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起毕竟有我们打发时光的方法。八个人中,还有我大学时的三位同班同学,因此日子并不难过。其实乡里没给我?们分配工作,白天的时候,我们也就是看看书,和乡里的同志们谈谈天,加上乡里对我们客气,因此每个白天都是晃晃悠悠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我们自然拉开牌局,天助我们,一起同来的人大毕业生女同胞小姜牌技不错,于是我们三位男士加上她每天晚上便展开激烈牌局,打法是现在也十分流行的双升级,也就是两副牌打的80分。在我们打牌的时候,其他人有的打毛衣,有的聊天,气氛自然而温馨。说起来挺有意思,当时的我们是看不到电视的,因此每天打牌的时候,背景节目都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今晚八点半》,雅坤和贾际的声音陪伴我们的每一个夜晚。
每场牌局的竞争是激烈的,但总的心情是平淡的,白天的无所事事更强化了这种平淡的心情。只是偶尔也会有一件激烈的事情破坏一下这种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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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一年的时间里,这一张照片常常被我拿出来翻看,这是大学时我们全班一起在迎新年时照的,一种挡不住的快乐和青春在照片中飞扬。然而时过境迁,照片中的人已是天各一方,在周口店的小屋子里,我时常想重回照片之中。
有一天半夜,我早已熟睡,但忽然被一种摇晃的感觉惊醒,醒来之后,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床正碰撞着旁边的墙。“坏了,地震了!”走廊里也传来同学们的惊呼。可让我到现在都感到奇怪的是,究竟是那天晚上太困了,还是平淡的日子给了自己一种无所谓的状态,晃着晃着,我竟又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才想起这件事,跑出去问同伴,他们都乐了,“你够不怕死的,我们昨?天都跑到楼下去了,你也不下来,后来看不晃了,才没上去救你。”这一次经历极度偶然,但总算为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一点儿色彩。
在大学的时候,体育锻炼就成了习惯,因此刚到周口店乡的时候,我们几个还经常下来打打篮球,跑跑步之类,可后来发现不行,营养有点儿跟不上。每天傍晚活动量太大,一会儿就饿了,但在乡里,半夜你上哪里补充食粮呢?因此后来,大型体育活动就在我们生活中除掉了。
然而小型体育活动还是要搞的,办公楼的上面有一个乒乓球台,被我们发现之后,就成了我们除了牌局之外的又一个战场。很多日子的下午,我们都会在乒乓球台的旁边度过时光。可惜的是我们几位的乒乓球水平都不算太高,因此拥有这样一段难得的集训时间,水平也没有多大起色,否则如果有高手指点,这样地全身心投入,至少将来回到台里也可以称霸一时啊!
在这样的日子中,吃又成了第一话题。由于离我们办公楼不远就是周口店猿人遗址,因此我们常开玩笑:老祖宗当时,吃肯定是第一话题,而咱们今天也如此,锻炼看样很有成效,直接与古人看齐。
当时的周口店乡政府有一个小小的食堂,中午的时候,吃饭的人还算多,到了晚上就是我们八个人了,几乎天天的炒疙瘩和炒饼,一般到了晚上10点之后就又开始饿,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在大学四年中经过了严格训练,因此克服起来不是太大的难题,但仍有一个细节我至今难忘。当时只要有进城的机会,我都会一下车,先奔副食店,买上一根香肠或是其他食品,很快地边走边吃,然后体会到一种难得的满足感。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拥有这种满足感,那就是骑上自行车,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到其他乡里的同学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哪里有不招待的道理,就这样也幸福过几回。
同学之间的来来往往是多的,不仅有一起在北京房山锻炼的同学,还有大学同学到北京出差,也会自然地来到周口店乡,大家聚上一聚。看着他们已经在工作之中,没有经历锻炼中的无所事事,心里很是羡慕,毕竟投入紧张的工作可以忘掉很多东西,而独自无事的闲居,脑子总是停不下来,思考得多了,自然也是种痛苦。因此当时盼望工作的念头是日益强烈,而在每一次和大学同学的相聚时刻,这种盼望都会更强烈些。
聚会中,领同学去参观我们周口店乡的知名景点北京猿人遗址是从来不会落下的一项功课,从锻炼开始直到第二年7月底锻炼结束,我总共去了猿人遗址二十一次,也因此我敢大言不惭地说:那儿的一草一木都熟极了,至少当一?个导游是十分称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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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几个锻炼之人和乡领导与我们领队的合影,背后自然是周口店乡政府的大楼,照片中还缺两个同伴,这显得有些无组织无纪律,当然,细心的人也会发现,我也好不到哪去,脚上穿的竟是拖鞋。
就这样,寂静与平淡的日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尾声,收获是有的,厚厚的《红楼梦》终于细细地读了一遍,还有好多书都留在了记忆中,和音乐的感情也在这一年中深化,太多的心情在旋律的起伏中被释放,今生离开音乐的生活是不太可能了。
