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那么就看戏吧。
毛纪感受到的就是这个变化,他已经感觉到,这些该死的言官一个个作壁上观,心里不由急了,党争和黑社会血拼差不多,大多数时候也是需要看人头的,大爷我兄弟多,砍死你这个王八蛋又如何?可是毛纪却忘了,黑社会天天高举义气的大旗,尚且一眼看过去全是二五仔和王八蛋,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和大臣更不必提了,你春风得意时才是兄弟,你若是遇到了麻烦,自求多福去吧。
徐谦的一番话,听的嘉靖差点大笑出来,一开始,徐谦说什么周亚夫的典故,他只以为这是徐谦的辩词,嘉靖可不是汉文帝,他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汉文皇帝那样看待,他是个欲求不满的皇帝,希望一切都能尽在掌握之中。
这么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能忍受汉文帝的待遇。
而接下来,毛纪非常聪明的把话题引到了嘉靖头上,就是希望徐谦表现出一点节操,一点风骨,然后挑拨徐谦和嘉靖之间的关系,徐谦的后台就是嘉靖,若是两个人失和,要收拾徐谦还不是弹弹指头的事?
结果徐谦大谈他的道理,把嘉靖比作了皇家校尉们的恩师和干爹,这既破解了毛纪的陷阱,同时,也让嘉靖心花怒放。
表面上,好像皇家校尉们沾了光,干爹这东西,一向是很牛逼的存在,多少人欲求干爹而不可得,可是如果这个干爹是皇帝,对皇家校尉们来说,这自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同时对嘉靖来说,也挽回了颜面,同时,也觉得体面非常,平时这些大臣,一个个骑在天子头上,牛气哄哄,可是在皇家学堂,还不是照样吃瘪,大学士如何,该打照打,可是朕不一样,朕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能咬朕?
这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干脆利落,顺带把毛纪的老脸打肿了。
毛纪怒了,勃然大怒,整不死你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得瑟来劲,怎么着,还想弄死老夫不成。
现在杀手锏俱都无用,毛纪虽是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无计可施,若是照这样下去,这场‘公审’最后就是无疾而终,而他毛纪也成了天下人的笑话,成了笑柄。
一个成了笑话的大学士,还叫大学士吗?毛纪脸皮虽然厚,却还没有厚到这个地步。
毛纪想了想,突然又有了主意。
既然自己亲自上阵没有用,那么就请外援来,请王康来殿中回话,这王康在皇家学堂肯定吃了许多苦头,吃了苦头,心里肯定怀恨在心。既然怀恨在心,一定会拼命,只要他拼命,来个死谏,到时候再表现的凄惨一些,博得了大家的同情,自己才出头附和,到了那时,百官必定会有人站出来说话。
只要声势起来了,事情就好办,这徐谦一旦面临千夫所指的局面,看他还怎么得意洋洋,还怎么造次。
毛纪冒出这个念头,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整个人打起了精神,眼眸也变得猩红起来。
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人在对他说:“弄死他,弄死他,不是这姓徐的去死,就是老夫与他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难以遏制了。
毛纪森然一笑,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就像是一个赌输了的赌徒,正在不断的加码,整个人全然没有了大臣的气度。
这是因为,他不能输,他输不起!
“陛下,是非曲直,单凭徐谦片面之词,难免让人不服,王康毕竟是朝廷命官,平时为国效力,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既受了委屈,就请陛下命他入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个清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还请陛下恩准!”
毛纪的希望,就得寄托在这个王康身上了,对他来说,王康是他最后一根稻草,既然自己再和徐谦正面交锋难以起到效果,那么就旁敲侧击,把王康搬出来,让王康声泪俱下,让他来博取同情,这叫以退为进!
