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傻子。
张天师信口道:“何不封公?”
嘉靖又是皱眉,这里的公并非公爵,而是三公的公,公爵乃是爵位,而这公也属于爵位,只不过大明朝的公可不是好拿的,首先,你想要拿到这个待遇,就得先死了再说,比如说徐谦的那位所谓‘先祖’,后来被追赠为文贞公,这个公就像是大明朝的王爵一样,是不给异姓活人的。
理由很简单,从前的时候,公的权利极高,和宰相等同,比如汉朝的三公,其地位相当的显著,几乎是整个朝廷的主宰者,这些‘公’们把持国器,呼风唤雨,甚至可以和天子对抗。
因此到了唐宋,所谓的公就成了虚名,而到了大明朝,公位就更加不舍得给了,理由无它,因为公是一品,朝廷为了防止有人把持朝政,所以在这方面尤其吝啬,大明朝是个十分奇怪的时代,很多时候,都秉持了下克上的传统,比如说各部设置给事中,给事中这样的小官,却给予他极大的权利,甚至可以推翻部议,封驳圣旨,再有地方上的所谓巡按,别看巡按屁都不是,可是人家要收拾一个知府,甚至是对抗布政使以至于是巡抚,都未必没有可能。
官越小,权越大,这就是大明朝的生态,还有那内阁大学士,内阁学士固然相当于宰辅,其实单单这个学士的品级非常低,只有正五品,想想看,一群正五品的官员几乎可以指挥的动正二品的尚书,这是何其让人尴尬的一幕,不过后来因为内阁学士太过重要,品级太低显得不太像话,因此往往内阁学士都会兼职,比如兼个太子太傅,那便是从一品,兼个尚书,那便是正二品,虽然他办的是正五品的事,可是因为有这个兼职,等于是变相的给他提升了品级。
自太祖以来,从未有人列封为公,就算是内阁首辅,往往就是个少傅或者是太子太傅而已,算是从一品,而正一品的公却是一个都没有,这样做,自然是有皇权压制臣子的缘故,另一方面,也已经成了旧制。
可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假若是杨廷和要稳住徐谦,想象力或许还不足够丰富,可是对张天师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来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反正他每天所讲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事,还真未必大明朝的体制有多深刻的理解,突发奇想之下,就想发明创造了。
由此可见,但凡是革新,靠专业人士是不成的,你让杨廷和跑火车,他有这想象力吗?你就算让徐谦去跑火车,多半最多也就是受前后两世为人的经验影响,他可能创造出税务局出来,可能琢磨出委员出来,可是你要让他想象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多半徐大人也是理解不能的。
嘉靖微微皱眉:“赐封太师、太傅?这似乎……还是有些不妥。”
太师、太傅那是追赠的,除此之外,还有文忠、文直之类的公也是追谥的谥号,当然不能给活人,这是祖制,虽然大明朝的历代君臣们有拿祖宗之法当草纸的习惯,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推翻祖制,怕是连正德那种有创造力的青年都要掂量掂量,更不必说,这个人是嘉靖了。
张天师捋须,不徐不慢的笑道:“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微臣误会了,贫道是说,徐大人乃是星宿下凡,乃真龙的一边的护卫麒麟,太师、太傅,只怕不足以显示他的不同,何不如陛下赐名天赐,加封天赐公?”
卧槽!
