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抱怨完毕,不等那名太监回复,蒋之奇转脸冲赵兴拱手。笑着说:“太尉来的正好,夏国差使副令能嵬名济等,近日诣阙,进上誓表谢恩,及进奉御马。辽国遣使临海军节度使耶律应,副使中大夫,守秘书少监,充干文阁待制王衡。也来祝贺新皇登基。太尉大人精通外事,该怎么处理这两国使节,我等也听听太尉大人的意见……来,边吃边说。”
蒋之奇一边招呼,泰森已在赵兴的许可下,走进大尚局盛饭地木桶,他望了一眼木桶,发现桶内所剩食物不多。干脆连桶一块抱起。直接捞着桶里的食物开吃。
赵兴走进蒋之奇办公的房间,几杯清茶下肚。饥火更加勾动起来,他顺手抓起一只胡麻饼,刚啃了两口,回去取饭的那名太监反转,通报说:“官家听说太尉入宫,特意召唤太尉入禁中赐宴,同去的还有两名相公。”
赵兴早先就发现,国人喜欢边吃边谈重大事件的习惯,有可能是在宋代养成的。宋人就喜欢这样,把特别重大的事情放在酒宴当中,等气氛热络了,才趁机说出,而后彼此商议。这习惯虽然深受后人诟病,但在古代农奴制下,这种执政方式,却被当作“君子政治”典范,开创这一习俗地大宋皇帝乐此不彼。
禁中,皇帝高居龙案之首,两名相公一左一右坐在桌案上,桌案中间摆着大堆的食物,两名相公手头堆着大堆的文案,数名宫女侍立在两相身边替他们磨墨,太监丽彦今日当值,守在皇帝身边。两位相公面前的砚台里磨的是黑墨,皇帝面前地砚台里磨的是丹砂——宋代尚红,所以皇帝用红颜色的笔书写意见,这叫做“朱笔钦点”。
刚登基的小皇帝还算勤政,他能够亲自批阅卷宗,而以后,在赵兴地记忆中,似乎几名掌玺太监完全把持了奏章批复的工作,比如梁师成、李彦。
现在这个办公气氛有点类似于罗斯福的“炉边谈话”,在亲切的气氛中透露着一丝随意,一点不拘小节,一点家常味道。赵兴在太监的引领下,坐到桌案上,皇帝提了提朱笔,示意他自己吃饭,而后侧耳倾听两位宰相的汇报,两位宰相只在赵兴进来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冲后者点点头,而后一边就着清茶吃点心,一边随心所欲的取用着御用点心,便等待皇帝批阅奏章,边随手翻弄着下一份奏折。等到皇帝批阅完了,他们已在肚里组织好语言,喝一口清茶漱漱嘴,又开始汇报。
眼前这幅场景赵兴只在现代宋人图画中看见过,却没想到自己能位列其中。想到他在密州看到地那副《太祖蹴鞠图》,画面上皇帝一身便服,跟几个大臣抢球踢,一夕仿佛也就是眼前这幅轻松随意样。
如果张择端在这里,是不是也会画一幅“徽宗理政图”,用于流传后世,如此一来,我是不是一不小心,也把自己写进了历史?!
赵兴一边去用着食物,一边侧耳倾听着徽宗与两位宰相的问答,心里暗自想。他不知道,张择端没有留下徽宗的形象,留下徽宗形象的是蔡京,蔡京画的多幅画,画面上陪伴宋徽宗的人物,后人称之为“北宋六贼”。其中就有大学士王黺问政徽宗的形象。
“诏,依例回赐西夏使节银器,衣着,各五百匹两”,赵佶批复说。
批复完西夏求和使、外加谢恩使嵬名济,宋徽宗抬眼望望赵兴,随口说:“广东转运判官燕瑛是赵卿属下的?这人才干如何?”
“马屁精!”赵兴简单评价。
宋徽宗有点尴尬,他急喘了几口气,继续补充:“朕无端得位,思想起来,当初端王地封号实在祥瑞,高炎师曾建议,我把端州封地改为辛庆府,或者升龙府。你不在广州,我把这两个名字送去广东咨询当地官员,那燕瑛回答说:辛庆府地名字,恐与交趾、西夏王都重复,而升龙府也与交趾音同,他寤夜思之,以为不如改为‘肇庆府’,方显得吉庆,赵卿乃坡公门下高徒,不知卿以为,肇庆这个名字怎么样?”
