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杨一清拉着脸道:“徐尚书在哪里?领老夫去。”
那官员也不敢多嘴,乖乖领着杨一清到了徐谦的公房,杨一清跨槛进去,便看到了低头看公文的徐谦。
“徐大人好大的架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杨一清早就没打算跟徐谦客气,也没打算和他寒暄,他就是来找碴的,所以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徐谦抬眸,先是愕然,连忙站起,向杨一清行礼,道:“大人怎么来了,下官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杨一清冷笑,道:“恕罪?恕什么罪?你自然有罪,却不是这未能远迎之罪,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说?”
徐谦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荒唐!”杨一清气的发抖,事实就在眼前,这个徐谦,居然还在装糊涂,外头的事闹的这么大,杨一清就不信,这徐谦会一点都不知道。
他刻意压低声音,又好像刻意在压低自己的怒意,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本官问你,外头闹事的读书人,你会不知道?他们只是来陈情,一个个跪在衙门外头,忧心如焚,可是你倒是好,你堂堂户部尚书,朝廷命官,竟然不闻不问,到现在,你倒是来问老夫怎么回事,老夫倒是想问一问你,你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五十三章:打的就是朝廷命官
“有这样的事……”徐谦当即表示出了震惊。
而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徐谦,分明就是在装傻,外头闹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又不是聋子和瞎子,怎么可能会不知情。
“此事,你当真不知?”杨一清咄咄逼人的看他,而站在杨一清身侧的诸多官员,则是露出几分窃喜。
徐谦若是回答不知道,那就有好戏看了,堂堂部堂尚书,外头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昏聩,而且,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大不了收拾一下门子,门子自然而然会老实交代,因为这么大的事,门子不可能不禀告徐谦。若是徐谦矢口否认,最后门子却咬死了已经禀告,这徐谦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可徐谦若是知道,那么为何不处置,为何无动于衷?
总而言之,徐谦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是错上加错,杨一清性子火爆,肯定要大发雷霆,到时候尚书和阁臣卯上来,闹成轰动一时的新闻,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徐谦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些,杨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诡异的笑容,一直以来,身为大明朝最牛官二代,杨慎可谓得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他也苦啊,同样都是状元,徐谦如今已是户部尚书,而自己呢?自己还是侍读学士,至多再过两年,升一个侍郎就已经顶天,和徐谦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他心里自然不太好受,而现在,看到徐谦倒霉,弹冠相庆虽然还不至于,可是这幸灾乐祸,却是少不了的。
姓徐的,你不就是靠哗众取宠,仗着天子才有今天吗?今日,就看看你这出猴戏。
徐谦镇定自若,道:“自然是知道的,今儿清早的时候,门口的差役就已经来禀告了,说是外头有许多读书人来陈情。”
杨一清更是火冒三丈:“你既是知道,方才为何推说不知,你既是知道,又为何不来处置?”
徐谦笑了,他突然如杨慎一样诡异一笑,旋即道:“下官已经处置了,所以才在迟疑,为何这些读书人还不肯散去。”
“你……你如何处置了?”杨一清几乎要喷血,想不到徐谦这个家伙,竟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徐谦露出凝重之色,随即道:“来,去把左侍郎张春张大人请来说话。”
他答非所问,杨一清在这里朝他发难,他居然去做左侍郎,显然对杨一清并不太尊重,可是杨一清却晓得,徐谦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于是只能冷哼一声,且看看徐谦又玩什么花样。
张春一直躲在公房里,并不出来,显出自己和事态并没什么关联,不让徐谦抓到什么把柄,现在据说杨一清带着一干官员已经寻到了徐谦,他的脸上,他的心情自然如阳春三月一般畅快,心里正想着这姓徐的会如何被杨阁老收拾,这时却有差役上门,道:“张大人,徐大人请您去一趟。”
“是吗?”张春淡淡一笑,倒是显得意外,不过这也无妨,自己没有任何把柄在徐谦手上,而且这件事虽然是自己挑起,可是张春也自信,徐谦就算算准了和自己有关,也没有任何证据,没有证据,他能拿自己这个左侍郎如何?
张春应了一声,道:“老夫随后便到。”
说罢长身而起,便要动身。
……
张春到了公房,看到许多人都聚在这里,他快步上前,笑吟吟的道:“徐大人不知有什么吩咐?”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如沐春风,仿佛这里的剑拔弩张,和他没有任何干系。
徐谦则是淡淡的问:“本官交代的事,你办了没有,既然办了,为何外头的读书人还不肯散去。”
这句话问的很莫名其妙,张春道:“下官不知是什么事。”
而这个时候,徐谦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突然露出几分狞笑,突然扬起手来,狠狠给了张春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打的很清脆,也不可能给张春反应的时间,啪的一声,张春便感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张春先是愕然,旋即脸上的笑容在痛感之下消失,最后变成了羞愤。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春好歹也是左侍郎,朝廷大员之一,放到地方上,那就是封疆大吏,在这部堂里,地位也是尊崇,这个徐谦,居然说打就打!
