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了年底都开始盈利,因为商业交易的繁荣,陕西路上的商税也直线上升——这笔钱朝廷不收,是留给陕西路做战争费用的。
有了钱的赵兴又开始忙着给环庆路百姓发钱。他决心让环庆路的百姓体会到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红利,让他们知道:人世间做什么生意,都没有发动战争来得暴利。人穷不怕,去打仗,打败西夏人就能富足。
这年冬,赵兴开始带着如山的粮草与肉食巡视环庆路附近,逢人就发给几斤肉,几斤酒,一口袋粮食……
西夏使节是在归德川口紧赶慢赶赶上赵兴的,当他在宋军的引领下,登上归德堡城墙时,在场的宋军军官正忙着将一个金色的小圆筒揣进怀里,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散开。
西夏使节扫了一眼墙头的宋军,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
如今宋军的装备已经完全不同了,秦丹上的奏章上,详细解释了环庆路的发展,并向朝廷解释环庆路上的铠甲战具价格,要比京城便宜十数倍,与其长途转运,路途损耗严重,不如今后准许环庆路上自己筹集军资。朝廷随即准了这个上奏。接着,赵兴便利用封桩钱大肆采购军械铠甲,以装备他的部队。
现在仅仅是开始,环庆路上八成的军士们已经换装。高级将领一身青唐甲(板式甲),连士兵也能穿上一身金丝软甲,连头包裹在一起。以至于西夏使者举目望过去,只看见一片金属的海洋,那些银亮的铠甲衬着日光,耀的人睁不开眼。
赵兴看见西夏使节在眯着眼观察,他知道对方想什么,笑的很和蔼,不等对方说话,拱手拜谢:“感谢夏人的连年入侵,我陕西军民终于觉悟了,他们知道战争使弱小的西夏越打越强,现在他们学会用西夏人的手段对付西夏——一旦觉醒,我们跟夏人不一样,我们背后有整个富饶的大宋支持,有一万万同胞支持,我们也将越打越强。
瞧吧,夏使,把你看到的一切回去告诉国相梁乙逋,告诉他这只是开始。我只是刚刚投了一枚小石子进水,如今正在余波荡漾,马上,鄜延路、泾原路、秦凤路都将被这股波涛波及到……从今往后,陕西这片就是我大宋的兵库,是我大宋的战争源泉。
如果你是来找我抱怨的。打住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走上战场,就要准备承担战败的责任;坐在赌桌上,你就要愿赌服输。一旦被打败了,不要像个无赖一样还要讨回赌资。对我环庆人的怒火,最不该抱怨的就是夏人。我环庆路都被人欺负了数十年了,由此上朔,我们已经忍受了百年的战火。如今,轮也轮到我们坐庄了。
回去吧,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每一个夏人,告诉他们,大宋的反击开始了。你们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拿不到。”
西夏使节听不懂赵兴所说的道理,因为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天朝上国应该泱泱大度的忍受四邻的欺负,仁义宽厚的无视周围国家对它的劫掠,等待这些国家读了圣人教诲后自己觉悟——按照圣人教诲,当地人入侵时对敌人举起刀,那就是“以暴制暴,非仁也、非义也”。
但现在赵兴的强硬打破了他的认知。
喘了几口气,西夏使节强词夺理的质问:“大人,今冬夏境的大火是否出自宋军之手?”
赵兴打了个哈欠,淡淡的一句话:“天罚,管我何事……这算是最后答复,退下吧。我实在太懒,不想多说。”
西夏使节甩袖怒气冲冲走下城楼,身后传来宋军军官的哄笑。他又气又急,正在这时,他看见一物,简直气晕了。
他看见一个堡丁模样的人,肩上背了个水罐,手里拿了个金属喷嘴正在三心二意的浇花,他手中那细细的铁管喷出雾一样的水花,喷在花瓣上,水珠仿佛露珠,简直美极了。那薄薄的水气滑落空中,还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彩虹。
这位堡丁一边喷水,一边还把手伸进彩虹里,脸上含着别有意味的微笑,笑的很真诚。
西夏使节怒了:“我就知道这大火是环庆路干的,怎么不是你们环庆路?这不是纵火器吗,就是这玩意,我们抓住了三个纵火人,他们身上背的都是这种罐——骗子,环庆路上全是骗子,敢做不敢当的,不是好汉。”
城墙上,赵兴听到了西夏使节的咆哮,一脸无所谓。
归德堡堡主摇着头说:“西夏人有信义吗?没有信义的西夏人居然要求别人守信,奇怪了?!”
