问好,可是做人却是不行,做官讲究的是四平八稳,做人亦是如此。”
徐谦仍然带笑,眼眸中却掠过了一丝鄙视,却是道:“哦?还请张侍读请教。”
张京当着众人的面道:“请教谈不上,就说你平时言行放荡,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别看你在内阁行走,可是内阁行走更该慎之又慎,做人休得狂傲,否则定为别人所不容。”
他竟是真摆足了官架子,对徐谦呵斥一番,不但过了嘴瘾,心里也是飘飘然起来。
张韬几个目瞪口呆,察觉到了这火药味更浓了,更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低头喝茶,倒是徐谦对他左一口张侍读,右一口张侍读,似乎混不在意。
张京说到兴致勃勃处,冷笑道:“就如你在殿试时居然殴打同年,还威胁考官,哼,这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事吗?你还懂不懂礼法了?似你这样也想做官?”
徐谦脸色平静,道:“难道君子不是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吗?我殴打他乃是大义。”
张京笑得更冷:“什么是大义,为人下官者就该知晓情理,真是愚不可及,难怪这次升任侍读没有你的份。”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不客气了,张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张侍……编修,都是同僚,何必如此?大家吃茶吧。”
张京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干休,道:“我这是教他做官的道理,点化于他,是行善积德,你说何必如此,倒像是本官故意针对他一样。业师对我多有教诲,就曾提过徐编撰,说徐编撰飞扬跋扈,迟早……”
他说到这里,却有一个书吏在外头大叫,道:“徐编撰,徐编撰是不是在这里?”
那书吏眼睛一转,便要进这值房来问,进来之后却发现徐谦恰好坐在这里,他连忙笑嘻嘻地道:“恭喜徐编撰,今日杨公拟了新晋侍读学士的人选呈送入宫,陛下已经准了,徐编撰高升,忝为翰林侍读,恭喜,恭喜……旨意已经到了,还请徐编撰前去内阁接旨。”
张京呆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明明这次十拿九稳的是他,连业师他老人家也已经拍胸脯保证,就算不是他,又怎么可能是徐谦?徐谦这厮不是四处得罪人吗?不是人神共愤吗?不是杨公早就看得不顺眼吗?这样嚣张跋扈、不守官场规矩的家伙怎么可能高升……
张涛几人也是讶异得愣住了,事情变得太快,本来连他们都认为张京必定是要升任侍读,否则今日怎么敢说出这样拿大的话?可是最后的结果……怎么是徐谦?
第三百四十章:怒火冲天
任命的旨意下来得很快,原本需要酝酿一两个月功夫,可是内阁这边推举,人选又让宫里满意,因此宫里和内阁之间倒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杨慎高升侍读学士,徐谦为侍读。
旨意下来,徐谦却不在,不过倒也无妨,这又不是诏命和敕命,直接传达也就是了。
杨慎得了侍读学士,自然有不少人纷纷前来恭喜,杨慎倒也谨慎,想来这些年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再不像从前那样狂了,和众人寒暄几句便溜到了杨廷和的值房。
“父亲!”
杨廷和抬眸,朝他一笑,道:“如何,这侍读学士尚可吧?再往上就是翰林了,进可入阁,退可选调各部为侍郎,便是老夫要安排你上来,却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本来呢,宫里是不会如此轻易答应的,父子二人俱都是学士,这在国朝可不多见,就如那谢太保,他贵为内阁学士的时候,自家的儿子谢正却不免要压一压,直到他致仕,谢正才进了翰林,人言可畏倒是不怕,到了为父这个地步,身前身后之名固然紧要,可是嘴皮子长在别人身上,却也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天子多疑,本来是未必肯拟准的,这一次是搭了一个徐谦上去,权当是买一送一,天子才准了这事。”
杨慎忍不住道:“这徐谦就这么受陛下的信重?”
杨廷和微微一笑,道:“人都有好恶嘛,这徐谦不算太坏,总比天子信重刘瑾这样的人好,这个人,老夫之所以给他点甜头,既是互利,也是因为他本心不算坏,暂时还没有妨碍到老夫,不妨让他多闹腾几日。”
杨慎看了父亲一眼,见他两鬓之间已有丝丝白发,心里不由感伏万千,杨廷和的年纪虽然不小,不过一直保养得不错,可是岁月催人老,再如何保养,这白发和皱纹还是不免生出来。
杨慎道:“父亲现在最担心的应当是杨叔父入阁的事吧?”
杨廷和倒是镇定自若,微微一笑道:“入阁?为父倒是并不担心太多。”
见杨慎一脸疑惑,杨廷和慢悠悠地道:“杨一清入阁,毛纪已经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陛下,不过陛下那边,为父已经有了办法,你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宫里就要震动了,到时陛下会妥协的。”杨廷和深深地看了杨慎一眼,道:“为父今日索性就给你上一课吧,你随时关注宫中动静!”
