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我想该不会吧?他们若是在家的话,岂能不见咱们?”那高个子道:“是呀,论理他们是应该见咱们的。姓文的我虽然不很熟,但封子超却是和咱们有十年以上同事之谊的,我已经通名求见,他若在家的话,理应亲自出迎才是。不过,也许是为了另一个原因,他故意避而不见。”
那矮子道:“什么原因?”那高个子道:“他怕咱们是来向他问罪的。当年邙山之战,死了十七名大内高手,只有他和苏蒙脱逃,苏蒙回来被打入天牢关了三年。他则根本弃职潜逃,罪名比苏蒙更大。也许是他怕萨总管还记着当年之事,派咱们前来缉拿他回去处罚的吧?”
那矮子道:“可恨那小妞儿根本不容咱们多说,听说咱们是来找她爹爹的,她只是一句‘不在家!’乓的就关上大门了。要不是为了怕得罪封大哥,我真想破门而入,把那小妞儿打两巴掌。”
那高个子道:“不如咱们再回去一趟,把话和他们说个清楚。”那矮子冷笑道:“封子超不肯露面,再去也是碰钉。我看他倒不是为了怕咱们拿他问罪,而是为怕江海天的缘故。咱们虽然是他的老朋友,他也担心咱们会在无意之中泄漏他的踪迹呀。”
那高个子笑道:“文道庄在他那儿,他还怕江海天?萨总管就是要咱们来礼聘文道庄的,为的也就是要用文道庄来对付江海天。若是如你所说,封子超与文道庄两人同在一起都还怕江海天的话,这份聘礼岂不是送冤枉了。”
那矮子道:“想当年文道庄的叔父文廷壁何等自负,夸言武功天下第一,不料邙山一战,他的武功反而给金世遗废掉啦。文道庄总不能胜过他当年的叔叔,而江海天则已尽得金世遗所传。依我看来,只怕文道庄仍然不是江海天的对手。”
那高个子道:“不管他胜得了也好,胜不了也好,咱们奉了萨总管之命,总要交差。咱们回去和他说,只要文道庄收下聘礼,连他封子超也可官复原职。他还有不欣然受命么?”
那矮子道:“封子超倘若避而不见,那又如何?”
那高个子道:“咱们和他的女儿说,叫他女儿转告。”
那矮子道:“倘若那小妞儿还是不理会咱们,根本就不开门呢?”
那高个子道:“那么咱们只有出最后一手绝招了。把他的女儿拿下,封子超还能不露面么?”
那矮子道:“倘若封子超和文道庄是真的不在家呢?”
那高个子道:“那也可以迫那小妞儿说出他们的去向呀!”
那矮子咬了咬牙,说道:“好,你既然不怕得罪封大哥,咱们就回去吧。”那高个子笑道:“封子超得知他可以官复原职的消息,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怪责咱们?”计议已定,这两个汉子就回转头来,再向封家走去。
这两人走后,金逐流笑道:“你听清楚没有,现在该明白了吧?”秦元浩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原来文道庄和封子超都是朝廷的鹰犬,嗯,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他不只明白文、封二人的身份,还明白了他们何以要用毒酒灌醉他,并剥掉他的衣裳的原因了。
金逐流笑道:“据我所知,文道庄父子和封子超三人,昨天一早就出门了。家中留下的确实只是那小妞儿,嗯,秦兄你怎么啦?”
秦元浩呆了一呆,面孔通红,讷讷说道:“我、我想……”金逐流道:“你想那小妞儿是不是?”秦元浩道:“不,不是。是……”金逐流道:“怎么又是又不是?”秦元浩讷讷说道:“我,我想咱们去看看热闹,如何?”金逐流笑道:“我知道你是怕那小妞儿吃亏。好吧,你既有护花救美之心,我当然只有陪你去了!”
