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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教父_分节阅读_第15节
小说作者:王山   内容大小:269.87 KB   下载:北京教父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5 01:06:15
D-站,车站上又有什么。
过了多少年,陈成一直在想,人在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的时候,想得最多、最渴望得到的是对他生命最宝贵的东西。难道车站有他的生命?
跟着土匪同来的几个人,跑得只剩下一个了。这是一个少年,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仇恨。
周奉天把少年叫过来,指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土匪说:“你想救他,让他多活几天吗?”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快去派出所报案。他们在枪毙他之前,会给他治疗的。”
走出小树林时,宝安的衣兜被树枝挂住了,小八音盒掉在地上,盒盖打开,小天使跳了出来。接着,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起和谐而安详的安魂曲的旋律。
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亮,低垂在头顶上,跟着他们走,看着他们的脸,看得他们心慌意乱。
21
我国进入社会主义阶段以后,社会各阶层之间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隔阂?人们积极造反的那种热情究竟从何而来?
对这些问题,段兵苦苦地思索着,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细读了《资本论》,收获颇丰,但对上述问题,仍是不得其解。
虽然没有答案,他却发现自己的思想感情逐渐起了变化。参观阶级斗争展览,他不再为阶级敌人的种种复辟阴谋而愤激;对报纸上发表的那些大批判文章,他也感到拙劣浅薄得可笑。而当前最时髦的政治,是那么荒唐、庸俗、令人生厌。
刘南征已和他疏远,整天忙于洗佛爷、打群架;安慧欣也离他而去,成了溜冰场上的皇后;只有和陈北疆还能谈得来。他佩服陈北疆的敏锐和透彻,佩服她那种胜过男人的意志。
那天,他和陈北疆议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们写了一份两万多字的题为“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对‘中央文革小组’的质问”的文章,复写了几份,趁着夜暗,贴上了北京的街头。
当贴最后一份时,出事了。当时,他们正在西四丁字街附近往一面墙上刷糨糊,突然被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三司的一伙人围住了。他们是在西单看了段兵和陈北疆的小字报以后,尾随他们而来的。
“抓住他们!他们是现行反革命!”一个戴眼镜的男大学生拼命地喊叫着,指挥着人们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怎么办?”段兵看了陈北疆一眼。
陈北疆竟然笑了,她平静地说:“你冲出去,你个子大,会打拳,能冲出去。中国就咱们这两颗火种了,不能都灭了。”
段兵也笑了,但冲出去已经不可能了。人越聚越多,紧紧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你说谁是反革命?”段兵理直气壮地质问戴眼镜的大学生,并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几乎把他提离地面。
“就是你,还有她,那个女的。你们攻击‘中央文革’,就是反革命。”大学生一点也不示弱,“走,到卫戍区去。”
“走就走!”段兵猛推了大学生一把,和陈北疆一起领头向北走。后面,押解的和尾随围观的有近百人。
没走出一站地,迎面碰上了十几个穿军大衣的人。他们戴着大口罩,帽檐压得低低的,仅露出两只眼。看见了段兵和陈北疆,他们站住了。为首的一个人问押解的大学生:“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事了?”
“现行反革命!贴反革命传单攻击‘中央文革’。”大学生说。
队伍过去了,没走多远,那伙穿军大衣的人又追了上来,迎头挡住了人群。
“这两个是反革命吗?”为首的那个人拦在路中间,压低声音问。
“现行反革命!”大学生答。
“那好,我们带走了。”说着,那个人拉过段兵和陈北疆,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大学生急了,要往回抢人。
“是你爷爷。”另一个穿军大衣的挥手给了大学生一拳。
段兵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边亚军,那个为首的人,是陈成。
“你们为什么打人?”
