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上,吸取了历朝历代的经验,完全可以冠冕堂皇,振振有词的否决掉朱载基。
嘉靖说到江西,徐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许多大臣在打什么主意,他却是清清楚楚,这些事,他也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故意装傻而已。
其实对徐谦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大臣们,又不是你嘉靖的私奴,作为一个读书人,一群在名利圈里摸爬打滚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两头下注,一直是他们的光荣传统,若是不和益王通一些书信,说一些好话,显示一下善意,假若嘉靖驾崩,最后当真是益王登基,你那时候凑上去搞关系,人家会搭理你吗?
他们未必就真有迎立益王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借此来投机倒把而已。
可是对嘉靖看来,意义就不同了,正如嘉靖所言,朕还没有死呢,你们就这样,节操你们还要不要?嘉靖本就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不会如此简单思考,绝不会认为,这只是有人投机倒把,甚或者只是一群人瞎起哄,他想的更深,甚至他认为,益王压根就和一群大臣串通在了一起,随时准备等自己驾崩之后,立即夺了自家儿子的江山。
徐谦抿了抿嘴,道:“想不到有这样的事,不过陛下不必挂怀,这件事,可以查清楚再说。”
“查清楚?”嘉靖气得脸色阴沉,拼命咳嗽之后,道:“益王胆大包天,枉朕登基之时,对他关爱有加,不曾想到,他竟是如此大胆。这件事,必定要有所防范,可是朕担心的是,如何防范,实在不成,那么只好……”
嘉靖的眼眸里,明显的掠过了一丝杀机……
第七百一十四章:身不由己
嘉靖想杀人,而且现在也确实动了杀机,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可是,这只是文艺上的夸张。
天子表面上是可以随心所欲,其实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徐谦一听,顿时皱起眉头,道:“宗室这么多,陛下杀得完吗?大臣们或许,只是投机取巧而已。”
嘉靖满是病态的脸上,只是浮出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显然不会认为只是如此简单,不过徐谦说的也有道理,没有益王,就会有人勾结福王,没有福王,就会有赵王,说穿了,宗室这么多,谁不想做皇帝?而大臣们,又谁不想攀龙附凤,只要朱载基年纪还小,只要自己病入膏肓,那么就会有这个市场。
可是对益王,嘉靖的戒备心很重,这个叔王名声很好,很会拉拢人心,至少朝廷命官们提及这位王爷,没有一个不是翘起拇指,甚至在宗室之间,益王也很有市场,理由嘛,其实只怪嘉靖自己,嘉靖不是个好东西,对他的那些个亲戚们一向不太友好,还曾经旨,减少宗室的俸禄。
其实对宗室们来说,人家也不靠你的俸禄吃饭,毕竟人人都有王田,靠朝廷这点银子和粮食,早就饿死了。可是这事儿大家却很认真,因为这是个很坏的开头,历代皇帝,也没见这样的,很显然,当今天子不厚道。
而端王呢,则是个很厚道的人,因为他那时候上了一道奏疏,奏疏是这样说的,陛下减俸,这是理所当然,毕竟国家岁入一向不多,而宗室子弟却是越来越多,这么做,是为了祖宗的基业着想,是以,老夫是很同意的,甚至举双手赞成。只不过,宗亲之中,有好有坏,比如我是亲王,就藩在较为富庶的建昌府,不愁吃不愁喝,陛下减少我的俸禄,是理所应当。可是有的宗室却在穷山僻壤之地,甚至有的宗室郡王和一些宗室子弟,生活并不好,所以恳请陛下,要酌情的体恤他们。
意思就是说,要减俸,那就对着我来,我有的是银子,可是你得体恤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远亲。
收买人心,这绝对是收买人心,至少许多宗室就对他感恩戴德,交口称赞。
嘉靖之所以忌惮益王,也是有道理的,别人或许不足为虑,偏偏这个益王,却完全不同,这个人,要嘛就是真正的有德贤王,要嘛就是个野心家,而嘉靖偏偏是从未将人往好里想的人,于是早就断定,这个家伙,必定是个野心家。
对付野心家,最好的办法是连根拔起,只是拔不起怎么办,要对付一个亲王,必要的程序是一定要走的,一方面,要让厂卫去搜集证据,另一方面,还要召集廷议讨论,这些步骤之中,更不必说还要遭致别人的反对,没有个一年半载,这套程序是走不完的,而嘉靖却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坚持到一年半载。
嘉靖看向徐谦,道:“此事,你得想个法子,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徐谦皱眉,沉吟片刻,道:“其实法子并不是没有,陛下,何不如现在就召益王入京?”
