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浮夸过分……接着说李之纯,听说他与苏三丈(苏辙)关系好。”
廖小小神色郑重起来:“李之纯,仁人也!有仆不知名,人皆呼为‘李仆’。李之纯喜欢步行,每次下乡,路有遗尸则令李仆收葬,据说李之纯前后收葬过万余无名野尸,故人称之为‘其有万魂庇佑’。据称,其毕生所得官俸都用于收葬无名野尸。”
赵兴神态也严肃起来,他摆正了自己的身子,端正的坐着,缓缓回答:“不意官场竟有如此圣人!”
廖小小继续说:“李之纯知成都府时,成都路地少人稠,粮食不能自给,每年靠官府减价发售官米6000石,供应民食。言官上奏,认为这虽然给百姓带来了一定好处,但却损害了朝廷利益,应予免除。皇帝下诏,令朝臣们讨论这件事情。
李之纯上表斥责,称:成都老百姓仰仗皇恩浩荡,依靠这些粮米已经生活了百余年,今天凭什么要剥夺他们的饭碗?今日夺取百姓饭碗,究竟算是谁的恩德?此语一出,群官不敢再言。于是,成都府上下百万百姓,至今仍感激李之纯活命之恩。”
赵兴想起来见李之纯时的场景。从板桥镇到密州,他走了整整十天,一定是在路上又去收葬无名野尸去了,而对这一切,他竟然没拿出来炫耀,还向赵兴表示歉意,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他根本无需向赵兴致歉的呀。
赵兴沉默片刻,缓缓的回答:“我需要给他做几双好靴子,一双最耐磨的靴子,整个大宋最耐磨。”
廖小小扬扬纸,继续问:“大郎,还要不要听?要不,我们先去卧榻做点别的事,然后继续?”
赵兴坚决的摇摇头,继续说:“那为判官索问道究竟是什么来历?”
“明断!”廖小小继续说:“这位索问道是索湘四世孙,索湘:字巨川,盐山人。开宝年间有一个大狱的案子。一连逮捕了1500余人,不能决断。后来他亲自审理,终于真相大白。平反了冤狱,没有放过一个坏人,也没有冤枉一个好人。索湘家学渊源,擅于断案,人皆赞其处事条理清楚。”
“不简单呀不简单,全大宋没有一个简单人”,赵兴晃着脑袋,看了看左右,补充说:“八件世故清茫然,我找遍了整个大宋,似乎唯有我是个简单人——一个连诗歌都不会做的简单人
。”
廖小小偎入赵兴怀中,用指头搓着赵兴的胸膛,嗔怪的说:“官人也不是个简单人,当今世上,谁敢驾一叶孤舟便驶向南洋?……好啦,不谈这个,再谈谈那位范锷。
这范锷也不是简单人,他娶过两房妻子,大房姓姚,被封为长寿恭人。二房是徐氏,传,徐氏是当今官家的奶娘,被封为鲁阳郡夫人。其子范筠亦于两年前中进士,人皆称:‘一门两进士’。”
苏轼家一门三进士,这范锷竟能做到一门两进士,实在牛叉。
“都快赶上苏门了”,赵兴赞叹的说。
廖小小也点头附和。
然而,说话的这两人都不知道,在文学上范锷远远比不上苏东坡,但他的儿子在考试方面,苏东坡拍马也追不上他。这厮不仅是一门两进士,他们一家最后的结果是“一门七进士,十子九登科”。
范锷的儿子范筠是宋代超生游击队的大队长,他生的女儿不算,光儿子有十个。范筠的十个儿子中:溶、渭、浒等五人中了进士。与范锷、范筠一起被誉为“一门七进士”。后来,这十个儿子中有九个在朝廷做官。故有“十子九登科”之名。
如此的家庭,要放在今天,肯定有众多媒体去挖掘教子秘方,有众多出版社要求他们出书,有众多商业机构要求他们四处作报告……可惜,事情的悲哀就在于此:范氏最后的族训是——子孙后代禁止读书。
传说这段族训的由来是这样的:当时,宋高宗赵构做了个梦,梦见有九头牛跑到他金殿上闹腾,于是就叫秦桧来解梦。秦桧指出,满朝官员中,父子兄弟共同做官的恰好有范氏一家,于是,范氏迎来了他们的灾祸。
