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离一个新的千年只有十天的时间。回头看过去这一个百年,看看那条布满坎坷的来时路,我们不能不感到:澳门回家,是对经历了艰苦百年的中国人最好的一种抚慰,它用欢笑、骄傲和自豪大度地平衡着过去百年中的眼泪、苦难和自卑,老天爷有时是公平的。
可我也很怕,我们会在激动中,让自豪膨胀为自傲,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格。香港与澳门接连回家,只是世纪末对中国的一种抚慰,而不是成为真正强国的证书。将来的路还很长,还需要我们咬紧牙关,才能在下一个世纪终结时,骄傲地对后人说:这一个百年,中国不需要抚慰。
记得澳门回归四十八小时特别节目收尾时,我曾想说一段话,不过由于时间关系没有说成,这里写出来,当做本文的收尾:
“激动还将在我们心中延续,但我们更该冷静下来,在这一个世纪剩下的十天中,去想:我们将用怎样的努力去富强中国,我一直觉得,这剩下的十天是上天故意留给中国人用作思考的。”
也许现在可以问问很多人:那十天,我们思考了吗?
直播刺激:在恐惧中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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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珠海航展的直播中,由于身后飞机表演声太大,我只好戴上耳机,被人称为“很像飞行员嘛!”从那天的装束和表情上看,航展的直播是很让人放松的一次。
直播刺激:在恐惧中快乐
现场直播,在我心中曾经一直是当一个理想在耐心等待。
1996年1月份,我在一篇论文上呼唤新闻直播时代的来临,并偏执地认为,如果没有现场直播的大量涌现,就谈不上什么新闻改革,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新闻节目主持人。
不过,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对现场直播新闻类事件何时大量涌现,并不敢抱太乐观的态度,因为文艺和体育类的直播都不会让很多人太过担心,假?设出了一些问题,也很难和政治靠上边,可如果是新闻类事件,采取现场直播的报道方式,那透明度就太大。因此,采用这样的报道方式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以,我悲观地以为,大量新闻性直播节目该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但新闻领域内的竞争毕竟日益白热化,谁都知道,飞机不飞是安全的,可为了这种凝固的安全,飞机就真的不飞了吗?显然不能!
1997年一系列大的事件,为现场直播新闻类事件搭了一个最好的舞台,中央电视台别无选择。虽然对香港回归七十二小时的报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毕竟一切都安全地直播了,这让许多人宽下了心,现场直播报道自此以后终于蔚然成风。在之后的几年中,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地出现在观众面前,成了我们多少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的报道方式。
这样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也再次证明我当初对现场直播报道何时出现的判断有些太过悲观。
势头令人高兴,可目标还很遥远。在新闻领域内,先走一步的是大型新闻事件的现场直播报道,而下一步应当是中型,甚至是小型的新闻事件都采用现场直播报道的方式,让观众真正与事件的发生保持同步,让新闻报道的透明度更高一些。与此同时,一些新闻评论或访谈类栏目也能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进行播出,那是更大的进步。我不知这样的目标,实现起来需要我们付出多少年的时光,但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来,再次希望我此时的判断是保守的。理想实现的速度远远快过我的预期,那最好,因为,每当看到国外电视台尤其是他们的新闻报道上不停地出现LIVE字样都让我深受刺激并热切地向往,我喜欢那种在LIVE状态下的新闻生涯。
梦做得远了些,还得把思绪收回。虽然自己对现场直播报道出现的时机判断有些保守,但当新闻性事件的现场直播报道接连在中央电视台出现之后,我却非常幸运地与之开始了紧密的相连,从最初的香港回归到最近一次的飞越新世纪,大部分的现场直播报道,我都幸运地参与其中,这种幸运甚至改变了我的目标。如果说过去仅仅是希望在屏幕上争取做一个智商还不算太低并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主持人,那么,参与了多次现场直播报道之后,我希望,将来,自己的一切能力都是在直播状态下展现出来。我想,这不仅是我的目标,从某种角度说,也该是中国电视的目标。
几年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现场直播报道,在我的眼前,像电影片段一样快速地飞过,每一次直播都可以台前幕后地写上长长的文章,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必须浓缩。于是有了以下的片段,虽不完整,却是我个人成长的碎片,是现?场直播在中国成长的碎片。
1997年11月8日,长江三峡大江截流现场直播
参加这次直播,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大家的竞技状态都很好。
回过头来想原因也很简单,一来香港回归的直播报道虽然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观众的宽容,然而在我们自己的心里,多少有一种渴望再战的冲动,不想挽回一些什么,却想做得让自己满意些。另外经过香港回归,大家的心理素质和直播业务都得到很大提高,因此,面对三峡大江截流的直播,大家的心里似乎有底得多。
直播的形式也很独特,我们到达宜昌,全部住进一艘五星级的大船——东方皇后号。和这艘船紧挨着的就是这次大江截流指挥部的船,信息的沟通由于这种很近的距离变得简单起来,再不像香港回归直播时很多事情靠的是猜测。
大家都住在船上,对于大型事件的现场直播报道来说,这是一个有利的因素,就是哪个位置的人都随叫随到,各工种的人都可以快速解决自己分内的事儿,工作效率高,内耗减少。
十几天的时间里,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演练,二十几个机位,天上有直升飞机,客轮甲板上搭起了露天演播室,身后一百多米处就是大江截流的龙口,还有有关部门的积极配合……一切因素都显示出,这一次直播报道,是在一种极好的兆头中向前走。
对于我来说,好兆头依然是丢东西。
从北京出发时,戴上了一块新表,在经过了短短的空中飞行之后,到达宜昌不久就发现,表不见了,这是我第一次戴比较正规的机械表,却以丢失告终,我只好和众人自嘲:香港直播时丢了手机,直播没出什么错,这次直播又丢了手表,肯定一帆风顺。
结果证明我的预言是正确的,整个直播过程中一帆风顺,我和方宏进出任总主持人,在那江风不时吹过的露天演播室中,在没有提示器的情况下,大段大段的主持语脱口而出,甚至导播会在耳机里冲我喊:“少说点儿!”