赵兴笑着摇摇头,调侃说:“他们敢作敢当——抢了别人敢大声炫耀。我们不敢说,是因为咱们这里儒生太多,这群腐儒对自己的同胞不见得怎么心疼,但有敌人受到损害,立马就会跳出来指责我们不仁义……所以我们只做不说。”
堡墙上大多数是武官,赵兴身为文官说这话,武官们都喜欢听,但他们不敢表态,因为在场的除了赵兴外还有一位文官:伴辽使、职方司郎中孙琮。
军官们嘿嘿而笑,孙琮皱皱眉头,说:“赵大人,你看,跟我一块来的人都走了,唯我还留在这,你说要将手雷,新式火油交给我,还说要给我掩饰,可我现在没见到新武器的一星半点,这快过年了,赵大人可不要再推脱了。”
赵兴拧着眉说:“我一直在推脱——这你都看出来了。可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在推脱。
新火药配方可以交给你,但你不能把我的工匠拿走。你说,你把这些人拿到京城干什么?环庆路上本来出产火油,出产硝石,就地加工能省不少路费。但拿到京城去,你们要把材料千里迢迢运了过去,在千里迢迢运回来,成本高昂且不说,时间呢?你耽误的起,我可耽误不起,环庆百姓也耽误不起。
敌人来了,打到门口了,我的火药不够,怎么办?打报告向你要,等你花两三个月功夫运到环庆,西夏人早带着打劫来的东西回家过年了——老兄,战争不是这么打的。”
孙琮跳着脚说:“赵大人,朝廷那里你总要给个交代吧。”
“当然当然……要不这样,你带着配方走,我最多给你三五名匠师,指导京城军器监”,赵兴颇为无奈的一摊双手,继续说:“再多的,没有了,我环庆路面临战火,左近的鄜延路泾原路还频频张口问我要军械,你也看了,我自己都不够,还要应付左右两头恶狼,如果此时朝廷再抽走我的人……干脆让朝廷下令,准许我们投降西夏人,这仗不用打了,还免得他们年年来屠杀我们。”
赵兴最后是彻底耍无赖了,孙琮气的直哆嗦,但他却对赵兴无可奈何。
在宋史上,火药第一次出现在军中也是一个团练干的事,1002年,冀州团练使石普也制成了火箭、火球等火器,并做了表演。此后,火药就成了宋军的标准装备。宋军用火药喷出烟火云雾,营造出神奇迷离之效,以表演诸军马戏、以及木偶戏中的烟火杂技——以此赢得皇帝的欢心。
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宋朝那貌似数量庞大的军队压根不是用来战斗的,他们只是一群“武装戏子”,专门表演娱乐节目,以营造那种盛世繁华的气氛。而火药就是他们最重要的道具,类似演出时的锣鼓与演员身上的戏服。
火药传入军中后,宋朝庭并没有制定严格的限制政策,按正常的途径,它需要两百年的历史才能被人真正重视,并发展出突火枪。在此期间,民间艺人也可以自己调配火药用于表演,朝廷并无禁止。
正是因为这个传统,赵兴才大肆自制火药,并向购买大白菜一样,不通过军器监,动用环庆路自己的财政储备装备各军——军器监怎么会限制军队购买大白菜呢。
但今年的战斗后,火药的威力越来越令人震撼,孙琮这次来,一个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环庆路上配置新火药的工匠调入京城……不幸的是,这一年京兆府范纯粹做了个恶劣的榜样,他理直气壮的扣押国使,让赵兴可以底气十足的扣押环庆火药匠师,就是不调给朝廷。
孙琮刚开始以保密的理由劝解赵兴,但今非昔比的赵兴不吃他那一套,他就以运输时效来责难孙琮,眼看快过年了,赵兴的拖延让孙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带着哭腔恳求:“离人啊,赵大人,要不,你让我先看看那些火药兵器作坊。那些炸弹、火弹实物。我在环庆已经跑了几个月,通没有看见一枚实弹,你的作坊在哪里?你老说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可环庆路上谁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火器坊,它在哪里?朝廷方面,你总要给个交代吧?”
