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我干嘛要骗你!”
那女的道:“有点不大对吧?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何以他们并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扶桑岛这一派的武功,从数百年前就已分为三支,牟宗涛心里想道:“或者是别的支派的同门,只因他们的武功源出扶桑,故而自称扶桑七子,但只要我与他们一印证武功,他们就会相信我了。”于是说道:“是真是假,请两位带我去见一见他们,便会明白。”
那女的半信半疑,说道:“带你去见他们倒也容易。但我们不知你的底细,又岂能轻易的答允你呢?”心想:“倘若这人是对方的奸细的话,将来出了什么差错,扶桑七子岂不要怪责我们夫妻?”
牟宗涛要见了那七个人方能证实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对夫妻要知道他的底细,却又不肯相信他的说话,这么一来,就变得缠夹不清了。
牟宗涛无法可想,只好说道:“你们要怎样知道我的底细,好,请你们问吧!”
那男的若有所思,忽地问道:“你刚才是从哪里来的?”
牟宗涛道:“刚自徂徕山下来。”
那男的道:“哦,你已经到过徂徕山了,你有没有碰上金世遗?”
牟宗涛道:“没有碰上,不过,他的公子我倒是见着了。”
那男的道:“你说的是金逐流么?”
牟宗涛道:“不错。我和欧阳坚同在一起,几乎给他误会,后来我和他说明了来意,幸亏他还肯相信我的说话。”
那男的道:“你说明了什么来意?”
牟宗涛道:“我想拜托他的父亲代为打听同门的消息。”
那男的道:“他说了什么?”
牟宗涛道:“他说他父亲就要回来,所以我才拜托他的。对了,我正想请问两位,你们是不是已经见着了金大侠了。”
那女的听见牟宗涛称金世遗为“金大侠”,柳眉一扬,就想发作,却给他的丈夫用眼色止住。
牟宗涛感到那女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正自诧异,只听得那男的已在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你和金逐流倒是一见如故啊!”
牟宗涛道:“不错,我们虽然是初次相识,但说来也有一段渊源,他的父亲是曾经到过扶桑岛访查敝派的近况的。是以我和他谈得倒很投机。”
那男的道:“你刚才说,他起初对你颇有误会,那又是为了何事?”
牟宗涛道:“他们听得风声,据说清廷将有所不利于他们的师兄,而欧阳坚是清廷的鹰犬,但我却不知道。两位刚才说起金大侠从东平县来,不知可曾听到什么关于江家的消息?”
那女的忽地冷笑道:“你要打听的也未免太多了!”
牟宗涛愕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是不该打听的。那么别的不说,请两位带我去见一见贵友,总可以吧?”此时他已隐隐知道有点儿不对了。
那男的淡淡说道:“带你去也未尝不可,不过你先要令我相信你的确是扶桑岛的人物。”
牟宗涛已是有点生气,忍不住就大声说道:“要怎样才能令阁下相信?”
那男的道:“容易得很,我想向阁下领教几招高招!”
扶桑岛的武功自成一家,和任何门派都不相同,彼此印证武功,也的确是可以证明牟宗涛的一个办法。牟宗涛听了此言,一时猜不透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便道:“好,那么咱们点到即止,胜败不论。”
那男的道:“废话少说,上吧!”话犹未了,已是先行发招。牟宗涛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来势,便知是一招杀手,不由得气往上冲,心里想道:“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倒把我当作敌人了!”
牟宗涛气往上冲,心里想道:“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只当我是好欺负的了。”当下一飘一闪,扬起折扇,划了一道圆弧,似点似戳,扇头对准了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这一招飘忽不定,可以当作判官笔用,也可以当作五行剑使。当判官笔时,在一招之内,能点对方的七处大穴;当五行剑时,也可以在一招之内,刺对方的三处要害。正是扶桑岛一招最上乘的剑法!
