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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耒竖起肥胖的指头,憨憨地笑着:“军报上说赵离人三月一日动身,推测行程,他应该在三月五日之前越过宁边军,火山军最后的报告是三月六日,这只船队行进的很快,沿途军队报告说这批军队外面都披着黑色的大氅,头上戴地不是范阳帽,却有点类似南洋衙门的钢盔。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这支军队十九八九是南洋衙门辖下的四兽军,还有铁骑军余部,火山军最后报告,说江面上已经见不到船,这支军队不知所踪,也就是说,他们顺利的通过了宁边军。而辽国方面至今没有反应。”
张耒说完,扫了刘逵一眼,刘逵点头赞同:“今天是三月十日,真定府、河东路边境各州县如果有消息,早该送到急报了。但现在奇怪的是,辽国方面似乎毫无反应,这支军队消失了,他们蹊跷的出现在黄河江面,又蹊跷的无影无踪。”
张耒一拍肚皮,笑嘻嘻的强调:“所以我们也不能说!”
张商英赶紧附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辽国人不提出交涉,我们绝不可说。”
黄庭坚此时已经理清了思路,他慢慢地扫了一眼陕西四路的使者,补充:“现在可以确定,陕西四路与赵离人早有勾结,甚至可以说他们知道赵离人去了哪里,只是不愿说而已——实际上,赵离人既然到了河上,难道他会打辽国吗?”
张商英定了定神,轻轻摇头,燕王性子急,脱口而出:“赵离人虽然跋扈,但我却知道。私开边衅的事情,恐怕他还做不出来。”
刘逵也想清楚了赵兴的布楚,他一指殿中的四名陕西使者,答:“一定是西夏,这四位来这里装疯卖傻,则赵离人不可能去了别处,一定是西夏。”
刘逵说完,扑到地图跟前。顺着黄河比划了一下,情不自禁拍案称奇:“妙手,东胜州居然有这么大的空隙,我怎么没有发现。辽国金肃军、河清军、宁边军都在边境上,只要偷过了宁边军,船队就驶入了沙海……”
刘逵顺着黄河在东胜州画了一大弯,手指重重的敲在西夏边境:“牟那山,天德军的牟那山城。赵离人现在已经到了牟那山城。”
黄庭坚微笑着,缓缓地说:“现在,我们要讨论地是,这场战功该如何行赏?”
刘逵首先反应过来,他马上接嘴:“枢密院——”
他顿了顿。格外强调了枢密院,又继续补充:“枢密院去年就同意了陕西发动全面反攻的计划,并自两年前就开始调拨物资,赞画这场战事。”
燕王趴到地图上顺着刘逵刚才地手指印继续比划。他的手指画了个圈子,最后停在地图某处,倒吸了一口冷气:“兴庆府!”
这个词一出,大家都明白刚才刘逵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了,张商英面色一变,殷切的望向了黄庭坚,像是寻求支持一样的询问:“黄相,赵太师享有百胜之名。此次既然他已经安然度过宁边军,你猜他会不会已经突入西夏境内?”
刘逵不等黄庭坚回答,马上插话:“会的,绝对会地,赵离人擅长借势而为,他既然发动了,此战定然有八九成把握,没准现在天德军已经陷落。”
张商英笑眯眯的点点头。黄庭坚缓缓的继续说:“赵离人已赏无可赏。我记得他事先要求朝廷对他前往鄜延路的消息进行保密?”
张商英脸上笑开了花,他频频点头:“当然。朝廷如他所请,同意了他的奏折。”
张商英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燕王不自觉的一句话泄露了他如此说的真正原因:“百年强敌,在我们手上终结,我等并将作为一代名臣名留青史,但愿——不,赵太师此去,一定能扫清西廊。”
燕王这话引得众人一起点头,张商英笑眯眯的召唤周邦彦:“周翰林,今日殿堂上地对答该如何写?”
周邦彦识趣,马上含糊的回答:“下官一定妙笔生花!”
