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意义更多一些,可是现如今不同了,他预计今年的钱粮由于制造局的出现可以足足增加一倍,这就意味着,今年天津卫境内不会有任何流民,粮赋亦可暴增,这是实打实的政绩,实打实的功劳。官府有了银子之后,还可以修一修学堂,再修葺一下年久失修的河堤和道路,又是大功一件。
要知道寻常的地方官府,无论是良赋、学堂、河堤、流民里的任何一件,只要能做好,都算是政绩优异了,毕竟大明朝是小政府,朝廷除了给几个官员发工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拨款,差役都属于临时工兴致,所谓修学靠求,修河堤也是靠求,至于征税之类,更是得看人眼色。因为无论是任何政务,都和士绅们息息相关,士绅们愿意捐纳,又或者肯为你出力,倒还能有些政绩,可要是不小心士绅们看你不顺眼,那么你就惨了,县里的任何事几乎都做不了,不但如此,便是底下的差役,往往都和本地的士绅一伙,说白了,只要人家愿意,让你变成泥菩萨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导致地方上的官员上任之后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和本地的士绅打成一片,在乡间,士绅随便打死几个佃户,一般都不算什么大事,往往都是亦民不举官不究的方式遮掩过去,朱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绝不是玩笑。
而现在的天津卫模式却是完全不同了,天津卫本就不是士绅遍地的地方,这里的农业并不发达,而由于制造局的出现使得官府突然发觉其实要做事未必就非得依靠士绅,想要政绩,显然也不必看人脸色,因为在这里,一个新兴的阶层正在取代以往的士绅阶级,这个阶级似乎能量更大,能给本地解决很多问题。
徐阶还是很庆幸的,他绝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每个人都有理想,现在,似乎这个理想离自己并不遥远,虽然在这理想的背后散发着股铜臭,可是一旦各种政绩大白天下的时候,想来他这种新的模式,或许会成为天下人的焦点。
不管怎么说,身为地方官,他并没有什么担心,和徐谦讲述了一些天津卫的变化之后,徐阶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
而徐谦似乎也从中看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政绩。
如果推广某种模式能够让官员的政绩得来轻而易举,又会有多少人抗拒呢?
这是一个似乎很简单的问题,正如商贾们挡不住金钱诱惑一样,同样道理,官吏也挡不住政绩的诱惑。
只是这些事,暂时多想也是无益,眼下又是一年年关将到,再过几日,各衙门也都要消停下来,成功进入空转的状态,这即是所谓政府关门,若是遇有诉讼、拨款、捕盗之类的事,爱谁管谁去管去,虽说太祖皇帝这大包工头亦一副万恶资本家的面目制定了官员最严苛的休假时间,便是过年,也休息不了几天,可毕竟现在不是太祖皇帝的时候,后世的皇帝往往会体恤大臣,接近年关的时候就会放出恩旨,让官员好好休息半个月。
虽然官吏们都放假了,不过皇家学堂却没有放假,这是徐谦的规矩,进了我的门,生是我的人,死了还是我的人,想走?这却是难了。虽然允许告假一天时间回家团聚,可是过年期间依旧操练。
所以现在徐谦的心思更多地放在皇家学堂的上头,反正翰林院都要关门了,徐谦打算大年三十的时候也去皇家学堂,和皇家校尉们一起吃顿年夜饭,这事儿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依旧坐在右玉堂里发愣,这时有差役道:“大人,宫里有旨意,陛下召大人入宫觐见。”
徐谦倒是不觉得意外,快过年了嘛,皇上肯定要召唤一次,这已经成了嘉靖和徐谦之间的约定,他立即站起来道:“传旨的公公是怎么说的?”
