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譬如,人都是左手持盾,右手握剑,是吧?”那名一赐乐业人用卖关子的口气,慢悠悠的说:“当人遇到攻击地时候,持盾的手是如何运动的?”
曹煜用手比划了一下,纳闷的说:“这样……一般就这样,这其中有什么原理?”
一赐乐业人笑了:“瞧,持盾的手要伸展出去,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左手会向什么方向伸展——稍稍向右,同时,身体不自觉的向右侧移动——这是因为手的距离限制,盾牌沉重,身体必须靠上去才能省力,且身体紧贴盾牌,是下意识期望得到盾牌的掩护,这就是‘左翼恐惧症’。
家师说:这也意味着步兵阵型最怕左翼受到打击,因为左翼没有还击力量,它是拿盾地手,遇到袭击只会向右躲藏,同时希望盾牌能掩护自己。
两位刚才看了那么久,难道没有发现,家师指挥骑兵地时候,总是攻击步兵的左翼,而当家师指挥步兵地时候,遇到左翼攻击,总是争取全军转向,用正面迎击部队?”
曹煜醍醐顿开:“左翼!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步兵阵列有时候坚如磐石,而且反击凶猛,有时候却一处击溃,同样的兵,怎么打起来结果却不同,原来还有一个攻击方向问题……
对了,骑兵,骑兵的移动速度太快,总是能够捕捉到曝露的左翼,难怪我们的步兵即使能与骑兵相持,却总是应付吃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两人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赵兴与帅范在那里已经用锡兵模型开始演算火枪阵型。以往这两人只知道火枪威力巨大,没能亲身感受火枪的实战效果,这次,经过黄河北岸这一战,有了实战经验的二人对一些火枪射击数据有了感性认识,双方商量好一些设定后,开始在大图上演算火枪大阵。
曹煜与张敦礼光顾着听一赐乐业小吏地解释,错过了赵兴与帅范讨论设定的那一段。等他们醒悟过来,抬眼一看,发现一大堆参谋围在赵兴与帅范跟前,两人用一大堆棋子进行排兵布阵,每一次步骤,那群参谋则进行大量的计算,曹煜按不住震惊,凑上去仔细聆听。
今天这一课。让曹煜获益良多,赵兴与帅范的举动为这位驸马爷推开了一扇门,展现了一个新世纪,曹煜一边拼命记忆参谋的推算结果,一边频频惊叹:“原来。战争可以这么打,原来战争的每个步骤都可以预先推算出实际效果,原来……难怪《孙子兵法》‘庙算’篇遗失,这么复杂的计算方法。有几个人能够学的会,记得住?”
曹煜震惊完,眼角扫向张敦礼,发现这位驸马爷也嘴中喃喃,脸上按耐不住地狂喜与震惊。
“这种排列方法不行,阵型的存在在于减少自己的伤亡,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你这种阵型。虽然防守严密,但没有达到最大杀伤,最大输出火力的效果”,帅范皱着眉头回答:“考虑到火枪的装填速度,这种阵型并不能使骑兵冲击受到致命遏制……再来。”
曹煜憋不住了,又问:“为什么是空心方阵,阵型难道不是越严密越好吗,遇到空心方阵。重把冲击的话。岂不是一冲而过?”
帅范看了曹煜一眼,反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从西洋阵法中推敲对付骑兵的方法?”
