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般情况下,若是有人对这功劳不满意,都会先压一压,故意将这功劳先压到箱底,等到事情冷却下来之后,再论功行赏,如此一来,这功劳就显得不那么的卓著,自然……”
嘉靖冷冷一笑,眼中掠过一丝冷芒:“这些人的规矩,朕不想知道也不想懂,朕只求一个公道,公道就是,这论功行赏,不是他们说了算!如此旷世奇功,岂是他们说压一压就压一压的。走,摆驾去崇文殿,朕倒是想问个明白。”
黄锦觉得不妥,可是看嘉靖去意已决,只得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步撵带着嘉靖迎着春风抵达崇文殿,因为事先,已有太监先来打了招呼,所以殿中廷议的官员俱都鸦雀无声,待嘉靖到了,才一齐三呼万岁。
嘉靖或许是来时吃了长生丹的缘故,身上并没有穿太多衣服,只是换了一身冕服,显出几分情绪激动的登上金殿,身子一旋,因为服食金丹而脸颊略带通红的脸冷冷一笑,道:“诸公今日议的是什么?”
杨廷和上前,道:“回陛下的话,今日议的是……”
嘉靖冷笑,却是突然打断杨廷和,自从服用仙丹之后,嘉靖的性子越来越喜怒无常,情绪也越来越容易激动,随着他权利的渐渐巩固,说话也变得越来越不客气起来。
或者说,这个时候的嘉靖,已经越来越接近历史中那个刻薄寡恩,那个喜怒无常,那个一言九鼎,那个外表并不宽容,内里更是阴森的天子。
他狞然一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朕想问的是,这一次,廷议要议的,难道不该是远赴杭州的将士得以凯旋,朝廷应当论功行赏吗?”
杨廷和皱眉,道:“陛下……”
嘉靖值得玩味的看了杨廷和一眼,道:“杨先生,你不必说了,今日朕就在这里,社稷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朕的将士在外鏖战,跋涉千里,九死一生,有功就要赏,既然你们敷衍了事,支支吾吾,那么朕就来说,皇家学堂所有生员人等,俱都敕世袭百户,自此之后,入皇家学堂者,亦都按此例办理,除此之外,所有教习人等,俱封世袭千户……”
听到这里,所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世袭百户、世袭千户,这皇家学堂可有千人哪,上千人如此封赏,这还了得,莫非朝廷的官爵,都如此不值钱了吗?还有什么往后再招募新的校尉,也都如此,这岂不是意味着,皇家学堂若是招募万人,这大明,就有数千上万的世袭百户,这……简直就是胡闹!
第五百二十章:恩赏
这个赏赐,过份了。
既然过份,自然有人据理力争,兵部侍郎黄兴站出来,义正言辞的道:“陛下,赏固然要赏,可是皇家校尉俱都世袭百户,只怕不用三十年,这世袭百户就要超过数万,长此以往,怕是……”
嘉靖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你身为兵部侍郎,又当如何事。”
嘉靖的口吻,越来越带着几分盛气凌人,这让百官们觉得难以接受。
黄兴沉吟片刻,道:“可以以百户彰显其功。”
这意思就是说,只是彰显,而不是当真的人人一个百户,而且不可世袭,因为一旦世袭,这还了得,将来天下不晓得要出多少个百户。
只是单单一个百户,就已足够让人羡慕了,皇家学堂可是有一千三百多个百户,这意味着什么?怕是整个宣府,也挑不出这么多的百户官来。
嘉靖方才是狮子大开口,此时已是不做声了,慢悠悠的道:“若是如此,奖赏未免太轻。”
杨廷和看不下去了,忙道:“陛下,平倭的功劳是大,却也不能赏赐无度,否则到了将来赏无可赏,赐无可赐,又立了新功,该当如何?”
