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咱们舵主及时赶到,他几乎命丧长江。”窦老大即是暗算金逐流的那个梢公。
他的同伴笑道:“窦老大算得什么,六合帮的董十三娘和圆海,青龙、白虎两帮的帮主,加上了红缨会的宫秉藩,都曾吃了他的亏呢!”
那个看守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人?”
“金世遗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那看守笑道:“你当我是初出道的雏儿么,金世遗大名鼎鼎,我岂有不知之理?二十年前,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连他的徒弟江海天也是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了。不过,听说金世遗已经失踪多年,与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金世遗就是这小子的父亲。”
那看守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了得!但我却不明白咱们的舵主为何不杀了他,不怕他逃出去报仇吗?”
他的伙伴笑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这小子纵是天大神通,如今也是插翅难逃的了。咱们的舵主是为了六合帮的关系才不杀他的。”
那看守诧道:“他不是六合帮的仇人吗?”
他的伙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六合帮帮主的妹妹私逃出帮,你知道吗?”
“这又怎样?”
“听说就是跟这小子私逃的,史白都要着落在这小子的身上找回他的妹妹的,已经知照各个帮会,代为查缉,咱们的舵主与史白都交情非浅,如今捉获这个小子,当然要送给六合帮发落,怎能就杀了他?”
金逐流听到这里,暗暗骂了一句“胡说八道”。心里想道:“我受诬赖不打紧,这谣言传到了李敦的耳朵里可不好听。这史白都也真是糊涂,妹妹爱上了什么人也不知道。”
那看守说道:“唔,这个道理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姓金这小子如今是插翅难逃,我却还未明白。”
他的伙伴道:“文岛主有一种祖传秘药名叫酥骨散,可以按照所服的分量,减削对方的功力,若是服了一茶匙,多好的内功也会化为乌有。这小子在被捉上船的时候,文岛主就把一茶匙的酥骨散溶化在茶水之中,灌他喝了。你当时不在场,难怪你不知道。”歇了一歇,接着又笑道:“要不是他服了酥骨散,你想咱们的舵主怎敢让他不带手铐脚镣,又怎敢放心咱们两个看守他?”
金逐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着了文道庄的暗算。他暗暗咒骂文道庄的卑鄙,但心里却又因此燃起了一线希望,在他知道了所服的是酥骨散之后。
原来他的父亲金世遗当年初识文道庄的叔父文廷壁之时,也曾着过文廷壁的暗算。文廷壁骗他服了酥骨散,才迫他较量武功,把金世遗折磨得死去活来。(事详《冰河洗剑录》)
金世遗受了这次折磨,痛定思痛,终于给他钻研出一种可以对付酥骨散化功的吐纳方法。
当下金逐流就按照他父亲所传的方法,盘膝打坐,意存丹田,放慢呼吸,将真气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
过了大约半支香的时刻,金逐流的真气已是可以运行无阻。不过由于他服食的酥骨散的分量过多,真气只能一点一滴地凝聚,要急也急不来。此时他虽然可以运气无阻,功力却只不过才恢复了一两分的光景。
金逐流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心里想道:“但盼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可千万别给他们发觉才好。”他估计要完全恢复原来的功力,至少也得两个时辰。
心念未已,忽听得又有一个人走来,说道:“钱大,舵主叫你。我替你一会儿。”声音非常熟悉,原来是文道庄的儿子文胜中。
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道:“他的身份是客人,何以却要他来这里看守?”
钱大就是那个讲述金逐流来历的看守,他是舵主的心腹,人很机灵。金逐流所疑心的他也曾想到了,说道:“文公子,这我怎么敢当?你是贵客,岂能要你替我看守?”
文胜中笑道:“这是我自告奋勇来的,你无须过意不去。听说这小子连败武林中许多高手,我来瞧瞧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三头还是六臂?”