杨慎一呆,连忙点头。
与此同时,徐谦得了消息,自然是不能再吃茶了,起身告辞,尤其是着重地看了张京一眼,笑呵呵地道:“张侍读,再会。”
张侍读这个称呼,方才张京还听着舒服,可是现如今却是如此的刺耳,张京的脸色惨白,恨不得从地缝里钻出去。
徐谦又道:“方才张侍读的教诲,徐某受教,做官之人千万不可言行放荡,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徐某人一定要以张侍读为鉴,绝不言行放荡,好了,诸位再会,若是有闲,大家既是同年又是同僚,不妨出来浅酌几杯。”
他匆匆告辞,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同年’,急匆匆地过了午门,本是要往内阁赶,谁知半途上却被一个公公截住了,这公公道:“徐编撰,快,王太后有请。”
徐谦忍不住道:“王太后?王太后请我做什么?”
这公公显得有些急躁,道:“陛下也在那儿,专侯你去,出事了。”
出事了三个字在宫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要是胡说,被人听了去,多半说你这厮乌鸦嘴,既然这太监说出这三个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谦倒也不急着去领圣命,道:“公公带路吧。”
跟着这公公到了慈宁宫,徐谦想请他进去禀告,谁知这公公直截了当道:“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太后和陛下等得急了,快进去吧。”
徐谦连忙进去,走进殿里却发现殿里一片狼藉,地上似乎是有人摔了一个茶盏,到处都是碎瓷片,王太后一脸肃杀地坐在榻上,嘉靖抿着嘴,脸色阴沉,黄锦则是跪在一边,除此之外,王成居然也来了,这位王国舅眼泪婆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还在哽咽。与王国舅并排而跪的竟还有钦赐给徐谦的未来老丈人陆征。
徐谦定了定神,上前道:“微臣来迟,请娘娘和陛下恕罪。”
不过他没有顺势跪下去,地上全是碎瓷片,跪下去那就是傻子,且不说这跪地与节操有什么干系,单单这伤及身体发肤的事,徐谦也不会蠢得去做。
众人见徐谦来了,倒都是精神一振。
嘉靖道:“赐坐。”
徐谦不客气,欠身坐下,王太后看了他一眼,便道:“哀家唤你来,是让你办一件事!”
徐谦道:“还请娘娘明示。”
王太后冷冷地道:“你身上不是有御赐的天子剑吗?你带人去顺天府,拿下顺天府府尹以及今日当值的堂官,谁敢阻拦,尽皆杀无赦!”
听到这话,徐谦惊呆了,提剑去砍人,王太后,哥是翰林不是陈浩南啊,这种砍人的事怎么能请我去做?
再者……好端端的,砍人做什么?
徐谦只得带着求救似的目光看向嘉靖,嘉靖显得有些尴尬,连忙对王太后道:“母后,顺天府只是秉公办事而已,至少……”
不等他说完,王太后便声音高昂地道:“这也是秉公办事?分明就是故意构陷?蛛儿和陆炳二人只是和人争执,怎么就成了杀人?顺天府好大的架子,说拿就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这是有人要打你的脸,有人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都欺到这个地步,若是不给他们一点厉害,哀家索性不做这太后,你也不要做这皇帝了。”
嘉靖顿时气势一弱,讪讪道:“儿臣也是这意思,他们现在就是挖好了坑就等母后冲动,到时还不知道怎么笑话,眼下要解决这事就必须从长计议,再者说了,徐谦是翰林,你让他去喊打喊杀又有什么用?母后息怒,这件事让儿臣处置吧。”
王太后显然不依,冷笑道:“处置?怎么处置?事情到这个地步,你倒是拿个法子出来?平时的时候,你不是总是智珠在握吗?陛下,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会不知道你?你总是算计、算计,可是有些事不是凭算计就有用的,要果断决然,切不可妇人之仁。”
王太后的脸色冷若寒霜,眼眸中杀意重重,大明朝的太后里头最强势者就莫过于王太后了,她此时完全是一个被惹翻了的悍妇,冷冷地继续道:“事到如今,绝不能忍让,忍气吞声了这么久,真以为咱们孤儿寡母是软柿子,你们瞎了眼了。徐谦,你既然来了,哀家就听听你怎么说。”
徐谦还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呢,就听到王太后在这儿勃然大怒,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把嘉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平时嘉靖嚣张得很,口吻总是带着不容置疑,总是把自己当作权威,现如今被王太后大骂一通,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徐谦心里暗咐:“从未见王太后这般大发雷霆,定是发生了彻底激怒了王太后的事,否则断不会如此。”
徐谦心里苦笑,他没有想到会卷入到宫中的私事,连忙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微臣至今一头雾水。”
王太后便不吭声了,倒是嘉靖道:“事情就出在了如意坊,今日如意坊里出了一桩命案,而涉事的便是永丰伯世子王蛛和陆炳。”
事情其实很简单,如意坊如今越来越热闹,不只是在如意坊里头,由于这里逐渐鼎盛,还带动了附近的许多地方,甚至不少商贾喜欢去那里,便是一些贵族子弟也喜欢跑那儿去厮混。
王成本来就在如意坊里占了一点干股,他那倒霉孩子王蛛自然邀上了一群子弟跑去游玩,而陆炳和王蛛是熟识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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