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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重地,岂容闲杂人等入内?放进一个人来,我斩了你。”抛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转身带人入营。
张锋聚在旁边撇了撇嘴,仗着父祖余荫过活的家伙,若不是两年多以前,右卫迭经变故,就这么一个三十好几,还在羽林军中厮混的家伙,能升任羽林右卫副都指挥使?都是杜山虎这个王八蛋,若是当初守卫宫门的是他张锋聚,必定会趁势将右卫灭个干净,也少了如今这多的麻烦。
想到此处,冷哼了一声,却是心道。不就是杨相的孙儿吗?这位便宜大哥也不用这么忌惮吧?这一路上,几乎对杨端不闻不问,岂不是助长了这个王八蛋的气焰?想当初收拾李全德,费榷时的手段都到哪里去了?不然一个小兔崽子怎敢在人前放肆?
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这两年多的功夫,对于这个大哥他是敬畏颇深的,这些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嘴上却不敢胡说,只有闷头跟在赵石身后,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小校一眼,这才调马入营。
其实不满又岂只是他一个,左右卫间隙已生,自然相互看不过眼,其他人脸色又能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李金花,更是皱紧了眉头,这次出行,队伍中的人物来历杂乱不堪,那些文员先不去说他,就说随行的护军当中便分为了几个派兵,占多数的自然是赵石麾下的左卫羽林官兵了,这也是关键时能倚重的。接下来便是左卫的人了,足有五百余人,由杨端统领,段从文则被委屈的派去作了副手,牵制什么的自然谈不上,最多最多也只是行那规劝之责罢了,不过瞧杨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效也就可想而知了。
还有就是雄武军一部五百人,说是由她统领,但这些人都是曾随她伯父东征的雄武军儿郎,精锐自不必提,平日对她也算恭敬,但真正统领这些人的其实是她伯父的心腹,雄武军中军官刘国忠,中间再加上随行的表兄李成义,其间情形也就不用多提了。
这简直就是一副缩小了的京师兵防势力图,虽说此去川中,也不算是什么好差事,但如此这般的钦差队伍也实在是罕有的紧了,不过从中也可见朝堂之上的大人们对此次川中之战的看重了。
不过当下令人头疼的是,一旦途中遭遇变故,指挥不灵之下,难免会有差错,而作为钦差,而又担负护卫之责的赵石最终则难辞其咎的,就算有当今圣上的宠信,但他在朝中树敌也是不少,加上少年得志,难免遭人嫉恨。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好过于袒护的。
这些事情她相信赵石是清楚的,不然不会对随行护卫如此看重,圣上那里只允其带兵两千,最终出行的却有两千五百余人,加上金州这里派遣的军兵,足足近四千精锐之军护卫数百随员,如果众人一心的话,足足能保钦差队伍平安到达成都无疑了,但现在嘛,却真的不好说呢……
一行人都沉着脸行过辕门,谁都未曾注意到,那些劳军的士绅当中,却有几双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人群更是在这时不由自主的涌动了一下,但却被守卫的军士死死拦住。
“回去吧,回去吧,钦差大人话了,谁也不能入营门半步,不然可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啊……”那小校扯着嗓子便嚷了起来,心中也不服气的很了,羽林军到得地方,比之镇军要高上半筹。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本来还以为跟着钦差,怎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吧,但这一路可好,住的都是驿站,时不时还要野外宿营,这风餐露宿的,还不如在京里老实的呆着呢,还有每日脚打屁股的赶路,累的人要死要活的,也不知道是急着投胎还是怎的。这会儿总算到了金州府城,大伙儿想着总归不用住驿站了吧?嘿,却又被安排在了军营之中,更连口酒都不让入口,娘的狗钦差,在左卫折腾还不够,又折腾到右卫的头上来了,早晚有一天……心里恶狠狠的诅咒着那该死的狗官,说话便也越的不客气了起来。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有些骚动的人群当中,一个长着一张圆脸,天生一副笑模样的中年人媚笑着凑了上来。
在小校变脸之前,顺手塞过些东西,小校一摸,硬邦邦,沉甸甸的,神情愕了愕,却是毫不犹豫,啪的一下,将东西砸在那人怀里,眉毛也立了起来,“大胆,敢贿赂老子,不要命了?”