而更大的收获是友情,我们八个人在空空的楼房中相互用友情温暖着,和那些一个人或两个人在一个乡锻炼的同学相比,我们是幸运的,因为当这种情谊结下的时候,即使无聊的夜晚也似乎在回忆中温馨得多。走出周口店乡,大家又融入城市的万家灯火中,也许交流的机会不多了,大家又都各自有着不同的心事,但彼此温暖的那一年在每一个人的记忆中再也无法清除。
当然和周口店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友谊也深了,忘不了在他们家中吃的包子,忘不了他们宽容地看着我们无所事事的笑脸。唯一遗憾的是,本想锻炼中多和群众打成一片,但一直在办公楼里的乡居生活,使我们的朋友多是乡里的各级领导,而和普通百姓的真正友情要在以后的工作中来弥补了。
1990年7月,乡居一年的日子结束了,我们终于要回城。临走的时候,周口店乡政府给我们八个人一人买了一辆自行车,回城之后的最初日子,我们都是骑着从周口店带回的自行车走进各自新鲜的工作与生活的。我们终于融入?北京城的车海人流中。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很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偷偷地回过周口店乡。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大街上行人很少,周口店乡政府的办公大楼静静的,园子里的绿化比以前好多了。乡居一年的欢声笑语又开始依稀地跑出来,心里开始有些难言的感触。
不管是怎样的日子,不管是不是你主动选择的日子,只要在你生命中留下痕迹,回忆时便总是夹杂着一种温情。因为那一年的日子毕竟是在我们的青春中,是我们八个人一起走过的,是我们一大群人一起走过的。
病中人生:不请自来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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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给我拍的照片,体育场上,我得到的奖品是饭碗。而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却总是想到生病的时候,不知担心的是工作这个饭碗,还是生命这个更大的饭碗!
病中人生:不请自来的领悟
在人的一生中,内心深处常常会有几次惨烈的战争。或因为情感的重创或因为亲人的离去,还有理想的破灭甚至是因为一场疾病。
在外人看来,“战争”中的你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上班下班,只可能沉默多了些,偶尔拥有的笑容会有些异样,但人群中大家都各有心事,这些蛛丝马迹很少有人读懂,因此注定了这场“战争”只有你一个人来品味。
无论怎样的内心战争,总是敌不过时间这个对手,当硝烟慢慢退去,一个?人默默打扫战场的时候,那种惨烈的情景常常让自己触目惊心。
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战争,而且不只一场,其中最惨烈的是因疾病而起的交锋,这种疾病的表现偏偏不是卧床不起,而是卧床难眠。因此白日中的自己还在人群中,但每到夜晚,就不得不在无眠的床上,让内心的交战越来越激烈。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多年,本来不打算回首,希望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最好,可谁想到,一次节目中的偶然吐露天机,这场“战争”的炮火硝烟又陆续回到我的眼前。
1999年初,一位十七岁的张穆然小姑娘牵动了京城众多人的心。小小年纪由于疾病,生命即将走向尽头。记者在采访她的时候得知,她想参与主持一期《实话实说》,和喜欢的主持人见见面谈谈天。这样的愿望我们当然愿意满足她,于是有了《实话实说——感受坚强》这期节目。
在这期节目中,有一个中学生问我:你有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事情?你是怎么对付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如实回答。我对这位中学生说:我曾有过严重的失眠,由于几个月持续睡不着觉到后来我对生命都失去了信心,几次都想离开,因此我没有张穆然坚强,只是后来时间这个无言的医生慢慢治好了我的病,因此我盼着时间这个医生也能拉穆然一把。
我之所以坦诚相告,是想告诉病床上的穆然,即使今天能够欢声笑语的人们,在他的过去和欢声笑语的背后,也都经历过这样或那样的折磨,因此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的这番话没有帮助穆然什么,几天之后,她还是离去了。当太多的人们关注这期节目的时候,同时也记住了我和小崔的失眠。于是,一段时间内,与此有关的信件接连不断地向我们涌来。信的内容整齐地分为两种:一种告诉我们怎样治失眠,一种是问我们怎样才能治好失眠。
写信的人分布在天南海北,性别、年龄、职业也都各不相同。求治者的信中把失眠者经历的内心战争描写得惨烈异常。有一位大学生从中学起就严重失眠,但家里人并不认为这病有多大,在一种望女成凤的感情中,全家人终于让她上了大学。到了学校,失眠并不见好转,居住环境却比在家中还要恶劣得多,可以想象:一个宿舍七个人,其他六个人活力四射,沾上枕头就是一觉到天明,而这位失眠者却是辗转反侧,内心的苦痛该有多么剧烈。由于长期失眠,身体恶性循环,吃不下饭、忧郁,干事无精打采,学习成绩也不尽如人意,很自然地这位年轻大学生产生了厌世轻生的想法。
…………
?还有很多很多,读着这样的信就仿佛重读我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段道路。同病人总是相怜,这些信也在告诉我,在每一个看似美好的夜晚,有太多的人畏惧着长夜,畏惧着自己的无眠。那种恨自己的怒,怜自己的怨,都只能停留在内心。长夜无眠除了和孤灯相伴,还能和谁去倾诉?