徐谦真真是理解不能这位张天师的思维逻辑,天赐公,怎么听着,口音好像是天策公,若是再发挥一下想象,可以想象成天策上将,唐太宗李世民就是天策上将,还他娘的杀了他的兄弟,把自己的老爹,也就是唐皇李渊给弄了下来,虽然美其名曰是禅让,傻子都晓得这是宫变。
第六百七十二章:列土封疆
徐谦已经开始怀疑张天师的居心了,两个人本来就是勾心斗角,原本就是站在对立面,对方如此高高捧着自己,显然有些过份。
若只是想要塞住自己的口,张天师大可以随便弄出点小恩小惠来,直接说自己乃是麒麟转世,这要求陛下敕封为公,而且形同三公的一品官,这显然超出了寻常。
徐谦哪里知道,张天师早有图谋,对他来说,徐谦就是封个立皇帝,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他和杨廷和的计划完成,所有的一切都可水到渠成,到时候按照朝廷的规矩,杨廷和必定要辅政,处在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就如当年的张彬,正德皇帝在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手掌锦衣卫,加为威武副将军,统属数十万大军,便是内阁大臣在他面前,也不过成了跳梁小丑,可是又如何,正德一被弄死,一道旨意,就杀了他全家,最后什么都不是,只留下了笑柄。
张天师的主意也是如此,先给甜头,无论如何先把人给稳住,至于其他的事,那都等到时候再说,反正并不急于一时,时间站在他这边,一切顺利的话,徐谦再显赫,也没有多大妨碍。
再加上这个家伙毕竟不是正统的官员,说穿了就是个高级些的江湖术士,身为一个江湖术士,最擅长的就是东拉西扯,而且想象力要绝对丰富,这是妥妥的民科范儿,想当年民科们连永动机都能弄出来,对张天师这种‘体制外’的人来说,若是没有足够的创新,还好意思在江湖上飘吗。
哄住嘉靖这种满脑子想要升天的人,靠礼教是不靠谱的,讲道理摆事实那也是白瞎功夫,真正有用的还是瞎扯,他连仙药这种东西都信,连长生不老也都深信不疑,自然也相信,天上到处都是仙人,真龙和麒麟之类本来是用来糊弄无知百姓的东西,他当然也照单全收。
按理来说,天子这东西本就是来忽悠别人的东西,以此来确认自己的合法性,即所谓天命所归,可是历来忽悠别人的人,往往最后忽悠最大就是自己,嘉靖在其他方面精明,可是对着方面,却是深信不疑。
嘉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不断颌首点头,道:“虽是如此,可是朕却以为,此事只怕不易,就怕外朝纷纷扰扰,一件好事,最后成了坏事。”
不得不说,嘉靖心动了,一方面,他确实是这宠信徐谦,既然张天师从玄幻的角度来阐述了自己和徐谦的关系,他不但没有怀疑,而且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问题有出来了,嘉靖觉得自己很高大上,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几乎已经开始理解上天的意思了,问题是朝廷里的百官是愚钝的啊,这此时的嘉靖心情多半是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读书人,到了某个光着屁股土著们盘踞的岛上,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能领会能理解吗?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人家肯定要反对,土著野蛮一些,多半牙关一痒,就把读书人烤成了七分熟,加点盐巴什么的拿去打牙祭。文武百官们倒还文明了一些,不过也进步不了太多,多半是要咬舌头撞柱子反对的。当然,主要问题是内阁,内阁那边假若是拼死反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虽然这两年,杨廷和收敛了许多,可是嘉靖绝对相信,将徐谦直接冠名一品天赐公,肯定讨不到什么好,他杨廷和堂堂内阁大学士,加了个少傅和太子少傅,也不过是从一品而已,再加上一个二品的吏部尚书,一个五品的内阁学士,品级上真正管用的,也就是个少傅的身份,让徐谦骑在他的头上,除非他疯了。
