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放肆?”
商正说出这句话还是有底气的,若是锦衣卫佥事或是指挥使来,商家自然什么话都不敢说,可是商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什么人没打过交道?若只是区区几个锦衣卫,能尽量不招惹也就罢了,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不必太过害怕。
要知道这别院之中存着不少账簿,他不怕徐谦搜出砸报馆的人,因为下头那些人砸了报馆早就得了商家的银子远走高飞了,可问题在于,商家有许多秘密是见不得光的。
徐谦冷笑道:“放肆?再放肆又如何比得过你这姓商的,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就是要将你们商家一网打尽!”
商正听罢,不由觉得好笑,这徐谦小小年纪带着几个锦衣卫,口气竟是大到没边了,商正反唇相讥:“那么……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这贱役之子,何德何能敢动老夫分毫?”
谁知徐谦笑的比他更冷,一字一句的道:“其实我过来,就是来捣乱的,你砸我报馆,我就拆了你的宅子,你动我一人,我让你满门不得超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杀人灭口
徐谦和商正卯上了。
据说这徐谦就堵在商家门口,和这商正对峙,商家别院七十多号人俱都在助威,而徐谦带去的是锦衣卫也有二十多号人。
按理说,莫说是二十多号锦衣卫,便只是一个校尉,真要有上头的号令,商家也不敢放出个屁来。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锦衣卫都是桩子,他们只保证徐谦不被人动手动脚,至于其他的,却是爱莫能助。
商正显然看出了猫腻,他陡然明白,这些锦衣卫不是奉命而来,而是受邀来助拳的。
于是商正气焰也嚣张起来,只是虽然嚣张,偏偏又不能动粗,结果他和徐谦唇枪舌剑,只能耍嘴皮子。
不过在提刑司,这位坐堂的副使大人接到了奏报,却是吓住了。
徐谦是来过衙门一趟,他没有受理,可现在这姓徐的去了商家,而且带去的还是锦衣校尉,一旦真要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不太好玩了。就算只是稍稍有人动了手,这也绝不可能是小事,他这副使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副使大人冷汗淋漓,他如坐针毡地沉默了片刻,不得不道:“来人,备轿,要快!”
不出面是不成了,原本他的主意是和稀泥,不搀和这等大族之间的是非,可是现在他若是再置之不顾,到时出了任何事都足以让他陷入麻烦。
坐上了轿子,副使急匆匆地赶到了商家,眼看外头围了许多人,他脸色阴沉,吩咐随来的差役道:“这成何体统,把这些人统统赶走。”
差役们听罢,俱都打起精神,提着铁尺将看热闹的人赶走,副使下了轿,飞快地到了门口,见商正和徐谦都在门房这边,看上去还未有人动手,这让副使大人不由松了口气,加快脚步上前,摆出了官威,板着脸道:“光天化日,都闹个什么?”
商正一见这副使来了,心里一喜,连忙道:“孔大人好。”
孔副使朝这商正颌首点头,微微一笑。
徐谦却是冷笑道:“大人来得正好,打人的凶徒就在这别院里,商家仗势欺人,大人若是肯秉公处置,就应该派人进去搜查,如是什么都搜不出,学生愿意赔礼,可要是查出来,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孔副使皱眉,对徐谦的恶感增添了几分,道:“无凭无据却是擅闯私宅,本官没有治你胡搅蛮缠,你却是恶人告状,看你是本省生员的份上,本官放你一马,速速退去,否则本官就不客气了。”
商正见孔副使对徐谦的态度恶劣,心里大喜,添油加醋地道:“大人说得好。”
徐谦面带微笑,嘲讽地看着孔副使,道:“大人莫非真要和这商家狼狈为奸是吗?”