那男的微微一“噫”,心里明白牟宗涛的确是扶桑岛虬髯客的一脉所传,但因他亦已知道牟宗涛并非“扶桑七子”一路,故此还是佯作不知,双掌依然向前打去。
牟宗涛倒是吃了一惊,想道:“难道他有封闭全身穴道之能,不怕我的重手法点穴?”他因不能断定对方是友是敌,反而不无顾忌。
心念未已,忽觉对方双掌发出的力道互为牵引,俨似置身漩涡之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盘旋,折扇点穴,登时失了准头,几乎给那人夹手抢去。
原来这人练的是刚柔相济的掌力,也是一门极奇特的武功。而牟宗涛因为有点顾忌,不敢使到十成功力,故而一照面就吃了亏了。
那男的冷笑道:“扶桑岛的武功仅止于此么?”得理不饶人,竟然又是欺身进扑,双掌齐出。
牟宗涛气得七窍生烟,想道:“我与你印证武功,你竟要取我的性命!”于是也冷笑说道:“你要见识扶桑岛的武功,那也不难!”暗运千斤坠的重身法,扇中挟掌,电光石火的还了三招!
这一次那人的双掌之力未能把牟宗涛推动,奋力拆了三招,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衣裳给牟宗涛撕去了一幅。可是牟宗涛在他掌力激荡之下,也自觉得有点气喘心跳。
牟宗涛一掌击退对方,冷冷说道:“扶桑岛武功如何?”那人说道:“也没有怎么样!”退而复上,双掌虚抱,还了一招。牟宗涛只道他仍然是左掌阳刚,右掌阴柔,于是依样画葫芦照刚才的方法应付,不料突然间只觉对方的掌力大得出奇,原来这人虽然是一刚一柔,但也可以左右互易,随时变换,甚或双掌齐刚、双掌齐柔亦无不可。牟宗涛冷不及防,几乎着了道儿,幸亏化解得快,接连退出三步之后,已将对方的力道卸去了一半。但胸中气血翻涌,亦已似受铁锤所击一般。
那女的赞了一个“好”字,说道:“你倒有几分挨打的本领,那就再试一试我的功夫吧!”正是:
遍访同门无一遇,却于无意遇高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海外归来求秘笈华山巧遇试奇招
这女子说的话似赞似讽,牟宗涛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两口子就并肩子上吧!”话犹未了,忽见彩虹耀目,猎猎生风,原来这女子已经解下了束腰的红绸带,当作武器使用,倏地就向牟宗涛卷来。
牟宗涛挥扇一拨,只听得“啪”一声响,折扇拨开绸带,竟似触着硬物一般,感觉得到对方的劲力。牟宗涛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女子的内功非正非邪,好生怪异,居然能够将一条绸带贯以真力,委实是不可小觑了。”
牟宗涛刚才和那男子单打独斗,稍微占点上风,待到他们夫妇联手,攻守登时易势,可就感到应付为难了。
对方夫妇二人,一个与牟宗涛近身缠斗,双掌盘旋飞舞,按拍擒拿,掌指劈戳之处,处处不离牟宗涛的要害穴道。一个在二丈开外挥舞绸带打来,卷刺击钻,招数更是虚实莫测,古怪之极。
那男子所发的掌力互为牵引,牟宗涛倘若与他单打独斗,可以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应付;但如今有那女的从旁夹攻,那条绸带轻灵翔动,矫若游龙,若然定着身形,决难应付。牟宗涛只好随机应变,倏进倏退,忽守忽攻,好不容易应付了三五十招,饶他内功深厚,不觉也是满头大汗。
那男的冷冷说道:“我看阁下这扶桑岛的武功也并非怎么了得呀。”那女的道:“什么扶桑岛的武功,我看他根本是假冒的。扶桑七子的本领哪一个都比他强,那才是真的。”那男的道:“不错,咱们将他擒下,可得好好地拷问一顿。问他为什么要冒名行骗。”这两夫妇分明已经知道牟宗涛是扶桑一派,却故意一唱一和,想把牟宗涛激怒;同时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才好把牟宗涛当作敌人。
牟宗涛沉住了气,暗自思量:“这两夫妻显然是心怀恶意,要向我下毒手的了。我还和他们客气作甚?打他们不过,也得拼个两败俱伤。”