秦元浩给他说破,脸孔更红,说道:“金兄不可误会,小弟只是可怜那位封姑娘。她的言谈似乎还算正派,而且她是未曾下过山的,她爹爹是坏人,她可不是。”金逐流笑道:“不用啰哩啰嗦的解释了,这就去吧。”
两人跳下大树,秦元浩立即施展轻功,金逐流轻声说道:“你要瞧好戏,不可让他们听出脚步声响。”当下,一手挽着秦元浩,风驰电掣般的往前飞跑,秦元浩只觉身轻如燕,脚底似乎抹了油似的,滑不留足。
秦元浩的轻功在同门中被推为第一,他的师父也经常夸赞他的,如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里想道:“这小叫化带着我跑,还跑得如是之快,他若是一个人跑,只怕我的师父也追不上他。怪不得他前晚潜入封家,将我救了出来,连文道庄和封子超那样大有本领的人,都没发觉。”
不过一会,金秦二人已是可以看见前头那两个汉子的背影,金逐流放慢脚步,在树林里借物障形,和前面的人保持十来丈的距离。那两个汉子在封家门前停下脚步,金、秦二人则躲在山坡上的野草丛中。
那两个汉子拍了拍门,他们本来担心封妙嫦不开门的,可是封妙嫦却开门了。
封妙嫦一心等待秦元浩到来或者别人替他代求解药,所以只要有人来拍门她都肯开门。不料开门一看,又是刚才来过的那两个人。
封妙嫦怒道:“我爹爹不在家,文叔叔也走了,我不是告诉了你们的么,你们怎么又来了?”立即就要把大门关上。
那高个子道:“封姑娘,你听我说!”双脚一撑,把即将合拢的两扇大门撑开,封妙嫦正在关门,给他猛力一撑门,几乎跌倒。
封妙嫦大怒道:“你们当我是好欺负的么?”刷的就拔出剑来指着那高个子。那高个子笑道:“贤侄女,别拿刀弄杖的来吓唬我们,好吗?”
封妙嫦道:“谁是你的侄女?”
那矮子笑道:“啊,你大约还未知道我们是谁吧?我告诉你,我姓朱,名叫虎臣。他姓车,单名一个锐字。你爹爹总提过我们的名字吧?”封妙嫦板着脸孔道:“没听说过。”
车锐怔了一怔,说道:“这么说,也许你爹爹的来历连你都还瞒着吧?我告诉你,我和你的爹爹在二十年前都是大内的卫士,你爹爹后来因事离职,这才在徂徕山中隐居的。我们三人同事之时,交情胜如兄弟,所以我才敢叫你一声侄女。你别以为我是讨你便宜。”
封妙嫦冷冷说道:“我爹爹和你们有交情,我可不认得你们。我爹爹不在家,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恕我可不招待啦。你要套交情,找我爹爹说去。”
车锐想不到自己说明了身份之后,封妙嫦对他还是这样的不客气。车锐怔了一怔,说道:“好,那么你告诉我。你爹爹和文叔叔是在哪儿?”封妙嫦说道:“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朱虎臣打了个哈哈,说道:“封姑娘,你可要知道,我们是要请你爹爹出去做官的。”
封妙嫦“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不稀罕。”朱虎臣笑道:“你不稀罕,你爹爹稀罕。”
岂知封妙嫦正是因为知道了她爹爹的身份之后而感到烦恼,她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就发泄在这两人身上,当下将青钢剑一指,说道:“我爹爹稀罕,你就和我爹爹说去。你再啰嗦,我可要不客气了!你们滚不滚?”
车锐哈哈一笑,说道:“贤侄女要较考为叔的武功么?”突然厉声一喝:“对不住,我也要不客气了!”声出掌发,一招“横锁苍江”,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来扣她的手腕,就要抢她的宝剑。
不料封妙嫦的本领虽然不及他们,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车锐太过轻敌,空手抢她的剑,封妙嫦剑锋陡转,刷的一招“横云断峰”,反削他的手腕。要不是车锐缩手得快,几乎给他削着。
朱虎臣道:“我们可没工夫和你纠缠。撒剑!”一招“手挥琵琶”,五指靠拢,反手一挥。封妙嫦焉能抵敌得了两个好手的夹攻,只觉虎口火辣辣的一阵酸麻,给他五指拂了一下,青钢剑登时脱手飞去。
金逐流把秦元浩一推,说道:“还不快出去护花救美!”秦元浩身不由己的向前奔出,身形已露,也就索性拔剑上前了。可是金逐流却并没有随着来。
