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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心中不服,也没人敢抗命,对于秦军来说,百多年的征战,不但铸就了秦人的铮铮铁骨,更铸就了军中森严的军律,若想脱离这种束缚,那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便是握住兵权,自己来当大将军,到了那个位置,不管什么人的命令,都能斟酌一下,便如赵石一般,但便是赵大将军,面对主帅张培贤的军令,也只能用一个拖字诀,不能正面抗令不遵,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军中重威权,秦军中尤其如此,这才有了现如今渐显峥嵘的大秦军旅。
“报,张将军让小人传话于将军,猛虎武胜军辎重营一部已到,是命其立即攻城,还是修整一日再说,全凭将军吩咐。”
山虎一拍马鞍子,脸上终于多了几许笑容,“不忙,让大伙儿修整一日,后日破城。”
眼瞅着秦军军阵慢慢退下,往营寨方向而去,寨墙之上,王敬庭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粘腻腻的汗水,却是一手的猩红,身子好像散了架一般,到处都是刺痛,也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
肩膀麻木的厉害,身上甲胄插着几根雕翎,还好都没射中要害,王敬庭好像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放眼望去,寨墙上到处都是尸首,鲜血肆意的流淌着,顺着寨墙,滴落到下面。
疲惫的士卒大口喘着粗气,与他一般,都软倒在地上,庆幸着自己又能多活一天,伤者无助的着,寨墙下同样疲惫若死的士卒在军官的命令下,拖着步子上来收治伤者,抬起尸首,扔到墙下。
王敬庭茫然的看着,心跳的厉害,脑袋却怎么也不转个了,来年,这里的土地一定肥沃的厉害,不知怎么,这个念头浮上了他的脑海
慢慢的,身上有了些力气,脑子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十天,只用了十天,三千士卒,五千丁壮,已经伤亡过了半数儿,若非他待下向来宽厚,若非他事先根本不计较军粮,可着劲儿的拿来犒劳士卒,若非子洪口就这么大的一点儿,秦人军阵根本无法展开,若非他屡屡亲自上阵,尚能振奋士气,若非太多的如果,但没有这些如果,也不会在秦军猛攻之下,守住这十天。
至于还能守多久,各处援军才能到来,又能到来多少,照现下的情形,一千两千的援军,根本无济于事,第五天的头上,便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如果不是他处置得当,不定还得有多少人被秦人吓破胆子,还能守几天?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了族中父老,便是死,他也要死在子洪
旁边几个幸存下来的亲卫终于挪了过来,有人沙哑着嗓子问,“大人,大人,可还安好?大夫,大夫,都死哪儿去了,快过来,大人受伤了”
“别喊了,号丧呢?”王敬庭摇晃着身子勉强站起来,不过却免不了呲牙咧嘴,脚下有些打滑,殷红的血水,已经涂满寨墙,即便是见惯杀伐的他,也不禁有些恶心,将插在肋下的一支箭矢狠狠拔下
“传令,清点伤亡,看来咱们命大,又熬过一天了,酒肉都端上来,咱们厮杀汉,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
这话不怎么吉利,但已经麻木了的众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计较这茬,箭矢已尽,刀枪已残,还能守得住吗?也只有听天由命了,汉军,能与如狼似虎的秦军相抗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尽力了。
要是没有王敬庭,子洪口说不定早就破了,而到得现在,多数人都已觉着没了什么退路,也只能跟着王将军守在这里,苦等援军了,瞧瞧这墙上墙下死的秦人兵卒,没一个人再有侥幸,如果弃关逃命或是降了秦人会如何?那还用说吗?