差役道:“公公似乎有些着急,在外头急得团团转,说是要尽快成行。”
徐谦一下子皱眉,没道理,假若只是寻常的觐见,哪里需要这般心急火燎?莫非陛下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徐谦倒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随着传旨的公公到了午门,下了轿来,迎面恰好几个官员出来,众人见了他,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摆出了十足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徐谦也懒得理会,对这几个官员,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吏部还是礼部的官员,不晓得这时候他们入宫做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重磅消息
檀香缭绕,更有地龙冒出来的腾腾热气,烧得嘉靖的脸颊带着晕红。
他只穿着一件薄衫,刚刚会见了几个热得浑身冒汗的大臣,此时嘉靖手里拿着一份奏书,神色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忧色,旋即又有兵部官员觐见,嘉靖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显得有些乏了。
一连召集了吏部、户部、兵部的主事官员,嘉靖眯着眼,阖目养神。
这时黄锦悄悄进来提醒道:“陛下,徐侍读到了。”
嘉靖张眸,颌首点头道:“叫进来。”
不多时,徐谦入内,朝嘉靖行了个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慢悠悠地道:“书修的如何了?”
徐谦微笑道:“进展还算顺利,主要是托了陛下鸿福。”
嘉靖不由哑然失笑,道:“朕托了你什么福,你这些时日折腾得不轻,不过编杂学,你也算是开历史先河了,你编这些书有什么目的,朕不想管,想来你有你的主意……”
嘉靖对徐谦还是颇为信重,正是因为信重,所以许多事才放手让徐谦自己去拿主意,毕竟徐谦鼓捣出来的路政局、如意坊都让宫中获益甚大,单凭这一点,嘉靖就不会在这些事上横加干涉。
你能编的成你的书,那是你的本事,编不成,他这做天子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无非就是放任而已,至于这编书有什么益处,嘉靖既然放任,自然也不会去问,徐谦肯下这么多的功夫去办,当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嘉靖沉默了一下,又道:“朕唤你来,却是要让你来拿一下主意,两份奏书,你都看看。”
嘉靖指了指案牍上的奏书,侍立一旁的黄锦连忙捡起,送到徐谦的手上。
徐谦有些疑惑,旋即打开奏书,这第一份奏书乃是李时亲自送来的,俱言官军在慈溪和海盐二县打了胜仗,歼灭倭寇两百余人,李时毫不掩饰的称呼其为慈海大捷。
这是一份很规矩的报捷奏书,通篇并没有问题,徐谦不明白嘉靖为何要将这份奏书交给自己看。
连续看了几遍,在确认看不出端倪之后,徐谦微笑地道:“恭喜陛下,官军又获大捷,看来倭寇即将穷途末路了。”
嘉靖的表情却没有太多轻松,朝黄锦点点头,黄锦会意,又将第二封奏书送到徐谦的手里,徐谦皱眉,晓得真正的关键是这第二封奏书,因此也不迟疑,接过奏书看起来,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才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写这奏书的乃是浙江巡按御使王安,王安弹劾江南总督、浙江巡抚、福建巡抚人等,虚报军功,掩盖平倭事实,又言官军不堪为用,尤其是浙江为最,浙江官军数万人,虽募新军,可是吃空饷的却是超过了五成,如此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倭寇日渐猖獗,趁着从前各卫裁撤的缘故,越来越肆无忌惮,屡屡登岸袭击沿岸,官军往往一触即溃,屡屡败北,可是各省巡抚以及江南总督却虚报军功,甚至纵容下头杀良冒功,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这份弹劾奏书十分严厉,几乎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王安在奏书中极为不客气,等于是将江南军政体系的大员统统检举,竟是没一个落网,上到总督,下到其他的总官兵和各部参将、游击,也几乎无人幸免。
徐谦看得目瞪口呆,一方面是捷报,另一方面又是如此措辞严厉的弹劾奏书。
也难怪嘉靖连续召对各部官员,这事儿实在太大了。一旦张扬出去,必定轰动天下。
嘉靖冷着脸,道:“徐爱卿怎么看?”
徐谦后怕不已,不由道:“微臣想知道王安的履历。”
嘉靖淡淡地道:“朕也已经问过了,王安一直在都察院办差,半年前调任浙江道御使巡按……”
徐谦摇头道:“微臣想知道王安是什么时候的进士。”
嘉靖先是愕然了一下,然后对黄锦惜字如金地道:“查!”