张商英再叮咛:“那就立即给陕西诸路补发诏书——记住,一定要倒填日期。”
刘逵马上点头:“没错,我枢密院早就与陕西将领有密约,为了保守秘密,令大军先行出发,而朝廷追发诏书,实际上,朝堂大臣早已商议妥当,这诏书提前数日已经交托在下官手中,由下官亲手封存……”
……
战争还没有开始,一群官员已经开始瓜分胜利成果,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赵兴已经升无可升,这样的官员再立下很大的战功,朝廷为了酬谢他的功劳,只能杀了他,以免除他对朝廷地威胁。
对外战争的公赏是很大的,蔡京下台后,大宋的新内阁忙于替皇帝与蔡京擦屁股,也正需要这样一场对外战争地胜利,来显示他们的成就。宋夏之间已经相持了百年,如果赵兴这次出击胜利,那么这一代大臣们,上上下下一个人都不落下,不免要被史书浓墨重彩记录一番,现在,能多为自己抢夺一点功劳,必然会在历史记载中占据更大份额,于是,官员们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尽力显示自己的先知先明,显示自己的老谋深算,于是,赵兴预先不通知朝廷,借着朝廷的一份诏书便偷偷抵达鄜延路主持战局,便被说成是朝廷大臣的预先筹划,是朝廷特意设置的保密措施……
但朝廷毕竟还是对赵兴有所忌惮,胜利成果瓜分完毕后,燕王首先开口:“当以国公赏之!”
燕王没有点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着什么,张商英眼睛扫到刘逵手上的地图,这份地图是南洋衙门进献地,图上不仅标明了现在的大宋,还标明大宋的控制区。张商英寻找了半天。目光落在图上的一个点,他沉思着说:“数年前,高丽进献耽罗岛,朝廷一直没表态,这片海外土地治理麻烦,也油水不大,不如就以此岛作为他的封地……”
众人皆拍手称快,燕王意犹未尽。又补充说:“以国公地爵衔出任南洋衙门提举,不免威权过重……”
黄庭坚马上插嘴:“赵离人去了鄜延,帅范还在,万俟咏也在,此二位主持南洋衙门多年,由他们继任,想必赵离人也不会介怀。”
由一名比较弱势的官员代替强势的赵兴,也正符合朝廷地心愿。当然。依赵兴地强势,如果南洋衙门的继任者不符合他地心意,恐怕他也不会答应,所以燕王对此提议没有犹豫,赶紧敲定:“即如此。朝廷立刻下诏,由万俟咏权代南洋衙门提举。”
这是趁赵兴不在进行的夺权,但现在也只能如此,黄庭坚稍稍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王钦臣一声叹息,沉默不语,张耒哈哈一笑,笑声里说不出有多苦涩:“如此说来,灭夏之战,大家皆有收获,唯独赵离人失去最多。”
张耒此话一说。众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黄庭坚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坚持补充:“既然前期保密做地如此完善,我以为现在也需要加强保密——从现在开始,在场的官员都不得出宫,也不得与外界通消息。”
燕王一拍桌子,赞同:“没错,请两相一起署名。立刻下令封宫。你我众人就在此等候前线消息……想必,这个时候。后续消息也该来了。”
黄庭坚仰望西北,苦涩的一笑:“该来了,这几天就该来消息了。”
东胜州,黄河之上迎来了又一个日出,大平原上,早晨的太阳显得格外硕大,赵兴立在船头,看着日出的景色,喃喃自语,他回身对吟游诗人巴菲特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诗,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瞧,眼前这幅情景,没有什么言词能比这句话更妥帖,真美!”
巴菲特拨弄了一下六弦琴,不知所谓的问:“烟呢,我只看到了太阳,但不是落日,而是初升的朝阳,烟在哪里?”