张敦礼回答:“无非是我大宋失去战马太久。我们尚无完整地对付骑兵的手段。”
“对!夫子曾曰:礼失,求诸于野。这‘礼’也可以理解为‘规则’或者‘方法’。我们手头没有现成的步兵与骑兵交手的实战例子,即使是古代以步胜骑的完美战例,我们地先祖也没有详细记录整个战斗过程。与之相反的是,西洋人在这方面记录的很完善,甚至具体到每个兵种的搭配与士兵战位。
我广南东路如果南下,会碰到阿拉伯地马木留克骑兵,而大宋目前的威胁来自北方,北方也是以骑兵为主的胡人。故此,我大宋想长治久安,就必须探讨出一种能够战胜骑兵的战术。我认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当我们现存的典籍中找不到方法时,就从西洋寻找,希望西洋人现成的经验能够给我们启发。
曹将军即将留守大名,这是面对辽国的前线,今后免不了要接触辽国骑兵。我家大人请你们来目睹这场推演,是让你们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你找到解决手段,无论什么难事总有办法解决。
二位现在看到就是一整套解决事务地办法——没错,二位现在看到的就是兵法当中的‘庙算’,也是兵法当中最难学,最高深的学问。
古人在典籍中多次说到的‘庙算’,说到‘纸上谈兵’,就是两位今天看到——完全用数字方式计算战争胜负的。但遗憾的是,历代都将这种测算手段当作秘术,束之高阁,隐秘不与示人,以至于现在失传。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大宋多数军将都能够掌握这门学问,以我大宋地国力,何至于被北方胡人欺辱地成这番模样,所以保密不是战胜胡人的手段,相反,我们应该让这些知识尽可能多地被我们的将领掌握。甚至为更多的普通人所掌握,这样,即使我们的军队输了,民间也会诞生出更多的抵抗军将——知道怎样打仗的抵抗者。”
曹煜默默想了片刻,拱了拱手,黯然的说:“这,我作不了主,且我以为,我大宋兵变频频,若是普通军汉也知道怎么打仗。那么我大宋更不得安宁了!
这不妥,官家那里通不过,御史那里也不会允许。不如……不如这样,赵兄,我有一子名曹晟,今年七岁,我让他追随赵大人南下,在赵大人身边好好学习一下。不知赵大人肯不肯教导我那劣子!”
曹煜的意思是说:要求朝廷开放禁令,在学堂里公开教授武学生怎么进行庙算,皇帝有自己的考虑,肯定通不过,而朝廷大臣也不敢把这门学问让人人都知道。
然而,这门学问却是每个簪缨世家都希望掌握的,大宋信任簪缨世家,而赵兴掌握这门学问。不如就将它教导给新一代将门子弟,以此换取将门的友谊。
曹煜介绍的儿子曹晟在历史上也非常有名,这人是因他老婆而被记入历史地,他老婆是宋徽宗的女儿荣德帝姬,荣德帝姬初嫁曹晟。靖康之变中被掳,成为帝姬当中仅剩的几个活着忍受淫辱至燕京的皇家女,在曹晟被杀后,荣德帝姬作为战利品。“改嫁”胡人的习古国王。
赵兴此时已经推演的八九不离十,他抬起头来,回答曹煜的问题:“为什么是空心方阵——西洋人认为马是一种胆小的动物,它不会自动往枪尖上撞,如果给马留下一定地缝隙,马会自动的绕开枪尖,任马上骑手如何驱策也没用。所以,即使我们摆出空心方阵。辽兵的战马也不会正面冲击我们的阵线。
而空心方阵最适合精兵路线,我们可以用最少的兵力,摆出最大的防御正面。而且步兵真正遭遇到骑兵的时候,能够起到有效打击的也就是前面几排,剩下地人都是没用的人。与其让后排的人员待在阵中,眼看着同伴的伤亡而制造恐慌情绪,不如将他们拉上去,让他们把力量用在直面敌人上。”
帅范接着补充:“胡人最擅长的攻击手段就是骑射。摆出空心方阵。阵心压根就没有人,这会减少胡人骑射地命中率。胡人的命中率低了。对我们的伤害就少,而我们则可一次性押上所有的力量,让在场地士兵都参与战斗,把我们最强发挥出去,这才是空心方阵的妙处。
除此之外,利用林立的长矛阵,诱使战马按照我们预设的路线走——这就是我家大人所说的‘预设阵地’让敌人的骑兵按我们选定的路线走。这法子的绝妙之处在于:火枪最大地长处是打击远,给敌人的伤害大,让骑兵在两个空心方阵之间通过,在敌军对我方进行骑射的时候,我方一次性最大输出火力……