燕瑛果然是个马屁精,不过该马屁精起的这个名字确实高明,肇庆,既寓意了端王无端得位地突兀,也等于间接撇清了赵兴与端王预先勾结的嫌疑,而且这名字充满了喜庆,确实祥瑞。
“此帝王家事也,臣不敢议,不过,肇庆,这名字叫起来格外爽朗。”赵兴回答。
赵兴的意思是说:端州是小皇帝的封地,该叫什么名字就属于小皇帝自己的私事,这就是封建意识,领权意识。小皇帝爱叫什么名字纯属个人爱好,本着尊重领权的原则,赵兴不予置评。
可赵兴还忘了,他所引用的“帝王家事”这句谚语,北宋名臣还有一句更为著名的反驳话:“天家无私事,家事即国事。”
不过,在场的曾布与韩忠彦显然无视这句谚语背后的典故,韩忠彦肚里骂一句:“马屁精,这才是真正的马屁精。”随即,他将目光盯在自己面前的奏折上。
要说马屁精,曾布也是个马屁精,所以他对赵兴的话深表赞同,附和说:“肇庆府,这名字一听就透着喜庆,肇庆肇庆,我大宋由是而庆,甚好。”
曾布年轻的时候也有大才子的称号,得曾布与赵兴的肯定,小皇帝很开心,他提起朱笔,在奏章上书写了几个字的批复,转手将奏章递给旁边的太监,吩咐:“速用快马送去广东。”
批复完这份奏章后,小皇帝又一指辽国的贺表,问赵兴:“赵卿,辽国可胜吗?”
这是小皇帝第二次问出同样的问题,看来超越祖宗的心思在小皇帝心中依然灼灼燃烧,赵兴以前的回答并没能安抚这名急功近利的小孩。按现在人的说法,小皇帝是患上了年轻人的浮躁病,据说这是内分泌问题,人到了三十岁以上,体内激素才不再分泌冲动激素。
可历史上,小皇帝是个到了老年依旧做事莽撞的荒唐皇帝,这也许是他的艺术家气质作祟。赵兴扫了一眼两位宰相,韩忠彦频频暗示他否决,曾布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胜!”赵兴回答:“可胜,我大宋还没有做好准备,辽国可是一个万骑之国,陛下若给臣十年时间准备,臣当为陛下恢复幽燕。”
小皇帝激动的站了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拍着桌子说:“太祖遗训,复幽燕者,异姓当为王,赵卿若能为朕恢复幽燕,朕当以王位赏卿……”
停了片刻,小皇帝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韩忠彦冷冷的插话:“陛下,如今是二月底了,可广东的押钱纲还没有送上来,太尉大人现在在这,本相以为这事还要问问太尉大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生就一双点金手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生就一双点金手
得韩忠彦提醒,宋徽宗转脸望着赵兴,遗憾的补充:“朕刚才提到广东,又想起了朕曾许赵卿的——南洋!我大宋现在需要南洋,南洋事务离不开赵卿,东南财赋离不开赵卿,赵卿也有意南下,可广东局面毕竟太小,赵卿不如再选一个地方吧,朕属立杭州,卿待在杭州家乡,以便朕时时垂询,如何?”
说到杭州,赵兴突然想起朱勔这个人物,按时间推测,朱勔这名大商人此刻正在讨好童贯。童贯带朱勔入京后,徽宗特地为朱勔设立“东南应奉局”,以搜刮花石纲,结果让朱勔有了“东南王”的绰号,后来,更是激起了方腊在杭州附近发动起义,占据杭州作为自己的伪京。
既然宋徽宗能够破例设置“东南应奉局”这个新衙门,也该为赵兴设立一个,论宠幸,赵兴以为自己现在可比朱勔强,他是以实力拥戴端王上位的,功莫大于拥立,此时,他不提要求,满大宋谁有资格提要求?
赵兴带着悠然神往、带着恋恋不舍,带着割肉的神情回忆说:“广东原来是穷荒之地,经过我数年的治理,可算是富甲天下,我在广州可置办了一份大宅院,就这么邹然离开广东,啧啧,舍不得啊!