钱大以为他只是好奇,笑道:“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子罢了。并没有红眉毛、绿眼睛,相貌一点也不凶恶,倒像是个读书的斯文人呢。”心里想道:“文岛主是舵主的上宾,这次捉获这个小子,还都是靠了他的帮忙。他的儿子来这里看守,决不至于有什么疏失。”于是谢过了文胜中,也就放心走了。
钱大顾虑的“疏失”,只是怕金逐流逃走而已。金逐流已是服了酥骨散的,要想逃走,除非是看守的人私自放他,文胜中当然是决计不会私自放他的,所以钱大很是放心。殊不知文胜中虽然不会私放金逐流,但却是要来暗害他的。
原来文胜中早已是含恨在心,要报私仇的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还焉肯放过金逐流?只是碍于六合帮的关系,此间的海沙帮帮主要把金逐流送去给史白都发落,文胜中不敢公然加害,剩下的就只是暗箭伤人一途。他是想在造成既成事实之后,叫海沙帮的帮主无可奈何。这个钱大是帮主的心腹,人又比较机灵,因此他要借故将他调开。
钱大走开之后,文胜中对留下的那个看守道:“打开门让我进去瞧瞧。”这人只是帮中的一个小角色,不敢不依,应了一个“是”字,便打开牢门,陪文胜中进去。文胜中做事倒是极为谨慎,明知金逐流是服了酥骨散的,也不敢丝毫大意,一进了石窟,立即便点燃了火折子,同时拔剑防身。
火光一亮,只见金逐流靠着墙角,低头闭目,“呼噜呼噜”地打着鼾,那看守道:“令尊的酥骨散真是厉害,他已熟睡了十二个时辰了,依然未醒!”
文胜中“哼”了一声,冷笑说道:“金逐流,这次看你还逃得出我的掌心?”刷的一剑就刺过去,那看守大吃一惊,叫道:“文相公,不,不可!”文胜中笑道:“你别慌,我不要他性命!”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已是刺到了金逐流的身上。
只听到“叮”的一声,说也奇怪,分明是刺在金逐流的身上,却似刺中了一块石头。原来金逐流早已料准文胜中不敢伤他的性命,要暗算的话,一定是挑穿他的琵琶骨,文胜中一剑刺来,他一个沉肩缩肘,肩上的衣服鼓起,这一剑刺穿了他那衣裳,刺着了石壁。金逐流功力未复,只能使用巧计。他拿捏时候的准确,也当真是妙到毫巅。
文胜中剑尖嵌石,身躯不禁前倾。金逐流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马上就点了两个人的穴道。
那个看守给他点着了穴道,登时就跌倒了。文胜中则只是闷哼一声,晃了两晃,却没有跌倒。原来金逐流的功力只是恢复一两分,用来对付那个看守是绰绰有余,对付文胜中则还嫌不足,封闭不了他的穴道。
文胜中闷哼一声,长剑脱手,猛的就是一掌,他应变也随机警,可是双掌一交,他仍然是敌不过金逐流的掌力。金逐流把他击晕,再补上一指,用独门手法点了他的“巨阕”“玉枕”“璇玑”三处大穴。
金逐流笑道:“没出息的小子,连暗算别人的能耐都没有。嘿,嘿,现在是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了!”正在得意,忽地心头一震,只觉四肢无力,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金逐流与文胜中拼了一掌,所用的气力已是超过了本身的限度。跟着又使用独门的重手法封闭文胜中的三处大穴,真力消耗更多。当时不觉得,待到敌人一倒,他的精神松懈下来,恶劣的效果立即就现出来了!他发觉自己辛辛苦苦所凝聚的那点真气,已是消耗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暗暗叫声“苦也!”要知文胜中在这里出了事,不久一定会给发觉,那个钱大不久也要回来。而金逐流要完全恢复功力,都至少还得两个时辰。时间迫促,怎容得他再打坐运功?