孔副使勃然大怒,道:“本官再三让你,谁知你竟不知好歹,来人,将这狂生赶出去。”
提刑副使出了马,倒是令这些锦衣卫为难起来,他们并没有理由来这里,况且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现在副使要赶人,却让他们有些拿捏不了主意。
况且人家也没指名要对锦衣卫动手,只是赶走徐谦,似乎没有和孔副使翻脸的必要。
几个差役听了副使大人的命令,正要冲上去赶人。
他们哪里知道,徐谦的眼眸中已经掠过了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
徐谦大喝:“谁敢动手!”他毫不犹豫地一举将腰间宝剑抽出来。
他一抽剑,顿时把所有人吓坏了,商正巴不得这徐谦做出过份的事,大叫道:“快保护大人,这姓徐的要行凶。”
连孔副使都呆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道:“徐谦,你疯了?”
差役们原本是空手要去赶人,眼见情况不妙,纷纷掏出了家伙。
无数的铁尺、刀剑,此时纷纷抽出来,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徐谦却是笑了笑,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孔副使脸色铁青,眯着眼冷笑道:“来人,将这擅闯私宅、仗剑行凶的小子拿下,真是没有王法了,一个生员,难道还想杀人吗?”
“谁说我要杀人?”徐谦朝孔副使冷笑,随即朗声道:“我手中拿着的,乃是钦赐御剑,孔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御剑出来,你竟还敢大放厥词?你勾结商家,拿了这商家多少钱财,你以为我不知道?难怪天子圣明,对屡禁不绝的倭乱甚是担忧,而这些姓商的勾结倭人私自下海,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到现在,你还对他百般包庇,孔大人,宫中赐我御剑,便是要铲除你这等勾结倭党的残暴官吏!”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理论上,徐谦的御剑也算是宫中钦赐,毕竟那红秀确实是宫中之人,说是宫中的人赐予的,没什么不妥。而且徐家这几个月屡屡受到宫中褒奖,谁敢担保宫里有没有赐予他御剑?
更重要的问题是,徐谦居然说商家勾结倭寇,私自下海行商,这个问题就极为严重了。
御剑一出,孔副使的威风顿失,只是他不认得御剑,也不知真假,可是那锦衣卫千户张韬却是认出来了,那雕龙的纹理在剑锋上令他目光一沉,连忙道:“卑下锦衣卫千户张韬,静候天使吩咐。”
张韬这么一说,吓得孔副使面容失色,心里不由想:“完了,莫非是天家早已得知姓商的有什么大逆不道之罪,而这一切都是徐谦按着天家的吩咐行事?若是如此,老夫则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连忙道:“下官孔有礼,不知天使驾临,还请天使示下。”
徐谦冷笑,举剑道:“商家违反禁海大策,勾结倭寇,横行乡里,现在立即给我查封了这别院,入院搜查,至于其他人,统统给我拿下,日夜审问,不得有误!”
他一声令下,最身先士卒的竟不是张韬,而是孔副使,孔副使只以为是宫里要整张家,方才自己的行为已被人误以为是包庇商家,这徐谦既有御剑,就必定有专奏之权,有与宫里沟通的渠道,到时候若是说自己与姓商的狼狈为奸,再联想到现在商家的罪行,那么自己就不是罢官降职这么简单,一旦认为是倭寇余党,这是要掉脑袋的。
到了这份上,什么情面都是假的,孔副使现在急于撇清自己,整个人都撕声揭底起来,对差役们大吼:“都聋了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拿人,拿人!所有人统统拿下,查封了院子,快!”
数十个差役闻言,会同锦衣卫便张牙舞爪冲上去。
商正吓得脸色骤变,连忙向孔副使道:“孔兄。我……”
这位孔副使被他一个孔兄吓得打了个哆嗦,脸色阴沉,跨步上去,抡起手掌便给了一个耳刮子,红着眼道:“谁是你的孔兄!你一介草民,也敢和本官称兄道弟?你这狗一样的东西,本官平素看你还像个良人,原来竟是个贼!”
商正一耳刮子被打翻在地,此时他已经慌了,方才他还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把徐谦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一巴掌下来,却是把他打醒了,私自下海,商家是有的,勾结倭寇,这是真的没有,因为商家下了海的人本身就是倭寇,所谓亦商亦盗,海上的规矩就是如此。可是问题在于,一旦让人搜查或被锦衣卫拿下盘问,迟早都会查出蛛丝马迹,眼下该怎么办?