那男的见牟宗涛突然奋不顾身的猛扑,倒也不禁吃了一惊,喝道:“你这小子不想活啦!”牟宗涛大喝道:“教你见识扶桑岛的武功!”折扇倏地一张一开,朝那男的面门一拨,牵引对方的视线,扇头一指,立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连点对方的三处穴道,两处麻穴,一处死穴。
那女的如何容得牟宗涛向她丈夫施展杀手?绸带矫若游龙,竟然使出了小花枪的招数,向牟宗涛的双眼刺来。牟宗涛张口一咬,折扇仍然向那男的点去。不料那女的绸带使得实在奇幻无比,牟宗涛一咬,竟是未能咬着。
不过那女子的绸带也未能刺着牟宗涛的眼睛,而是触及他的鼻尖,人中是身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牟宗涛打了一个喷嚏,真气泄了几分。
牟宗涛这一招是攻向那男子的三处穴道的,其中一处乃是死穴,那男子横掌护着死穴,另一处麻穴却给牟宗涛用重手法点个正着。
可是牟宗涛由于真气泄了几分,给他掌力一震,少阳经脉亦已受了微伤,不堪再战了。
那女的见丈夫疾退两步之后,突然呆若木鸡,大吃一惊,忙上前将他扶稳,问道:“你怎么啦?”牟宗涛趁此时机,早已逃之夭夭。
那男的自行解了穴道,说道:“没什么,可惜给这小子跑了。”那女的道:“谅他跑得未远,咱们追吧!”此时牟宗涛已经跑过了山坳,这几句话随风飘来,隐约可闻。牟宗涛也是不禁暗暗吃惊:“我用重手法点了他的麻穴,他居然能够马上通解,倘若给他追上,我可就要大大的糟糕了!”
其实那男的虽然能够自行解穴,但还是不能够马上施展轻功的。而且该处距离徂徕山不远,他还得提防给邙山派前往徂徕山的高手撞上,是以他的妻子虽然还想去追,他却是不能不有所顾忌,必须劝止妻子了。
且说金世遗听了牟宗涛所说的遭遇,说道:“据我所知,三十年前,有个阿剌伯的武学大师名唤提摩达多,曾与天山唐老掌门比赛攀登珠穆朗玛峰,结果遇到雪崩而亡。此人练有阴掌的功夫,听你所说,你所碰到的这对夫妇,那男的能够发出刚柔兼济的掌力,很可能就是提摩达多在中土的传人。”
说至此处,金世遗喟然叹道:“这许多武学高手,聚集中原,却给清廷网罗了去,只怕武林从此更多事了。”
牟宗涛心中一动,想道:“倘若只是那夫妇二人,金大侠不会用上‘许多’。莫非金大侠所指的那许多武学高手,也包括‘扶桑七子’在内?”
牟宗涛正要动问,只听得金世遗已先说道:“牟先生,你可知道那两夫妇为何要把你当作敌人吗?”
牟宗涛道:“晚辈正是想不通其中的缘故,请金大侠指教。”
金世遗道:“说出来你不要伤心,我已碰上你的同门了,他们就是那两夫妇所说的扶桑七子了!”
牟宗涛大吃一惊,已经猜到了几分,颤声问道:“金大侠是在哪里碰上的?”金世遗道:“就是在小徒家中!”
牟宗涛虽然早已料到几分,但从金世遗口中得到证实,仍是不禁骇然失色,说道:“原来他们就是欧阳坚说的那个什么萨总管请来的‘高手’,竟然跑到江大侠家里去捣乱么?”
金世遗尚未知道欧阳坚的事情,仲长统和他说了,金世遗点了点头,说道:“恐怕正是这样。不仅他们,连你碰见的那对夫妇,也是和他们一党的。”
当下金世遗把昨晚与那七人交手的经过,特地为牟宗涛再说一遍,并且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牟宗涛听了,做声不得。
要知牟宗涛乃是一心一意跑到中原来寻访同门,希望能够复兴本派,重光门户的。却不料他的同门竟然投靠了朝廷,还与他所景仰的金大侠为敌。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金世遗安慰他道:“说不定他们也是和你一样,从海外初到中原,对中原的局势太过隔膜,一时尚未分得清是非黑白,以致受了萨福鼎的笼络。如果你劝得他们及早回到正路来,这倒是功德无量呢。”
牟宗涛道:“但愿如此。我也是想找着他们再说。”
金世遗道:“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反颜相向,那时你岂不是自投罗网?此事还当三思而行。”
牟宗涛道:“我们扶桑一派,先祖订下的戒律,是决不许戕害同门的。我想他们纵然误入歧途,这同门之情,总该还有吧?”