敌人的弓箭岂能比得过我们的火枪,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甩掉笨重而移动缓慢的厢车,随时轻身追击,并利用望远镜的效果,预先发现敌侵,一旦遇敌,则立刻摆出空心方阵。
刚才我们推演的是怎样一次性最大输出火力,同时避免自己地伤害。两位看到了,我们地阵型中没有盾牌兵,全是长矛与火枪。如此一来,士兵的负重减少了,若是再用相应铠甲降低士兵损伤,我相信,即使我们深入辽国境内,也能层层推进,令辽人无可奈何。”
帅范说罢,一名以色列参谋兴奋地补充:“本次作战我们还有两样武器没有用上,一个是重炮,二个是手雷,在我们的大炮面前,没有攻不破的堡垒,而我们的手雷,让辎重兵,仆兵也能给敌人骑兵造成最大的伤害——这样推演下来,下次我们遇到辽人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打了。”
赵兴回答完曹煜关于军事上的疑问,而后又补充:“曹兄刚才说,这个‘庙算’的学问不可能公之于世?罢了,既然如此,我愿意与‘将门’共享这门学问,等回京后,你把儿子交给我,我替你教导。”
“不用回京,我曹氏出任地方官,是可以携带家眷的,小子晟就在大名府,我这就写信让他来。”
张敦礼马上插嘴:“张氏、王氏各出一人,请赵兄一并接受。”
所谓张氏、王氏,也是大宋著名将门。张氏就不用提了,王氏有两支,一支是宋初大将王审琦遗脉,其曾孙、左卫将军王师约娶了英宗陛下的帝姬徐国公主;一支是宋初大将王全斌后裔、其曾孙王诜娶了蜀国公主,没有后代遗传。
这样一来,将门交出的新一代人选可谓都是”驸马党“,其老爹是驸马,他们后来也个个成为驸马,等于将这门学问收藏于皇家,并与将门分享。
能够学到这门失传已久的古兵法不传之秘,曹、张二位心情轻松,他们转脸又询问那名曾向他们介绍欧洲剑术的一赐乐业人:“听说你们跟何鲁扫古打了一架,以相扑的方式论是非,不知道你这小子上场了没有……嗯,当时的胜负如何?蒋大人只是隐约提到你们可能交手了,却没有说详情。”
那名一赐乐业人咧嘴笑了:“小子无能,只学了一个皮毛,上场的是主力是萧氏兄弟与老师的家丁、几位昆仑奴,曹大人是不在现场,要是在现场,立刻知道‘蹂躏’这个词如何注释。”
曹煜噗哧笑了:“听说何鲁扫古事后服软了,我猜该想到你们是打胜了,但我没想到胜的如此轻松,蹂躏,是该好好蹂躏一下那群目中无人的草原蛮人。”
赵兴与帅范整理着现场笔记,曹煜拉完关系,一把拉住那名以色列人的胳膊,亲热的说:“你是赵大人的弟子吧,来来来,我两人听的都不全,我们书记官听到一些词,却不解其意,你小子帮我修订一下,某家必有重赏。”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会娱乐百姓的军队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会娱乐百姓的军队
这场谈话的内容不久也传入宫中,小皇帝赵佶手里拿着曹、张二位递上来的密折,这次他谁都没给看,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慢慢品味这份密折。
密折中,曹、张二位将兵棋推演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而后将兵棋推演所泄露的“北岸之战”情况完整的描述出来,这两人也接着谈到赵兴那群幕僚的计算能力,曹煜还在密折里感慨:“昔日常听说赵离人擅于运用天地之威,运用草木人心,以势压人,以势取胜,今日臣是看到了。
臣以前看到赵离人的战绩,常常以为不可信,其中多少有点鬼神妖魔的痕迹,胜的不可思议,但如今我知道,赵离人在开战之前,竟能把每一个步骤计算妥当,连出现的意外都估算到了,此等人才,想一想都不寒而栗,人耶?神耶?高山仰止!”