张天师神秘莫测的一笑,道:“陛下,其实这个简单,贫道以为,这是徐大人天命所归,和陛下恰好彰显合宜,君是旷古贤君,臣是古所未有的忠臣、贤臣,只要陛下下了旨意,便是老天,也会让此事水到渠成,陛下若是不信,不妨一试。”
这个时候,他不忘开始展现自己的‘神术’了,这就是江湖术士的牛叉之处,不但要会吹,关键时刻还要会装,毕竟天子身边的近臣,压根就没有几个不会吹的,哪一个都是吹嘘的好手,黄锦在这方面,其实并不比他差。而张天师的优势在于,总能神乎其技的表现出高深莫测出来。此时他自信满满,自然是相信杨廷和不会反对。理由很简单,此时的杨廷和和自己一样,都在筹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非同小可,能稳住徐谦尽量稳住,另一方面,就算把徐谦捧到了天上也是无妨,反正到时候大事办成了,无论他是天蓬元帅还是什么天赐公,又或者是什么一字并肩王,最后要收拾他,还是易如反掌。
基于这种心理,张天师显然很乐意表现出他那种随时能看破天机的能力。
嘉靖见张天师信心满满,竟也信了几分,又带着些许的好奇,想看看张天师的预言是否当真有效,便不由道:“那么,不妨就试一试,黄锦,待会儿旨意下去,直接送去内阁,且看内阁是什么反应。”
黄锦连忙道:“是,奴婢遵旨。”
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询问徐谦任何意见,虽然这是好事,可是徐谦觉得不踏实,忙道:“陛下洪恩,微臣万不敢受……”
张天师以为徐谦不愿受自己的恩惠,于是笑吟吟的道:“陛下,贫道以为,天赐公既要有别于常人,单单有个名号是不足的,贫道曾夜观星象,东南有星,分外明亮,此是大吉之兆,此后果然徐大人横空出世,为陛下分忧解难,这正应了贫道的大吉,以贫道之见,只要有徐大人在,陛下才能永寿,更能永享社稷,不若敕命天赐公世镇直浙,有徐大人一脉在直浙,大明社稷,必定与天地同寿。”
徐谦这一下子真要吐血了,他的感觉怎么是,姓张的这是逼着天子怀疑自己造反呢,还世镇直浙,直浙是什么地方,虽然这个镇字只是如沐英镇云南一样,建立公府,掌握一定兵权,抽出一点儿税赋供养,其他也没福利,和藩王的福利差不多,可是自己在直浙的影响如此大,几乎直浙的所有文武官员都以自己马首是瞻,现在又弄出这么个名正言顺的东西出来,这岂不是列土封疆?
这东西绝对不是好玩的,徐谦忙道:“微臣不敢。”
张天师却是正色道:“大明中兴始之直浙,而徐大人新政之功,更是功不可没,现在陛下投桃报李,正合了贫道君臣相互扶保的预言,陛下,这是大吉之兆啊。”
徐谦吓得浑身冷汗,他有点预感,这所谓的大吉之兆,是要自己的小命,陛下这个人,一向疑神疑鬼,虽然对自己放心一些,可是关系到了列土封疆的问题,他会轻易答应吗?既然不能答应,就肯定会怀疑,怀疑这张天师是自己的同谋,想要图谋不轨。
最后姓张的跑火车倒也罢了,自己也跟着遭殃,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而且还很难理解张天师这种傻×怎么就突然如此殷勤,几乎把自己抬到了云霄里,仿佛天上地下,除了自己是臣子之外,其他人都成了乱贼。
越是如此,徐谦越是不安,自然连忙推辞。
嘉靖却也陷入了深思,他背着手,在大高玄殿的正宫里来回踱步,突然,他驻足,看向张天师,道:“张天师可以确认吗?”