徐谦立即道:“王康身体不适,怕是不宜入殿。”
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毛纪激动了,他感觉自己又焕发了青春,又变得光彩夺目起来,他就是希望王康身体不适,就希望王康皮开肉绽,他巴不得王康就打的只剩下一口气,被人用棺材抬进来再好。
想到这里,毛纪再无疑虑,郑重其事的事:“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若是不请王康入殿把话说清楚,微臣恐怕百官们不服。”
毛纪毫不犹豫的代表了百官,被代表本来就是常态,他堂堂内阁学士,还代表不了你?
嘉靖眯着眼,还在斟酌,正在危难之际,谁知道徐谦无奈的道:“既然如此,那么请来也是无妨。”
毛纪愕然一下,他的感觉就是,自己一招降龙十八掌眼看就要拍在徐谦的身上,原以为要听到徐谦骨骼碎裂和筋脉断尽的噼啪声,谁知道竟好像打到了棉花,一点回音都没有。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劲。
不过事到如今,想反悔也不成了,更何况毛纪的希望尽皆寄托在上头,也确实不想反悔。
嘉靖听了徐谦让步,也就再无疑虑,道:“那么……就召王康觐见。”
殿里的气氛很紧张,王康又没有在午门待诏,所以要传唤他,怕要耽搁一些功夫,在这空闲的时间里,本来君臣凑在一起,应当很是融洽,大家畅所欲言,少不了再干笑几声活跃下气氛,昭示一下大明朝上层建筑们的团结友爱,可是此时此刻,大家都不吭声。
毛纪心里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而徐谦则是屏息等待,眼眸里闪动着各种情绪,天晓得又想耍弄什么花招。
嘉靖呢,也没心情说话,说了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三缄其口。
而对于看戏的人来说,他们还是很讲美德的,身为一个观众,一个没有节操的酱油党,他们很自觉的闭嘴,绝不会在这个凑什么热闹。开玩笑,你要是想出来活跃气氛,谈一谈其他的问题,引火烧身了怎么办?
就在这肃穆的气氛中,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实在有些难熬,不过现在结果未出,胜负还未分晓,大家一个个表面上痛心疾首的哭丧着脸,表现出了对于大臣争斗的痛心,可是心里头的情绪却是亢奋到了极点,不容易啊,难得有这样的场面给大家观摩,让大家趁机在其中学习到斗争真谛,别说一个时辰,十个时辰大家都奉陪。
一个小太监碎步入殿,拜倒在地:“陛下,王主事到了。”
“传!”嘉靖终于来了几分精神,条件反射的道。
过了片刻,一脸憔悴的王康一瘸一拐的进来,此公虽然只在学堂呆了几个时辰,不过看上去苦头没少吃,虽然身上大多数地方都被簇新的官服遮着掩着,可是看他的步态就晓得,这厮肯定挨打了,而且打的不轻。
毛纪见了王康这个样子,顿时心花怒放,打得好啊,对于他来说,王康这个卖相,已经足够他借题发挥了。
其他的文武大臣见了,纷纷窃窃私语,大多数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他们秉持着刑不上大夫的理念,因为这个理念与他们息息相关,刑不上大夫就是刑不上自己,可是现在,王康被折辱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人不忍卒睹。
“微臣王康见过陛下,微臣身有重疾,不能行大礼,还请陛下恕罪!”
王康道出了他在殿中的第一句话。
第三百九十三章:去死
其实连王康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一双双眼睛此时如聚光灯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这一瘸一拐的身姿似乎成了窑子里的头牌姐儿那般闪光夺目。
嘉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平淡无奇的官员,若是在平时,或许他连一个正眼都不会多瞧王康,可是此时此刻,嘉靖却对王康很有兴趣,他上下打量,仔细端详,旋即他微微一笑道:“王爱卿平身。”
无论是对是错,这顿打他是挨了,既然如此,也没有苛刻的必要。
王康微颤颤地站起来,毛纪已是站到了他的身边,带着一副为他悲哀的眼神看他,然后问道:“王康,老夫有几个问题,你能据实回答吗?”