十几个小时的直播很快过去,那些内容相信都已留在很多观众的脑海里,事隔很久,我倒是应当把另外两件观众不知道的事情记录下来。
在直播进行的前一天晚上,李鹏、丁关根、罗干等同志来到露天演播室,出乎意料地嘱咐我们:“明天直播时,一定要雅俗共赏,不能只让专家懂,老?百姓听不懂,反而是要观众一定要听得懂。”
当时我和老方以及嘉宾主持陶景良都在,后来我们和嘉宾主持陶景良开玩笑说:“我们想专业都专业不起来,你这专业人士可得雅俗共赏一些。”
果然第二天陶景良发挥得极好,真的做到了雅俗共赏。其实不光这一次直播,做任何电视节目,自我欣赏、曲高和寡都是没有市场的。
在直播即将开始的早上,吃饭的时候,方宏进看到杨伟光台长,就上去问他:“我们马上就要开始直播了,您对我们还有什么嘱咐吗?”杨台长很轻松地说:“放开了说。”
至今我都在回忆“放开了说”这四个字背后的一种大度,我相信这四个字对我们当天直播的良好状态起到很大推进作用,因此要感谢杨台长,感谢一种自信的放手,这是现场直播报道能向前推进的重要保证。
所以我真的希望,在每次直播开始前,都能有领导拍着我的肩膀来上一句:“放开了说。”我们都会不辱使命的。
第三件要说的事,是当天晚上直播结束以后发生的。
直播刚完,只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调整,我们做直播的那艘船就驶离了宜昌,开往武汉,第二天让我们从武汉回京。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船上的歌舞厅里狂欢,平时矜持的人们也都拥有了极度放松的神情,高分贝的喊叫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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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露天演播室后面不到一百米,就是三峡大江截流的龙口处,直播中抽出时间,和我们的杨伟光台长照张相,平常见惯了杨台长穿西装,那天杨台长穿上工作服,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位对后辈寄望很多的长者。
?大家都在酒精的帮助下释放激情,但我知道,这种超常的狂欢,是因为在此之前的二十来天时间里,现场直播这四个字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表面上轻松是每个人对其余人的安慰。
而直播顺利结束,人们如释重负,于是狂欢,“大家重新还阳了!”
1998年3月19日,现场直播朱镕基总理和其他副总理的记者招待会
这场现场直播的新闻记者招待会,相信已经以一种经典的方式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但说句马后炮的话,我们直播前就已经对这种经典性有所预感。
这场直播是我们九届人大一次会议和九届政协一次会议十场直播中的第十场。
这届两会前所未有地进行了十场直播,依然要感谢香港回归和三峡大江截流的顺利直播,没有1997年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就不会有后来的直播探索。
这次两会直播报道的最大特点还不是十场这样一个超常的数量,而在于报道的方式也是全新的。
在此之前的重要会议直播,出于各种考虑,我们大多数采用信号直接切进会场的方式,前面没有主持人的介绍,后面也没有适当的点评,好处是安全,不足之处在于缺乏相关背景的介绍,不符合电视的特点;另外由于各种原因,当会议推迟进行或是突然有一些意外情况出现时,都只能尴尬地等待或是粗暴地把信号切走,然后让观众在猜测中议论纷纷。
九届人大和政协的十场直播则完全不是这样,每次直播的开始有主持人的相关介绍,利用图板和专题片的穿插,对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进行分析和引导,然后在直播有关议程之后,加适当的点评和要点分析。会议的直播由于这种报道方式的变化显得专业化了一些。
我出任了这十场直播的主持人,在跨越多天的会议中,高密度地一场接一场进行直播,状态一直是兴奋的,我喜欢这种全新的尝试和两会中一些全新的变化。
我们都知道最后一场朱镕基总理记者招待会是个重头戏,朱镕基是个能出“彩”的人,直播将使这种“彩”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记者招待会之前,两会闭幕,我们在演播室里详细介绍了朱镕基总理的?背景资料,并简单分析了他走上总理位置之后将面临的挑战。非常幸运,我的结束语刚讲完,朱总理走进会场,招待会开始了。
由于在此之前,我们内部看到了朱总理在香港世界银行年会上的演讲风采,因此知道,朱镕基的语言能力、幽默特点、自信本质是很难掩饰的,因此高潮的到来一定很早。果然,朱总理自信地面临问题与挑战,于是也有了“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这样的经典语言流芳将来。
在整个记者招待会过程中,我们一边听着精彩的问答,一边紧张地进行要点摘录的工作,因为招待会结束后,我还要把这一切总结给观众。因此,那一段时间,我们的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兴奋于朱镕基精彩的回答,紧张于将要进行的要点分析。