张天师长舒了口气,现在看徐谦的反应,似乎也没有兴致借着工部账目的事来抨击自己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嘉靖也看不到这个语言是否正确,于是乎一副真挚的道:“贫道岂敢虚言,若有一句违心之言,愿遭天谴。”
嘉靖淡淡道:“直浙那边虽然越来越好,可是近来,也确实总是闹出许多事,尤其是徐谦进京之后,更是麻烦不断,看来张天师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嘉靖眯着眼,又道:“若如天师所言,或许世镇直浙,还真有效果,那么,朕就准了,徐谦依旧是户部尚书,不过准徐家在杭州开府建牙,设天赐府,世镇直浙。”
徐谦吐血。
开府建牙,意思就是说可以自行招募人手,合理合法,等于是一个凌驾于总督之上的设置,只不过,这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如说总督看上去管的宽,可是收了税,那也是朝廷的,操练的兵勇那也是朝廷调遣,和真正意义的藩镇,却是差的远了,却似乎比藩王的权限要高一些。
嘉靖……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有图谋不轨之心,当真对自己如此放心?徐谦此时心乱如麻,疑云从生。
第六百七十三章: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徐谦的担心其实纯属多余。
因为嘉靖这个人的复杂性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握,就比如说这件事,即便是对正德这种混账来说,都是一件需要思量的事。
毕竟做皇帝的,大多数都不是傻子,信任你是一回事,可是要列土封疆,那是痴心妄想,莫说是这个,就是让你永世坐镇一方,只是效仿亲王例,那也是断然不肯的。
毕竟覆水难收,给了这个赏,以后再想收回来那可就难了,历朝历代,许多王朝的主要任务就是将分出去的土地收回来,汉朝的推恩令,明朝的削藩,其实大多都是开国的时候大家很开心很愉快,于是乎也就没什么顾忌,该赏就赏,大家都是同一战壕里的兄弟,自然而然是人者有份,个个都有开国大礼包拿。可是后来一琢磨,亏了,不但亏了,亏的还是血本,比如说皇帝发现,功勋大臣太多,朝廷大部分的税收,都得养着这群王八蛋,而且这群王八蛋养着倒也罢了,还喜欢讲排场摆谱,于是乎,皇帝老子就不乐意了,还钱!问题就在于,大家跟你都是一伙儿打天下出来的,你吃肉大家喝汤,勋贵们的想法就是如此纯朴,大家自然假装没有听到,再然后,屠刀举起来,杀人!
必须明白,皇帝老子是不喜欢杀人的,因为杀人可能导致动荡,还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到了往后,朝廷的封赏就越来越微薄,想拿长期饭票,难!想站着茅坑占老刘家和老朱家的便宜,更难!
倒是宋朝太祖皇帝做的不错,因为人家不是泥腿子出身,在此之前,还在朝廷里头任职,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大宋一建立起来,杯酒释兵权,想拿长期饭票,滚一边去吧。
嘉靖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能参透这个道理,事实上他看得太过清楚,很明白连兄弟叔侄都可以为长期饭票的问题而反目,再亲信的人,恩赏都不能过多,长期饭票一定要限量控制,至于这种世镇某某地的好东西,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是,必须要明白,嘉靖之所以首肯这件事,在于一个理论的基础,这个基础就是,他可以长生,可以百岁,他深信张天师所言,他能活七甲子的寿数,七甲子就是四百多年,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首先很放心,自己的寿数还长,自己何等聪明,就算让徐家世镇直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危害到社稷。
而且诚如张天师所言,徐谦乃是自己的福星,乃是上天派来,现在徐谦不只是嘉靖的朋友,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仙使了,经过张天师认证,宫中免检,既然是仙使,而嘉靖本就向往修仙,对神仙们自然是礼敬有加的,人家派来的使者,你要不要热情款待?
而且,徐谦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小小年纪,就已是状元,为官之后,更是立下无数功劳,若是一个普通人,可能吗?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么更加印证了张天师所言非虚,绝没有掺假。
嘉靖目光一定,道:“就这么说了,好啦,朕还要入定,张天师,你留下来看顾着朕吧,徐爱卿、黄伴伴,你们退下。”
徐谦点点头,告辞而去。
黄锦同他一道出来,连忙拱手恭喜,道:“徐部堂,恭喜,恭喜。”
徐谦不由苦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到底是喜还是悲眼下还说不定呢,黄公公就不要取笑我了。”
黄锦却是想哭出来,道:“比起杂家来,徐部堂不知好了多少倍,杂家刚刚撤了东厂,徐部堂却是荣升天赐公,这还不是大喜吗?”
徐谦愕然:“东厂没了?”
黄锦连连点头:“要怪只怪杂家办事不利,是杂家自己的错,不过那个姓张的在后头推了一把,哎……没了东厂,这宫里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徐谦为他可惜,其实这事儿得怪徐谦自己,若不是他玩出这一把贼喊捉贼的把戏,又怎么可能会让宫中震怒,宫中不震怒,又怎么可能迁怒东厂,于是,黄锦倒霉了。
不过徐谦还是劝慰道:“你也不必难过,你只要秉笔太监还在,怕个什么?有了内阁大学士身份的人,会在乎一个礼部侍郎的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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