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无声的做着手势,若是因为光线不足,便将手和手搭起来,依靠手指的动作来传达命令。
根据情报,前方的货栈会有重兵把守,一般倭寇的人数在百人左右,不过百人只是噱头而已,因为是轮班,有人上半夜,有人下半夜,所以真正的人手最多四五十人,若是不计算开开小差的,人数应当就是这么多,而且这里已经接近岛屿中心,所以潮水的声音不会很大,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
在来之前,所有人已经针对这种情况进行了操练,这汇聚起来的一百多名校尉在一声清脆的响指之后,旋即便加快了步子,朝货栈冲去。
货栈的大门是开着的,大量的海风灌进去,吹的里头的马灯摇摇晃晃,可是里头却发出了大笑和硬物碰撞的声音,这些倭寇……在开赌。
“上!”第二小队的队官毫不犹豫低呼一声,无数校尉蜂拥冲进去,没有喊杀,亦是没有任何鼓舞士气的低吼,所有人毫不犹豫蜂拥进去,摇晃的马灯之下,斑驳的墙壁上,有一个个人影站起来,随即倒下,有人怒吼,有人咒骂,长刀在飞舞……
半柱香……
最后一个倭寇躺倒在地,他张大眼睛,头上梳着倭人的发式,披散下来的发丝已经染红了鲜血,他的胸前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肆无忌惮的涌出来,以至于他的整个身躯都在不断的抽搐和颤抖。
他用倭语艰难的问了一句话。
这句话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你们是什么人。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几个人按刀看着他,目光中掠过的只是冷漠。
其中一个校尉已经双手提起了刀,锋利的绣春刀在摇曳的马灯下极为的刺眼。
刀锋悬在这倭寇的脖子上方,倭寇的瞳孔不断的放大……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快,曾经染满鲜血的手臂想要抬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刀锋嗖的狠狠刺下,正中咽喉。
拔出时,热气腾腾的血箭飙射出来,已经没有人在乎它的主人了,全副武装的校尉们已经旋过了身,开始寻找下一个没有死透的目标。
“还有人活口吗?”
“应当没有了,张队官已经带人在附近搜索,并没有什么动静。”
“那好,收拾一下,继续出发,速度快一些,或许有人已经发现了动静,匪首叶宗满就在山顶上。”
一队队的人出了这偌大的货栈,旋即继续出发,这个时候,有人在夜空中大叫:“敌袭,敌袭!”
只可惜,这个声音很快化为了呜咽。海风更不知将他的声音带到了哪里。
脚步变得急促起来,从各条街道出现的校尉汇聚到了主干的山道上,这山道是用岩石铺就,很有佛朗机人的风格,僵硬的石路与靴子摩擦起来,杀出咔咔的微响。
有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掌灯出来,很快却被留守控制在各条街道的校尉们堵住,一刀结果了性命。
而在山顶,这原本佛朗机人修筑的市政厅里。
打斗声已经开始了,战斗持续并不长,虽然这里的护卫有数十人之多,可是这座偌大的豪宅里,校尉们从四面八方翻墙而入,在人数众多的优势下,这些彪悍的护卫根本不值一提。
身材干瘦的叶宗满被人提出了暖和的被窝,为他侍寝的一个吕宋女子发出尖叫,有个校尉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抹了他的脖子。
“叶船主,久仰。”说话的是齐成,齐成身为第一大队第一小队的队官,一身飞鱼劲装,整个人显得英俊挺拔,身为世家子弟的他,绒毛有几分俊秀,只是这俊秀却被浑身的鲜血掩盖,他给人的感觉,是冷酷和漠然。
叶宗满惊愕的抬起头,看着这个根本就不知来路的青年,在这个人身边,一个个满身是血甚至分不清面容的人冷漠的面对着他,他脑中立即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对方的来意,又猜测对方的身份,他们显然不是倭人,倭人不会有如此纯熟的汉话,而且他们的武器也全然对不上,更不是佛朗机人,那么,这些人是谁,他们依靠着什么,攻到这里来?虽然知道这些时日防卫松懈,可是叶宗满相信,若是寻常的海盗,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攻入这里,除非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对整个双屿港极为熟悉……
齐成崭露出了微笑,一把将他提起来,道:“走吧,随我们上船!”