赵兴打着哈哈:“我不是答应给你现场演示吗,今晚就动手,梁乙逋在没烟峡修筑赏移口、割踏寨,这两个名字我极不喜欢,今晚我们就烧了他这两个寨子。”
归德堡堡主噗嗤乐了:“大人,这两个寨子还用烧吗,草原大火一起,梁乙逋退军三百里,那寨中守军受不了烟熏火燎,水源断绝,早就撤了,只是我们没有余力取了它而已。”
赵兴伸手一指堡墙下:“我的学生今天给我送来一件新物事,据说它是梦溪先生设计的,可以在地下十米左右取水,草原上有了水源就有了一切。我们今晚就占了赏移口,花十天时间建一座石堡,而后用炮火封闭没烟峡,今后,那里就是我们出击西夏的基地……事不宜迟,动手吧。”
这场战斗没有什么悬念,三千民夫扛着柴火,在弓弩兵的掩护下逼近赏移口城堡,他们在城堡附近丢下柴草,而后由纵火兵上前把柴草点燃……赵兴采用熏马肉的方法,对赏移口留守人员一通熏烤,大火熄灭后又发动三万民夫快速筑城,并往城堡里运送储备物资……
等这一切完成,梁乙逋只不过刚刚得到消息。
从赏移口到梁乙逋的军寨,数百里的草原余烟渺渺,见不到一个活物。不时还有火头复燃。西夏斥候好不容易绕过火场,赶到梁乙逋军营,梁乙逋得到消息,率领三千精锐赶到赏移口时,面对他的是一座雄伟的石关。
一名西夏军官观察了许久,兴奋的说:“大人,他们还没来得及修路——赏移口附近没有路,说明他们只是一支孤军。我们可以实行骚扰,让城堡中的人困守堡内,孤立无援。”
梁乙逋愣了半天,突然狂笑起来:“没用了!宋军现在有了炸弹,我们孤军上前,他拼着一个人换我们一个,我们换不起。大宋有一万万人口,我们才有多少?
再说,今年赵狗官掠去我们上万匹战马,他已经有骑兵了。这赏移口背靠洛川,他的骑兵不怕补充,我们背后是三百里的灰烬,跟他拼消耗,拼不过了。”
又有一名军官建议:“上书宋朝庭,宋朝廷讲仁义,我们只要说的凄惨点,朝廷就会撤换赵狗官。赵狗官不在环庆,以后我们抢起来就方便了。”
“看看吧”,梁乙逋有气无力的回答:“不过,使节不能从陕西入境,要从河东走,但愿朝廷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结果。”
第二百四十五章 焚琴煮鹤好风雅
第二百四十五章 焚琴煮鹤好风雅
一条国境线隔着两重天地。
梁乙逋在西夏境内,面对赏移口无可奈何;而赏移口内,赵兴放下望远镜,兴高采烈的招呼从人:“来人,快把我珍藏的那条马腿拿上来,我要举行烧烤大宴。”
仆人们兴冲冲的扛来一条黑黢黢的干瘪马后腿,孙琮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问:“离人,这马腿卖相可不怎么样,我听说你喜欢精致的饮食,怎么也收藏这玩意?”