群情激愤,十几个穿军大衣的人齐刷刷地拔出刀子,横成一排挡在路中间。十几双眼睛凶狠地瞪着人们。
人们不敢再往前走,但也不肯罢休,双方僵持着。
突然,陈成挥了一下手,十几个人立刻像恶狼一般扑向人群。十几把利刃闪着一片寒光。人群大乱,掉头猛逃,惊魂稍定,再回头看时,两个现行反革命和十几个穿军大衣的流氓都没了踪影。
陈北疆一边跑,一边笑,最后竟笑弯了腰,再也跑不动了。
她对陈成说:“还是你们的战斗力强。以后我再去贴传单,就请你们当保镖。”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陈成冷淡地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你们是反革命!”
分手时,段兵拍了拍边亚军的肩膀。两个人都低着头,没看对方一眼,也没说话。
这年年底,段兵去了内蒙古大草原。他是北京知识青年中第一批去农村插队落户的。临行前,边亚军送给他一把锋利的薄钢片砍刀。
“以后咱们两个人再决斗时,我就用这把刀吗?”段兵笑着问。
“有个人用这把刀和我决斗过。不过,他死了。”边亚军说。
“你把他刺死了?”
“被政府枪毙了。”
后来,段兵又劝边亚军别再胡闹下去了,人总得有个正当的归宿。边亚军摇摇头,说:“我的归宿,早就由命运安排好了。”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过安慧欣。
22
那年的年底,还发生了一件事:王星敏要嫁人。
王星敏的母亲找到周奉天,一边擤鼻涕、抹眼泪,一边说,星敏来了信,说生产队长向她求婚,她准备同意,来信征询家里父母的意见。
“星敏是怎么想的?”周奉天吃惊地问。
“还不是为了那二十几个孩子。”老太太说。
把老太太送走以后,周奉天对边亚军和陈成说:“这大概就是她的命,随她去吧!”
边亚军看了看陈成,说:“女孩子大了,身边没有男人不行。陈成,奉天,你们两个不管是谁,再进一次山,找星敏聊聊。”
周奉天摇了摇头:“这也许是件好事,随她去吧。当年小燕……不说了,随她去吧。”
“我见过那个生产队长。”陈成说。
“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周奉天急切地问。
“四十岁的老光棍。每天晚上都冲着星敏住的屋子手淫。”
“这个王八蛋!”周奉天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我劈了他。”
顺子把搂树叶子的小姑娘叫柴禾妞。两个人兄妹相称,形影不离。
这天傍晚下了雪,刮起了白毛风,冷得怕人。柴禾妞从没吃过一个肉丸儿的饺子,顺子妈就买了两块钱的瘦肉,娘儿仨围着火炉包饺子。
忽然,一阵风把门刮开了,十几个彪形大汉闯进屋里。没等顺子操起菜刀,好几把匕首就同时顶住了他。为首的大个子,顺子认识,叫刘南征。
柴禾妞吓得浑身直抖,缩成一团。一个穿军大衣,头围毛头巾的女人捏住了柴禾妞的脸蛋儿:“顺子,说,王星敏的地址。”
“我不知道。”顺子嘴硬。
“你不说,那好吧!”女人把手指伸进柴禾妞的嘴角,狠劲儿地撕扯她的嘴,“这丫头的模样不错,我让人当着你的面,把她轮了。”
“我不是不说,是真的不知道。求求您了,把她放开。”顺子开始软下来。柴禾妞的嘴被撕出了血。
女人向一个瘦瘦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走近柴禾妞,抓住她的手,用一把锋利的匕首伸进她的裤带,只一下,裤带断了……
顺子松了口。
长到十八岁,他从没有服过软。
这天晚上,一个肉丸儿的饺子没吃成,顺子紧紧地搂着柴禾妞,兄妹俩哭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中午顺子才想起应该告诉周奉天。
周奉天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大嘴巴。
一九六七年的最后一天,陈成动身进山去看王星敏。
边亚军送他去长途汽车站时,问陈成:“你去了打算怎么劝她?”