子夜过后,双屿港的两个岛屿尽皆易手,巡夜的倭寇几乎全部肃清,叶宗满如今也带回了港口上,被抓到了旗舰的位置。
徐谦并没有抵达这里,可是邓健此时却是在这里等待着消息,叶宗满押到,邓健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他眯着眼,慢悠悠的道:“叶船主,本官代徐学士向你问好,徐学士有交代,一定要妥善处置叶船主,叶船主生于斯长于斯,想来就算是死,也应当是在这里吧,来人……剁成肉酱!”
第五百零五章:取而代之
叶宗满身首异处,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
邓健得意洋洋的将手搭在船舷上,远远眺望着夜幕下的双屿港,不由哈哈一笑。
身边一个水手笑嘻嘻的凑上来:“邓大人,何故大笑?”
这家伙居然还学起了读书人,用了何故二字,显然也算是很有文化的水手。
邓健道:“你看看这些皇家校尉,何等威武,什么倭寇,什么双屿港,还不是手到擒来,我那兄弟操练出来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身边那水手顿时激动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嗷嗷的振臂道:“邓大人的兄弟英明,邓大人的兄弟威武。”
甲板上的水手立即争先恐后的嗷嗷大叫:“邓大人的兄弟英明,邓大人的兄弟威武!”
邓健托着下巴,哈哈大笑。
身边的水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加上一句:“邓大人也很威武,邓大人也很英明!”
于是大叫又嗷嗷大叫:“邓大人也很英明,邓大人也很威武!”
邓健一脚把这家伙踹开:“狗一样的东西,就知道溜须拍马,正事不去做,欠了老子的赌债也不还,快滚!”
这水手立马道:“大人,您的脚疼吗?哎呀呀,小人罪该万死,害得大人受了这么大的气,差点还崴了脚。大人,你没事吧,小人给你揉一揉!”
邓健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快滚,银子不用还了!”
这水手立即如蒙大赦,真心诚意的大吼:“大人威武,大人英明。”
于是更多水手凑上来,一起道:“大人,赏小人一脚罢……”
……
清晨的曙光似一把利剑穿破了重重的迷雾,似乎连海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海鸟的鸣叫给这港口复苏了生机,双屿港中讨生活的人虽然生活荒唐,却也颇为勤劳。
这个时候,所有的脚夫、水手纷纷都开始出现在了街道上,便是那些打家劫舍的海盗也开始四处打听买卖,唯一门窗紧闭的,便是那些娼户,钟声响起,崭新的一天来临。
而这时候,大家突然发觉了一些不同寻常。在大街上来回巡守的不再是那些王直的党羽,这些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个都没有见到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穿麒麟服的陌生人,这些人的肌肤略带几分黝黑,却非海上讨生活之人的古铜色,他们俱都挎着统一制式的刀,一队队的走街窜户。
对于这种变化,许多人却不敢声张,生活在海岛上的人最是谨慎,最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们自然要先暗暗观察,再做定夺。
而在港口处,大家终于知道王直的党羽去了哪里,悬挂在竹竿上一串串的人头在海风中摇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只是如此,有人竟还辨认出了叶宗满的人头,这个曾经双屿港的二当家,横行四海不可一世的海盗船主早就没有了生机,宛如垃圾一样,蓬松的挂在一边。
双屿港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见到了最恐怖的事,曾几何时,叶船主何等威风,便是倭寇和佛朗机人见了他,都不得不待他如上宾,他的一个号令,甚至是一个不悦的眼神,都可以让许多人胆战心惊,害怕的一宿都不敢睡,但凡是居住或者是出入双屿港的人,又有哪个人不认得他,又有哪个人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的许多传奇故事。
可是这些传奇,都已经结束,新的传奇,诞生了!