人们常说:“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失眠也是一样。平日里,把失眠当病的人并不太多,可如果失眠成了习惯,那种折磨犹如软刀子杀人,内心的挣扎和绝望感受比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病还严重。在人群中,这种病多发,尤其在用脑的群落更为普遍,难怪在我采访过的很多政府官员和知识分子中,讨论哪种安眠药效果更好并不是一个少见的话题。
接到这些关于失眠的信,我一直没有详细地一一回信,希望我在此写下的文字能算作一种答复和祝福。我们共同经历过便能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苦楚,愿它能在人们的身边消失,这样的话,夜才是浪漫的,生命之树才是绿色的。
对于我来说,几年之前,这场面对自己的战争来得似乎没有预告。
人群中总有一种说法,本命年该如何如何,我一直对此说法将信将疑。但1992年是我的本命年,而内心的战争偏偏在这一年爆发,难怪我的一些朋友会将这一切挂上钩,抱怨我过年时不系上一条红裤带是个很大的错误。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属于睡眠非常好的那种人。从小开始的体育锻炼一直坚持到大学毕业之后,身体不敢说健壮,但健康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太把身体健康放在心上,身体找我麻烦恐怕得是中年以后的事吧。
但极度不规律的单身生活却在为身体制造隐患。进入1992年,打击先从肠胃开始。有一天傍晚出去看话剧,时间紧就在路边小吃摊解决了晚饭,谁知从第二天早上起,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激烈地疼痛。闹了一整天,肠胃自然虚弱下来,但毕竟年轻,没把它当回事,第二天正赶上单位发牛肉,单身宿舍没有冰箱,只能将牛肉一煮了之,肚子还没好,就是接连两天的牛肉餐,这之后,肠胃就亮了红灯,基本上不太工作了。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似乎没怎么饿过,肠胃总是饱饱的。现在当然知道,这是牛肉和虚弱肠胃严重冲突的结果。其实当时也知道了自己的错处,一服一服的中药熬着吃,可伤得太重,解脱起来也就自然缓慢。
可以想象,一个大小伙子,连续几个月没有认真吃饭,身体该是怎样一种状况,而正是这一点开始为后来的失眠打下了伏笔。
从这一年的4月起,我为一家出版社赶一个书稿,书名是《动荡节拍——中?国流行音乐现状》,出版社催得很紧,我也丝毫不敢松懈,十来万字二十多天就写了出来,自然是将休息时间都搭了进去,严重的用脑过度又为失眠埋下了更重的伏笔。
灾难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我睡的最后一个好觉现在记得清清楚楚:是当时欧洲杯足球赛丹麦对德国那一夜。由于这场球凌晨的时候现场直播,作为球迷我自然不想错过,于是和衣而眠,谁知一不注意却睡过了,醒来时比赛已经结束,我自然十分沮丧。到了单位,听同事们介绍了精彩的片断,又写了一篇关于本次欧洲杯的评论文章,在报纸上发了,然后下班回到宿舍。直到睡觉前,日子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看看书,听听音乐,和同屋聊聊天。
但关上灯躺下之后,就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下半夜才打了一个盹。对这一怪异的现象我丝毫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头一夜无心插柳睡得太香造成的呢!
第二天第三天的夜晚依然是这样,再到后来,是迷迷糊糊了一小会儿,可凌晨时分就醒来,然后怎么也睡不着,这比刚开始时睡不着还可怕。
想不当回事也不行了,当时我们宿舍两个人,每天都听他大半夜的甜美蔚声,然后迷迷糊糊一小会儿,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白天头晕,眼睛见不得光,饭量更小了,情绪开始极度地不稳定,书和电视都没法看了,整日坐立不安。
事态进一步恶化,北京开始进入酷暑,宿舍里只靠头上大大的吊扇,每夜轰鸣转动,好带来少许凉风。加上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到了整夜整夜睡不着的阶段。
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一夜又一夜我是怎样过来的,而且一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但我知道从一开始努力想睡着到后来生自己的气再到后来拥有一种绝望的平静,自己的心理状态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我的内蒙老家,平日里人们常用“傻吃傻睡”来形容一个人不求上进,但直到我每一个夜晚都是躺在床上睁眼等天明才知道,我宁愿不求上进也渴望“傻吃傻睡”的状态,更何况吃不下睡不着想求上进也没了可能,当时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那时恋人就在身边,她也着急,但我整日和她无话。因为在和生命红灯面对的时刻,爱情、事业、金钱、友谊……等很多平日里珍贵异常的东西,都失去了意义。在单位,只有少数人看出我的异常,而我不愿面对别人的同情,干完一天的工作后就坐在那儿胡思乱想,几个月的时间一本书没看过,身边没什?么事能让自己激动。想回远方的家,但又怎么能忍心让母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年少的倔强拒绝了内心的这个提议。于是每天便生活在对夜晚的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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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生病之前,我参加广播电台运动会,参加100米决赛时起跑的姿势。健康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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