大秦律法对于贪贿之事历来便惩办严厉,像陈祖,种从端这样的地方大员,在接待钦差之时,也不敢送什么贵重东西,这一来是大秦历代皇帝对此都深恶痛绝,使官场澄明的缘故,再有便是大秦地域太小,物力人力都皆匮乏,官员又少,不用怎么迎来送往,如此这般,才有了这等的气象。
而在军中,对此惩处更是严厉,除斩刑之外。免职流放都是平常,当然就像赵氏一族送给赵石田地,银两以及宅院之类,一来有当今皇上默许,二来却也算得上是族内之事,旁人说不得什么的。
尤其是羽林军,驻守在京师之地,能入羽林军者,多数都是大族或权贵子弟,本身就不缺这些阿堵物,于是更不愿为区区钱物授人以柄,所以这个小校有此等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了,更何况,只在两年之前,右卫上下经过了怎样一番变故,谁都清楚,李严禄等前车之鉴不远,谁还敢在这上面放肆?
那中年人被弄的一愣,不过这人也是极为圆滑之人,竟无丝毫惧怕尴尬之色流露,转脸就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了。
不过这时跟在他身后,一身青衣小帽的年轻人却是眼光闪动,阴沉之色一闪而逝。
“大人正气凛然,小人拜服,惶恐之至,哈哈,是小人冒犯了,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这就让他们都回去,不过小人看方才进去的……那可是钦差大人?”
“是又怎的,难道你还想让钦差大人亲自见你一面不成?”
“不敢,不敢……”中年人连连摇手,却是隐秘的和年轻人对了一下眼色,“小人怎敢有那等奢望?只是钦差大人年纪真是……这等年纪就已如此,将来……怨不得有人说钦差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来着呢……”
“哼,什么文曲星下凡……”小校听到这个,自然分外恼火儿,再没了敷衍这人的兴趣,连连挥手,“快走,快走,不然老子可不客气了。”
那中年人还想套上几句,但小校却已一个转身进了营门,并命人关门上锁,只留下一群兴元府士绅在那里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群人便自散去,只那中年人带着一群人在营外流连了盏茶功夫,见没人搭理,最终也是失望的走了。
“祭酒大人可有所得?”离营地远了,中年人这才收起了笑容,低声向那年轻人问道。
那年轻人其实也有三十岁年纪了,但一脸的阴柔深沉样子,面白无须,脸色苍白,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反而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秦军果然不愧天下精锐,镇军如此,禁军如此,连那远在长安的羽林军也是如此,竟然一个小小的兵头……唉……我等看样子却需更加小心了,元朗,军营周围不用再安排人手了,也不要再想着派人进军营刺探,以免打草惊蛇,传讯给大祭酒,叫他多多准备人手,在他们到剑门之前择地动手,只可惜三叔不在,不然取了那赵石性命实在是易如反掌……”
第五卷征途万里会豪雄第四百九十一章青龙
“祭酒大人,小人有些不明白。斗胆问上一句,要说咱们圣教是要在川中行事,这个什么鸟钦差不入川则罢了,若是进了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一个有来无回?好像犯不上……”
“嗯?”阴柔的目光好像变作了两支利箭,盯的中年人立即打住了话头,低下了头去,不过年轻人刚要训斥上两句,这等教中机密之事岂是他一个外堂之人可以询问的,但话到嘴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的阴森之色当即化为了一抹笑意。
“本来不能跟你多说,但恐你办事不力,我就解释一下给你听,但要是传出去,却要小心你的脑袋……”
中年人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忐忑,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说不听不是?心里暗骂自己实在多嘴,但嘴上却赶紧道:“祭酒还不知咱这张嘴,最是牢靠不过。您放心就是。”