嘉靖慢悠悠的道:“既然如此,那么翰林学士徐谦此次亦是大功于朝,又当如何赏赐?”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按照规矩,侍读学士若是再升官,那可就是一方诸侯或是某部的大佬了,至少一个侍郎是跑不掉的,徐谦这个家伙,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的时候就闹得不可开交,差点没引发震动,现在若是再升到部堂里去,那还了得。
礼部、户部、吏部且不说了,就算是去兵部,刑部这样的偏僻衙门,那也不是开玩笑的事,对杨廷和来说,退一万步,让徐谦去了大理寺这样的衙门,也不能保证这徐谦不会闹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除非……把这家伙打发去钦天监。不过钦天监和其他衙门不同,监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由本监逐级递补。
所以,打发徐谦这个家伙去那里,显然是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么几个不太重要的地方,比如鸿胪寺,比如光禄寺、太常寺,只是……一个有功的学士,把人家打发去那里,明显有打击之嫌。
杨廷和沉默了片刻,既然不能留在京师,那么只能外放了,倒是这时正好,恰好浙江巡抚出了空缺,前任巡抚已被倭寇所杀,本来杨廷和心里已有了候补人选,现在看来,让这徐谦接任,倒也恰如其分。
浙江巡抚看上去风光,其实想要做好,实在不太容易,至少国朝这么多年,还从没有浙江巡抚任上有什么大作为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云南虽然是穷乡僻岭,可是到那儿去做巡抚,也绝不会比浙江巡抚差,说白了,这浙江不是个好地方,不但士绅遍地,而且城市的规模很大,城里的居民可和寻常的乡民不同,这些人见多识广,不肯吃亏,若是在云南,就算压榨的狠了,乡民要闹,巡抚一道命令,官军和差役俱都可弹压下去,也无人出来申冤,可是浙江不一样,这里一旦有人闹事,那就是大事,倒不是说这里的事当真比云南的一些乡民造反要大,而是因为这里多的是士绅和生员,屁大的事被这些人一渲染,就成了天大的事。
正德年间的时候,浙江那边出现过许多抗税的事件,都是不满镇守太监,有人振臂一呼,接着便是数千上万人围住衙门要逃公道,官府若是弹压,于是舆论哗然,无数人指摘,在法不责众的前提之下,往往都是下令弹压的官员倒霉,要嘛平调去别的地方,一辈子前途无望,甚至摘掉乌纱帽也并非没有可能。
徐谦这个家伙,做事一向孟浪,像浙江巡抚这等人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站稳脚跟的职位,倒是索性让他来赴任,到了那时,他不闹事倒也罢了,一旦闹事,惹起地方上的反弹,倒看他怎么说。
杨廷和想定,倒也没说什么,旋即道:“陛下,徐谦此次确实是功勋卓著,老臣愚见,眼下浙江巡抚出缺,现在徐学士又在杭州,何不如直接下旨,令他就地赴任浙江巡抚?”
这个主意,倒是让嘉靖愣了一下。
嘉靖这个时候倒是确实很想把徐谦招回来,只是徐谦以侍读学士升任巡抚,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将来要倚重这个家伙做什么大事,显然总有那么点遗憾,况且就算到了部堂里,那也只是副职,倒不如索性外放浙江,好好将这家伙磨砺一番,待到时候成熟,再招回来不迟。
这对徐谦来说,确实是一次很大的磨砺。
嘉靖虽然没有点头,倒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他之所以没有急于点头,不过是因为杨廷和怎会轻易让徐谦主政一方,况且是浙江这样的大省。
心里还有些犹豫不定,不过接下来,杨廷和又道:“陛下,至于江南总督一职,老臣窃以为虽然倭寇暂时平息,但是难保不再有倭患滋生,因此,江南总督李时欺君罔上自该索拿京师问罪,而这接任江南总督的人选,却还需尽快择定,及早赴任为好。”
嘉靖顿时明白了,他早就晓得杨廷和不会有好意,原来是借口让徐谦升任巡抚,一方面安插他的人手,又或者说,徐谦虽然是巡抚,可是上头却有个江南总督在上头压着,根本就不安好心。
他眯着眼:“那么诸卿以为,谁可继任?”