王康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不过谁也不觉得意外,换做是谁受了这样的羞辱,被人打了军棍,怕都是这个样子。大明朝的官若是被打了廷杖,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可军棍嘛……意义就不同了。
廷杖是一种殊荣,正如某流氓撩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他的刀伤一样,可是军棍却是武人挨的,堂堂清流,堂堂读书人,圣人子弟挨了军棍,这打击可是不小。
不过毛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心中狂喜,不过脸上却不敢显露太多。
王康道:“下官一定如实禀奏。”
毛纪立即问道:“你奉本官之命前去皇家学堂,门前的卫士可曾阻拦?”
王康道:“只说不得入内,不过下官拿出了自报了家门便冲了进去,他们不曾阻拦。”
毛纪点头,似乎是从中体会到了什么,眼眸一眯,道:“那么本官再问你,进去之后,你可说明了来意?”
王康道:“有过说明。”
毛纪继续问道:“那么徐谦怎么说?”
王康道:“徐谦说要给他一些时间,而后突然命人围了下官,将下官绑缚至堂里问罪。”
毛纪深吸口气,冷笑道:“还真是杀伐果断。他打了你吗?”
王康道:“打了二十大板,不过圣旨来了,才收了手。”
毛纪顿时来了精神,道:“若是如此,那么老夫就直说了吧,徐谦,你称王康有错,那么为何不将王康交由吏部治罪,他毕竟是吏部官员,是体面人,你用军棍羞辱,可曾想过朝廷命官的体面和斯文。”
徐谦不咸不淡地道:“他犯得是军规,自然是军棍处置,若是交还吏部,吏部会处置吗?”
这一句反诘显得有些无力,要知道这年代可不是根据法律条文来辨明是非的年代,靠的都是自由心证,所谓心证其实就是脑补,没发生的事,你怎么能一口咬定,毛纪冷冷地道:“你没有送来吏部,就一口咬定了吏部不能处置,吏部在你眼里,莫非就不是朝廷的衙门?你也是朝廷命官,也是读书人出身,你这般有辱斯文,莫非就无罪了?”
徐谦亦是冷冷地道:“大人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毛纪中气十足,腰杆子挺直了几分,厉声道:“无非是讨个公道,王康,你自己来说,将这些如何侮辱于你的事当着陛下,当着朝中衮衮诸公尽皆说了,你放心,到时,自然有人为你做主!”
王康一听,眼中顿时迸出泪来,双膝一软,拜倒在地,泣声道:“下官被人压在凳上,被人扒了裤子,又在臀上垫上了半刀黄纸,随即便有两个人给下官行刑,下官……”
说到这里,年近四旬的王康泪花闪烁,抽泣道:“下官那时,便是想死的心都有……”
毛纪听着王康的哭告,宛如天籁之音,他开始注意大臣们的表情变化,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无二,此前大家只知道王康被学堂处置,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当看到王康一瘸一拐地进来,听他如何被人侮辱,此时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这种侮辱,甚至让一些人有感同身受的感触,甚至有人悄悄握起了拳头。
毛纪心里大喜,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煽动这股怒火,让这团怒火最后成为他最后一张王牌,成为彻底葬送徐谦的一根稻草。
“只是……下官虽然挨了打,却无怨无悔,下官违反了学规,也确实有鲁莽之嫌,况且之前还出言不逊,说了许多胡话,这学堂虽然对下官百般凌辱,可这种事一码归一码,有错要罚,下官认了!”
听到这里,毛纪不禁呆住了,他的笑脸一下子僵硬,疑惑、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脸上闪烁。
怎么回事,这家伙被人打糊涂了?你被人这样凌辱,正如女子已经失去了贞操,你居然还为这些强盗说话?你疯了吗?
“学堂就该有学堂的规矩,下官将心比心,若是在吏部,有人这般大胆,下官也一定严惩,无规矩不成方圆,况且那儿是皇家学堂,这皇家二字重若千钧,下官那样无礼,不但触犯的是学规,更是触怒了天子威严,为人臣者,触怒天子即为不忠,这顿打不但打醒了下官,更是给了一个告诫,下官实在无话可说。”
王康的话分明是说:哥悟了,哥已经承认了错误,这一顿打打得好哇,不但打出了威风,还打出了国威,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这人……忒他娘的贱!