要么早降,要么便不降,河中传过来的消息,说的可是清清楚楚,打到这个时节再降,等着秦人秋后算账吧
大战之后,寨内忙乱着,除了伤者的哀号,很少有人说话,不论兵卒还是民壮,端着大碗,狠狠的咬着手上的白面馒头,撕扯着汁水淋漓的肉块,或是大口的喝着河东烈酒,麻木而又有些绝望的气氛,笼罩了寨内的没一个地方,有些人则死死盯着寨墙上的某一处地方,眼中不时闪过仇恨的光芒,正是姓王的那个王八蛋,让大伙儿陷入了这处死地,女真人他娘的是你祖宗还是怎的,这般卖命?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中不断诅咒,罪该万死的王敬庭王将军也恶狠狠的瞅着眼前这个人,样子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
这是个中年人,样貌并不算出奇,但一身装束,在这遍布残刀断箭,尸体横陈的战场上就显得有些怪异了,一身长及膝下的白领道袍,一双粗布麻鞋,本来白sè的护tuǐ白袜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sè,红的黑的,什么颜sè都有,就是没一丁点白的。
道袍破碎不堪,挂在身上,lù出里面的棉衬,头发披散着,脸上红白黑相间,手上领着一柄长剑,还在滴落着鲜血,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却隐含煞气,显得咄咄逼人,整个人看上去不像个仙风道骨的有道之士,反而像是地狱来的阎王
这时的他回剑入鞘,蹲来,正手脚麻利的为王敬庭上药并包扎伤口,但王敬庭却一点也不领情,这可不是王敬庭不懂人情世故,你道是他愿意守在这子洪口,直面秦军锋芒?
那你可太高估他了,他是不得不守,半月之前,这个道人便突然出现在了王敬庭面前,这人他到是认得,指挥使完颜阿力宠信道士,而这个叫青云的牛鼻子,正是完颜阿力面前,最得宠的一个,听说能掐会算,捉妖降鬼,是有**力在身的一个人。
要是在平日,这人他肯定得罪不起,见了一定也得点头哈腰,奉承备至才成,但现在,他却只想将这人碎尸万段。
因为什么?只因这人来到子洪口,见了他的面,只传了一句话,潞州王家满门老小,皆已在押,若秦人不战而下子洪口,王家满门,便会齐齐人头落地,逼着王敬庭死守在这里,这让他怎能不恨?又怎会笑脸相迎?
不过就他一个人,也不定能守住子洪口至今,那道士还说了,军中将校,家人都在掌握之中,与他并无两样,这般一来,众人无法,这才出力死守子洪
而据他所知,这青云道士来自潞州青牛观,能言善道,很是为完颜阿力出了些馊主意,完颜阿力对这人是言听计从,不定拿王家老小相挟的yīn损主意,便出自此人,而现如今,北地道门势力很大,达官贵人趋之若鹜,连皇帝陛下都不能免俗,给了个道人国师的位置,这些道士各个更是富比王侯,暗地里嘛,男盗女娼,什么龌龊事干不出来?不过到了今日,他才知道,这青云道士竟然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杀起人来也一点不会手软。
不过他心中还是暗暗发狠,若他王敬庭侥幸不死,异日当见一个杂毛便杀一个,不然真是难解心头之恨
“将军好生休息,将军这等才干,当能挡住秦人,不叫身后百姓家破人亡,当有大福报加身”
道士瞅了咬牙切齿的王敬庭一眼,lù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道。
“大福报?怕是咱只能死在这里了吧?”王敬庭冷笑,伸手推开道士,接着便又嘲讽道:“到时,恐怕道长也得不了好去,嘿嘿,不知道以道长的法力,这阎王路上,是不是会好走一些?”
道士眼光闪了闪,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将军说笑了,咱六岁家破人亡,归于道门,现如今师傅早已仙去,一身了无牵挂,死又何妨?到时能与将军结伴同游,也是一桩乐事不是”
望着那双略带疯狂的眸子,王敬庭略略有些心寒,哼了一声,再不去瞅道士,转头吩咐道:“去,寻王俊来见我。”
不一时,满眼血丝,一身狼藉的王俊来到他的身前,王敬庭支开其他人等,低声道:“你今晚就出寨子”
王俊惊了惊,望向王敬庭,“叔父不走,侄儿也不走,再说,家里人都还在”
王敬庭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那道士有些不对劲儿,就算咱们死在这里,也不定能让家人活命,你今夜出去,不要回潞州,直接去秦营”
王俊大惊,不由道:“啊?为何要去父是说,咱们降了?”
