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让小女子养家糊口。”
这下子,赵兴悚然动容。
这女孩的意思是:赵兴府里规矩严,此刻正是有人竭力想潜入的时候,为了避免坏了规矩,这女孩不想请求进堡工作,因为这样一来,反而成为别人的目标,身为贱口奴隶,一旦有人威逼他们帮助潜入,他们也无法拒绝,所以干脆不要钱进入城堡工作,只要求赵兴赐给一些种子,划出一片耕地,让他们能够依靠耕作养家糊口。
宋代竟有这样独立的女子?贱口奴隶中竟有这样明智的人,赵兴肃然起敬,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口称:“小娘子请起来,无需跪下……你要求耕地与种子,这并不难,我在城堡外给你划一片地,只是……”
那女孩口齿伶俐的回答:“那个蒜头鼻再来,小女子一定悄悄禀告金将军。”
寇怜儿口称所说的“金将军”就是内院看门人金不二。
赵兴拍手赞道:“聪明,我一直在纳闷谁想潜进来,你若能够不动声色,悄悄帮我抓住那个人,我便想法替你赎身,怎么样?”
寇怜儿叩头回答:“谢过大官人。”
其实,这会儿,赵兴对寇怜儿口中所说的家里已经困苦无依,生活无着等等借口完全不信。有这么聪明的女孩,他们家怎可能饿着。不说别的,光说这女孩所要求的物种,她口中的“新鲜果蔬”是属于程老七负责的农活。这一片恰好是赵兴在农活上最挣钱的产业。
赵兴有收集物种的癖好,他收集的蔬菜种子就不谈了,即使收集的花木种子,一旦在杭州栽培成功,也是富豪大户争先引种,装饰自己花园的最佳选择。为了获得这些新奇的花木,他们不惜一掷千金。比如赵兴从喜马拉雅山南路引种的杜鹃花种,至今每株苗木的价钱是三贯,一年往少里算也是数千贯的收入。
至于新鲜果蔬的种子,价格就更高了,它们现在不是作为水果、蔬菜卖出普通蔬菜水果价格,而是作为种子,卖出百倍的价格。寇怜儿要求栽培这些蔬菜,实际上是要求一种特权。
这种特权最先反应在赵兴院子里那家栽培茉莉花的花匠身上,那一家人在帮赵兴培育茉莉花的同时,出售茉莉花干,将修剪下来的枝条培育出根系后,贩售到附近豪门家中,只几年功夫,在当地已经算做小康之家。而那队花匠夫妇致富之后,在赵兴园子里培植花草就成了一项恩典,只要干上这活,几年之内成为小康是不用愁的。
然而,寇怜儿的身份是贱口奴隶,即使她家再富足,也依旧是奴隶,所以财富可能打动不了这个聪明的女孩。但赵兴许诺让他们恢复平民的身份,绝对能令她动心。
寇怜儿千恩万谢的退下,苏过望着她的背影,又憋不住话,问:“这小娘子,你也不多嘱咐几句。怎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苏迨替赵兴回答:“聪明人无需点拨,这小娘子是个聪明人,伶俐的让人惊叹。”
顿了顿,苏迨望着沉思的赵兴,又问:“我还不知道有人频频潜入园内,会是谁?谁对这园子如此感兴趣?”
苏过撇撇嘴,说:“哥哥刚才跟唐棣交易,一出手就是几十万贯的交易,听到的人必定会想,那些货物存放在哪里——不用猜,一定在院墙的房子里。人必定在想,整个墙楼那么多库房,里面存了多少东西,无论如何,抢一把都值!”