其实,这段传说很虚幻。范氏惹祸应该跟秦桧无关,这一灾祸的由来应该基于古代中国君王的传统思维。任何一个朝代,皇帝都不允许一家九个人分散在朝堂各处,把持重要职位,所以不用秦桧建议,皇帝也会视范氏兄弟为骨中刺。
显然范氏子弟也是聪明人,在遭人追杀后,幸存者立刻明白:既然如此,索性让子孙后代远离教育,以策安全。这么一来,他们的子孙不再识字,反而历经数次战乱,安全的生活在浙江金华汤溪镇厚大村——直至现代。
范氏子孙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北宋以后,在中国拥有智慧是多么不明智的行为。可惜,赵兴还沾沾自喜自己的智慧……
“还有一个人你该见见”,廖小小用手指在赵兴胸膛画着圆圈,细声细气的说:“我在张用那发现一份诏书,诏书上写得我抄下来了——‘正议大夫,提举崇福宫吕惠卿责授密州副使,本州安置,法当检举,诏更候一年取旨’。”
“吕惠卿,吕惠卿在这?我见他干什么?”赵兴反应过来。
看来吕惠卿也遇到了苏东坡在黄州的遭遇,被“监视居住”了。但这厮比苏东坡的运气要好,黄州是个偏僻的地方,而密州是个对外开放口岸,即使密州百姓半数逃亡,也依然远胜黄州,至少它的物质供应能让吕惠卿舒适的度过流放生涯。
“官人既不忌讳与章惇章枢相交往,怎么不去见见新党的扛鼎人物?”
“吕惠卿,我想现在也是新党人人喊打的角色,这个叛师之徒,他依靠王荆公站稳了脚跟,回头连老师都迫害。我跟这等人人渣交往,没得侮辱我的名声。”
“还是见见吧?”廖小小轻声呢喃:“官人不去,奴家自去。奴家在京城时,曾受到吕相公照顾,今日也算还他一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罪魁祸首
第一百五十一章 罪魁祸首
“去吧”,赵兴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廖小小的要求。
看着赵兴为难的样子,廖小小闪动着目光,狡黠的说:“要去得选个好日子,比如官人哪天去做公事——众目睽睽之下,人都知道官人在做啥事,妾身才好悄悄去。”
赵兴板起脸:“吕惠卿是个有缝就钻的苍蝇,他若打听我的事……”
廖小小回答的很快:“我自会说官人完全不知道此事,既不知道我与他有交情,也不知道我去拜访他的事。”
赵兴撇撇嘴:“吕惠卿向人提要求的时候,从不在意别人的为难,你越为难他越视而不见,你心里可要有准备,他或许会要求你做什么事,这事……”
廖小小连忙端过一杯香茶,双手奉上:“官人放心,妾身此身托付给官人,必不会替官人惹祸的。吕相但有所求,妾身酌情,或接受,或断然拒绝,定不会危害咱家。”
惹祸,赵兴惹的祸还少吗?他只是不想人知道自己和臭名昭著的吕惠卿发生过接触,那个人,赵兴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呕吐,更不要说允许对方日日来身边骚扰。
廖小小察觉赵兴的不快,她身子贴上赵兴,软声娇语的向赵兴解释自己与吕惠卿相识的那段经历。这妮子熟悉男人的心理,不一会,便撩拨的赵兴兽血沸腾,完全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嗯嗯,当他准备展开零距离接触时,没想到程爽来报告,张用这厮带着家眷来串门了。
张用不仅带着家眷,还带来几位军汉,军汉们抬着四只大而沉重的筐子,走的气喘吁吁,才一进房子就迫不及待的将筐子放在地上,落地时,筐子里发出金属的脆响。
“你不会带着锅碗瓢盆,来我这寻饭吃吧?”赵兴奉上香茶,调侃道。
张用呲的一声,答:“你这房子与我一墙之隔,我要来吃饭还用带碗吗,直接把那堵墙拆出个门来。我一家老小来你这里打饭,你还能缺了我的吃食?……喏,这是你这几个月的薪水,你不会连薪水都不要了吧?”