杨廷和道:“方献夫。”
嘉靖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皱眉,方献夫这个人他还真有印象,此人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在正德朝的时候很受正德的喜爱,正德对他信任有加,嘉靖登基之后,曾打算清算了这个家伙,谁晓得他打算收拾此人的时候,立即有不少大臣出来作保,为他求情,嘉靖这才作罢。
正德朝得正德宠信,偏偏又得百官袒护,这个人,嘉靖想没有印象都不成。
其实嘉靖不知道的是,这位方兄还有更牛的地方,方献夫是弘治年中的进士,只是考的实在太差,几乎是吊在进士的尾巴上,因此别说是庶吉士,乖乖在户部观政之后,直接分了个广西知县。
广西知县这几乎是官员的噩梦了,若说是广西巡抚,倒也无所谓,毕竟人家去的是省城,无论是浙江巡抚还是广西巡抚,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在省城呆着,可是就知县来说,被分派去了广西,几乎就等于流放,更重要的是,这几乎代表着这个人从此之后再没有前途,一般下来,这辈子算是到头了,混个官身,耗个几十年做一任知府,差不多致仕退休,回家做个士绅,挂一个积善人家的牌匾。
只不过……这位方大人是个异数,他从广西知县做起,而后一飞冲天,随即调任礼部主事,之后又调吏部,进员外郎。现如今,已是吏部侍郎。
一个广西知县任上的小瘪三,只用了二十年不到的功夫,完成了吏部天官的壮举,而且在朝中混的如鱼得水,正德喜欢,杨廷和也喜欢,若是不喜欢,也不可能将其调到吏部,可见这个人,是何等的厉害。
嘉靖沉吟了片刻,看了嘉靖一眼:“方献夫这个人,只怕不妥,朕听说他近来身体不好是吗?”
杨廷和道:“身子早就养好了,而且此人在广西,也曾协助平叛有功,算是能吏,若是他为江南总督,定可保江南无恙。”
嘉靖见此,只得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吧,内阁拟旨意。”
嘉靖见再无其他的事,对于徐谦就任浙江巡抚,感到颇为满意,便摆驾而回,回到暖阁,叫来黄锦问道:“这浙江巡抚可是好差吗?”
黄锦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庸人,极有可能阴沟翻船,若是贤人,必定借此一飞冲天。”
听了黄锦的话,嘉靖不由苦笑:“如此说来,倒是朕害苦了徐爱卿那家伙?”
嘉靖摇摇头,随即道:“派个人去传个消息,让他好自为之,有什么难处,尽管寻朕吧,还有,那个姓王的太监是不是也立了大功?这个人,好像还是你推举的吧。”
黄锦满面红光,道:“陛下,这奴婢是贪懒了一些,不过对陛下倒是忠心耿耿。”
嘉靖颌首点头:“让他回京,敕为御马监提督太监,用心办差。浙江那边,从此以后要多关注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尽快飞马报来,不必经过内阁,朕要第一时间知道,至于皇家学堂,暂时也留驻在杭州,海路安抚使司,也按徐谦的意思来办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臣谨遵圣旨
次日清早。
徐谦精神奕奕的起来,只睡了半宿,倒是因为年轻气盛,不觉得有什么困意。
从新房中出来,吩咐了个丫头好好照料新婚妻子,陆炳和王成二人挤眉弄眼前来,徐谦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道:“怎么都阴阳怪气的,怎么,朝廷的旨意还没来?”
捷报早就报了上去,不过朝廷要进行讨论,还有草拟旨意,虽然要耗费一些时间,不过加急快报,却也不慢,这个时候,倒是该来了。
陆炳立即正色道:“还没有消息,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那李时不肯走,说是要在这里待罪……”
徐谦皱眉,李时是铁定完蛋了的,既然待罪,去他的总督衙门就是,赖在这里做什么?