黄锦不敢怠慢,脚步匆匆地去了。
过不多时,黄锦去而复返,道:“正德十一年丙子科二甲进士。”
徐谦眯着眼,慢悠悠地道:“不知是南榜还是北榜?”
黄锦道:“他是山西人,自是北榜。”
徐谦不由苦笑,道:“我记得当年的时候,北榜的主考官似乎是大学士杨廷和。”
听了这话,嘉靖的脸色顿时一冷,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道:“爱卿不必吞吞吐吐,但言无妨。”
徐谦道:“平倭的事是微臣和陛下力主的,尤其是江南军事的改革,也是微臣和陛下力主而成,假如这王安所奏属实,那么……”
嘉靖最担心的也正是如此,这事儿实在太大,改革是他的新政之一,本来捷报连连,他脸上有光,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每次捷报,都命人传抄邸报,公布天下,假如新军比之从前的卫所更加糜烂,杀良冒功、吃空饷,这哪一条都足够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徐谦又道:“再有,李时曾为侍读学士,大家都知道他曾是王鳌王学士的人,当时请李时去任江南总督的正是杨廷和,现在这个案子想来也是杨廷和要揭发的。微臣斗胆大胆猜测,此事前前后后怕都是杨廷和的手段,怕是他早知这江南的新军不堪为用,却也不声张,明知那里是个火坑却还请李时去,等到现在时机成熟,再将此事捅出来,如此一来,陛下非但难堪,李时为首的一伙王党怕也要彻底玩完了。”
徐谦看了很是阴沉的嘉靖一眼,又道:“其实陛下的新政和平倭并没有问题,自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可是微臣以为,问题坏就坏在,执行出了问题,下头的官吏欺上瞒下,打着新政的旗号贪赃枉法,此事过去两年,为何此前无一人揭发?事情到这个地步,微臣无话可说,当时新政和平倭是微臣倡议,若真有干系,那也是微臣的干系,微臣愿意负责。”
徐谦的回答让嘉靖很是满意,徐谦先是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告诉嘉靖,问题没有出在皇帝身上,皇帝虽然制定了政策,可是执行之人却和皇帝无关,毕竟身为天子,深居深宫,断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从某种意义来说,政策执行的好坏,主要还是看下头的官吏。
而徐谦话锋一转,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因为此次新政确实是徐谦力主,那么就算真有担干系,徐谦表明自己可以随时负责,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嘉靖,真要出了事,自然和宫里无关。
嘉靖的脸色暖和起来,吁了口气,才淡淡地道:“这和你无关,假若真有此事,那也是李时来承担,这件事,朕打算彻查,朕已命钦差火速前往江南。”
徐谦叹了口气,杨廷和这一手确实玩得漂亮,今日也算是给他上了一堂课,许多所谓的新政无论是说得多么好听,又或者是如何先进,可是关键还是在于执行,就如江南的卫所改制,本意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不但提高了大明的军事力量,同时也使许多军户得以获得自由之身,这是善政,可即便是善政,一旦没有强有力的手段执行,最后的结果也可能演变成恶果。
杨廷和想来在新政之前,就已经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他默不作声,只是不断地推举李时这样的官员前去江南,见时候差不多了,再一下子将这炸弹引爆,如此一来,不但使皇帝面上无光,最大的政绩变成了最大的苛政,同时也让不少人随之完蛋,李时资历深厚,又有翰林背景,本来入阁是极有希望的,可是因为这件事,怕是要完蛋了,实在可惜。
可惜归可惜,假若王安弹劾不假,这黑锅总得有人来背,要嘛是皇帝,要嘛是徐谦,要嘛就是李时了,徐谦唯一能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虽然官职和资历及不上李时,可是至少背景比李时深厚得多,单凭这一点,他就不是属于被舍弃的人。
徐谦旋即道:“陛下现在有何打算?现在新政成了这个样子,就怕有人趁机闹事。”
嘉靖叹口气道:“朕担心的也是这个,不过幸好,幸好现在王学和旧学争得厉害,暂时也无人来理会这件事,若换做是以往,怕是这个时候早就闹翻天了,这一次说起来也多亏了你。”
徐谦满是惭愧,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本来挑起学争的目的是见缝插针,推广他的杂学,谁晓得还挡了一次灾,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么大的事闹出来,不说翻天,这满朝的大臣絮絮叨叨,就是和尚念经也得骂上几个月不可。
嘉靖本来对王学并没有太多好感,可是现在,怕也觉得王学还是有些用处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报复
好事办成了坏事,现在非要说谁来负责已经没有意义了,嘉靖担心的是等到钦差去了江南,若真的查出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必然会造成轰动。
他慢悠悠地道:“这新政怕是维持不下去了,假若这巡按御使所言不差,事情只怕很是棘手,徐爱卿,事到如今,你怎么办?”