廖小小赶忙站起,迎接张用的妻子徐氏。徐氏也是一个小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拉着廖小小的手,亲热的聊起了汴京城的记忆。两人说起汴京城现在的热闹,禁不住有点怅怅然:“汴京美景,不知何日再见。”
赵兴围着那几个装钱筐转了一圈,好奇的问:“竟有这么多?我不是听说只有十五贯吗?”
“十五贯,那是月俸,你还有添支、职钱、禄粟、衣赐(春冬服、冬绵),全部算在一起,才是俸禄;除此之外,还有职田、祠禄、恩赏等。另外有□人(随从)衣粮,以及茶酒、厨料、薪炭、饲刍之给。
你是三月份授的官,俸禄从三月份算起——直秘阁一份,迪功郎一份,判官一份,你算算吧,我一分没少你的。”
赵兴那个迪功郎的官衔是阶官,阶官的俸禄称为“料钱”。高阶官员什么也不干,也有一份官俸。但迪功郎属于“有钱没地方领”的低阶小官。这样的官员在没有现职时,是没有钱的,而一旦有了职事官,等于有了领钱的地方,开始发放薪水与福利——迪功郎的月俸是八贯。
一贯铜钱约四公斤。而赵兴单单是判官一职,每月的铜钱将近六十公斤,三份官职一叠加,再加上数月的累积,装满四只大柳条筐……没准张用真偷了一部分去。
看到赵兴怀疑的目光,张用气急败坏:“想什么呢你?别处的职田是折算成铜钱,而我密州恰好有些空地,分给你了一百顷。怎样,我够朋友吧?”
分给赵兴的职田数目过高,这意味着“禄粟”这块也不发米粮,直接用田地抵充了。
廖小小那边听到了张用的粗嗓门,赶紧打圆:“张管军,我家官人不会种田,哧哧,你给他这些田,不如给他折点现金,他呀,眼睛里只看到铜钱……对了,眼看快要重阳了,张管军准备好了没有,是打算去哪里游玩?”
宋代重阳节已经没有了登高的习俗,但官宦间仍流传着去野外举行野餐会的习惯,廖小小这是邀请对方重阳节一起去外面举行烧烤大餐,张用得她提醒,倒猛然想起一事。
“阿也阿也,小小姑娘这一说,我倒想起,重阳节的节赏还没有着落,离人,你有什么办法?”
宋代的休假制度比唐代更为宽松,官吏的假期更多,仅法定的节假日就有54个,放假时间有76天之多,再加上每旬一天的“旬休”,宋代官吏每年的假期,高峰时期曾达到一百多天,少的也有九十多天。
这些节假日主要有:立春、春分、清明、立夏、立秋、七夕、重阳、立冬等节令日,均休假一天。夏至、腊日等各休假三天;春节、冬至是“宋朝黄金周”,休假七天。至于探亲假、婚假、丧假等官吏们的私人假期,宋代的规定与唐代相同。
也正是从宋代开始,休假不再为官吏所独享,被安排了工作的流刑犯和给国家服役的人,也可以在服刑或服役期间的特定时间里放假。比如:流刑犯每十天休假一天;春节、寒食和冬至各放假三天。服役的人则可以在春节、寒食、冬至和腊日(腊月初八)各放假一天。
普通团练作为预备役士兵,重阳节虽然不放假,但有节日赏赐,即节日奖金。这笔钱由中央直接拨款,但各地官府都自己加上点,作为地方政府的关怀。张用说得就是这后一部分钱。中央发的钱叫节赐,地方发的钱叫节赏。
赵兴想起此前与廖小小的商议,觉得这是个大张旗鼓看望团练的机会,他闲闲地问:“现在营中团练过的怎么样?”