赵兴回身指着船队前进的方向,远处,天际边,在朝霞地印染下,一股笔直的狼烟高高升上天空,在红通通的天空下,那股黑烟显得格外显眼,更加映衬着眼前的景象,平添一股凄美的气氛。
随着这股狼烟地升起,紧接着,在天际近处,一股接一股的狼烟渐渐升上半空,一排排狼烟,仿佛大海中排成一字航行队伍的金鱼喷出的水柱,朝霞、孤烟,苍黄地大地,孤寥的朵朵白云,偶尔被船队惊起的水鸭,风中瑟瑟的芦苇,让这一切显得如诗如画。
总有人不合时宜的破坏这幅画面,船队的桅杆上,一名水手举起了号角,奋力的吹响凄厉的军号,紧接着,船长小跑到赵兴身边,大声汇报:“前方距天德军二十里,天德军已经点燃了狼烟,请太师下令。”
赵兴懒洋洋地弹了几下手指,下令:“一号方案!”
军官大声复述:“一号方案:船队不准停留,各舰依次做好炮击准备,进入炮击距离依次炮击,超出炮击距离后,停止射击。”
赵兴点头,船长一个转身,命令水手:“升信号旗,一号方案!”
古人说“望山跑死马”,是说大平原上,见到一座山梁,有可能奔跑十天半月也赶不到山脚下。这句话说的正是眼下这幅情景。
黄河九曲,在河套地方曲折更多,狼烟升起的地方看似并不远,船队几个弯折,已经可以将河边耸立的天德堡以及天德堡的狼烟看的历历在目,但这种清晰并不是触手可及,船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赵兴的船队从东方而来,天德堡在西方,这支船队地规模太大,早晨地红霞之下,船队的白帆如同大量地蚂蝗,显得清晰无比,天德堡不知道船队的来历,但如此规模的船队行走在黄河之上,而且是逆流上行,明显的不怀好意,故此,天德堡率先点燃狼烟,随后,整个夏国境内的烽火台像接力赛跑一样,相继升起了狼烟。然而,双方的接触战还要等到正午。
正午时分,船队渐渐接近了天德堡,这处江面很宽阔,可供行船的航道足足有两公里,宋船接近的时候,船队开始依次调整顺序,同时,他们也做好了炮击准备。
第四百六十章 炮击战
第四百六十章 炮击战
船长汇报:“太师,江边布设了二十架巨型投石车,天德堡城墙上旋风炮林立,不计其数。”
赵兴端坐在甲板上,他身边立着几名持枪护卫,朝露怀里抱着两杆火枪,盘腿坐在他的脚边,吟游诗人巴菲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立在他身侧,源业平站在船头,举着望远镜观察,闾丘观也在赵兴身前,他倒是一点没有感染战前的紧张气氛,笑呵呵的东张西望。
赵兴轻声下令:“让我们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巴菲特轻轻的放下六弦琴,他探头冲舱门口的侍卫比了个手势,侍卫用手语向他打出一连串数字,巴菲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取出鹅毛笔,奋笔疾书:“主后1106年(公元1106年)三月,或许是二月吧,因为我无法用当地历法换算成现代的正确日期,只知道按照当地古怪的历法记载,今天是三月五日,是他们的女儿节过去第三天,我所侍奉的宋国元帅发动了战争,时间是正午11点13分……”
巴菲特忘了交代,所谓“11点13分”是以杭州时间计算的,而当地跟杭州时间相差一个时区——当然,那时的人们还没有时区概念。
不过,巴菲特所说的战争开始时间也不确切,实际上,战争是在半个小时后打响的。宋国的船队在彻夜赶路,为了不至于在曲折不停的黄河上驶去浅水区搁浅,船队一直在江心航行。而古代的火炮与投石车射程都不远,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只能彼此仰望,却无法交手。
宋军的战船是逆流而上,除了大型战船配备船帆之外,小型战船都是用轮桨划动前进。为了在江心调整阵型,宋军整个上午都在忙碌,等驶到天德堡城下,船队们为了让冲锋舟进入攻击位置,也很是花了一番功夫,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先锋舟才在逆流中摆好姿势,冲着江边缓缓驶去。