秦元浩喝道:“两个鹰爪孙欺负一个女孩子,要不要脸?”刷刷两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同时分袭朱、车二人,把他们二人迫退几步。幸亏他来得及时,封妙嫦得以脱出魔爪。
朱虎臣冷笑道:“哦,原来你这野丫头私恋上武当派的剑客,怪不得连父亲也背叛了。”封妙嫦气得满面通红,斥道:“胡说八道。秦大哥狠狠揍他!”封妙嫦见秦元浩突然出现,又惊又喜。虽然生气,心里可是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就把“秦大哥”三个字叫出来了。
朱、车二人既看出了秦元浩是武当门下,当下也就不敢轻敌,都亮出了兵刃和秦元浩动手。朱虎臣使的是一对虎头钩,功能专克刀剑。车锐使的是一口厚背刀,刀重力沉,使出的“五虎断门刀法”也是非同小可。
秦元浩的剑法十分精妙,可是究竟是第一次出道,而且功力也还未够,力敌二人,过了三十招之后,就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
封妙嫦喘息已过,见秦元浩形势不妙,便拾起了青钢剑,上前与他并肩抵敌。车锐正自抡刀向秦元浩斫下,左胁露出空门,封妙嫦刷的一剑刺他胁下的“愈气穴”。朱虎臣双钩一错。交叉穿插,替车锐格开了封妙嫦的一剑。
可是车锐一人却遮拦不住秦元浩精妙的剑招,就在这刹那之间,秦元浩连环三招,疾如闪电,车锐避开了前两招,后一招却闪不开,给秦元浩的剑尖在他的左臂上划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口子,幸而只是伤着皮肉。
封妙嫦也挡不住朱虎臣的护手钩,给他的双钩一翻一绞,青钢剑几乎脱手。秦元浩连忙移转剑锋,替封妙嫦解危。朱虎臣反手一勾,化解了秦元浩的招数。封妙嫦抽出剑来,敌住了车锐。
车锐受伤之后,怒气倍增,势如疯虎,冲向封妙嫦呼呼的就是连劈三刀。封妙嫦仗着轻灵的身法,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他的三刀。朱虎臣道:“车老二,看在封大哥的分上,留他女儿一命。”
车锐“哼”了一声,说道:“这野丫头吃里爬外,为了姓秦的这小子,居然连她爹爹的老朋友也打起来了。封大哥若然知道此事,定要给她气个半死。我就是为了封大哥的缘故,也得教训教训她。死罪免了,生罪难饶。这小子伤了我的膊臂,我就斩她的一条膊臂!”
封妙嫦气力不济,只仗着轻灵的身法,在车锐的刀锋之下,左窜右闪,莫说毫无还手之力,连招架也是不能。秦元浩叫道:“封姑娘,你快跑!”可是封妙嫦却不肯跑,她心里想道:“我虽然打不过这高个子,但给秦少侠牵制住一个敌人也是好的。”
秦元浩抖擞精神,把朱虎臣迫退几步,再次抢上前去,与封妙嫦会合。双方两个对两个的混战,秦元浩处处照顾着封妙嫦,替她挡住了敌人的攻击,形势才好转一些。
但也由于秦元浩处处要照顾封妙嫦,封妙嫦的危险减少了,而他的危险却增多了。好几次遇着险招,封妙嫦奋不顾身的给他进招解危,但由于双方未能配合得好,彼此又是争着应敌,章法更乱,也就更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
秦元浩激战了半个时辰,亦已大汗淋漓。心里想道:“金逐流怎的还在袖手旁观?”可是他与金逐流只是初交,却是不便自动开口,向金逐流求援。
朱虎臣的护手钩有克制刀剑之能,只因秦元浩的连环夺命剑法乃是上乘的剑法,剑势连绵不断,功力又与他相差不远,故此他的护手钩才不能克制秦元浩。但对封妙嫦可不同了,封妙嫦可以避开车锐的厚背斫山刀,却难避开他的双钩勾锁。激战中有一招由于秦封二人争着应敌,给了朱虎臣一个可乘之机,双钩一锁,登时把封妙嫦的剑绞住。
秦元浩连忙抢上前去,拦在封妙嫦的面前,一招“铁锁横江”,剑劈朱虎臣的手腕。朱虎臣喝声“去!”双臂一振,封妙嫦的青钢剑再一次脱手飞上了半空。
秦元浩力透剑尖,使足了劲,猛刺过去,双方功力不相上下,朱虎臣绞不脱秦元浩的长剑。可是车锐也并不闲着,他得着了这个绝好的机会,大刀抡圆,猛地喝道:“好小子,如今我还不报你这一剑之仇?”呼的一声,大刀就向秦元浩劈下。
秦元浩刚刚抽出长剑,还来不及招架,只见刀光闪闪,刀锋已劈到了他的顶门,秦元浩不觉心头一凉,暗自叫道:“我命休矣!”封妙嫦此时刚刚站稳脚步,拾起剑来,距离还在七步之外,莫说以她的本领无法解救,就是想要解救,也是来不及了。