杨一清等人看在眼里,更是惊呆了,他们亲眼目睹尚书殴打侍郎,这几乎是史无前例。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徐谦又是扬起手,一巴掌又狠狠打在张春脸上,啪的一声,张春几乎要昏厥过去,在地上打了一个转,脚步趔趄,勉强没有让自己摔倒。
“大人,你疯了!”张春气疯了,怒道:“我乃朝廷命官,你疯了吗?”
徐谦却是厉喝一声:“来人,将这狗才拿下!”
一声令下,仿佛变戏法一般,两个差役冲进来,这两个差役显然是刚刚得了差事的,当然,也是徐谦安排进来的心腹,在这么大的部堂里,若是没有几个心腹,还怎么混下去。
因此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差役没有迟疑,已是飞快冲上来,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张春按倒在地。
杨一清晕了,他好歹也是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人,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可是一个尚书,嚣张到这个地步,却前所未见。更不必说,一个侍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殴打就殴打,这便是皇帝,只怕也不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张春立即叫冤,杨一清终于忍不住了,朝两个差役怒道:“立即放人。”
两个差役只认得徐谦,自然而然,没有理会他。
见此情景,杨一清更是火冒三丈,就好连肺都要气炸了,徐谦当着自己的面打人抓人,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是无视他的权威,这个家伙,果然是疯子。
杨一清冷冷的看着徐谦,怒道:“徐谦,你好大的胆子,张大人也是朝廷命官……”
徐谦却显得很平静,再不像方才那样的恭谦,而是背着手,冷冷的看着杨一清,淡淡的打断杨一清道:“大人,下官打的就是这个朝廷命官,今儿清早,门子确实来报,说是外头有读书人聚集,正如大人所说,这么大的事,本官岂能无动于衷,为官者岂能无视读书人的陈情,况且这还是天子脚下,谁若是对此无动于衷,那便是猪狗不如。”
徐谦笑了笑,笑的更加诡异,让所有人都生出一丝寒意,他继续道:“因此,本官便叫了张春来,他是左侍郎,对部堂里的事务比较清楚,本官吩咐他,让他出去和那些读书人斡旋,告诉他们,钱粮已经调拨去了四川,安抚他们,让他们不必惊慌,本官既是户部尚书,自然不会让他们的乡亲蒙难。”
张春回过味来,连忙大叫:“徐谦,你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去安抚外头的读书人,什么时候调拨了钱粮,你分明是请我来,问了我一些吏清司的问题,你……你血口喷人,你说谎!”
徐谦冷笑起来,道:“是吗?难道你认为,外头这么多人围了部堂,本官还有闲情雅致,跟你探讨部务,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句话问出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张春都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意识到,徐谦压根就是挖了个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难怪方才徐谦请自己到公房里去说话,而且说的还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当时他就疑惑,这徐谦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原来,这是早就盘算好了的,不是他张春坑徐谦,而事实的结果是,人家早就挖了坑,请君入瓮。
况且,徐谦说的振振有词,外头闹得这么大,满城风雨,天子脚下的地方,聚集了这么多人,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官员,你非要说你地长官这个时候请你过去商讨无关紧要的问题,别人会信吗?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信,既然徐谦没有说谎,那么自然而然,就是你张春说谎。
徐谦旋即,又道:“来人,去请钱大人来。”
钱喜请到了这里,看到怒气冲冲的杨一清人等,又看到被拿下的张春,再看一眼略带几分狞笑的徐谦,心里咯噔一下,乖乖给徐谦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徐谦淡淡的道:“本官方才是不是命你去请张大人商量大事。”
钱喜连忙点头,道:“下官一开始,向大人禀告外头闹事的读书人,此后,大人便命下官去请张大人来说话了。”
‘真相’似乎要水落石出。
张春陡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坑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整死你
徐谦冷冷一笑,严厉的看向张春:“张大人,本官打你,可打错了?”
张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还是传来,被两个魁梧差役按在地上,斯文丧尽。
徐谦慢悠悠的道:“本来呢,本官今日当值,好端端的,突然郎中钱喜来报,说是外头聚集了许多读书人陈情,说是四川发生了灾患,所以恳请户部无论如何,也要拨出钱粮,否则一旦演变成天灾人祸,怕要惨绝人寰。”
徐谦抿抿嘴,笑吟吟的看向杨一清道:“大人说的没有错,外头有读书人聚集,前来陈情,一个个跪在衙门外头,忧心如焚,身为堂堂户部尚书,朝廷命官,怎么能不闻不问,更何况,这还牵涉到了四川的灾情,救灾如救火,下官岂敢不查,钱喜禀告之后,下官立即命他请了张大人来,告诉他,赈济的钱粮已经拨发,而本官因为要熟悉部务,所以请他出面去安抚部堂外头的读书人,既然外头的读书人的陈情只是拨付钱粮,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也必定会满足,自然会退散。”
徐谦目光幽幽,眼眸中掠过一丝似笑非笑,又淡淡的道:“结果呢?结果大人寻上门来,却是告诉下官,外头的读书人竟是还没有散去。大人方才说什么来着,是了,天子脚下,读书人陈情,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不处置,下官以为,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处置,不处置,那就是禽兽不如,那就是猪狗,我等朝廷命官,若是对读书人的陈情都是不闻不问,从前读的圣人经典,岂不是都喂了狗,一个官若是连人都不是,是畜生,朝廷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为官?这个人若是不严惩,如何对得起杨大人,如何对得起朝廷,如何对得起衣食父母?太祖曾经说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徐谦手指张春,厉声道:“可是张大人听了本官的吩咐,非但不去向外头哭告的读书人说明理由,不去安抚,不去解释,不去告诉他们,户部已经解决了他们问题,反而阳奉阴违,出了本官的公房,就将本官的交代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心里,可还有百姓,可还有那些满怀赤诚,对家乡忧心如焚的川省士子,百姓的民脂民膏,全吃进了这个畜生的口里,可是这个畜生,竟是如此敷衍,他的心里,可有心忧如焚的百姓和士子,可有朝廷,可有杨大人?”