不过,陛下刚才既然开口了,我就勉为其难吧——在广州,我常常感觉到广州的海贸事务已经受到种种局限,譬如广州,白人蕃商喜欢去广州市舶司交易,而阿拉伯蕃商喜欢去泉州,可广州、泉州都路途遥遥,货物想要转运到内陆,极不方便。我建议朝廷再开几个市舶司,比如让杭州开埠,此外,我大宋应该设立南洋事务局,彻底定下一个长久之策,以便经营南洋。
杭州处于大运河始端,陛下这个建议不错,南方事务局应该设在杭州。统管泉州、明州、杭州、广州市舶事宜。如此一来,朝廷可以统治整个南方的海贸事业,而海贸所获得的银钱收入,也可以就近、尽快的押解入京。
同时,在杭州开埠也有另一个好处,军事上好。我这几日翻阅了唐时攻高丽的战役,发现高宗最后攻灭了高丽,是因为有水军支援。而唐太宗,隋炀帝之所以屡发高丽失败,皆因为没有水军参与。究其原因,陆路运动补给,长路漫漫。运一斤粮草上了前线,光民夫自己吃也要吃一半,甚至七成。而水军则不同,三十多人驾一艘小船。就可以运送二十料粮草,如此一来,为前线军士提供补给,便变的方便。
如今,我大宋面对辽国也呈现这样的局面,臣在密州时,曾试探过辽国临海军地实力,发现辽国船队不堪一战。若我大宋再开北方事务局,以密州、登州为基地,秘密发展水军,如此一来,可以制压辽国北方水军,一旦我宋军北伐,则可以运送奇兵,直入临海军。而后再通过水陆输送粮草。耗费既低,所需人力也小。而且便捷快速。
除此之外,我大宋设立南方事务局,北方事务局,可以将天下市舶司统合起来,只通过两个部门处理那些庞杂事宜,借助海贸丰厚的利益,以培植水军,如此做上十年,等我大宋统合了整个南洋,以南洋的财力支持北方发展火器与水军,十年积累,一旦爆发,恢复幽燕,想来不远。”
宋徽宗听的激动,曾布带着回忆的神情插嘴:“臣也曾担任枢密使,闲时也曾浏览过唐时讨伐高丽的战事,果如赵大人所说,唐高宗灭高丽之时,却有水军参战,只是臣没有想到,胜利的关键居然在这水军身上。”
赵兴点头:“广州蕃人曾经写书说,大宋的京师汴梁城是一座浮在水上地城市,大运河的便利使南北护路都通过水运,汇集到这座天下之都,如今,更增添了海陆的货物。然,最近黄河北流开始枯竭,运河开始淤塞,使得我大宋货物流转不畅。
臣在环庆的时候,曾经观察过环庆当地的情景,发现环庆与西夏百年战争,致使当地树木砍伐一空,没有了树木庞大的根系紧固土壤,大雨一下,雨水冲刷泥土,带着巨量的泥沙进入黄河,使得河水越发浑浊。
臣所忧心的是,流北水河虽然枯竭,但汴河一带水量还充足,据臣观察,由于黄河泥沙太多,官府每年加固堤坝,已经使堤坝高于汴梁城墙。前几年天气连年大旱,使得汴梁河道水量不丰,但去年流北水河重新有水,这说明雨水已经丰富起来,万一今年暴雨,汴河之水陡然加多,我汴梁城该怎么办,实在值得忧心。”
说军事,两位宰相没资格插嘴,但赵兴一说起黄河水位,两位宰相陡然紧张起来,汴梁城一直是一座悬挂在黄河水面下地城市,赵兴虽然说的含糊,但两位宰相想到黄河决口,淹没这座京城,禁不止冷汗直下,韩忠彦失态的将砚台打落在地上,紧张的自语:“如今正是春季……”
赵兴接着补充:“臣以为,与西夏虽然议和,但朝廷每年拨付陕西的茶马钱不能停,该改拨付树苗补贴。臣曾在环庆大力倡种植苹果树,这树木好,它质脆易碎,夏人用它做攻城梯,一块礌石就能砸得粉碎。用它做旋风炮,枝干无法承受弓弦之力。而我大宋却可以用它来做箭杆、手撑。另一方面,还可以用来固定陕西地泥土。
除此之外,北方苦寒,夏人与辽人都嗜酒如命,用苹果酿成的酒可以向夏人换马换牛换羊,以此来充实我大宋的国力,臣以为,我们应该赶快做出补救措施,让陕西广种树林,尤其要在北方推广苹果树,如此,方能恢复汴梁这座水上城市的活力。只要京师恢复了水上城市地活力,我大宋再大力发展海军,每发展一年。就将辽国与西夏甩脱一年,拉大两国国力的差距,等十年后,辽国、西夏已经腐朽不堪,伐辽指日可待。”
小皇帝赶紧盯着曾布与韩忠彦,吩咐:“今日所议,二卿尽快整理出奏章,以便……”
赵兴插嘴。打断皇帝的话:“军国大事,岂能透露于外?”