正自着急,忽见有个影子在石窟外门一晃即过,金逐流都未曾看得清楚,那人已是抛了一件东西进来。正是:
黑牢囚侠士,暗室现红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诧见残脂逃黑狱变来解药戏魔头
“卜”的一声响,那件东西正好落在金逐流的脚边。金逐流拾起来一看,只见是一个五寸来长的小盒子,是黄杨木造的,反过来一看,光滑的底面写有两个红字:解药!盒子未曾打开,一缕淡淡的似是脂粉的香气已是透了出来。
金逐流惊疑不定,把盒子拿到光亮的地方,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颗碧绿色的药丸,盒底一抹殷红。金逐流用指甲刮了一点残渍,仔细辨认,原来乃是胭脂。金逐流方始明白,这是女人用的胭脂盒子,盒子上那两个红字就是用盒子里的胭脂写的,想必刚才那个人在仓猝之间找不到笔墨,因此匆匆忙忙的就蘸了胭脂写字了。
“难道这就是酥骨散的解药?解药却何故装在胭脂盒里?”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太过离奇,金逐流怎也猜想不透。抛这盒子进来的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刚才也没有看得清楚。
按说倘若是酥骨散的解药,那只能就是文道庄才会有的了。文道庄当然是不会把解药抛给他的。那么是这个人偷来的了?可是他既然有心来赠解药,却又何以不肯露面相见?
疑团塞胸,百思莫解。但别的疑问不解也还罢了,最紧要的一点却是必须判断准确的:这解药是真是假?
时间不容许金逐流仔细推敲,他想了一想,心道:“即使是毒药,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反正我现在功力已失,也是难以逃出魔窟的了。何况那人若要害我,也无须使用毒药。”于是决意冒险一试,便把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不过片刻,只觉一缕热气从丹田升起,金逐流喜出望外,知道了果然是解药。当下金逐流再按他父亲所教的吐纳方法,运气三转,试了一试,功力虽然未曾完全恢复,亦已恢复了七八成了。
石窟的铁门早已给那看守打开,金逐流此时的功力又已恢复,本来他可以逃走的,但他却不愿就这么样的逃走。他要报文道庄的一掌之仇,他也要取回那块玄铁。
金逐流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现在是陷身魔窟,孤掌难鸣。但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巧妙的主意。
文胜中已经被他点了穴道,是可以任凭他摆布的了。不过他却并不想把文胜中作为人质,这个办法他认为还是笨拙了些。金逐流想到了一个可以说是十分恶作剧的主意。
金逐流把文胜中翻了个身,让他脸朝天的躺着,笑道:“多谢你来探我,我应当好好地招待招待你才行。”说罢,脱下鞋子,在脚板底搓了几搓,搓出几团弹丸般大小的泥垢,把文胜中下巴一捏,文胜中的嘴巴不由自已地张了开来。
金逐流就把那几丸泥垢都塞过了他的嘴巴。金逐流是从水底捞起来的。污泥浊水都未洗涤,从那脚板底搓出来的泥丸,其腥臭可想而知!文胜中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但味觉却是并未消失的,腥臭的气味冲得他五脏六腑全造了反,喉头咯咯作响,想吐又吐不出来。
金逐流笑道:“味道怎样,比得上封家的佳肴美酒吧?”边说边剥下了文胜中的衣裳,和文胜中换了穿着,又笑道:“这是你的拿手好戏,我记得你是曾经这样捉弄过秦元浩的。我如今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可不要生气。”
金逐流炮制了文胜中,回过来再炮制那个看守。这看守本来是脸朝天的躺着的,金逐流却把他翻转过来,让他背脊朝天,笑道:“你不必害怕,我踢你一脚,包你舒服得多!”说罢一脚朝他屁股踢去,这看守本来是给点了麻穴和哑穴的,给他一踢,却“呵呀”一声,叫得出来了。原来这个看守正是踢过金逐流屁股的那个看守,不过,如今金逐流踢他屁股,却不是完全为了报仇,而是给他解穴的。
金逐流这一脚气力不小,这看守的穴道虽然解了,却是麻辣辣的好不难受。金逐流一把将他提了过来,在他耳边沉声喝道:“不许叫嚷,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我就要加上利息了!”
这看守强忍辣痛,心里十分害怕,想道:“这小魔头不知还有什么狠毒的手段?我落在他的手里,没奈何,只好听他的话了。”于是不敢作声,点了点头。
金逐流和他手挽着手,说道:“往前带路吧!”这看守吓了一跳,低声说道:“你要我带你逃走?这是千万不行的,里里外外有七八重看守呢!出口之处,还有机关陷阱,连我也不知道。”
金逐流道:“谁说我要你逃走?我要找你的舵主算账!”
看守又是一惊,说道:“小祖宗,你别害我,我给你磕头!”