这一番话,实在有借题发挥的嫌疑,因为方才,杨一清就是如此对徐谦咆哮的,说他对外头的读书人无动于衷,尸位素餐。可是现如今,徐谦截了他的话,全部宣泄到了张春身上,临末了,还不忘‘怒气冲冲’的狠狠踹上张春一脚,怒斥道:“这样的害民之贼,今日本官就是乌纱不要,也要剐了你!”
张春本就背制服,眼看徐谦一脚踹来,连躲都没得躲,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他的头上,痛的他嗷嗷大叫。
这时候,公房外头已经有许多官吏在外头探头探脑,看到堂堂左侍郎说打就打,一个个吓得遍体生寒,虽然晓得这位徐大人嚣张,可是不曾想到嚣张到这个地步,毕竟杨阁老也在,当着阁老的面,尚书叫人拿住了侍郎,还拳打脚踢,这……这……
杨慎等人也是表情古怪,这徐谦一下子,成了杨一清的出声筒,左一口杨大人,右一口杨大人,就仿佛是徐谦代杨大人收拾张春一样。
只是这个时候,杨一清不吭声,谁也不敢说法。
只是现在,杨一清脸色虽然极为难看,可是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徐谦殴打官员,这肯定是大罪。可是不要忘了,方才杨一清可是拿这个理由,冲进了这里,就差没有痛扁徐谦一顿。而现在徐谦的理由和他一样,收拾张春,而且振振有词,从徐谦的话里来看,这事儿错的还真是张春。
因为之前,钱喜来禀告徐谦,这一点已经证实,而且想必有许多人都看到钱喜进了徐谦的公房,便是张春都没有否认。而之后,徐谦命钱芳去请了张春来。按正常逻辑来说,尚书听到了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叫佐官来商量,这也是情理之中,这几乎是所有人最认可的反应。
叫来了张春之后,徐谦咬死了说他是交代了张春出去安抚外头的读书人,还说已经调拨了钱粮,而张春矢口否认。
虽然杨一清更信任张春的说辞,只不过……按道理来说,徐谦作为尚书,这个节骨眼上,徐谦叫了佐官进了他的公房,你非要如张春所说,只是询问一下部务的问题,这显然不通情理,有谁肯相信?
就好像一个地方官,突然自己的治内出现了叛贼,而且叛贼还杀入了城中,这个时候,地方官会请自己的佐官来跟自己商量今天早上吃了什么茶的问题吗?
所以说,徐谦的话至少有九成是可信的,除非你非要说徐谦是个疯子,就算徐谦是疯子,那么徐谦还在心平气和的和张春讨论部务,张春作为佐官,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大人,应该先处置好当务之急的事再研究部务。
结论就是,徐谦可能当真交代了事情,结果张春不当一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了吩咐之后,又溜回了自己的公房里悠哉悠哉去了。
那么现在看来,对灾民无动于衷的就不是徐谦,而是张春,对外头陈情的读书人不闻不问的也不是徐谦,还是张春,杨一清方才骂徐谦的话,越是骂的严重,越是气势汹汹,其实最后,都骂在了张春身上。
好嘛,你堂堂阁老,听到这个事之后勃然大怒,不顾大臣的体面,可以直接跑来户部的部堂里来发难。而徐谦作为尚书,闻知自己的下属居然阳奉阴违,尸位素餐,对外头的读书人如此漠视,难道就不能勃然大怒,好好的闹一场?
杨一清突然发觉,本来自己理由充分的事,居然到了现在,反而没了道理,他若是现在指责徐谦没有大臣体面,那么也就间接证明了他这阁老也没有大臣体面,大家是五十步笑百步,并没有什么区别。
杨一清感觉到棘手了,他发觉再僵持下去,只会把自己都套进去,他虽然性子冲动,可也绝不愚蠢,一发觉事情不对劲,便晓得不能再纠缠下去。虽然徐谦现在做的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人家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左一口尔俸尔禄,右一句民脂民膏,完全将自己树立成为了一个青天般的人物,自己越是纠缠,就算是在法理上占住了脚,你能治他一个失仪之罪,可是单靠一个失仪,是绝不可能动摇的了徐谦这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411页 当前第
337页
首页 上一页 ← 337/411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