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烂木头,那么本天师,也是欺世盗名之徒?”
胡忠忙道:“姓徐的一向如此可恨,天师,眼下工部是实在没法子了,胳膊扭不过大腿,徐谦毕竟在宫里说得上话,这修筑道宫的事,也是宫里说了算,工部至多负责作价和动工而已。”
张天师叹口气道:“贫道早料此生会有数劫,想不到临到如今,劫数却应在了徐部堂身上,不过……无妨……好了,你可以走了,贫道还要炼丹,就不远送了。”
见张天师没个准话,胡忠道:“天师莫非无动于衷,他如此轻慢天师……”
张天师道:“你们休要指望神仙打架,你们搬着凳子能看热闹,贫道也没兴致,被你们当热闹看,徐谦说要重新作价,那么你们工部就按着他的话去办即是,何必来扰贫道清修?”
胡忠一愕,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是好。
张天师道:“其实呢,就算贫道和徐部堂有冲突,那也治不了根本,徐谦能有今日,根本是在宫里,比如宫里的许多太监,可都是心里向着他的,所以,单凭三言两语,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得先去了他的羽翼,你去吧,贫道自有打算。”
胡忠点点头,心里呸了一句,说什么不愿神仙打架,原来是觉得不是人家对手,什么去除羽翼,无非就是掂量了自己分量还不够,不敢贸然动手而已。平时信誓旦旦,说是什么宫里对他这天师言听计从,可是现在如何,还不是缩了?
胡忠退了出去。
张天师在胡忠临走时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待这道殿重新陷入宁静的时候,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可笑。”
他眯起眼睛,一双眸子掠过了一丝厉芒,不管如何,徐谦挡到了大家的财路,而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张天师,若是任由徐谦这个样子,张天师的损失,只怕要超过纹银百万以上。
他沉吟片刻,突然道:“出来。”
一侧,一个小道士出来,拜倒在地:“弟子谨遵天师道旨。”
张天师道:“下一个人,是神宫监掌印太监杨琼。”
神宫监大太监杨琼乃是黄锦的心腹,虽然神宫监在宫里是冷门衙门,可是身为掌印太监,职责也是不小。
小道士道:“是。”
张天师又闭上眼睛,一副要入定的样子,口里慢悠悠的道:“出去!”
小道士一下子便无影无踪,道殿中又恢复了平静,张天师的盘膝坐定,宛如磐石。
……
内阁的进展尤其顺利,除了直浙一带,各地府县已经开始雷厉风行起来,毕竟除了直浙,大多数地方工坊极少,地方官员并没有牵涉多少利益,可是随着新政的开始,工矿的开采却是兴了起来,平时不少地方官员,对此早就垂涎三尺,现在有了朝廷的名目,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只是直浙这边暂时没有动静。
赵明等人没有动静,可是这并不代表朝廷不会有动静。
事实上这一次朝廷做足了准备,也不怕地方上有人敢反弹。
虽然吏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分巡官员还未抵达,可是消息却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里,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的破灭,整个如意坊一片哀鸿。
道理很是简单,现在大家的希望就在于朝廷能够网开一面,也希望地方官员能后顶住压力,若是如此,大家才能勉强在这夹缝之中生存。
可是朝廷大张旗鼓的要肃贪,而且还派出了分巡官员,第一站就是赶赴直浙,查的又是官眷经商,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那些和朝廷对着干的地方官员统统都要查办,而继任的,必定是朝廷信得过的官员。
到了那时,大家还有活路吗?
风雨欲来,便是新驻浙江的官军也有了动作,加强了警戒,这很显然,是防备有人狗急跳墙。
而货物的价格飙涨,结果商贾却没有从中获利,反而是许多工坊濒临倒闭边缘,大量的工匠学徒解雇,使得消费力骤降,从前一天能兜售出去的货物,现如今半个月都卖不出去。再加上价格涨的太厉害,使得番商们也觉得难以接受,他们自然能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一些消息,此时也开始驻足观望起来。
百业萧条,便是眼下直浙的凄凉景象。
从前繁茂的宁波,现在却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气氛。
曾经这里聚集了上百万的工人,而如今,还不及从前一半的人依旧还能有口饭碗,剩余的又不肯回乡,毕竟享受到了这个甜头,谁还愿意回乡种地,就算是你现在肯回去,乡下的佃租已经开始攀升,不断的飙涨,若是回乡给人耕种,只怕一年到头,有半年都得饿着肚子。
于是,大家失业的人游荡在宁波府内,四处都弥漫着恐慌的气氛,当地官府倒还算忠实,主动牵头,联系了一些富户,施了些粥米。
只不过这些都于事无补,事情坏到了这个地步,且不说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一旦这些工人家里的余钱花了干净,那才是恐怖的源头。
数十近百万的流民聚集于一府,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宁波的如意坊,在各种坏消息的带动下,每天都有许多的商贾聚集。
许多人义愤填膺,从前若有工坊倒闭,或许他的竞争对手还会暗中窃喜,可是现如今接二连三的工坊开始倒闭,不但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反而给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听说昨日,姚记丝坊已经倒了,数千个工匠堵住了大门,姚东家不晓得现在如何,至今都没有露面,只怕……哎……”
“姚记这样的大作坊也会倒,想当年,姚家丝坊可是数一数二,连它都倒了,我们还怎么维持?”