王敬庭摇头,“有我在这里,家里人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不能走,你去秦人那里,降了他们,不要隐匿身份,瞒不住,只需据实以高,或许还能得全性命,加之,秦人yù取上党,你也能出力助之,让秦人知道这个,活命之机便又能大上几分”
“不如,咱们杀了狗道士,带兵降了秦人,一起杀回潞州去”
“你道叔父不想如此?”王敬庭苦笑,“也许咱们这边降了,那边就得了消息来想着,咱们战死在这里,家人许能活命,但方才我瞧,那道士已存死志事有蹊跷,不得不防,所以才叫你出去我在这里,只是存个万一之想,若是你也能给咱们王家留下香火,不要多想,去了秦人那里,若侥幸得活,便借秦人之力,攻到潞州,去家里瞧瞧”
说到这里,王敬庭声音已经有了哽咽,“几百口性命,若有不测,便是滔天大仇,叔父我死也不能瞑目,你就给我查下去,想来那完颜阿力酒囊饭袋,也想不出此等毒计,其他几位将军,估mō着也大抵如此你便查查,这些杂毛到底受谁指使,我潞州王氏与他等何冤何仇,竟下此毒手,灭我满门,若真能查到罪魁祸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慰我等在天之灵”
“叔父,侄儿但愿与叔父同死”王俊悲呼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起来,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多着呢,这大金啊风雨飘摇,瞅着也过不了几天了,你去秦地也好秦人也是汉人不是?总好过给女真人当狗,祖宗听了,也能安心些,去准备吧,到时我让人放你出去,记得,善借秦人之力,才能成事,也不要身居险地总要活下去才能谈其他如何”
是夜,一条黑影趁着守卒疲惫,悄无声息的坠下关墙,偷偷的往秦人营寨方向去了,而与此同时,青云道士也将早已准备好的信鸽放飞了出去,至于接信之人到底在何处,又打算做些什么,这位一生坎坷,心怀怨恨,已然没打算活着离开子洪口的道家子弟,一点也不想细究,他只知道,该死的女真人,以及为这些女真人效力的走狗鹰犬,早晚都会被人割下头颅,就像他的父母兄弟以及他的师父那般
黑夜笼罩着子洪口关寨,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坟墓,点点灯火,根本驱散不了弥漫在寨子上空那让人不安到极点的死气,只因这里的许多人,都已不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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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六十五章入瓮(三)
巨石横空,砸在寨墙上,轰然的大响,满天的烟尘扬起,在这样的重击之下,原来看似坚固的寨墙好似薄纸一般被撕碎,上面的守卒或像玩具般飞起,或被砸成肉泥,与秦军厮杀了十余日,还未lù多少败象的子洪口关寨中,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赖以拒敌的寨墙被砸的粉碎,接着便是寨内的房屋,与汾州大城不同,这等小寨在堪称恐怖的投炮攻击之下,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守军彻底崩溃了开来。
浓密的烟尘中,哀号四起,青云道士衣衫破碎,披头散发,仗剑而立,嘴角挂着一丝神经质般的微笑,仰首望向天空,头顶黑影迅速压下,他却避也不避,纵声狂呼,巨石呼啸而下,轰的一声巨响,一片血雾,人已经被砸的支离破碎,巨石却并不停留,带着令人惊悚的血红颜sè,弹跳着,冲向前方。
杜山虎冷冷的看着烟尘四起的敌军营寨,略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漠然下令,停了投炮,手中长刀前指,已经严阵以待的秦军军阵中立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前军开始向前涌动,漫过狭窄的子洪口峡道,几乎毫无阻滞的冲入了屡攻不克的金人关寨之内。