入京?
嘉靖哭笑不得,本来就是个麻烦,难道还嫌益王和大臣之间联系不够紧密吗?这个时候召入京来,岂不是放虎入山?
徐谦正色道:“就以陛下身体不济的理由,召益王入京,负责宫中卫戍事宜,让他暂领皇家学堂,陛下,这皇家校尉,乃是陛下心腹的心腹,况且陆炳、王蛛二人也都在其中,到时陛下命二人对益王进行监视,岂不是正好?”
徐谦确实不是好人,一个好人绝不会想出如此恶毒的主意,皇家校尉对天子绝对是忠心耿耿,这一点许多地方都得到了验证,而且两个主要头目,一个是嘉靖的伴读,另外一个则是嘉靖亲母的侄子,对这些人来说,管你是什么亲王郡王,也远不及朱载基当上皇帝更让他们利益更大,他们本就是天然的近臣,绝不是其他人可以收买。
所以表面上,嘉靖对益王信任有加,好心将他招入京师,让他负责卫戍,显示出嘉靖对宗室的信任,可是益王一旦领了卫戍宫中的差事,只怕以后就得乖乖在宫中常住了,宫里有黄锦在一旁盯着,下头又有陆炳和王蛛二人监视,益王实际上是被软禁起来,完全控制在了支持朱载基一方的人手里。
在这种情况之下,益王还敢勾结大臣吗?到时嘉靖一旦驾崩,皇家校尉也可以第一时间将他控制住,使他根本不要想有任何的作为。
嘉靖不由微笑起来,道:“你呀,还是一肚子的坏水,就这么办吧,朕,倒是很想会一会朕这王叔。”
徐谦笑起来,道:“陛下圣明。”
闲聊几句,徐谦告辞出宫,其实每一次见嘉靖,徐谦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一方面是见嘉靖病入膏肓,想到他意气风发之时,心里不由萧然,另一方面,是嘉靖为了朱载基开始布局,而且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显然,他已经越来越没有顾忌了,甚至于直接动手杀人,都已经成了他的手段。
要知道,整人和杀人是不一样的,像嘉靖这种高智商的人,当然不会落于下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等事,对他来说显然太过粗糙,只有整人,才能显出他的智商。可是一旦一个自诩聪明的人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这显然就意味着,嘉靖自己已经越来越清楚,他命不久矣了,所以嘉靖越是如此,徐谦对嘉靖的寿数估计就不得不缩短几分,一开始,还以为能坚持一年,后来是半载,而现在,徐谦甚至认为,只怕连三个月,都未必能坚持过去。
“徐部堂……”
途径了崇文殿,黄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朝徐谦招呼。
徐谦朝黄锦微微一笑,道:“黄公公也在?”
黄锦笑嘻嘻的道:“方才见了陛下?”
徐谦点头,上下打量他,近来黄锦的小日子不错,张显完蛋之后,他也算是从龙有功,虽然功劳只是被张显拿住,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大的忠臣,嘉靖改弦更张,所谓的改弦,其实就是亲近张显的统统干掉,而和张显有仇的,又都重新给予信任,黄锦自然而然,又获得了信任。
只不过,好日子能过多久,却是黄锦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因为陛下不成了,天知道能活多久,在这种情况之下,黄锦的日子并不好过。
徐谦道:“黄公公有事?”