“轰隆!”。西夏人耐不住性子,首先发炮了,巨型投石车抛掷出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在空中翻滚着,毫无准确性的中途改变了航向,这块石头重重地落在了江心,激起一片水花,很快。这水花便被激流冲的无影无踪。
“轰隆!”,宋军开炮还击了,但这一炮也毫无准确性,炮弹飞过一段距离,坠在接近江岸的浅水区。也激起了一片水柱,但因为炮弹落在浅水区,这水柱并不大,江岸的投石车边。西夏人指着弹着点前仰后合,似乎在嘲笑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所造成的声势远远不如他们。
船上,巴菲特从别人手里讨过一副望远镜观察岸上的军队,岸上的嘲笑他看了个开头,却没有看到结尾,刚看到投石车边地人摆了摆身子,紧接着,宋军的弹着点突然窜起一股水柱。随即,更大的爆炸声响起,从水里窜起一股火焰,这股火焰携裹着更大的水浪窜上半空,眨眼之间,那火焰所蒸发的水汽发出一片吱吱声,无数细小的水雾遮断了巴菲特的视线。
“轰隆!”,先锋舟的船尾炮响了。炮弹直钻入水雾中。看不清弹着点,但紧接着。水柱重重地落下,拍打着江面,岸上腾起了一股黄烟,那是黄土高原特有的尘土,在黄色的尘柱之上,是暗黑色的烟柱,那烟柱翻腾着,时隐时现的吐露出火焰地红色。
先锋舟打完两炮,毫不停留,一转舵继续向上游驶,刚才先锋舟两炮均没有命中目标,第一炮打的太近,第二炮打的太远。然而,对于这个炮击效果,大宋船队却并不在意,第二艘进入攻击位置的先锋舟依据前一艘船地炮击已经调整了自己的大炮两角,它一进入攻击位置,立刻迫不及待的发炮攻击。
“轰隆!”,几乎在第三声炮响的同时,岸边的西夏投石车一起发威,无数巨石飞向空中,它们在空中翻滚着,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仿佛一群乌鸦扑向了第二艘冲锋舟。
“轰隆!”,巨石还没有落江,第二艘冲锋舟的第一发炮弹已经落地了,这一发炮弹正打在江边,随着一声爆炸,数名西夏兵飞舞到了空中,紧接着,爆炸的声浪掀起更多地残肢断臂,四处飞舞,烟尘中除了火,还有无数的鲜血与碎肉。
宋军的第三炮仍没有打着投石车,只是落在投石车身后,打进了西夏人的队伍里。宋军的炮弹刚刚爆炸,无数的巨石落入江中,顿时整个江面像开了锅的水沸腾起来,水柱此起彼伏,掀起的浪涛一浪接一浪,波涛推涌着江心地战船,连赵兴地坐舟都有点颠簸不定。
“轰隆”,第二艘冲锋舟的船尾炮打响了,它打完这一炮,快速地转向,继续向上游驶去,紧接着,第三艘冲锋舟驶入射程,它毫不犹豫的双炮齐发,这次宋军射击的弹着点接近了岸边的投石车,有一辆投石车被爆炸的气浪波及,它先是倾斜身子,摇晃了一下,紧接着,投石车上方的横杆稍稍下倾,底盘撬起,慢慢的脱离地岸,仿佛是慢动作一般,底盘开始肢解,紧接着,慢动作加快,整个投石车底盘像是被巨人的手撕碎一般,支离破碎的飞舞起来……
下一艘冲锋舟进入炮击位置,西夏人的投石车依旧没有完成装填,巴菲特的望远镜向投石车后面看去,此时,投石车周围的夏兵已经开始奔逃,他们大都向不远的天德堡奔去,但也有人向着河岸的上方或者下方奔逃。
炮击持续进行着,江边巨大的投石车旁已经没有了士兵,宋军的后续跑船一炮炮的对那些投石车点名,炮弹打的又快又密,半空中飞舞的全是投石车的碎片,岸上爆炸的烟柱一个接一个,此起彼伏。
轮到赵兴地坐舟进入炮击位置了,去了前面的遮挡。巴菲特看的更清楚了,他发现此刻江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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