他还是把最后希望放在孔副使身上,向孔副使道:“孔兄,平素你我……”
他说到一半,这一次孔副使差点要疯了,竟是吓得面如土色,直接抢过身边一个差役的刀来,犹如疯子一样,大叫道:“什么你我,你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到了这个时候,你想做什么,你想攀咬是么?狗贼……狗贼……”他提着刀,生怕商正继续说下去,因为自己和商正之间实在有太多的牵涉,平时一起吃花酒就说不清楚有多少次,他提刀上去,狠狠一刀劈下,结果这位仁兄杀人实在不擅长,力道太小,砍中了商正的肩膀,刀锋卡在商正肩上,虽然鲜血泊泊出来,商正杀猪一样的嚎叫,距离杀人灭口,却还差得远了。
徐谦和那张韬真是面面相觑,事实上,孔副使的这个反应,徐谦早有预料,他拿出御剑出来吓人,并不是要奉旨如何,为的就是透露出宫里有意整死商家的意思,当然,这种话不能说满,只说商家涉嫌下海,要求搜查,让人深信这是宫里的主意。
而先前包庇商家的人,现在听了宫里有意要整人,况且商家犯得还是违反禁海之策的事,换做哪个大人,只怕现在也要拼命。
徐谦这时候连忙把御剑收起来,苦笑着劝道:“孔大人,先别急着杀人灭……不,是先别急着嫉恶如仇,还是先把人拿下,好好地把院子搜一搜,把这些人审一审,再做定夺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人证物证
孔副使悲催无比,生怕这商正到时候把自己的事攀咬出来,又怕平时迎来往送,查出自己的干系,现在既不能杀人灭口,只能做出一副积极的样子指挥差役冲进去拿人和搜查。
锦衣卫也没闲着,也是一拥而上。
至于那商正,则是如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昏厥过去。
徐谦雀占鸠巢,坐在了商家大院的厅子里,孔副使脸色变幻不定,心里惴惴不安,他见徐谦和那锦衣卫千户张韬慢悠悠地吃茶,忍不住道:“徐公子,不如将这些人犯立即绑去提刑衙门审问,既然商家通倭,那势不容缓啊。”
这世上就是有如此奇怪的事情,明明徐谦才是来报仇的人,可是徐谦不急,这位商家的老相好孔副使却是恨不得立即把商家满门抄斩了。
徐谦看了张韬一眼,张韬好整以暇,只是心里庆幸,幸好他没有和这商家没有太过瓜葛,否则此时此刻多半和这姓孔的也差不多了。
张韬沉吟片刻,道:“徐公子怎么看?”
徐谦倒是不急,道:“且等等吧,若是没有搜出什么结果,他们就不算是人犯,等搜出了结果再说。”徐谦倒是不怕搜不出什么,俗话说要整一个人,总能找出你想要的东西,没有通倭的证据就有你私自下海的证据,没有私自下海就有你横行乡里的证据,若是连这个都没有,那还怕找不到你生活作风有问题,逼良为娼之类的东西来?