这话韩忠彦不懂,曾布懂,他曾经担任枢密使,知道赵兴刚才说的话,其实是一副完整的攻辽与讨伐西夏地战略计划,而这份计划落在奏章上,惯例是要刊登在朝廷邸报上的。令天下官员阅读的。辽国人只需要弄一份邸报回去,赵兴地攻辽计划就全盘曝光了。他赶紧看着韩忠彦,等候韩忠彦的回答。
韩忠彦沉吟片刻,反问:“陛下说的是南方事务局、北方事务局事宜,还是黄河的事?”
韩忠彦的意思是说。朝廷突兀地要设立一个新官僚机构,不跟朝廷大臣,告诉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就颁布实施。这违背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惯例——也就是现在地“共和思想”。
“都不能说”,赵兴赶紧补充:“黄河河岸,一半在我,一半在辽,若是辽国人知道了,以扒开黄河威胁我等,则我大宋做事,免不了要投鼠忌器——以水为兵。历朝历代不乏先例,大家可要警惕。”
韩忠彦立刻站起身来,建议:“马上派出察访使,沿黄河察访。此外,便以恩赏之名,依旧向陕西拨付茶药钱,就说陛下怜陕西连年战争,民众穷困。特意拨出内币。帮陕西百姓恢复生机——只是朝廷刚缓了一口气,又要增加支出。不知道赵大人地南方事务局能为大宋增加多少财赋?”
赵兴断然的回答:“若朝廷开设南方事务局,铸钱一项,广南大理一地能够达到每年三百万贯,市舶司一块,有望达到每年两千万贯。再加上茶税、盐税,仅南方事务局,每年力可上交四千万贯。”
韩忠彦摇头:“我听说广南除了铸造铜钱外,还铸造银钱、金钱,这三百万贯,若只是铜钱,还不够,还要加上两百万贯银钱,至于金币,则多少不限,如何?”
赵兴咬咬牙,回答:“可!”
韩忠彦又加上一句:“近日朝廷正在讨论海外贸易领,官家拟把勃泥、麻逸规划我朝,麻逸更名为‘吕宋’,勃泥更名为‘金宋’,以纪念两地规划,但我听说此两地肥沃,原本你计划给两地设立地财赋目标是每年一百五十万贯,若把这两地都划归南洋事务局管辖,再加上你弄的十多个海外贸易领,你交纳地赋税是否能再增加两成?”
赵兴上报的额度是四千万贯,增加两层,就接近了五千万贯,但小皇帝仍不甘心,他插了句嘴:“两成太少,我以为总额达到六千万贯,是可以预期的,赵卿以为如何?”
赵兴现在明白了,小皇帝叫他来禁中赐宴,是当着两名丞相商量他今后工作的安置,可六千万贯在他看来也不算多,等他把印度与阿拉伯市场开发完毕,他估计,海贸这块年收入怎么也要上亿贯,这是他根据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与贸易额测算出来地保守数字。
但他不能答应的太痛快,所以他苦着脸,低声嘟囔,嘟囔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屋内的几人听见:“可怜我广州地房子,那可是我花了三十万贯,动用了三万真腊石匠,花了五年的工夫才盖好的华美大屋,美央仑央……”
韩忠彦板起脸来,故意装没听见,曾布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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