那些本来义愤填膺的大臣,肚子里憋着的一股子气顿时烟消云散,愤怒?怒什么?怒个屁呀怒,人家挨了打的都说打得好,你跑去给人家舔屁股,为他鸣冤叫屈,这不是犯贱吗?
毛纪浑身瑟瑟发抖,他很难理解王康这个贱人,虽然以他的智慧对大多数人都不太理解,可是王康这个人让他非常费解。
徐谦打了你,你去给徐谦说好话,屁股都开花了,还要盛赞人家英明神武,他毛纪为你鸣冤叫屈,你倒是不干了。这种行为实在是二得可以。
而这时候,徐谦的脸上终于闪露出了一丝微笑,毛纪有杀手锏,他何尝没有杀手锏?现在,这杀手锏终于要发动了。
徐谦给王鳌使了个眼色,王鳌看到了徐谦的目光,脸上依旧是淡定,对徐谦的眼色视而不见,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却掠过了一丝杀机。
是时候了!
只是这时候没有摔杯为号,也不会有刀斧手杀出,读书人杀人显然对这些道具不感兴趣,因为刀斧虽可杀人,却不能诛心,刀斧手固然能吓人,却不能让人声名狼藉。
一声咳嗽在殿中响起,王康身躯一振,随即朗声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王康言罢,很是郑重其事地重重磕头,神情庄肃,让人摸不着头脑。
嘉靖的脸色肃然,好在他见惯了场面,倒也镇定自若,随即道:“爱卿所奏何事,但言无妨。”
王康道:“下官所奏之事,事关重大,凶险至极,陛下若是要听微臣所奏,能否容微臣交代后事。”
奏事居然还要先交代后事,虽然这种事也有,比如当年弹劾汪直、刘瑾的大臣,往往在出门之前就召集自己的妻子儿女交代一些事情,然后从容至宫中,奏言所奏之事,最后乖乖地束手就擒,直接仍进诏狱,从此之后便耐心等待死亡。
可问题在于,王康你交代什么后事?这大明朝只怕还没有刘瑾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吧。
大家都觉得事态严重,一个个凝重起来,人家都打算死了,待会要奏的内容肯定是非同小可。
嘉靖皱眉道:“爱卿何故如此?无论你奏言何事,朕敕你无罪便是。”
王康执拗摇头道:“微臣并不虑天子,所虑的乃是滔天奸邪。”
满堂的君臣鸦雀无声,滔天奸邪?这王康还真是会来事,居然发明了这么个词儿。
这同时也让人紧张起来,奸邪是谁?是谁让王康害怕成这个样子?
嘉靖显得不悦了,因为王康还没奏事就说要准备去死,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嘉靖朝和正德朝一个德行吗?他怫然不悦道:“你奏的若是奸邪,朕自会处置,既是如此,你还怕什么报复?你快说吧,若是不说,就休要胡闹。”
王康露出苦笑,叹道:“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也只好斗胆,据实陈奏了。”
他想了想,才一字一句地继续道:“下官要状告的,乃是当今内阁学士毛纪!”
听到毛纪二字,毛纪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脑子立即混沌起来,他差点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
状告自己?还声称要先交代后事再状告,这不摆明着告诉别人,老夫是刘瑾吗?一旦告发不成,老夫就会弄死他!
最大的问题是,这厮为何要状告老夫?老夫和他无冤无仇,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想做什么?他又要状告自己什么?
若是别人弹劾状告,毛纪倒也无所谓,在他这个位置,被人状告算什么?哪个人不要被人弹劾几下?问题的关键是,是谁要状告你,告你的人是什么背景。而显然,王康现在的这个背景让毛纪很受伤。
第三百九十四章:这才是墙倒众人推
王康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了,一方面,王康乃是吏部功考主事,可以说,毛纪主持的所谓整肃吏治,王康对里头的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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