到得天将正午时,子洪口已为秦军所据,金兵侥幸得免者,不足千数,其余皆殁,只因阻秦军十余日,令秦军死伤无数,杜山虎恼怒之下,传令不留降俘至此,上党门户大开……
咸宁七年九月,杜山虎,张锋聚率兵破子洪口,攻入上党,守子洪口之金国统兵将领王敬庭战死,近万余金兵,尽皆战死,上党诸州府郡县,立时风声鹤唳,求援急报,雪片般送往上京……
与此同时,赵石留种怀玉率兵一万守汾州,自己亲率大军十余万,进兵北来,兵锋直指北地重镇,太原府
而在这个时候,朝廷传旨之人其实已经到了河中,赵石这里也已得了南十八急报,但还是决定起兵北进,实际上,已经与抗旨无异,但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圣旨虽到了河中,但毕竟未到赵石面前,装作不知道便是,事后虽然有些首尾,但也没太大的毛病可挑。
皇后大丧,朝廷yù与金周两国议和。虽说已经预料到了,但赵石相信,阵前众将没一个愿意看到这个和议成功的,而他还觉着,此时议和,不如等到来年再说,在这个时节提出和议,不论战事上占据怎样的优势,在谈判桌上,却是要吃亏的。
赵石毫不怀疑这一点,尤其是金人,将提出怎样的条件,很难预料,不如再打上一仗,压的金人喘不过气来,那时再谈议和之事,也能成算大增,可惜是,现在他远在河中,不然的话,一定会向景帝以及群臣备述其中利害,怎也要将和议拖延一些时候才好,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当圣旨还没到,再行搏杀一场而已。
当然,这些都只是化自己的考量,对于不对,不好说,但他自信,这一仗打过之后,河中河东情势将生大变,金人失了太原屏障,大同又在西夏,秦军夹击之下,这将是动摇金人根本的一战,之后不管和议怎么签,再经营一年半载,半壁江山已去的金国,将成为大秦将领们夺取战功的猎场,不得不说,没出完颜和尚预料,野心勃勃,而又偏爱于行险的他,终是一步踏入了人家早已预设好了战场,在河东战局上,开始居于劣势了。
不一日,大军已到榆次,会合木华黎,王胜保等人,并不在榆次停留,随即拔营,进兵太原,在进兵速度上,却是有些出乎完颜和尚的预料,孙文晋撤兵北退不到两日工夫,秦军便已蜂拥而来,近二百年,太原雄城之下,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汉人军旅的身影……
大秦咸宁七年九月,赵石率军进至太原城下。
太原,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蕃巨镇,非贤莫居,经历代修缮,御北方胡人南下,真鼻的天下坚城,北地第一雄城,唐时,更与长安,洛阳,分列天下三都,王者之居所,霸业之根基。
及至唐末,再到辽金,这里战乱纷呈,太原古都,也是几易其手,然北地名城,非是幸至,到得太原城下,赵石率众将登高望去,只一眼,众将便失了强攻此处的信心,城墙高耸,几干云霓,城桓林立,墙厚池深,汾州与之相比,不啻于孩童,也只有大秦京师长安,可与之比拟,如此坚城,立于群山环绕之间,更有汾水绕城而过,众将根本无法想象,强攻如此坚城,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破开城桓……
秦军漫山遍野而来,开始在城下修建营寨,但与此坚城相比,却根本没有一点震撼的效果,城头之上,金人旗帜飘扬,守卒林立,有人在城头往下观瞧,指指点点,不见一点慌乱,赵石当时心中便是一惊。
随后立即回转中军,聚众议事,气氛之凝重,让赵石心中更生了几分不安,北地雄城,果然名不虚传,若无内乱,率兵强攻,定不能轻拔,但若无内乱想到这个,赵石眼角抽动了一下,难道真是个圈套不成?
到了第二日,探报纷纷传来,太原知府孙文晋率兵退守曲阳,按兵不动,长顺军守盂县,也是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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