黄锦道:“陛下身体欠安,这宫里头,有许多的流言蜚语,我觉得,宫里许多人都靠不住了。只是这些话,杂家不敢和陛下说,就怕陛下疑心发作起来……”
徐谦其实很能体谅黄锦,宫里人心惶惶,一旦人心惶惶,自然会像大臣们一样,希望投机取巧,或者说,大臣们想讨好益王,无非是觉得益王有机会,而太监们其实也差不多,现在大家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人人对未来都充满了恐惧,假若这个时候,有人借机在太监们中间进行收买,很容易就让人死心塌地。
另一方面,黄锦之所以不敢对嘉靖说,是因为嘉靖疑心很重,对付不了益王,还对付不了几个太监,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彻查和杀人,而且绝对是宁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那种,最后可能黄锦都要搭进去。
其实很多事,都是嘉靖自己造成的,以至于身边的亲信,都不敢说真话。
徐谦沉吟道:“在宫里盯着,若是有嫌疑的人,就暂时委派出去,你随时和宫里的侍卫联络,这些人眼下最是可靠,一旦有事,就放手去办事,不要怕担什么干系。”
黄锦道:“杂家知道,只是知会徐大人一声,省的将来说不清。”
徐谦叹口气,苦笑道:“是啊,眼下这个时候,忠奸难辨,各人都有各人的如意算盘,剪不断理还乱,可是你我二人,却是必须知道,咱们要做的是什么,要保的人又改是谁,知道了方向,一旦出事的时候,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事成,你我就是从龙之臣,也算对得起陛下的重托,一旦不成,无非就是身败名裂而已,到了而今,这又算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在赌,想要两头下注,或者是做个闲云野鹤,成吗?不成!既然不成,那就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拼命了。”
徐谦的话,说到了黄锦的心底,他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大人放心,外头的事,都得依着你周全,这宫里的事,杂家自然会注意。”
徐谦笑了:“其实也不必紧张,有的人,比咱们都紧张呢,他们不怕,我们怕个什么?”
黄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叹道:“杂家现在算是看透了,将来事成之后,杂家真想好好歇一歇。”
徐谦抿抿嘴,触动了心事,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第七百一十五章:借机发难
次日的廷议,卯时便已开始。
崇文殿里,一个个带着怨气的大臣分列左右。
杨廷和则是坐在椅上,眼眸子没有抬起来。
显然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以往的廷议怒气冲冲的人人多,可是像今日这样沉默的,却是不多。
毕竟直浙这么做,侵犯的是所有人的利益。
虽然明知道,徐谦昨日就已经入宫,入宫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自明,而从宫中的迹象来看,显然宫中没有责怪的意思。极有可能,此事根本就有嘉靖的纵容。
天子既然不吭声,按理来说,皇帝不急,你急个什么?其实这里头,涉及到的却是许多人的切身利益,如果此例一开,只要天子默许,你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请示,毋庸上奏,那么,还要朝廷做什么?还有内阁做什么?六部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徐谦所做的事,本身就等于是否认了所有人,将来若是人人效仿,那还了得,大家不用做官好了。
徐谦一到,旋即便有无数的目光注视过来,便是杨廷和,也不由捏着胡须,淡淡的朝徐谦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古怪,带着几分吝啬,又有几分勉强,稍闪即逝。
徐谦则是含笑回礼。
只是对其他人,他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
有的时候,你对一些人非要装装样子不可,可是对有的人,你连装样子都不用,这便是地位悬殊的区别,比如在座的这些尚书、侍郎,徐谦都可以不搭理,但是表面上对阁臣的客气,却还是要维持。