徐谦沉吟片刻,道:“新政不能废,一旦废止,又有多少人要跳出来?尤其是当年反对新政的大臣,此刻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新政若是不在,那么便是陛下错了,微臣的意思,这新政并没有错,错只错在事先考虑并不周详,许多措施没有做好,比如这卫所革新,虽然卫所是革新了,可是只改变了军制,可是从前的旧武官却依然是新军的骨干,陛下想想看,这样一群人,如何担负的起新军?他们以往的各种旧习气,从吃空饷到杀良冒功,又有哪一样少了?”
嘉靖叹口气道:“那么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徐谦道:“一方面彻查弊案,另一方面,陛下立即传旨下去……”徐谦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新政之所以维持不下去,和某些人暗中捣乱不无关系,这些人既然反对不了江南卫所的新政,就索性在背后使绊子,现在造成了如此后果,徐某人也就不客气了。他毫不犹豫地道:“陛下应当立即传旨,命厂卫彻查兵部,微臣听说,兵部对江南的新政很是抵触,其中兵部的许多官员甚至早先就放言,编练新军必定不能成事,新政刚刚开始,身为相关的官员,如此肆无忌惮,他们是什么居心?况且,现在查一查兵部,揪出点舞弊案子出来,正好……”徐谦脸色漠然,一字一句地道:“正好可以把新政的干系推到他们的头上。”
这一手确实够狠,人是一步步成长的,徐谦的狠劲如今也是与日俱增,这朝中充满了刀光剑影,今日你不对别人狠,明天这些暗中阻扰你的人就会得意洋洋地跳出来对你无情。还不如事先查几个兵部的弊案出来,等到江南那边有了查实了此事,正好将新政的失败一股脑的全部送给这些家伙,反正这些家伙平时在江南新政的问题上没少下绊子,他们既然因私废公,那么正好成全了他们。
嘉靖眸光一亮,立即明白了徐谦的意思,新政失败,并非是决策失败,那么自然是执行出了问题,是谁执行出了问题?这兵部的干系还脱得开吗?不拿几个人杀鸡儆猴,还真以为宫里是好欺负的?
嘉靖朝黄锦招招手道:“去,叫朱宸入宫。”
黄锦在旁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奴婢遵旨。”
徐谦趁机又道:“这其次,江南各卫的新军既然失败,那么就必须拿个榜样出来,让天下人看看,若不是下头官吏欺上瞒下,这新军必定不是酒囊饭袋,武备学堂和皇家学堂其实许多措施也与新军相似,陛下何不让天下人瞧瞧这皇家、武备新军的厉害?如此一来,正好可以堵住不怀好意之人的悠悠之口。趁着过年,陛下可以定个时间,在京畿附近会操新军。”
嘉靖深以为然,虽然皇家学堂和武备学堂名为学堂,实则和新军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新政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人借口抨击,一方面需要寻找替罪羊,还有那些暗中反对新政的官员,另一方面,自然该展示一下新军真正的实力,将这武备学堂和皇家学堂的人拉出来,摆出架势操演一番,却也不失为一个妙策。
嘉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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