这就是海里的规矩,当你是传奇的时候,所有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对你极尽逢迎,对你顶礼膜拜,可是一旦你完蛋了,大家并不介意,换一个新的主人,因为……在这里,是拳头的世界。
不管双屿港的新主人是谁,至少大家明白,叶宗满的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是什么呢?新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想要登船的水手和走私商人发现,这里已经被封锁,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岛。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生出了不安,可是没有谁闹事,因为连叶宗满都人头落地,自己的脑袋,肯定不比叶船主更硬。
终于,有人发现许多地方贴了告示。
只是这里的人大多都不识字,不得不请了识字的人来,这识字的人在众人的催促下才念道:“这是安民告示,告知双屿港人等,王直、叶宗满聚众为盗,勾结倭人,为祸一方,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如今已被皇家……校尉诛除殆尽……”
念到这里,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叹。
想不到,连王船主也完了。如此一来,岂不是……
是了,还有,这是安民告示,莫非这些人,乃是朝廷的人。
想到了朝廷,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这岛上的人,可多是一些罪犯和化外之民,不说别的,单说他们私自出海,就是要掉脑袋的事。
许多人脸色都白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候,那识字之人又念:“自此之后,双屿港正式收归朝廷所有,该港设海路安抚使司副使衙门,至于港中居民以及过往商旅,从前所犯之罪尽皆既往不咎……”
听到这里,大家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既往不咎就好,可也有人担忧,一旦朝廷占了双屿港,肯定是要将其捣毁,甚至是直接封锁,毕竟朝廷禁海,若如此,大家以后的生计,可就难办了。
又有人念道:“港中过往商旅及其所住居民从前所事生业,都需前往海路安抚使司报备,再:但有倭寇,欢迎揭发,揭发者赐银三两。若是安份良民,不必惊惧……”
其实说白了,这份文告就是告诉大家,以前的事,大家都不计较了,管你以前是不是罪犯,全部赦免。至于走私的商人,也和安抚使司无关,安抚使司不管,但是你必须前去衙门里注册登记,安抚使司就是新的王直,他们的规矩,或许会和王直从前制定的方针不变,可是在细节上会有所修改。只是……假如是倭寇,安抚使司将会严厉打击,绝不纵容。
这个消息,立即传开,而与此同时,从前的市政厅里,已经挂上了招牌,上书安抚使司四个烫金大字,倒也威风凛凛,许多人纷纷涌入,或是注册,或是检举倭寇,倒是热闹一时。
紧接着,便有皇家校尉开始挨家挨户砸门,开始追查倭寇余党,双屿港这种地方,当然不能随意毁去,这里虽不及杭州,户籍甚至及不上一个下县,可是这里毕竟是整个亚洲的枢纽,作为亚洲第一大港口,徐学士在大军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了主意——设安抚使司,朝廷那边,他自然可以去劝说,以他的功劳,陛下肯定会照准,而这里可以作为一个中转站,也成为安抚使司的一个落脚点,有了这里,就等于捏住了倭国和朝鲜,甚至于佛朗机人想要接触贸易,都必须在这里中转,后世的某个小渔村,能够成为所谓的金融中心,倚仗的,无非就是与双屿港一样的地位。
这毕竟是化外之地,朝廷命官们也管不到,只要皇帝默许,凭着海路安抚使司,徐谦就等于是掐住了整个亚洲贸易的中心。至于有人走私,就不是他理会的问题了,就算你今日捣毁了这个港口,明日照样会聚集倭寇,缔造一个新的双屿港,只要海贸的利润依旧是足够诱惑大多数人铤而走险,照样还会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做。