金逐流道:“你别慌,我只是要你带我到他的住所外面,不必你进去。”
看守还是犹疑,金逐流冷笑道:“你只怕你的舵主的刑罚,就不怕我不成?告诉你,你的舵主最多把你一刀杀掉,我炮制你,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这看守暗自思量:“我只是给他指点舵主的住所,未必就会给人发觉,事后也还可以抵赖。嗯,‘好汉’可不能吃眼前之亏。”
那看守无可奈何,只好哭丧着脸道:“好啦,小祖宗,你要怎么样,我依你就是。”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看你这声小祖宗的分上,你这条小命,我一定给你保全。”于是押着那个看守,走出开门。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天上一弯新月,月色并不怎样明朗。他们这个海沙帮是做贩卖私盐的生意的,在大江南北各个帮会之中最为富有。总舵所在,建有一个大花园,占地数亩,亭台楼阁,假山荷池,星罗棋布,应有尽有。囚禁金逐流这个石窟,就在花园的一角。这个看守熟识道路,带领着金逐流,穿花丛,绕假山,拣僻静的处所行走,避过巡逻。月色朦胧,金逐流穿的又是文胜中的衣裳,更加上有那个看守陪伴着他,因此即使有一两个巡逻的帮丁瞧见他们的影子,也绝对认不出是金逐流。
在路上金逐流简单地问了那个看守几个问题,这才知道这个海沙帮的帮主名叫沙千峰,与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都是八拜之交。文道庄父子来此已有数天,据说是要邀约沙千峰一同上京给大内总管萨福鼎祝寿的。
金逐流心里想道:“原来都是一丘之貉,想要巴结朝中贵人。好呀,我偏要叫他们不能如愿,非得闹它一个痛快不可!玄铁固然要拿回来,文道庄这厮,更是要戏弄个够。”
金逐流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要怎样戏弄文道庄的了。想到得意之处,不知不觉的“咭”一声笑了出来。那看守吃了一惊,悄声说道:“小祖宗,你别声张好不好?”
话犹未了,忽见火光一亮,有个人打着灯笼走过来,说道:“张小三,原来是你,倒教我吓了一跳。你们谈什么谈得这样高兴啊?”
这个人是帮中的厨子,手里提着一个有盖的竹篮子,鸡肉的香味封闭不住,从缝罅中洋溢出来。原来是沙千峰和文道庄要吃宵夜,厨房里给他做了一只“叫化鸡”,连同几样精美的小菜,叫这个厨子给他们送去。
这厨子是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灯笼的,他首先认出了看守,跟着烛光照到金逐流的面上,这厨子认不得金逐流,“咦”了一声,说道:“这位兄弟是新来的吗?”金逐流笑道:“不错,我还没有试过你的手艺,让我尝尝吧!”倏地就点了这厨子的穴道,灭了灯笼,抢过篮子,把厨子塞进假山洞里。
金逐流吃得津津有味,笑道:“我枉自做了几个月的小叫化,如今才吃到了正宗的叫化鸡。”他已有十二个时辰未进饮食,正自觉得肚饿,把这份丰富的宵夜吃了。肚饱身暖,登时精神奕奕,气力也完全恢复了。
那只叫化鸡已经吃完,金逐流还舍不得抛弃,拿着已经吃光了肉的鸡腿,啃那骨头,一面啃一面笑道:“好香,好香!连骨头都是香的!”那个看守担心给人发现,看看金逐流这副馋相,却是想笑也笑不出来。此时他们已是绕过一座假山,前面竹林之中隐隐现出红楼一角,碧纱窗外,透出灯光。那看守如释重负,停下脚步,悄声说道:“到了,到了!沙舵主和文岛主就是在这座楼中。”
金逐流道:“好,多谢你了。这鸡腿很好吃,你也尝一点吧!反手一指,就用那根鸡骨点了看守的穴道。不过用的不是重手法,只须过三两个时辰,穴道就会自解的。
翠竹红楼,花明月暗,构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金逐流心里想道:“沙千峰这家伙倒是很会享福,可惜这样优雅的处所给他糟蹋了。不过也幸亏有这片竹林,省却我许多气力。”要知文道庄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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