“你看看如意坊的挂牌量,每日都有数千上万个牌子挂上去,可是又有几人问津,完了,我看这一次,是彻底要完了。”
“听说城里已经不安全了,昨天出现了不少劫掠的事件,甚至有人冲进人家宅子里,直接抢劫,巡捕压根忙不过来,每日都有上百起,行凶的俱都是无业的工匠和学徒,工坊突然完了,他们没有了生计,又不能回乡,所以现在铤而走险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诸位可要小心。”
“这宁波,怕是不能呆了。”
“不能呆有什么法子,你我能去哪里,咱们一辈子的身家都在这里,现在只能有一日算一日,熬不住,也只能效仿周家和刘家,索性吊颈算了,放一把火,把自己的宅子统统烧掉了事。”
“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巡抚赵大人不是出了公文吗,说是会尽力维持。”
“诸位,赵大人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到朝廷的人一到,怕是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眼下求谁都没用,咱们,能过且过吧,就是不晓得,徐大人肯不肯出面,徐大人若是肯出面,就好说了,以往的事,哪一次不是徐大人出手摆平?”
第六百三十六章:满盘皆输
有人说到了徐谦,所有人沉默了。
因为徐大人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坊间有传言,徐大人虽然进了户部,可是在京师里却似乎是已经坐了冷板凳。
户部的权利一分为二,而他户部尚书处处掣肘,只怕这个时候,连徐大人都不能拯救他们了。
有人不由哀叹:“上月还是一帆风顺,想不到这才多少功夫就成了灭顶之灾,咱们这些做买卖的,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人家想要怎么收拾咱们,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句话戳中了许多人的痛处,许多人心里也不由默然起来。
商贾轻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是轻贱有什么法子,上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家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只是这一次,牵涉的商贾实在广泛,更是让人感到触动,毕竟不久之前,在某些大人物的庇护之下,大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甚至于许多人入股钱粮局,在浙江的各个衙门里也能说得上一些话,一些地方的官员,也都将他们当做是座上宾。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错,不但做买卖的时候没有什么担心,而且自己的感觉也渐渐良好,尤其是直浙一些府县,因为交通不便,对商贾的需求犹大,但凡有商贾透露出去那儿做买卖的意愿,立即便有府县中的同知、主簿亲自款待,极尽殷勤。
可是这甜头还没尝尽,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曾经招待他们的官员能不能保住乌纱帽还不知道,新的官员却已经可以预料到,到时候对他们必定穷凶极恶,因为朝廷最近的举动十分明显,这就是针对他们而来的,不但是针对他们,而且更像是卸磨杀驴,不将他们置之死地,决不罢休。
这些商贾就如初生的婴儿,在没有尝到甜头只是,或许还没有意识到甜滋滋的滋味,可是一旦尝到,可是随即又失去,此时的心理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仇恨!
如果说此前是麻木,那么现如今,却是刻骨的仇恨,若不是他们,又怎么会逼得大家家破人亡,士农工商,又分什么贵贱,难道挣银子,就是错吗?
凭什么你们可要一个政令,就可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又凭什么我们的银子,要随你们处置和搜刮。
仇恨的种子,已经无意之间,埋在了所有人的心田,大家都不敢吭声,不敢大声抨击,商贾的胆子,比士人要小得多,士人可要借嬉笑怒骂来赚取名望,也自命清高,可以颐指气使,可以他们固然有再多的抱怨,也只是藏在心底。
在如意坊里,还聚集着不少不同寻常的人,他们多是王学的名士,有的受聘于明报和商报,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消息,报纸自然是要获取第一手资讯,也想看看各自的反应。
只是此时,这些编撰和名士们也同样沉默了,王学是新学,新学最大的益处就在于不够完善,而理论的完善,往往是根据现实,现实到了什么程度,理论自然而然会到什么程度,这就好像秦汉时绝不可能诞生理学一样,因为当时的教育往往被世家大族垄断,而理学的许多思想,都不为世家大族接受,而现在,这些王学的大儒们听到此时的话语,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似乎有了些什么明悟。
傍晚的时候,一个明报的编撰根据白日的经验写下了一番这样的话:“如今如此种种,皆商贾低贱之故,任人拿捏,如何成事?而商贸涉及民生,商道欲昌,唯有除旧政……”
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跃然写在了纸上。
……
内阁。
最新的消息传来,这些消息,足以振奋人心,总督王道中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一些直浙的官员开始被召集起来,在巡官的压力之下,不再敢对朝廷和总督衙门阳奉阴违。
王道中自信满满的保证,一月之内,浙江再无新政,商税亦是可以收齐,预计直浙三省今年的商税,可以高达数千万两纹银。
