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谓,实在不成,就随陛下大行即是,可是朱载基殿下年纪尚幼,尚处襁褓之中,本宫担心他恐有不测。”
恐有不测四个字,十分精准的道出了宫中现在的局面。
宫里头现在是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谋划自己的出入,一个个阴谋产生出来,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早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刘贵人毕竟势单力薄,她唯一的优势,就是生了个儿子,自己的兄弟不争气,在外头也帮衬不上什么,不添乱就好,至于宫内,毕竟是皇后当家,又不知多少人嫉恨,可谓举步维艰,再加上朱载基身体瘦弱,假若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那便是一切都完了。
刘贵人担心的,就是这个意外。
徐谦正色道:“娘娘放心,万事可寻黄锦,再则,有皇家校尉卫戍,理应无妨。”
刘贵人泣声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徐谦嘘口气,道:“那么娘娘更应小心提防,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移驾慈宁宫,让王太后亲自抚养为宜。”
这倒是一句实在话,别人都信不过,而刘贵人势单力薄,宫里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王太后,王太后毕竟是朱载基的祖母,王太后就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万般宠爱,况且其他人就算想耍什么阴谋,也断然不敢在王太后面前放肆,热闹了王太后,这可不是好玩的。
刘贵人咬唇应了,道:“这倒也是一个法子,本宫一切凭徐大人做主。”
她的姿态放到了最低,简直就是将徐谦当做了自己的上司,不过这也是没法子,无依无靠,刘贵人身份再崇高,想要在宫中生存,也必须给自己找一棵大树,而现在,徐谦这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对象。
徐谦道:“至于宫里的其他事,娘娘尽量不要参与,眼下只能等,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现在许多人,就巴不得娘娘有什么举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最好。”
刘贵人又应了。
想了想,犹豫道:“本宫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一旦出现大变,殿下非太子,废立之事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刘贵人没有把话说透,不过说透了就有大逆不道之嫌,现在谁都知道嘉靖命不久矣,可是知道就好,却不能随便说,否则传出去,别人就以为你是巴不得天子去死。而刘贵人的大意就是,朱载基不是太子,还不够名正言顺,一旦陛下大行,到了那个时候,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就是新的太后和大臣们做主了。
皇后现在固然是没有发言权,可是一旦她成了太后,又没有合适继承人选的情况之下,这太后的意见,可就格外的重要,假若她再得到一大批朝臣的支持,那么几乎谁来做皇帝,几乎已经全部由她来决定,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说穿了,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太子就是太子,你不是太子就不是太子,纵然你享受到了这太子的待遇,可终究不是,既然不是,那么多说什么都没有益处,到时候大臣和新的太后有的是理由否决掉你。
古人最讲究名正言顺,这才是此中关键。
徐谦皱眉,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眼下,只怕很难,大臣们若是群起反对,假若上天给陛下一年时间,陛下或许可以将殿下敕为太子,可是这一年时间,何其珍贵,微臣斗胆,以为陛下没有这个时间了。”
撑不过一年,这是所有太医下的结论,徐谦倒不是乱说。
徐谦随即道:“不过娘娘放心,这世上,未必就是他们做主,最重要的还是遗诏,只要遗诏在手,却也无妨。”
刘贵人皱眉,道:“只是遗诏一日不写明白,只怕……”
又一个问题出现了,遗诏很关键,它和其他圣旨不一样,其他的圣旨可以分为中旨、恩旨、诏书、敕命、诰命等等,形式较为随意,有的是宫中直接发出去,有的是皇帝看都不看,直接翰林草拟了送到司礼监去加印,可是遗诏关系重大,涉及到的乃是很大的政治问题,所以十分规范,必须得由内阁大臣亲自来草拟,然后陛下过目,再然后加印,任何一个步骤差错,比如草拟的人不对,都有可能被人质疑他的合法性,毕竟假若没有内阁大臣参与,天知道这遗诏是不是黄锦在那一日宫变时一般,写了一份圣旨,直接加印,然后送出宫去。反正皇帝老子死了,死无对证,到时候这遗诏算怎么回事?