“去了再说吧。”陈成没什么信心。又走了一段路,边亚军说:“这姑娘有见识,有主见,意志又特别坚强,我佩服她。但是,也许正是这些优点会害了她。”
“为什么?”陈成不解地问。
“因为一旦她作出一个错误的选择,就会一错到底。”
“无论她作出什么样子的选择,别人很难代替,也不应该代替。”陈成说。
“如果她是蒙着眼睛在往深渊里跳,作为朋友,我们怎么能不拉她一把呢?”边亚军叹了一口气,说,“所以,有时我们必须代替她作出选择,出于友情,出于道义,我们也必须这样做。”
“用什么方式?”
边亚军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陈成,你知道我和星敏的哥哥有很深的关系,他临走时,曾郑重托我照顾好星敏。受人之托,就要代人行事。我就代表她的哥哥,告诉你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陈成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劝说星敏不要作出错误的决定,劝她不要往悬崖下边跳,并且让她接受你的劝告,只能用一点非常的手段,用我们玩儿主的话说,要玩点儿黑的。”
过了一会儿,边亚军又补充说:“用流氓手段,破坏她的主见,夺去她的意志。”
陈成要上车了,边亚军扳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上山以后,你找个机会,或者动硬的也行,把她睡了。这样,她就会一辈子跟着你。你看行吗?”
陈成无言地看着边亚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陈北疆们强迫王星敏放弃自己的意志,周奉天、边亚军也要千方百计地迫使她改变自己的选择,做一个有思想、有追求的女人,可真难啊!”他想。
新年来临的时候,陈成正在山上那个独户农家的茅檐下看星星。
天有点儿阴,只有几颗星星透过云层在向他眨眼睛。零点整,云层越来越厚,星星们都隐没不见了,只有东方天际的那颗小星星,还在云海中顽强地浮游着,挣扎着,闪现着它微弱的荧光。
乌云散去以后,它会不会更亮一些呢?陈成想,也许,没有了乌云,它也就隐没在群星之中了。

第四章 南北城玩儿主大混战
1
在京西的大山上有一种鸟,羽毛艳丽,歌喉婉转,风姿雍容高贵。
但是,这种美丽的小鸟却是天灾星下凡变成的。谁要是经不起它的诱惑,捕捉了它,那么谁就会招灾生祸,甚至家破人亡。所以,山村的人们都把它叫做灾鹊。
于是,山村也就有了一种风俗,村里人进京或出门做事之前,必须上山打死几只灾鹊,以消灾弭祸。打死的灾鹊越多,越会得到神灵的庇佑。久而久之,灾鹊越来越少,几至完全灭绝了。
但是,神灵还是没有保佑着纯朴善良的山民们。因为自此以后,村子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出门做事了。特别是政府招工招干、学生娃子上技校,从来没有一个人考上过。
据老人们说,那一只灾鹊是二十多年前光顾山村的。她在村子里住了八个月,最后,给全村十七户人家招来了大祸。
老人们说,她长得可人疼哩,惹得青年男女没了魂儿似的往学堂跑,在那疙瘩搞自由哩。跟着她念过书的学生娃子看不起祖宗哩。后来,玉皇大帝派九天神女带着人把她撵走哩。
老人们还说,九天神女和天灾星的人在村东的大山里打了一仗。现在村东的那道深沟,是九天神女用手指划下的,永远不许城里的妖孽再祸害山里人。
果然,自那以后,北京城里再也没人去过山村了。
他们赶了夜路,上午十一点钟进的村。一共是四个人,领头的是个模样俊俏、伶牙俐齿的厉害女人。
他们带着介绍信,要带走王星敏。村人们吓坏了,那个挺和气、灵秀的女教师,竟是土匪在村里设下的眼线!