这个消息,很是让人鼓舞,数千万两纹银,这还是保守的估计,银子一收,不但新政一蹶不振,还可以解决眼下朝廷的难题,而大笔的银子不再只是送入宫中,也不再是交给户部,而是牢牢的控制在税监衙门手里,间接地来说,单单直浙三省,就有数千万两银子握在杨廷和手中。
这绝对是值得弹冠相庆的事,至此之后,内阁不必再看人脸色了。
只不过,也有不少直浙地方的官员,尤其是南京的官员上了不少奏疏,都言如此野蛮的征取商税,乃是极大的弊政,便是南京户部尚书,还有那位和徐谦不对付的礼部尚书大人,此时都上书,说是固然直浙可以征取三千万商税之数,可是由于朝廷放任地方官员以各种名目征税,直浙一地,被征收的纹银怕要超过六七千万两纹银,朝廷为了得到三千万商税,却造成了近亿纹银的损失,竭泽而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请求内阁暂缓商税征收,待细查和拟定出更妥善的章程之后,再予以执行。
无论你是王学还是理学,只要你在江南,都能感觉到朝廷旨意颁布之后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但凡是这有一丁点良知的人,都晓得是绝不可行的,这不但触动到了新政官员和商贾的利益,与其同时,也这牵涉到了直浙千万百姓的利益。
对此,杨廷和没有做声。
可是他却叹了口气。
杨一清道:“杨公何故叹息。”
杨廷和脸色不变,道:“如此征税,确实有欠考量,不是长久之道。”
这个章程乃是杨一清拟定的,杨廷和现在觉得如此不妥,却让杨一清有些尴尬。
其实这不是杨一清能力不足,只是他对直浙的了解纯属这管中窥豹,想想看,一个内阁大臣,对这直浙的印象还在十几年前,全然不晓得直浙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更不知道新政在地方上如何实施,他的所谓章程,完全是靠自己这数十年的经验主持完成,又怎么可能对症下药。
况且某种意义来说,杨一清的章程,本就是针对新政,他站的立场,本就是直浙的对立面,更不可能指望会对直浙有什么益处。
杨廷和旋即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可是即便如此,还是那么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这么多,是为了江山社稷,是为了百姓苍生,所以无论怎么做,无论会有什么后果,亦是无妨。对了,徐谦近来有什么举动。”
杨一清奇怪的道:“近来还算本份,或许是都察院那边盯得紧,再加上,据闻陛下让他监督新宫修建的事,所以百忙之中,也没有时间出来胡闹。”
“新宫是吗?”杨廷和突然莞尔笑了起来,道:“这也难怪,只怕他现在,应当焦头烂额了,老夫还以为,他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生怕他突然横生枝节,现在看来,似乎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一清一头雾水,道:“这是何故?”
杨廷和淡淡的道:“这新宫的蹊跷可是不小,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太过复杂,便是老夫,都不敢牵涉其中,就怕惹祸上身,而这徐谦,只怕现在也要难受了,他毕竟年轻,若是和那些人沆瀣一气,谁能保证,将来不会被人揭发出来,帝心难测,既然让他来监督,他这个时候若是怠慢,将来难保不会秋后算账。可是他若是秉持自己的立场,就难免要得罪牵涉在里头的许多人,你可晓得,上次大高玄殿可被人贪占了多少?至少百五十万的纹银,而如今,又是新宫,益处就更加大了,你想想看,徐谦若是挡人财路,他会有好下场吗?想必这个时候,他也犹豫不定吧,无论做出何等选择,他的日子都不好过。很好,这样再好不过,我们办我们的事,他去办他的事,至多……至多一个月之内,这天下的格局,就要变一变了,到了那时,没了直浙做着依仗,老夫倒是想看看,他这个户部尚书,还怎么挺得起腰杆子,不过,我们不可大意,姓徐的一向诡计多端,要和下头的人打好招呼,让他们好生盯着,户部里也有不少人,摇摆不定,让他们传一些音信来,老夫要随时掌握他的动向,以防不测。”
杨一清这才松口气,原以为是杨廷和怪他章程太过粗糙,原来是杨廷和还有另外的主意,听了杨廷和的话,杨一清精神一震,道:“不错,决不可大意,这一个月最是关键,稍有疏漏,则满盘皆输。”
第六百三十七章:法不责众
看似纷纷扰扰的直浙,却是潜伏着一股暗潮,而平静的京师,暗地里却是热闹无比。
户部里头尤为热闹,各色缤纷的人粉墨登场,有人悄悄与人联络,又有无数人眼睛盯着,都察院那边,有御使每日都在等着消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立即上书弹劾。
只是可惜,徐部堂并没有给任何人口实。
这段时间,徐谦很是安份,值堂时便看公文,回到徐府,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会有一些人登门造访,虽然不晓得商议的是什么,可是至少,徐谦并没有主动去寻人说话,可见这时候的徐部堂,并没有惹事的心思。
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浙江来的信件却是如雪花一般飘到徐家,而根据有心人探查,徐谦的回信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封,一封是给自己的恩师谢迁,显然只是私人的信笺,第二封是送去给徐家的族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唯独这第三封有点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乃是写给刘瑜的,这刘瑜固然是直浙不容忽视的人物,可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似乎并不重要。
毕竟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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