因此,假若没有内阁参与,遗诏就是废纸一张,这规矩大家都懂,嘉靖现在倒是想立即立遗诏,内阁那边倒是顶了回去,说是陛下正处壮年,眼下不急。
这句话是没有错的,你总不能说皇帝老子死的早吧,他说你长命百岁,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你能怎么办?
虽然宫里施加了许多的压力,可是杨廷和仗着得到了绝大多数大臣的支持,又得到了多数士绅和旧党的鼎力相助,索性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拿他也没有法子。就算是嘉靖重新任命一人入阁,让他来草拟遗诏,问题是,这个人敢拟吗?你一旦拟了,人家非要吃了你不可,不但成了过街老鼠,还要遗臭万年。
现在朝廷的问题就在于,大家谁也拿谁没有办法,大家都卯上了,退一万步,嘉靖就算让徐谦入阁,只怕也不容易,因为廷推这关就过不了,多半不少人要在廷推的时候撞柱子,最后又演变成了一个笑话。
说到底,要解决这件事,其实需要的就是时间,如大礼议一样,只要时间足够,嘉靖态度坚决,坚持个一年两年,耗也耗死你,可是现在呢,嘉靖最缺的就是时间,他耗不起。
刘贵人当然不是傻子,明白此中关键,可是心里,总是不免空落落的。
徐谦只得安慰她:“娘娘不必担心,只要徐某人还在,殿下定会登上大宝。”
又安慰了几句,刘贵人心里有了些底气,徐谦告辞出去,又回到暖阁,现如今嘉靖已经搬到了暖阁,似乎大高玄殿给他留了什么阴影,所以绝口不提大高玄殿四字,便是身边照料的奴婢,也不敢谈及。
嘉靖连续几日都在病榻上,满是病容,见是徐谦回来,道:“怎么样,见过了母后吗?母后怎么说?”
徐谦道:“太后娘娘请陛下安心养病。”
嘉靖点点头,道:“这是真不孝啊,若非听信张显,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罢……你见过张贵人了?”
徐谦道:“见过了。”
“你怎么看?”
徐谦沉吟片刻,道:“张贵人忧心忡忡,很是不安。”
嘉靖叹道:“这是实话,不安是对的,眼下是天下纷纷,大变在即,她终究是个女人家,怎么能安心,朕之所以让你去给母后问安,为的就是让她见你一面,朕的意思,想来你也能明白。”
徐谦道:“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微臣把心思放在皇子殿下身上,知道皇子殿下将来登上大宝的困难?”
嘉靖吁了口气:“这件事,朕是解决不了了,可是朕的子嗣,一定要继承大统,眼下只能全部托付给你。”
徐谦郑重其事的道:“微臣遵旨。”
嘉靖又叹口气,道:“想来都是可笑,想不到朕要去见先帝的时候,还得留下这笔烂帐,还得劳烦你,朕心里也是有愧,不过,朕望你能够明白,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朕是不成了,不成了,这几日夜不能寐啊,一闭上眼,朕就看到了历代先帝,子孙不肖,贻笑大方,望你将来,能辅佐朱载基,让他做个好皇帝吧,大明朝,也确实该出一个中兴之主了……”
第七百零六章:该来的总是会来
从宫中出来,徐谦的心沉甸甸的。
眼下的局面,实在让人有几分忧心,虽然早有了许多的布置和安排,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人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眼下徐谦和杨廷和的选择都是一样,那就是耐心的等待。
可以预见到,两个利益集团的斗争,其实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现在大家缺的就是一个时机,将来到底是谁吃肉谁连汤都喝不着,就看各自的手段和运气了。
徐谦感觉到压力有点儿大。
不过他依旧气定神闲,虽然年轻,可是久经熏陶,早已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抵正阳门,坐轿到部堂里去。
户部部堂里很忙碌,自从新税制实施之后,户部可谓大权在握,小内阁之名可谓实至名归,一个部堂的权利急剧扩张,甚至达到了完全碾压其他各部的地步,便是吏部在户部面前,也矮了一截。