在这个过程中也受过刺激,那便是朱镕基对凤凰卫视的格外青睐,但受刺激的同时,我为卫视的朋友高兴,同时也相信,对卫视的表扬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对我们工作的一种鞭策,作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我欢迎这种鞭策。
精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我坐回演播台开始结尾的评点,很自然的,我发自内心地由这几句话开始了点评:“一场精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股市该涨了吧!”当时这句话脱口而出是出于一种兴奋中的直觉。事后我幸运地得知:这句多少带有调侃味道的话应验了,香港股市当天上涨了三百多个点。但我想,这不是我的幸运,而是朱镕基精彩表现后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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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中偷闲,在朱镕基总理记者招待会的直播中,和屏幕里自信的朱镕基合个影。
这之后,我又用了“自信”“幽默”等字眼评价了新任总理,并对当天记者招待会的要点进行了总结。没想到,当天美联社针对我的这番话发了通稿:
“在这场面向全国实况转播的记者招待会后,中国中央电视台主持人白岩松在节目中赞扬了新任总?理的幽默感,这在国家电视台关于国家高层领导人的报道中是极为罕见的。”美联社接着引用了我的大段评论,以此作为中国政治开放度增加的一个标志。
我很庆幸这次直播能在进一步树立中国改革开放良好形象方面付出自己的努力,而更让我高兴的是,一届成功的两会以及成功的总理记者招待会让亟需信心的中国人得到了一些信心。不过我并不敢太过乐观,因为中国改革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乾坤并非轻易能扭转,信心是基础,但更需要耐心,对于我们和朱总理来说恐怕都是如此。
1998年6月27日~6月28日,现场直播江泽民、克林顿在人民大会堂的记者招待会及克林顿在北大的演讲
接到让我主持这两场直播的通知,我感到非常意外。这种意外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克林顿来访,我以为自己没有介入的机会,但水均益要去上海等待在那里采访克林顿,因此我也“国际”了一回;而更意外的是,我们都知道,江泽民与克林顿的记者招待会注定是不同价值观的一场对话。最初我很难相信这样的对话会现场直播,向全国和全世界直播,作这种决定是需要勇气的。
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路上,领导的口气是认真的,于是我马上赶回台里,这时,离正式直播只有三天的时间。后来,很多海外媒体在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说,离克林顿在北大演讲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上面才下令允许直播,这完全是杜撰的细节。
其实,从操作角度说,这次直播难度并不大,难的只是怎样选择恰当的语言来进行事后的评论。
6月27日上午,直播准时开始。在不长的背景分析和开场白之后,江泽民和克林顿的记者招待会开始,针尖对麦芒,不同价值观的碰撞在双方领导人和善的外表下激烈地进行着,我一边看一边感慨:如此精彩的对话,此时正以现场直播的方式展现在全体国人的面前,没有遮挡没有更改,一切都原汁原味,人们可以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中美两国领导人公开谈论过去被列为敏感的“人权”、“宗教”等问题,这是多么巨大的进步!
事后,国内外各界人士也纷纷对此发表评论。
“中国政府已有信心,不会因为这种毫无遮拦的直播而造成社会性问题,也不会因此而造成共产党员思想混乱的问题。”
?“这是一种进步,过去,中国不愿意,心里也不敢这么做,现在胆子大了,中国觉得目前已有本钱,可以公开和世界对话了。”
“直播真是令人惊喜,先是吃惊,后是开心,也说明中国新闻方面已相对宽松。”
…………
记者招待会在双方领导人针锋相对中快速地进行着,虽然时间已比原定的向后顺延,但还是觉得好像很短就结束了,这个时候,朱总理正在钓鱼台等候宴请克林顿。显然,延长了的记者招待会让他久等,但当时我想:朱总理知道了这精彩的记者招待会,一定在等待中会理解和开心的。
记者招待会就要结束,我快速地在演播室里写好结束语,导播台指令是:由于时间因素要短,我在一番简短评论之后,用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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