赵兴像献宝一样,充满炫耀的得意:“子枢(孙琮),别看这马腿卖相不好,它的来历可不凡。这是贺兰原郡守的战马,原本那战马是白色的,骑在上面的可是为白马王子啊。当初我们攻破贺兰原时,这位白马王子就骑着这匹马指挥西夏人拼死抵抗,结果被我们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后来,我打听了,那位白马王子是贺兰原府尊长子,为了表示纪念,我砍下了这匹马的后腿,拆了贺兰原郡守的房子,用他家的房梁将这支马腿、按金华火腿的秘法,精心烘烤成烟熏肉。
不易啊,多珍贵啊。从此西夏人没有贺兰原了,你再想找贺兰原郡守的房梁,永远不会有了……那根房梁可是纯正椴木的,多好的房梁啊,多好的战马啊,多好的白马王子——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多珍贵?!如此炮制出来的这块烟熏肉,那也是百年不遇的玩意,平常我都不舍得拿出给人瞧一眼,今天西夏国相在城下,我们在城上煮这条马腿吃——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风雅!”
雅,确实雅!叫赵兴这么一说,孙琮那种文人追求风雅的痴狂劲也犯了,他连声催促:“快生火,快生火。不要等国相走了,我们看着他留下的烟尘,吃肉喝酒。”
趁士兵生火的功夫,赵兴眺望着城下的西夏兵,志得意满地询问孙琮:“子枢,记得你在密州见我的时候,王定国(王巩)曾笑言我是:九品的做官水平、八品的诗文、七品郎中、六品商人、五品的治世水平、四品农夫、三品厨子、二品的盖房本领、一流的讨好女人。
现如今,我从五品、你才七品,王巩那厮屡遭贬谪,不提了……由此可见,我这‘九品的做官水平’远胜于你。嗯,也远胜与王定国——这厮走一路贪一路,贬来贬去,现在才是个从六品官,哈哈!”
孙琮翻了个白眼:就你还笑话王巩吗?据说王巩在密州看着你贪污的记录只想哭……唉,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贪,怎么你做贪官做得如此滋润,而我现在清廉的像豆腐,也还是个七品官。看来,我做官的水品连九品都不如……
孙琮正在感慨,赵兴已接着说道:“我最气不过的是王定国说我‘八品的诗文’、‘五品的治世水平’,我的诗差吗?首首都是千古传闻的诗呀,差在那里?还有,我治理地方的本领怎么才算到五品,我要是五品,五品之上有谁,说来听听?”
赵兴说这话,孙琮也服气,连归德堡堡主也服气,他当时正在帮赵兴生炉子,听了这话立刻说:“是呀!安抚大人只用了一年就是我环庆转守为攻……这还则罢了!使我环庆能从战争中获益,使我环庆兵勇不以拼杀为苦,人人奋勇……光这项本领,古今能有几人?”
赵兴还没有被归德堡堡主的谄媚熏晕,他端着酒杯,实事求是地说:“也不能将功劳全归与我——‘深垒浅攻’计划出自于章大人,没有我,章大人也能成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环庆路恢复元气,功劳也不在我,是朝廷划拨五十万贯补贴,五十万贯茶药钱的缘由,没有我,环庆也能恢复元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就是因人成事,将事情的演化加快了点速度而已。
至于说到‘令兵勇以征战为乐’——这我就不客气了,确实,这是我的功劳。”
“啪啪啪!”孙琮击掌,赞叹说:“转守为攻,功在章经略;环庆恢复元气,功在朝廷;自言‘因人成事’——古往今来,立下如此开疆辟土大功,尚能如此清醒,不贪不骄不躁,也仅赵离人一个而已。至于你说的‘令兵勇已征战为乐’,我就不跟你争了,勉强算你的教化之功吧。”
“瞧,我们多有共同观点”,赵兴笑的嘴合不拢,连声招呼:“吃肉吃肉——跟我走,绝对有肉吃!”
孙琮最不想看到的是,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赵兴这里吃酒啃肉,对面的梁乙逋不敢停留。他穿过这三百里的火场,途中战马士兵都饥渴的喝了几次马尿,对面赏移口的虚实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环庆路上的赵狗官是个傻大胆,此刻士兵与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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