官就是如此,有了权利,有了奔头,觉得大有可为,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倒是都变得勤勉起来,做官的不怕有事,就怕没事,你若是让他成了闲杂人等,这就相当于是发配,他记恨你一辈子。可你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他顿时感觉自己无比重要,觉得自己如愿以偿,倒是真正肯勉力了。
有事做就意味着手里有权,没事做就说明你已经靠边站了,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就在这一个个不起眼的公房里头,天下的许多大事,都在户部裁定和运转,由于事务繁忙,可是朝廷的编制只有这么多,于是不得不大肆招募了不少书吏,这些人就是临时工,俸禄不多,但是事却是不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正好还可以用来做挡箭牌,大明朝的吏,本身就是悲剧,因为没有编制,所以永远都别想出头。
不过现在招募的这些书吏倒是都很勤勉,因为都是读书人,而且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再加上前些时日,徐谦举荐了几个秀才让他们填补了一些堂官和钱粮局事务官的空缺,一下子,这些书吏都打了鸡血。
要知道,但凡是来做书吏的,往往都是科举无望,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指望了,既然如此,那么只好放下身段,去找个安生立命的生计,户部这边薪俸不低,做的事也还算体面,因此引来了不少秀才趋之若鹜,他们这辈子,想要出头,那是绝没有指望的,你做的再好,也就是个司吏,可是司吏还是吏,照旧没有编制。
从古至今,编制这东西足以让人死去活来,尤其对读书人来说,有了编制,你就成了大爷,没有编制,你就什么都不是。
前些时日,户部缺少不少官员,吏部那边倒是选了不少人来,结果没一个满意,因为这些人全是老油条,老油条倒也罢了,而且对业务也不精通,官府的设置其实是很简单,做官也很简单,可是户部的官却不容易做,因为随着户部的分工变得精细,权利越大,导致对业务的要求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你总要看得懂那密密麻麻的账簿吧,可是偏偏,大多数官老爷看不懂,这样的官,徐谦怎么会要,他一个眼色下去,不必招呼,便立即有人按着他的心意去找茬,结果就是,这些‘新官’根本就在户部呆不下去,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滚蛋,徐谦便上了一道奏疏上去,说是因为特殊情由,要求将一批书吏转为官员,人数也不多,四十余个,而且都是从九品,并不会危及官场生态。
这个奏疏递上去,立即满朝哗然。
大明朝和后世的满清不太一样,对官的资格认证极严,不是你有几个银子就可以捐官,也绝不可能是你身份特殊,比如是满人,就可以做官。
大明朝的官,已经带着几分神圣色彩,武官倒也罢了,可是文官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科举,无论你是什么人,是宗亲勋贵,想要做文官,就必须考,考不过,就滚蛋,纵然大明朝有世袭制,可那只存在于军户,正因为如此,文官们才自视甚高,才有骄傲的本钱,才可以藐视一切武官。
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自然要比其他人骄傲的多,这才是文官把持国器的基础。
现在徐谦这厮居然要提拔一批书吏做官,其实徐谦的要求并不过份,因为一方面,这些人都是秀才,算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另一方面,徐谦只是提拔他们为从九品,其实说穿了,就是个打杂。可是官身就是管身,这一点界限非常清晰,内阁那边,自然不肯。
于是,扯皮开始了。