而对皇帝来说,禁海不禁海永远不是他的问题,他主要的问题在于倭寇,只要能荡平倭寇,留下这么个小小的豁口,嘉靖天子是不会有任何意见。
更不必说,徐谦届时会有奏书抵达京师,将双屿港收取的一部分关税,直接送进宫中。
双屿港今日很热闹,大量的倭寇被揪了出来,在分辨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直接就在港口处处决,看的人毛骨悚然,须知在海上固然就算是做买卖的人,也难免会有一些见不光的事,大船出海,若是遇到小船,往往要劫掠一番,可是遇到了实力相当的对手,大家就成了生意的伙伴,所谓一手经商,一手持剑,其实是大多数人走私商人和倭国、佛朗机商贾的本性。现在看到这些人的下场,实在有些后怕。
而趁着这个功夫,一张禁倭令也张贴出来,这禁倭令倒不是非要杀倭人,而是禁绝海盗,但凡有人在海中劫掠者,一经发现,立即没收其所有财货,格杀勿论,若是本份做生意,只要按时缴纳关税,则保你无恙云云……
第五百零六章:发达
倭寇的库房开始搜索起来,无论是王直还是叶宗满,又或者是那些盘踞在岛上的巨盗、船主,此时他们的仓库成了无主之地,便是他们的大宅,此时也统统都被砸开。
这种事司空见惯,你有实力,就可以抢掠别人,同样的道理,朝廷更有实力,自然就有实力将你的财货充公。
这是一个很耗费时间的工作。
很艰巨,很辛苦,必须得由极有耐心,并且不怕牺牲,耐得住寂寞的人来完成。
王成就很耐得住寂寞,他所在的第二大队专门负责暂驻双屿港,同时清缴赃物,至于其他的皇家校尉,已是扬帆回程去了。
整整花费了一天功夫,清点工作只进行到了冰山一角,可就算是这冰山一角,却也让人不禁咋舌。
数十万两白银,千金的黄金,还有诸多美酒佳酿、上好的丝绸,苏门答腊的香料,吕宋的犀角,佛朗机的火铳,倭国的倭刀,俱都是封存完好,甚至于真腊的金佛,亦是一具具搬出来。
这些东西,有的是倭寇劫掠而来,有的是佛朗机商贾将他们自南洋劫掠的财物转至这里贸易,数十年的经营,几代人的黑吃黑不断易主的财货,如今……统统展现出了这第一大港的繁华。
只是这些,当然不算什么,因为这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甚至于不值一提,王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好在他这种豪门子弟,一向是挥金如土,对钱财没有多少的概念,倒也没什么贪心,命人一一登记造册,进行分拣。
倒是邓健气的半死不活,看了账目之后,不由破门怒骂:“倭寇……真是可恶,这群杀千刀的东西!”
王成连忙安慰他道:“邓大哥……”因为王成和徐谦结义,这邓健又是徐谦兄弟,王成自然唤他一声大哥:“倭寇涂炭生灵,这便是铁证,这些人确实可恶。”
邓健却是悲愤的道:“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如此无耻,做贼的比老子做官的还要富,难怪要被朝廷剿了,碎尸万段,可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王成觉得这个大哥,似乎思维有点怪异,总有那么点儿‘愤世嫉俗’。
邓健打了个哈哈,自然也就去收检他的船去了。
所有倭寇的船只,自然都要收缴,收缴之后,自然是归海路安抚使司使用,这些船只本就停泊在海湾里,已是命安抚使司的官吏去查验了,那儿的船只极多,只是制式却全然不同,大大小小竟有百艘,这些,自然都是汪直等人十年来积攒的家底,只是现如今,全部成了海路安抚使司的本钱,据说在倭寇那边,汪直和倭国大名们也有协议,汪直占据了一块很大的土地,聚集了不少倭寇,邓健现在实力大增,海路安抚使司的靠山是大明朝廷,又有船只一百四五十之多,到时再募集水手护卫若干,其实力已是不容小觑,倒不怕倭寇还敢包庇汪直,怕是邓安抚使大人一声号令下去,那些倭寇就会尽皆被倭国大名们剿灭,至于汪直在倭国的财物,自然得乖乖献上。
这些……都是邓健要考虑周详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对邓健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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