陈北疆说:“王星敏的哥哥是北京城著名的流氓头子,目前就潜伏在这一带。她的任务,是建立据点,准备让城里的流氓进山打游击。”
生产队长说:“弄错哩,弄错哩,天底下叫王星敏的多着哩,当土匪的王星敏不是她哩!。”
陈北疆说:“你是同党。”
村里的年轻后生说:“就是哩,他花过人家的钱。”
刘南征和田建国把队长捆了起来,陈北疆用皮带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村人们有的说下手太重了,把人往死里打哩;多数人说,痛快!
后来,他们又逼着队长和王星敏成了亲。
王星敏带着学生们上山采草药,算是搞勤工俭学,下午回到村里以后,立刻就发现了气氛的异常,人们都在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远远地打量着自己。
回到学校的那三间石头房子时,她看见了陈北疆和刘南征,马上就都明白了。
两个女人进了里屋。王星敏问陈北疆:“你们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没有别的事,就是想你,看看你。”
“什么时候走?”
“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们明天一早儿就下山。”
“什么条件?”
“放弃你自己,永远跟随我,不分离。”
“像夫妻?”
“也是姐妹。”
“这是不正常的关系,我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王星敏看了陈北疆一眼,平静地说,“另外,我已经准备在这里结婚了。”
“你就甘心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
“我的家庭没有任何社会地位,所以,我也就没有你那么多的门第观念。此外,身体的隐秘,男女的欢情,以及诸如感情和占有等等东西,像金钱和地位一样,属于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会带去。我需要的是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干一点我应该干的事。”
“我佩服你的超脱和明智。不过,这个环境你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陈北疆的神态也很从容、平静,“从今天上午开始,村民们已经把你看成是一个女贼!”
王星敏笑了,说:“谣言能彻底破坏一个人的社会环境,你很懂得这一点。但是,全国的农村很多,到处都需要合格的教师,而我就是一个合格的教师。所以,我不害怕你。”
“你是个强者,我承认这一点。不过,占有强者,把她压在身下,听她的呻吟和哭泣,是最典型的性心理。正因为你的刚强,恐怕在你的一生中,永远逃不脱被强奸的命运。”
“你也自命是强者,甚至是统治者,你也有被强奸的思想准备?”王星敏反问道。
“是的。在弱者的社会里,强者永远是好的泄欲工具。”
“你,卑鄙。”
“我,诚实。”陈北疆笑着说。
傍晚,下了雪,不久又刮起了大风。狂风卷着碎雪在山谷中撞来撞去,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像狼嗥,更像少女的哭泣。
陈北疆伫立在风雪中,她深深地陶醉在这粗犷的乐曲声中了。嗥叫和哭泣组成的音符,强烈地敲击着她的神经,使她很快地兴奋起来,浑身震颤不已。
她回身看了一眼那间小屋,那扇亮着灯光的窗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简单的手术,男人们用他们独有的武器无情地切割着女人的傲慢和意志。弱者用暴力占有了强者,这就是强奸?
窗内那幅生动的图画和耳鼓中的乐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股温热的电流,缓缓地流过身体的各个部位,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终于,陈北疆仰倒在雪地上。她泪流满面,遥望着黑黝黝的苍穹,放声呻吟着,任由在自己体内郁积了十八年的欲望尽情地宣泄出来。
高潮过后,陈北疆感到浑身无力,小腹下部一片冰凉。但是,在内心里她畅快无比。
天黑以后,二十三个学生娃子结伴来到学校,恳求叔叔阿姨们放了王老师。于是,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先是刘南征,后是生产队长,强奸了王星敏。
2
深夜,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闯过风雪的阻截,费力地向山上急驰着。
车内有四个人,周奉天、边亚军、顺子和宝安。一年以前的今天,他们跟着王星敏上了太行山。当元旦来临的时候,他们正在一个小山村里围着火炉包饺子,听王星敏讲牛顿和爱因斯坦。一年后的同一天,王星敏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这大山里了。
进山去干什么呢?不知道。只知道陈北疆在一天前已经进了山,只知道那个妖女人一定会给王星敏带来噩运。
不知道进山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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