工部要拨银子,户部直接告诉它,你们的要求合情合理,银子好说好说,不过嘛,要等,因为人手不足,尤其是业务精通的人手不足,我们要统筹计划,所以得先把手头的事办好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过去,工部受不了,怒火攻心,人家是天下最大的包工头,朝廷都恩准了的工程,地方上徭役都已经摊派了,民夫也都征集,户部再不拿银子,莫非几万人都和你干等吗?于是少不了上门催促,户部这边只能双手一摊,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户部这边事情太多,不好办,再等等吧,要怪只能怪内阁,内阁不准添加人手,咱们也有难处。
人家就是不肯拿银子,工部的人傻眼,不得不去寻内阁,千方百计的劝说这是权宜之计,其实何止是户部,各部各院都指着户部的银子下锅,户部一耍无赖,平时倒也罢了,大家早就蜂拥而上,在廷议里将你收拾了,可惜户部尚书是徐谦,你能怎么样,大家都不敢怎么样,最后只能跑来求援,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最后不得不同意。
内阁这边,自然也不傻,虽然同意,但是限制也有,就是这些非正途的官不得升为七品,至于其他的,爱咋咋地吧。
纵是如此,整个户部却是欢欣鼓舞,原来做书吏也有官身,七品虽然不指望,可是从七品也足够了,毕竟对他们一辈子都做不了官的人来说,一个官身,已经足够满足他们。
于是乎书吏们的热情高涨,更有不少人在打户部的主意,而在户部里办差的,则是一个个士气如虹,巴不得将自己分为两瓣,当成两个人使唤。
徐谦回到户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努力朝他笑,争先恐后的打着招呼,徐谦只是朝他们点点头,既不失礼,也吝啬自己的话语。
到了大堂,却有书吏送了份公文来,道:“浙江巡抚衙门,送来了一份公文,说是十万火急。”
徐谦点头,道:“就放在这里吧。”
书吏放了公文,退了出去。
徐谦慢悠悠的拿起这份公文,打开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奏疏还真是十万火急,只是事发地点是在倭国,新政推行之后,倭国内部发生了动荡,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倭国大宗的贸易几乎全部被海路安抚使司垄断,垄断之下,江户相当一部分商贾破产,这倒也罢了,由于新政思想的冲击,使得倭国之内,开始了新的思潮,尤其是在江户一带,演变出了两个团体,其中一个是新政派,即学习大明,进行新政,另一派则为锁国派,认为大明剥削倭国,为了保护自己,必须闭关。
其实两个思潮,都有他的好处,比如新政派,显然是有些天真,这天下乃是竞争的关系,你新政,大明也新政,大明开设作坊能挣银子,一方面是地大物博,另一方面又有先发优势,倭国就算成立工坊,如何和大明竞争?
竞争不过,可是市场又是开放,最后只能沦为大明货物的倾销地。
而闭关派也不是没有道理,闭关至少可以免受冲击,可是封闭未必就有好处,虽然免受了剥削,可是固步自封,终究也不是权宜之计。
不管如何,事儿是闹出了,因为倭国的锁国派占了上风,勾结了各处的藩镇,集体抵制海路安抚使司,甚至破坏海路安抚使司在倭国租借的港口,损毁了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并且有藩镇直接提出,不允许任何海路安抚使司的货船在倭国停靠。
海路安抚使司损失惨重,不过终究还是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而是立即上报浙江巡抚,浙江巡抚又上报到了户部。
徐谦手持着这份公文,脸色露出几分忧心之色。
该来的总是会来,虽然早有准备,徐谦只是想不到,来的这么快。
倭国的抵制行为,某种意义来说只是历史的必然,谁都不是傻子,被人倾销货物,换走了无数的真金白银,而自己的商贾却是接二连三的破产,是谁心里都不舒坦。
第七百零七章:动粗
这个问题十分严重。
且不说倭国的贸易占了海路安抚使司近一成的分量,也不说被倭国销毁的销毁货物的价值几何,海路安抚使司财大气粗,这点损失是完全可以承担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倭国锁国派得逞,海路安抚使司放弃了整个倭国,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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