这次之所以酿成大祸,怕和他也有必不可少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徐谦心里不免对这个人有些瞧不起。
世上有一种人,其实很会来事,工于心计,做人又是油滑无比,庙堂之上,也确实有许多这样的人,论起人情世故,耍起阴谋,可谓得心应手,这李时,就是这样的人,他能在翰林院脱颖而出,凭的也就是这几分本事。
可是这样的人,未必就是有本事,恰恰相反,他们工于心计,而往往就不会做事,你让他们夸夸而谈可以,让他们整人可以,偏偏一旦放到地方上,就成了个十足的坑货。
对李时的印象,徐谦说不上好坏,虽然大家曾经相互利用,可是利用归利用,他把事办砸了,惹出了太多的祸端。
徐谦吁了口气:“带路,我去见见他。”
到了徐家的一处客房,徐谦见到了这个披头散发的李时,李时此时的脸色,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形如枯槁,脸色发青,嘴唇苍白如纸,他见了徐谦,叹了口气,道:“徐学士,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徐谦漫不经心的坐下,一双眸子认真打量他,道:“李大人以为呢?”
李时默然,随即他冷冷一笑:“都是这杨廷和,都是姓杨的害得,他早知江南糜烂,早知这新军报喜不报忧,是以才举荐我为总督,一面断我入阁,一面……”
徐谦摇摇头,皱眉道:“李大人,你错了,害你的人是你自己,杨公固然是不安好心,可是你是朝廷命官,是钦命要员,你既然知道已经糜烂,知道报喜不报忧,为何要和他们勾结一起,杨公没有错,江南总督,是机遇也是挑战,你若是能固守本心,不为功名利禄所扰,又何至有今日?”
李时冷笑:“怎么不怪他?哼哼,他害了我,便要害了你,这江南的水里深着呢,只怕下一步,你就是浙江巡抚了,杨廷和必定会举荐你,到时,你也要步我的后尘……”
徐谦皱眉,长身而起,已经不愿和李时继续深谈下去,这个家伙简直有点疯了,到了现在,还指望靠挑拨离间来引自己为外援,设法救他,倒不是徐谦不能救他,只是他犯下的错实在太大,就算是有这个能力,徐谦怕也不愿冒如此大的风险,更不必说,今日江南满目疮痍,这姓李的可脱不了干系。
李时见他要走,立即大叫:“江南是烂到根里了,徐学士,你若是忝为巡抚,到时四面楚歌,你……”
徐谦驻足,回眸看了他一眼,徐谦此时的目光很是坚毅,他一字一句的道:“若是钦命徐某人巡抚浙江,李大人可看到徐某腰间的佩剑吗?”
李时呆了一下:“那又如何?”
徐谦道:“挡我者死!”
说罢,徐谦跨门而出。
李时的脸色阴晴不定,咬咬牙,道:“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第二个吗?哼,你……你迟早还要重蹈老夫覆辙,你……”他絮絮叨叨,最后无力的坐在了椅上,青肿的眼袋上,浑浊的眼眸更加无神,本想拿徐谦当救命稻草,现在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混了这么多年,贵为翰林学士,何等清贵,将来入阁拜相,都是触手可及,哪里想到,最终还是落了个一场空。
……
徐谦今日要见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风尘仆仆赶来的张鹤龄,张鹤龄在江南兜了一圈子,代表如意坊四处选择织造局和如意坊的新址。
一见到徐谦,张鹤龄很是惊喜,这也算是他乡遇故人,几个月前大家还在京师商讨如意坊的扩展事宜,想不到现在,大家就在这里碰头了。
张鹤龄将自己这几个月在江南的见闻一一说了,最后道:“若是纺织,松江府那边是再好不过,那儿上到知府下到知县,都是王学的人,王学的人倒是好打交道一些,至少肯去尝鲜。不过松江那边的土地贵一些,若是要收购,至少也要购入数千顷以上,如此下来,花费也是不小。还有,纺织机是个问题,听说佛朗机的一些纺织机器不错,制造局那边已经在琢磨了,试制了几台,却发现有个难处,佛朗机人用这种织机主要是织造羊毛,而我们是织造丝绸,还是需要改进一下,不过难度不大,多费费心也就好了……”
徐谦喝了口茶,道:“我看松江那边要办,宁波那边也要办,宁波距离双屿港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水路,将来双屿港就是天下货物的中枢之地,所以松江那边,织造局主要是供应内销,而宁波那边就不同了,得考虑外贸,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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