赵兴摇着头,回答:“那些人不是冲着园子里的财富来的,我这园子,怎么说也住着数千工匠,一般人不敢动打劫的念头。再说,第一次潜进堡的人钻进了库房里,却没有取走库房里的东西,只想趁夜在园子里四处查看,他想看什么,很值得人深思。
第二波闯进园子的人有三个,我已经查清了,是一名广州海商干的,他从广州发来一船货物,其中几个货箱当作抵押品,抵偿我的运费,货箱从福州发向我的院子,那一批货物总共二十三个箱子,其中三个箱子里装着活人。
原本那些货箱是在福州查验过一次,但不知他运用什么手段,将查验过的货物调包,三个活人钻进了箱子里,箱里还放着足够的食物与水。那三个人在箱子里一动不动憋了两天,进入我城堡,然后利用箱子里的工具撬开木箱,爬了出来。
可他们没想到,我存放货物的库房都是厚厚的乌檀木门,他们箱子里的空间太小,带的工具也小,能撬开木箱,却撬不开我的库房大门……
我一直在纳闷,这两拨人有没有联系,他们想到我城堡里找什么东西,如此前仆后继,不遗余力的派人潜入?好奇怪?”
苏迨起身望了望园子,纳闷的说:“兴哥,其实,你这园子里面有什么神秘之处,这里的一砖一木对杭州官员来说,都不是秘密,他们想进来找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火烛银花触目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火烛银花触目红
苏迨说的不错,由于赵兴城堡里设施太齐全了,苏轼已经喜欢把宴客的地点设在赵兴的城堡,所以,半夜三更时酒宴结束,园子里面到处都是醉醺醺的欣赏景色,或者准备作诗的官员,如果那人真想了解什么,完全可以假扮官员的随从,混入城堡,怎么对方偏爱找下人呢。
赵兴百思不解的也正是这个,起初遇到城堡潜入事件,他首先想到的是官府,以为是朝廷方面有了什么心思,但朝廷方面如果真相调查他,太简单了,派一名御史来就行,除非赵兴想立刻谋反,否则他只能任凭御史四处查看。现在,弄清了对方只是在下人层次里寻找帮助,赵兴已经可以八成肯定,这番坚持不懈的潜入,不是来自官方要求……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正月十三,经过一整天的筹备,杭州城全城亮起了灯火,这灯火意味着:古代中国的狂欢节开始了。
南至龙山,北至北新桥,四十里灯火不绝。
跟随苏东坡的脚步,你可以看到“飞火乱星球,浅黛横波翠欲流”;“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这是苏东坡眼中的“灯火钱塘三五夜”。此刻,元宵节的氛围不仅在舌苔上缭绕,还会在你的鼻翼上温存。“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那香会在我们的心底萦回,让心灵如化冻的河流。
跟随王安石的脚步,你可以猜一猜灯谜,会看见一大户人家高悬走马灯,灯下悬一上联,联曰:“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你答不出不要紧,答出了就会被招为快婿,那就少了王安石的一段传奇。你只需默默地品味着下联“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然后感慨那时的学问真值钱,不像现代随房价的上涨不断贬值。
还是让我们品味一下宋代约会狂朱淑真的《元夜》词,这女孩写得正是杭州的元宵,这一天她又有了新欢,所以写道:“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闹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欧阳修是个朴实人,他也说:“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辛弃疾是个豪迈派,他豪迈地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脚步随着人流来到保俶塔下面,“五驸马”唐棣正领着他那花枝招展的五位夫人站在灯棚下,一边有节奏的拍着肚子,一边满意的看着来欣赏他家花灯的杭州百姓。站在他身边的周邦式看到赵兴走过来,连忙打了个招呼——他是用象牙骨刀打招呼的。