徐谦坐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有太监斟茶下来,徐谦抱着茶盏,先闻香气,再浅尝一口,直到茶水下咽,传出一丝微甜,徐谦赞道:“茶香四溢,入口不涩,好茶。不过据闻,茶喝多了可能无子,诸公倒是无妨,我却是要有一些节制。”
喝茶无子……
这尼玛是典故。
而且这是说闲话的地方吗?大家都憋足了一口气呢,你倒是好,拉起家常,跟凡夫俗子一般东拉西扯起来了。
许多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兵部尚书张进用却是火起,冷笑道:“家里的长短就不必多言,要说,有的是地方说,也有的是时候说,可是现在,议的是直浙擅自动兵的事,徐部堂曾主政直浙,如今封地又在那里,现在那些地方官员,不经通报,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对倭国动兵,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谋反吗?好嘛,他们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大唐的节度使,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是大明朝的父母官了,这是大逆不道,这件事,老夫先说几句意见,此事非同小可,不但涉及到了邦国的交往,还事涉擅自调动官兵,朝廷必须要严惩,所有牵涉的官员,统统都要拿办,要从重处置。”
面对这位尚书大人的咄咄逼人,徐谦依旧饮茶,只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劳徐谦动口,依旧有人发言了,发言的也是兵部的官员,乃是兵部右侍郎朱茂,朱茂一点都不惧自己的上官,侃侃而言道:“张大人话说重了,直浙那边是平倭,一则是事态紧急,二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朝廷早有平倭的成法在,直浙各地官吏,若遇倭事,可便宜形事,这么做,自然是怕来回奏报耽误时间,倭情如火,一个不慎,就是弥天大祸,当年的时候,倭寇侵入杭州,诸位想来也知道吧,假若那时候,徐大人不是立即开赴杭州,不是各地官兵听闻消息之后,齐头并进,一起抵至杭州城下,事情有这么容易擅了吗?凡事呢,都有个轻重缓急,遇到了倭事,就是天大的事,倭寇袭击商船,倭寇故态萌发,倭寇猖獗无忌,海路安抚使司治的就是这个,清剿倭寇,也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平倭,有什么错?若这都是错了,那么本官要问,是不是以后遇到倭寇滋扰,各地官员,都拍拍屁股写一份奏疏到京师来,就没有事了?倭寇若是再兵临杭州城下,是不是大家再等朝廷旨意,假若倭寇抵至南京城下呢?到了中都凤阳呢?到了京师呢?咱们一个个能有这闲心,在这里讨论直浙官员做的对不对,而不是在这里商量着如何救火,靠的就是直浙的官吏用命,靠的就是海路安抚使司勤勉,假若今日放任不管,明日又放任不管,那以后也好,天下的事都等内阁来裁处就好了,地方盗匪猖獗,是不是地方官员没有权责去进剿,反而要等朝廷的音讯,才能下令三班差役维持治安,乡里发生了械斗,是不是各地巡检隔岸观火,等着内阁拿了主意再说?”
“强词夺理。”张进用怒喝:“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你自己也说事有轻重缓急,可是老夫问你,这倭寇到底是出现在了杭州还是南京,倭寇并未登岸,哪里是什么事态紧急。”
右侍郎朱茂捋着胡须,淡淡的道:“海路安抚使司的商船和港口就不是我大明的东西,他们劫掠烧杀,和登岸有什么区别?海路安抚使司,代表的乃是朝廷,代表的是天子,这是圣旨里说过的,是代天安抚四方,天子的商船被劫了,这不是大事,莫非相比于登岸,这天子的商船,就一点都不重要,船上的官兵和水手,莫非就一点都不重要?登船即是登岸,闯入港口即是侵我大明疆土,这有什么错?烧我大明一根无用的木头,那也是烧杀掳掠,更不用说,无视我大明威严,肆无忌惮了。”
“那为何不奏报?”
“已经奏报了,若是不奏报,诸公怎么知道直浙的消息!”
“可笑,他们自己拿了主意,也叫奏报?”
“咳咳……”看到气氛火热起来,徐谦咳嗽一声,开始拉偏架,道:“徐某人不才,忝为嘉靖年的状元,也读过一些圣贤之书,倒也不算是不学无术,这奏报二字,还真未必就是让朝廷拿主意。”
张进用气得脸都通红了,徐谦这家伙是指东打西,明知道他说的意思是这个,可是他偏偏却是曲解自己的意思,词意如何,难道自己没读过书,不知道?这姓徐的分明就是拿自己当猴子耍。
再加上跳出来反对自己的又是兵部的人,让张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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