年轻人点了点头,缓缓道:“秦军战力强盛,非寻常军伍可比,虽然秦军入川半载有余,士气已然低落不少,但也非我教所能匹敌,若不是川中地势险峻,于我实为有利,我教也不会图谋川中,以为立业之基……”
年轻人说到这里,却是看身旁这个家伙不住点头,但满脸的不以为然,显然根本没往心里去,不由自嘲一笑,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秦军上下等级森严,军纪严明,天下少有,而我教在川中布置,取的是斩其脑,使秦军群龙无,然后渐渐图之之策,你知道钦差意味着什么?钦差节旗到处,如西秦皇帝亲临,加上这个赵石年纪虽轻,但听说十一岁从军,精通战阵。于西秦东征之时,曾率数千军卒,破金兵数万,兼之其人勇猛过人,身先士卒,在秦军中威望甚高,若让此人平安到了成都府或是入了剑门,以其人手段,收拢各处关隘之秦军,不日便成我教之大患,所以才要尽早除之……
元朗,明日我便要启程入川,去和大祭酒汇合,金州之事便都交给你了,你可要好自为之……
教主亲带少教主及三祭酒要率兵夺取成都,二祭酒那里要在剑门行事,韩堂主则在汉中与秦军周旋,想来不过数月,我便会带兵来取金州,到时还要你这里的助力,刺探金州秦军军情的重任我现在可就交给你了。你可明白?”
年轻人深深的瞅了对方一眼,中年人心中一凛,他也听到了风声,老教主那里有言,先入成都者接任教主之位,听眼前这位的意思,教主心里属意的却是少教主和三祭酒两个了,不然不会身边带着这两人。
眼前这位是教主义子,教主之位自然轮不到头上,来取金州也在情理之间,不过这位向来管的是内三堂的风义堂,常年跟在教主身边,虽说大伙儿都道此人阴沉难测,但其人智计却实令人叹服,在教中威望除了教主和那位刑堂堂主之外,实不作第二人想的,本是掌控全局最佳人选,然却派到金州,这里面的忌惮之意也就不言自明。
而他在教中职位低微,却知道了这许多密事,他可不会以为这位是将他这个三祭酒的属下看作了心腹……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一寒,他虽然没读过什么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不过转念一想,和眼前这位拉近些关系,说不定将来圣教成事之时,还能弄个官儿当当呢,想到这里。心中却是火热了起来。
“祭酒大人放心,小人别的本事没有,但要说探个消息,准备人手杀些狗官,还是当得的,只要来日祭酒大人来取金州,小人必定唯祭酒大人马是瞻。”
年轻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带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终至隐没不见。
这只不过是金州一隅生的事情,而如今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的川中,却又已是暗流涌动,到了风波再起的时候。
利州青龙岭上,林木葱葱,此时冬雨已下,天气渐寒,但川中气候自来不似北方那般,一到冬季,便草木凋零,万山皆白,此时青龙岭虽已到冬季,但草木依然翠绿如故,只是山崖林木之间。阴冷的有些让人受不住罢了。
青龙岭上一处隐秘所在却有一处寨子,寨墙高耸,戒备森严,里面却是人来人往,酒肉香气四溢于外,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大寨中间,房舍林立,一眼看过去,足足有百余间屋舍错落于中。
若是利州本地之人来到这里,自是知道。这是利州有名的贼窝,青龙寨,山寨里都是些亡命之徒,而这些盗匪的头子王大元更是让利州人闻名色变的凶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专干那打家劫舍的买卖,而一般人不晓得的是,这王大元更是利州绿林道上的魁,在绿林道上的名声更是响亮,人送绰号,拦路虎,手下两千盗匪,便是和官军对上,也是丝毫不惧的。