他拿出御剑的那一刻起,商家就是必死无疑,问题就在于徐谦怎么把这件事办得漂亮,否则就不好向宫里交代了。
孔副使听到徐谦说商家不算人犯,顿时激动起来,握着拳头大义凛然地道:“徐公子此话差矣,其实本官早就看这姓商的不是好东西,在淳安的时候,姓商的就鱼肉百姓,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他家这么富庶,钱是哪里来的?这些银钱来路不明,非抢即盗。还有,他们族里的子弟一个个嚣张跋扈,上年淳安县就接了个案子,便是这商家打死佃户,这等男盗女娼之家,还要讲什么证据?本官身为提刑,念在其祖文毅公的份上对他们百般纵容,现在他们竟敢置国法不顾,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哼,这些人统统该死!”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犹如包拯附体,就差他的脑后生出一个光圈,超凡入圣了。
徐谦正要答话,这时候却有个差役飞快过来,禀告道:“徐公子,诸位大人,从这别院里搜出了一份账簿,这账簿好生古怪,想必有什么猫腻。”
孔副使听了立即激动起来,道:“看看,看看,本官说的没有错罢,这账簿便是他们商家为非作歹的铁证。”说罢,急匆匆地接过账簿,翻看了几眼,断言道:“里头的账目数额巨大,而且语焉不详,不必说,定是通倭的证据了,徐公子、张千户,你们在这里稍后,我立即知会衙中文吏来核实,至于这些人犯是不是立即审问?要知道这只是商家别院,是商家的冰山一角,若是拖延下去,商家的淳安老宅那边一旦收到消息,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张韬也道:“既然如此,也确实不能耽误。”
张韬也不是笨蛋,没必要把孔副使得罪了,现在给他卖个人情,将来也有许多方便的地方。
孔副使感激地看了张韬一眼,连忙道:“是,是,不能再耽误了,通倭类同谋反,绝不能心慈手软。”
徐谦只得道:“好罢,既然孔大人这么热心,那就在这别院里择一个地方开审,正好可以节省时间。”
孔副使道:“徐公子不去听审?”
徐谦微微一笑道:“学生又不是刑官,听了又有什么用?一切有劳大人。”
孔副使心里大喜,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姓徐的去听审,到时候那商正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怕自己不好开脱。
他抖擞精神,摆出官威,立即到了一旁的小厅里,书吏已经搬了桌椅来,提笔准备记录,几个差役将商正压上来,孔副使没有惊堂木,却有狮子吼,厉声大吼一声:“堂下可是商正!”
商正此时醒了,今日发生的事都像是做梦一样,原本以为徐谦这种小角色,随随便便的收拾也就收拾了,谁知道会落到这个下场,他心知孔副使要落井下石,于是冷笑道:“孔大人好。”
“大胆!”孔副使拍案,声色俱厉:“尔等一介草民,本官没问你的话,你也敢出言,来,掌嘴!”
几个差役也不客气,两个人将商正死死地按住,另一个差役猛地托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举着木牌,狠狠地朝这商正的嘴巴拍下去。
只是几下功夫,商正的嘴巴就一口鲜血吐出来,不过他也硬气,大叫道:“姓孔的,每年冰敬、炭敬,逢年过节,我商家也没少给你好处,你我三代世交,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这狗贼……”
孔副使朝记录的书吏使了个眼色,这书吏会意,立即把笔搁下,停止记录。
随后,孔副使目光幽幽,反而没有此前气急败坏了,他慢吞吞地道:“商老弟,君子不立危墙,你们姓商的自己要找死,何必要拖人下水?听本官的话,你招认了罢。”
商正大吼:“商家无罪,你让我招认什么?”
孔副使森然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商家违反禁海国策,私自下海经商,勾结倭寇,图谋不轨,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朝廷呢,早已掌握了证据,你们想要从轻发落,还是老实招认吧,如若不然……”
商正听得头晕目眩,尤其是那图谋不轨四字,差点没让他直接又晕死过去。
孔副使这时候狠狠地拍案:“来,先打了再说!”
……
却说另一头,在别院里已是查出了不少东西,其中竟有两柄西洋火器,还有一柄倭刀。
按理说,收藏这种东西的富户也是不少,不过眼下这东西却也成了下海的证物。至于那账本,语焉不详,可是出入却是巨大,往往都是数千上万两银子的出入,也是触目惊心。
在库房里又搜出了一枚官印,显然这官印是古物,象牙打造,上头刻写的字却是‘南阳郡侯叶’的字样。
如此一来,就非同小可了。大明朝确实有个南阳郡侯,叫叶琛,也是浙江人士,乃是开国功臣,因被叛军杀害,追封为南阳郡侯。
按理说,叶侯爷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可问题就在于,这枚象牙官印为何会在商家里头?因为一般官印都是作为陪葬下葬用的,这官印自然是陪葬之物。
如此推敲,事情就好解释了,这枚官印乃是盗墓来的,而且盗的还是大明朝的功侯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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