张用一摆手:“营中唯剩下些老弱、家眷、剩员,听说他们最近很挨了几顿饿,我还想着回头想个办法,给他们捕些鱼充饥?”
赵兴惊问:“怎么会这样?快重阳节了,怎么还有人挨饿?”
“你不知道,都作营工匠被你调去盖房子了,军中最强壮的被你挑去敲鼓,剩下的,但凡能喘气,都被调去湾口修水寨,剩下的老弱妇幼无人看顾,自然吃了上顿没下顿。再加上密州今年欠收,百姓逃亡过半,土地抛荒很多,粮产不足,而藩商年底又蜂拥而至,导致米价上涨……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家里人口多的,自然要吃不上饭了。”
赵兴想了想,答:“明天我跟你去军营看看。”
廖小小在旁边插嘴:“官人,眼看快要重阳了,你也该去都作营看看,我希望能在重阳搬进新屋。”
“也是,再有三两日,孺人他们也该来了,我明天就去看看。”赵兴回答。
张用好奇的插话:“离人在修什么房子,整个都作营调过去,修了十来日还没修完,还需十来日吗?明儿我也去,跟你去瞧瞧……现在快开饭,都说你家的厨子好,原本我这种人没资格上桌,现在,俺也可以吃上你家饭了,期待呀!”
“请!”赵兴手一引。几名仆人上前,抬下那筐铜钱……
第二天,邓御夫一早便来登门拜访,赵兴拉着对方的手,边走边聊:“过几日我的家眷来,会带来我的行李。我远赴海外期间,曾将见过的许多花草都画了下来,还有一些当地人描述的植物形态,现在入秋了,倒不适合栽种,从义先跟着我,帮忙打点一下公文来往,这活我不熟,全靠从义了。”
邓御夫满口答应:“在下理会得,离人放心,我帮王知州处理过公文,定不会有纰漏。”
赵兴的新居就在团练使衙门附近,这片地方是张用搞到手的,前后有几间大瓦房,后头是一个菜园子。张用搞到手时,或许用了点手段,强逼原主人出售,但赵兴事后没有亏待对方。
如今,那几间大瓦房依旧保留,但四边的院墙已经拆了,重新用大石料砌成。墙砌得很高,有约一丈左右,菜园子也平整出来,分割成四组相互连通的院落。每组院落里都盖了间小二楼,中央最大的院落,赵兴打算入住,那栋楼已经接近完工。
四边转了一圈,赵兴在院墙边停住了脚步。只见院墙的石头有许多未加雕琢,整颗嵌进水泥墙里,而有的石头旁边敲平整了——估计是那些石头的棱角太尖锐,超出了墙面。
其实,赵兴并不在乎石料超出墙面,他要求在墙的外层再挂一层用石灰与粘土混合做成的原石水泥浆,把墙面抹得像镜子一样光滑,然后再粉刷上石灰,所以只要那些石料不是过于凸出,石匠们一般不敲它。
赵兴走到石墙边,停住脚步,用手摸着打磨出来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颜色嫩青,石纹如刷丝,盘绕石面,或成诸物像。邓御夫看赵兴看的那么专注,连忙解释:“这是我密州安丘产的石头,据说这些石头或产于水中,或产于土里,价颇廉。当地人都把这些石头敲成砖形,用于建房。据说这种石头石质坚硬,真要打磨出来,做成砖墙也是拿得出手的。”
当然拿得出手,赵兴摸着石头,笑得很开心:“这石头外皮很丑,没想到打磨出来煞是可爱。”
邓御夫漫不经心的回答:“当然,不过,这石头做一色的最好。据说安丘产的石头有三种颜色,一种色嫩青,一种莹白,还有一种纯黑色,石纹各不相同,整堵墙用一色的石头砌出来,更是好看。”
赵兴频频点头,这时,张用牵着两匹马从赵兴家出来。张用原来骑的是一匹从女真族那里买到的好马,那匹马因为饲养不得法,瘦了很多,今日他强牵了自己的马送到了赵兴的马厩,顺便换成了赵兴带来的马,见到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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