而如今这青龙寨更是兴盛无比,秦军伐蜀,在利州大小十数战,迫于战祸,流民入山躲避者极多,再加上大小漫天寨战败逃生的蜀军,为青龙寨提供了大量的新鲜血液,人数足足长了一倍有余。
而今日是青龙寨大会群雄的日子,凡是利州有头有脸的绿林豪强,不管是坐地分赃的,还是占山为王的,或者是身手硬朗的独行大盗,又或者是专干那拿人钱财,于人消灾买卖的刺客杀手,反正只要是在利州讨生活的绿林中人,便都一股脑的在这个日子往青龙寨涌了过来。
而现在,就在大寨后面的聚义大厅当中,满满的十多席已经摆开,草莽中人,什么规矩讲究也都稀松平常,也不分什么主次尊卑,只是十几张大大的胡桌摆在大厅之内,大伙儿团团而坐。
蒸出来的蜜*汁熊掌,腌制的鹿脯兔肉。煮的稀烂的牛羊鱼肉,山中的果蔬等等流水价的送上桌子,一坛坛的剑南烧被拍开泥封,,酒肉香气混合在一起,更让这些粗鲁汉子们食欲大开,吆五喝六之间,几十坛酒便都进了各人的肚子,面红耳赤之下,说话的嗓门唯恐不大,显得自己不够豪爽,相熟的则聚在一起,拉帮结派,嬉笑怒骂,有仇怨的,则是横眉怒目,虽然在这里不便动手,但互骂起来却绝不嘴软,一时间,吵的屋顶都快翻转过来了。
但那些游走在众人之间,添酒加菜的山寨喽啰们却是欢喜的满脸通红,这可是山寨兴旺的好兆头,青龙寨可有些年头没这么热闹过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山寨实力大涨,别说整个利州,就说整个川西,又有哪家再能与青龙寨相提并论?听最好说话的三当家说,过些日子青龙寨还要干一桩天大的买卖,只要成了,大当家的就能称王,而他们这些山寨老人也最少能弄上个官儿当当,别说银子,金子也能收到手软。
他们这些小喽啰自然不去管这桩大买卖到底是什么,官儿什么当不当也不在意,只一听见金银,便都各个眼睛放光,恨不能立马跟随大当家的下山,把这桩好买卖给做了,而今日群雄汇聚,也验证了三当家的没骗人,这真是要出大事了,没准就是那活儿来了。
“各位当家的,大伙儿都歇歇,听咱老王说上几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厅正中的一张桌子上,身材粗壮好像树桩子一般,颌下一抹短须,相貌看上去到无出奇之处,若不是额头上数道刀疤交错,隐隐看上去却好像是一个王字,让其人一眼望去,有些凶厉狰狞,不然这人到是和乡间老农无异的,但整个利州谁又不知道,青龙岭上拦路虎,面似良善心狠毒,身上冤魂多不计,阎王见了惧无名,这童谣却是将这位绿林大豪的性情行事叙述的入骨三分的。
厅中虽说吵的沸反盈天,但王大元一开口,声音仿若隆钟大鼓,立即便将厅中声音压了下去,顷刻间,大厅之中便已鸦雀无声。
一些功夫硬朗的好手暗自凛然之余,也是暗赞,早就听说拦路虎一身内外兼修的软硬功夫已经到了化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这中气之足,就不是自己能比的了的。
王大元游目四顾,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众位当家的都是绿林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能应王某之邀而来,来的呢,是给了王某脸了,不来的呢,还是王某脸面不够……
哈哈哈,不说这个,王某先在这里敬上大伙儿一杯,这个谢字就不提了,以后大伙但有为难着窄的时候,只要传信跟我王大元说上一声,万没有让大伙儿失望的道理……请……”
“大当家的请……”
“大瓢把子请……”
“当家的客气了……”
一阵纷乱之间,众人同时举起手中海碗,扬起脖子,咕咚咚便将一碗烈酒喝了个干净
第五卷征途万里会豪雄第四百九十二章风起(一)
王大元说话很慢。吐字清晰,带着浑厚的颤音,若是赵石在场,立即就能分辨出来,此人不是信心极度膨胀之人,便是常居上位,号施令惯了,所以才能养成这种说话的方式,而厅中大多数人便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想不侧耳倾听都不成的。
“这次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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