今天杭州百姓几乎空城而出,赵兴也带着全家老少走出门来,但因为心悬城堡里的安全,八名廓尔喀武士被他留在城堡里,身边只站着新来的非洲大汉,与两名非洲女仆妇。这名非洲大汉被赵兴恶趣的起名做“泰森”,那两名非洲女仆则一个名叫“莲妲”,一个名叫“辛迪亚”。
周邦式的全家老小也在,两名非洲女仆人护着程阿珠,廖小小自来熟的揽上周邦式的浑家,两人低声聊了几句。周邦式的老婆也是个喜欢时髦的人,如今家境富了,她脸上也贴着金箔做成的面花儿,在灯光下金光灿灿,令人不可逼视。
仰充的进士出身,他老婆也是官宦人家,跟廖小小这样的花魁正谈得来,没一会,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程阿珠远远的冲这三个人点点头,抱着孩子欣赏着灯火。陈伊伊寸步不离赵兴,不停的用小指头搓搓赵兴,说着这几天她的口头禅:“十八了。”
出城堡的时候,苏轼、秦观两家人还与赵兴走在一起,人潮涌涌的,苏轼这厮又太受欢迎,没走几步就让人拽着去吟诗去了,而高俅与杨祖仁则忙着带领衙役与湘军维持元宵节的秩序,他们两人是没心情欣赏这杭州元宵,结果走了一会,只剩下赵兴一家子单独行动了。
周邦式、仰充的家人跟赵兴家眷寒暄完毕,唐棣拉着赵兴猜灯谜,他家的灯谜由周邦式与仰充这两位大才子出题,深奥的一塌糊涂,赵兴在这方面本来就是弱项,听见唐棣的拉拢,连忙摆手。
今天人多,一拨拨的人潮涌来,赵兴与唐棣等人没交谈几句,新的人流涌来,又将他们分隔开,隔着无数的人头,赵兴冲那几位拱拱手,继续前行。
走不久,又看见他城堡里的那群以色列人,这群以色列人也开始学着宋人的模样,挂起了花灯,不过这些人不脱犹太人本色,竟然在灯下摆摊设点,好像那灯不是主要的目的,卖货才是正经。
今天他们主要卖的货物是玩具,福州泥娃,这是一种儿童玩具,用泥捏成形态各异的小孩,有的小孩翻跟头,有的小孩在撒尿,有的小孩坐地下打滚……据说这些小孩有三百六十个形象,他们用泥捏好后,经过轻轻烧制,烧成陶制,外面涂上油彩,成为一个个身穿宋代时装的可爱玩具,让小孩拿来玩耍。
这些小陶人如果放到现代,个个都是天价,据说现代只能凑齐六十多个小孩形象,而国内只有十六尊,这十六个宋代陶人每尊的拍卖价格在千万美金,而在宋代,每个价值三文钱。
“贵了!”赵兴坚持说。犹太佬真是骨头里也要榨出油来,据赵兴所知,这些杭州泥人,别处也就卖一文钱一个,赵兴这个城堡堡主拉下架子来跟这群犹太佬讲价,那犹太佬竟然每个陶人卖三文钱。
真是气死人。
程阿珠捏着几个陶人,爱不释手。她将其中一个陶人递到孩子身边,这孩子立刻捏在手里往嘴里塞,赵兴看的一阵心惊肉跳,但他才把泥人从孩子嘴边移开,那家伙闭着眼睛大哭起来。
犹太佬压根不肯降价,他从灯棚上摘下一盏灯来,塞进赵兴手里,嘴里说:“领主,这个价格没法商量,你买的多,我可以优惠你一盏灯笼。”
陈伊伊不愿意了,她瞪着犹太佬说:“我家产的——这灯笼我家产的。”
犹太佬脸部红心不跳的回答:“少母,这东西是你家产的,可我不是白拿的,我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陈伊伊继续争辩:“这琉璃灯,铜架子,琉璃,包括里面的蜡烛,成本只有四百文,你从我家拿,内知最多卖你五百文——好像你就是做账的人。”
犹太佬笑得很开心:“少母,别跟我谈成本,这东西在夜市上卖五贯,五贯呀!你买三百个陶俑,不足一贯,我却送你价值五贯的灯笼,算一算,我亏本了。”