仲长统摇了摇头,说道:“老叫化见事见得多了,一个人如果利禄薰心,恐怕六亲都不认呢,不管你是什么同门不同门?”
金世遗笑道:“仲帮主,你看人偏重于看他坏的一面,我少年之时也是如此的。其实坏到底的人固然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例子却是也有好的一面的。比如我的师父毒龙尊者就是如此。所以佛家说普渡众生,儒家说要与人为善,都是同一个意思在这点上,我们是同意‘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的。”
仲长统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叫化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依我看来,‘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实是不能成立。人有各种各样的人,叫化子的儿子和做大官的儿子就决不一样,什么‘性善’‘性恶’根本就是糊涂的说法!”
金世遗听了,也觉有理,但却笑道:“那人性难道就不会改吗?例如吕四娘也是书香世家,她也不是你们丐帮的好朋友吗?这又该怎么说呢?”
仲长统道:“那是因为清廷抄了她的家,她不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家里读书做才女了,这才迫上梁山,和我们这一类人交朋友的。”
金世遗最尊敬吕四娘,听了心中还是不服。不过仲长统说的也是事实,金世遗一时无言可对,只可说道:“即使没有她爹爹这宗案件,我相信吕四娘也决不会在家里当小姐,终必要成为一代女侠的。”
仲长统道:“或许如此,但总有它的原因。无论如何,我不相信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有某一种人性。”
公孙宏笑道:“你们似乎说的都很有理由,我却越听越糊涂了。还是回到正题来吧。”对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没有好好想过,也弄不清楚谁是谁非,因此只好劝他们暂停争论。不过,听了他们双方的理由,对大家也都有点启发。
金世遗一笑说道:“不错,从牟先生的事情一扯扯到了什么性善性恶,再扯又扯到了吕四娘身上,这真是离题万丈了。牟先生,咱们刚才说到哪里?”
牟宗涛道:“仲帮主担心他们不顾同门之义,加害于我。”
金世遗道:“那你打算如何?”
牟宗涛道:“我还是打算去找他们,就只怕找他们不着。”
金世遗道:“他们若是上了萨福鼎的圈套,当了他的门客的话,你到京中,一定可以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金世遗想了一想,接着又道:“能够劝得他们回头固然最好,但仲帮主的担心也不是过虑,应该有个防备才对。这样吧,我和你一同上京。”
牟宗涛喜出望外,说道:“不敢劳烦金大侠。”
金世遗道:“我并不是单单为了你的事情,我二十年没有回过中原,正想借着上京之便,探访我的几位老朋友。到了京城,你可以用易容丹变化面貌,去找他们,以免给那两夫妇认出。一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我自会见机而行。”
有金世遗相伴,等于是身边多了一个可以保得万无一失的保镖,牟宗涛自是大喜过望。当下与金世遗约好了在北京相会的日期地点,便即告辞。
牟宗涛走后,金世遗问起二十年来武林的变化和抗清的情况,金逐流道:“好教爹爹得知,你的老朋友竺尚父已经做了西北义军的首领了。”江海天道:“还有小金川方面的义军首领萧志远也是一位好汉。不过,他是师父离开中原之后才出道的,你老人家恐怕还未知道吧?”
金世遗大为欢喜,说道:“二十年间,出了这许多武林新秀,当真是可喜可贺,更难得的是老朋友们也都是宝刀未老,正在干着轰轰烈烈的事业。”
金逐流道:“竺老前辈虽然放弃了西昌,但已在大凉山中建立了抗清的基业,根基是扎得更深了。慕华师侄正在那里做他的军师呢。”
叶冲霄笑道:“他年纪轻轻,懂得做什么军师?”
江海天道:“慕华很是不错,讲到行军用兵之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远远不如他呢!四年前,他率领一支义军,解小金川之围,各路英雄,无不佩服。”
金世遗道:“冲霄,恭喜你有如此佳儿。逐流,你的辈分虽然是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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