稍后,曹煜又在信中谈到赵兴的以色列学生,他说:“臣过去也曾听海商说,西洋南洋的世界并不是蛮荒一片,今日听到此人谈到西洋阵法却依旧感到触目惊心。原来,西洋南洋人也在研究战法,而我大宋却是初次得闻。臣听到这话出了一身冷汗:契丹沟通大食、麻离拔(宋代对也门的称呼),当日臣所闻,契丹人是否早已知道,如此,我皇宋便落入契丹后手。此情此景,岂不令人忧虑……
臣也曾责问过赵离人,为何要选用西洋阵法——赵离人解释说:信息决定判断。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判断出最适合打击辽人的手段,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使自己获得尽可能全的信息——即使它来自西洋。”
张敦礼的信跟曹煜如出一辙,通篇的钦佩话,他在兴奋中,在分析了宋辽之间因为火器地出现而出现的微弱变化后断言:随着赵兴新式战法的推演成熟。朝廷恢复幽燕之日,已经指日可期。
赵佶看完这段,心情激动,他在殿内圈着圈,自言自语:“不妥,不妥,广东枪手是广东经略司自己掏钱负担,这支军国利器不能操持于地方之手。不妥!
海外不是蛮荒一片,它山之石……曹煜多虑了,论起对海外的了解,契丹拍马也追不上我皇宋。赵兴以海贸起家,对西洋的了解其实契丹人可比。如此算起来,倒是朝廷闭塞了。
庙算庙算,赵叔叔驻兵黄河,是否庙算。他与辽人交手,匆匆结束,又是否庙算……这些,都需庭对一番……”
赵佶在殿中盘算的时候,顺保寨、赵兴已经奉召起身了。队伍的前方是宋辽两国和谈正使——蒋之奇、王师儒。队伍的后面是张敦礼。赵兴与帅范一左一右,摆开全副仪杖,浩浩荡荡地尾随着两位使节向京城进发。
曹煜的送行队伍到大名府边境为止,等曹煜走后。赵兴的队伍里多了几名小孩,这是张、王、曹三星将门送来的下一代当家子弟,除了这三姓将门外,石姓将门在获知消息后,也临时加了进来。而石姓将门的加入,也让赵兴将大宋一线将门一网打尽。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得知宋辽签订新合约的百姓自发的聚集在官道两侧迎候。
自澶渊之盟后,辽国频繁的小规模骚扰。让大宋不得不在河北维持庞大地军队,新签订的《武清盟约》虽然是一份地方合约,但在新合约中,辽人答应将小规模掳掠行为视为犯罪,并愿意接受宋朝庭的通缉要求,这也意味着每年一度的“打草谷”终于平息了。
故此,虽然朝廷可以压制宋辽交手的消息,在河岸上发生地事仿佛是一群鸭在争吵一般轻描淡写。但沿途百姓不管朝廷保持低调的意图。他们自发围拢在道边,把内心的欣喜展露在脸上。情不自禁地冲全身而退的宋军欢呼。
大宋汴梁、万胜门外,翰林承旨赵挺之一身大红袍站在官道当中,他身后站着太监梁师成。后者手里托着一个红缎覆盖地空盘,神情倨傲挡在道中。
蒋之奇见了这番景象,乖巧的停下脚步让开道路。赵兴与帅范见此,从马上跳下来,摆手止住军队的前进,两人稍稍打了个眼色,单身向前。
走到梁师成托的空盘前,赵兴还有兴趣跟梁师成调笑一番:“大阁,拿稳了,很重的。”
梁师成讪笑一下,表情稍稍缓和。赵兴随即解下佩剑放在盘中,又从身上叮叮当当的摘下三支手铳,一柄弯刀,一把匕首、一柄手斧,钉锤、银印……
光赵兴的武器堆满了盘子,等帅范解下佩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放,而梁师成现在才知道赵兴为什么让他拿稳了,他只觉得盘中的东西重如泰山,死沉死沉地,好重,好重——
大宋官员随身携带的饰物很多,但身为领兵大将,除了仪杖用的佩剑外,为兵符而已。然,赵兴似乎比别人多出来不少武器,而那位帅范就更变态了,他光佩剑就两把,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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