说也奇怪,车锐的厚背斫山刀只要落下三寸,眼看就可以劈碎秦元浩的头颅,却突然如着了“定身法”一般,刀锋就在秦元浩的头顶停了下来。秦元浩的剑法何等迅捷,就在这一瞬之间,他不假思索的一剑刺去,车锐没有斫着秦元浩,反而给秦元浩“刷”的一剑,从他的前心穿入,后心穿出,一命呜呼。
秦元浩抽出剑来,这才觉得奇怪,封妙嫦喜出望外,连忙奔来。朱虎臣见同伴突然毙命,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骤吃一惊,在秦、封二人先后夹攻之下,挡得了秦元浩的剑招,却避不开封妙嫦的攻刺,左胁连着两剑,血流如注。
幸而封妙嫦气力弱,这两剑令他受了伤,却还未能致他死命。朱虎臣大叫一声,掷出护手钩,封妙嫦一闪闪开,朱虎臣立即从缺口冲出,没命飞逃。秦元浩死里逃生,惊魂方定,他要与封妙嫦叙话,也就顾不得去追杀朱虎臣了。
封妙嫦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赞道:“秦大哥,好剑法!”秦元浩面上一红,叫道:“金大哥,金大哥!请出来吧!容小弟向你道谢。”他心中已是明白,刚才定是金逐流暗中助他。可是他连叫两声,却听不见金逐流答话。秦元浩跑到刚才藏匿之处一看,哪里还有金逐流的影子?金逐流早已走了。
秦元浩叹了口气,道:“这位风尘异丐,当真是神出鬼没!”封妙嫦走来,怔了一怔,问道:“你有朋友同来的吗?”
秦元浩道:“不错,他就是前晚从你的家中将我救了出去的人,可惜他现在已经走了。”封妙嫦听他提起前晚之事,不由得粉脸通红。正是:
当时堂上客,今日又重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神功难测惊高弟祸患潜埋闯喜筵
封妙嫦粉脸通红,说道:“我爹爹骗你喝了千日醉,当时我只道是普通的桂花酒,后来才知道是千日醉的。我,我委实没有与爹爹同谋。”秦元浩道:“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要不然我也不会再到你这儿来了。”封妙嫦道:“我最初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呢。”秦元浩道:“我和金大哥听得那两个鹰爪孙的私语,怕你吃亏,这才跟踪来的。”
封妙嫦又是惭愧,又是欢喜,心里想道:“原来你非但没有怪我,还在关心着我。”一张粉脸,烧得更红,说道:“我虽然没有同谋,但我爹爹骗你喝了药酒,我、我也惭愧得很!”
秦元浩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受到丝毫的伤损,不必再提了。”
封妙嫦道:“我爹爹说,喝了这千日醉,最少也要醉个七天七夜的。你是怎么得的解药?”封妙嫦昨日去找解药,发觉解药已失,一夜惶恐不安,不知是她爹爹取去还是给人偷去。
秦元浩心里想道:“原来金逐流说的果然不是谎话。”当下说道:“那位朋友给我服了一颗据说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封妙嫦见秦元浩面色如常,丝毫不带病容,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但却又换上了另一样惶恐不安。
封妙嫦低垂粉颈,轻掠云鬓,过了半晌,低声说道:“我求你一件事情,不,不知可肯应允?”秦元浩道:“请说。”
封妙嫦道:“你虽然不怪我,但一定是恨我爹爹的了。是么?我爹爹实在不应该这样对你的。”
秦元浩道:“我正想请教姑娘,令尊何以骗我喝下那千日醉?”
封妙嫦道:“我却想先问你,江海天是好人还是坏人?”
秦元浩怔了一怔,说道:“江大侠以侠义著称江湖,天下同钦,焉能不是好人?”
封妙嫦道:“有人说他是朝廷的叛逆,皇帝是不能反叛的,这话可对?”
秦元浩皱了眉头,说道:“这话想必是令尊说的吧?他曾是朝廷的武官,难怪他会说这样的话。但普天下的百姓,只要不甘心于作鞑子的奴才的,则认为这话是大大的不对。满洲鞑子占夺我们的国土,欺侮我们的汉人。这样的鞑子皇帝,为什么不能反叛他?”
封妙嫦想起了平日山中的猎户和她说的话,心里想道:“不错,书上虽然有‘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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