陈伊伊怒了:“什么一贯?你刚才不是说装桃人的箱子要卖一贯,桃人全套的,格外难得,要卖两贯?还有,我还买了梳子,发簪,林林总总的物事,你总算我十贯钱,你一个鞑子还知道叫我少母,也不让价,岂有此理。”
那犹太佬摊开手,耸耸肩,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转向赵兴说:“领主大人,你如果需要礼物——这些全拿去,一个钱不用掏。你如果需要交易,十贯钱,一文不能少,我额外赠送你一盏你家自产的琉璃灯。”
陈伊伊被这犹太佬气乐了,眼角瞥见赵兴已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兴趣,准备起身离开,她愤愤不平的丢下一句:“打包,送到我家,给你,你这吝啬的一赐乐业人。”
犹太佬捡起陈伊伊丢下的那枚金币,在周围犹太人欣赏的目光下,欢快的喊道:“谢谢,慷慨的少母大人。”
赵兴心悬城堡的安危,晃了一圈就匆匆坐上马车带人回家,而其他人直逛了一个通宵,等到天亮才回到城堡。
正月十五,宋代狂欢节的顶峰,苏轼早早的准备好午宴,款待他的那些同僚,众人都打算趁元宵节出游,这顿酒席吃的寡寡的,大家鸡鸣叫来官妓,也无心听取赵兴家中的歌舞,太阳一落山,宴席则匆匆结束,苏轼带着人呼啸而去,赵兴则借口照看孩子,留在了城堡里。
酒喝得多了,赵兴摇摇晃晃的走向厕所,一名倭女女侍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边照料,行到门口,赵兴止住了脚步,诧异的指着门联上挂的一个桃木人,问那倭女:“谁干的?”
倭女仰脸看了看桃木人,噗嗤笑了,那桃木人四肢俱全,脸上没有五官,写了两个蝇头小楷“赵兴”,胸口则写了一个大号的“验”字。
那倭女捂着嘴小声笑了一会,低声说:“还能有谁,一定是陈少母。”
赵兴闷闷的点点头,随口说:“守在门边!”
而后,他低着头,颇为郁闷的走进厕所。
厕所门上悬挂桃木人,是一种唐代的“迷魂术”。据说唐代妇女如果得不到丈夫的爱,就在每月的初一,一大早起来向东南方向走,遇到的第一棵桃木砍去桃木的枝条做成一个桃人,上面写上丈夫的名字,胸口写上“验”字,初十五挂在厕所上面——据说这样就能够使丈夫回心转意。
赵兴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那么倭女正在搓怀纸,她将怀纸搓成两个棍,塞进鼻孔里,看见赵兴出来,立即提起厕所旁边的木桶,拎着刷子进厕所。赵兴只听见厕所里水声哗啦啦响个不停,情不自禁的嘟囔:“要节约用水啊!”
那倭女耳朵很尖,听见赵兴说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好奇的问:“节约水,为什么?为了过上猪圈生活?这么臭,节什么水?”
那倭女一边说,一边使着媚眼,语气似乎是质疑,更像是调情。这话将赵兴噎得直翻白眼,他一拍大腿,喝斥道:“拿梯子来。”
那倭女赶紧忙完手里工作,一溜小跑跑回厕所门前,就地蹲下身子,埋着头,作出一副挨揍的姿态,看的赵兴直想打人。
“长门殿,上来吧,我能撑得住”,倭女拍拍自己的肩膀,呼喊道。
赵兴抬了抬脚,一咬牙,踩上了那倭女的脊背。倭女的身材并不高大,扛起赵兴这个壮汉,竟然很稳,等赵兴爬到门上,揪下了那个桃人,而后跳到地面,那倭女鞠着躬说:“长门殿,请先走一步,我还要再刷刷茅厕。”
赵兴将桃木人揣进怀里,背着手向自己屋里走去。远远的看见屋门口蹲着个人影,正拿着养花用的袖珍铲子铲门前的土,并将铲出来的土细心的装入一个布袋中,赵兴摇着头嘟囔:“一个也不安生。”
那门口蹲的是喀丝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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