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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抬头看向李圃,半晌无语。
李圃被他瞅的有些尴尬,知道自己习惯使然,这话说的有些轻率了,眼前的可不是中书大臣们,在他面前必须先各抒己见,再由他来决断。
清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李圃才道:“朝臣中所纷纭,中书也无定论,不过老夫认为,无论西夏,吐蕃,彼即有求于我,便可从容周旋,驳其无礼,受其诚意,只要秉此而为,断不会有伤国体才对。”
说罢,目注赵石,便没有开口的意思了。
等于什么都没说,赵石心里又是不满意的又道了一声,老狐狸,亏还有着耿直之名,这般兜圈子,也不知直从何来。
他却没有想到,能让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兜圈子的人,朝中又能有几个?
见李圃已经不打算说话,赵石又望向李吉,道:“不知李大人又做何想?”
此时,貌似话语权已经抓在了他的手上,但在这个话题上,无论是李圃,还是李吉,都有着太多的余地和说辞,反而是他自己,不能随便说什么了。
当然,提起这个,赵石这里已经是准备好了露些话风出来,等到御前问对之时,也好让李圃有个准备,算是再次卖个人情。
至于向李吉发问,只是他敏感的感觉到,这位户部尚书大人恐怕会说出很不一样的话出来,回去跟南十八,陈常寿两个念叨一下,说不定对朝局会有个更清楚的认识,而且,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在将来十数年间,对于前方大军来说,会非常重要。
和李吉说话的机会越多,越能清楚这位的为人处世,也将决定,户部的主人到底该不该换上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如今兵部,户部,即便不是他的人来掌管,但也绝对不能落入敌对之人之手便是了,换句话说,必须要得到他的认可,为此,就算得罪于李家,他也在所不惜。
李吉愣了愣,然后就是漫长的思索,看的李圃都有些脸红,堂堂户部尚书,气势上落于下风也就罢了,竟然一至于此,真真是让人无语,若是将来当了李家家主,一旦受挫,便如此进退失据,又如何能守得住家业?
直过了半晌,李吉才道:“吐蕃也就罢了,狂妄之极,断不可就此允之,然西夏。。。。。。割地求和,或可许之?”
赵石笑笑,心道了一声,果然,而这位李大人虽然隐隐有着敌意,但这人确实却比李圃实在多了,他也有所感觉,这两位李家位高权重的兄弟之间,恐怕并非那么融洽,隐隐间好像有着争风头的意思。
随即,他便道:“李大人果然识见不凡。。。。。。只是,我却觉着,西夏人并非那么牢靠。”
李圃眼睛亮了亮,心里马上便安稳了下来,有了这么一句,若是入宫问对,他心里便有底多了。
李吉神色变了变,复杂的瞅了一眼赵石,点头道:“多谢将军。”
两次相谢,其实谢的都是一件事,却让赵石领了两个人情,这买卖并不算亏。
不过之后他便有些难受了,李圃这里放下了许多心事,说起的事情便让赵石觉得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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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言储(一)
“前些时候,礼部侍郎吕伯远,御史刘孝恭等人上书议迁祖宗陵寝之事,为陛下所斥,吕伯远罚俸一年,刘孝恭外贬河洛,其他诸人,多降职留用,不知将军于此事上如何看法?”
赵石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
李圃好像看穿了赵石的心思,接着便道:“当年迁陵之事,风波迭起,想来将军应该记得,而今多事之秋,若行此举,必定便要动摇国本,老夫已经劝阻过陛下几次,吕伯远,刘孝恭等人所行,或有不对之处,但却也都存着为国为民之心,奈何陛下心意。将军为陛下信重,老夫等多有不及,还望将军坦言。。。。。。为家国计,好能多规劝一些。。。。。”
实际上,赵石对此事前后因果知道的别旁人还要清楚一些。
成武皇帝登基之后,从成武三年开始,迁陵之事便一再被提起,直到如今,却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而此事,说起来肇始之人,却还是避居承恩湖畔,貌似不问朝政的大长公主殿下,这主意出自大长公主之口的时候很是轻描淡写,但却在朝堂上,掀起了很大的风波,据说,礼部尚书方谦,没少为了此事受人诟病。
但相比从前,他受到的压力实际上反而减轻了许多,借此,他还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信重,朝堂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变幻莫测。
照南十八,陈常寿两人的推测,皇帝陛下的心意是非常坚定的。这个赵石也知道。成武皇帝陛下的心结。没谁比他更清楚。
但据两人观瞧揣测,朝堂之上,闹的虽然越来越凶,看以称得上是风波不断,但皇帝陛下未必是要一意孤行,非要将此事立即办了。
当今陛下,心性之隐忍,在长安之乱中便能见得一般。
所以。此事屡屡提及,反对者众,但到得此时,也未有人从陛下口中亲耳听到什么,估摸着,皇帝陛下只是在为将来做着铺垫罢了。
一件事,提的多了,反对者们屡屡受挫,等时日一长,哪里还会有现在的锐气。而时机一旦来临,陛下亲自开口。受到的阻挠也就不会太大了。
这是为政者惯用的一种手段,而吕伯远,刘孝恭等人上书言及此事,实际上却是被当做了出头鸟,正好让皇帝陛下发作了一番。
当然,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牵扯,若非置身于其中,谁也说不太清楚。
李圃身为相辅,这里面的关节应该很明白才对,但此时还是说了这样一番话,赵石估计,这位李相大人,是不怎么确定皇帝陛下的心意,他也怕皇帝陛下性子发作,或被人逼的急了,将此事发到中书议决。
那结果几乎不用问,定然要在中书被否决,那样一来,于皇帝陛下,以及中书重臣们来说,面子上都不会太过好看,那也就很可能沦为纯粹的意气之争。
在这样一个时节,中书绝对不会以封还陛下圣谕为荣,更不会在此事中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
而赵石这里,按照南十八,陈常寿的意思,三缄其口,静观其变才是正理,皇帝陛下已有定见,劝了,收效甚微不说,还会惹的陛下不快。
那么,李圃的意思的也就很清楚了,并非是要赵石劝得陛下改主意,当然,那样最好,但让这位大将军冒死力谏?怎么瞧,这位大将军也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想要赵石做的,便是在陛下身旁,时不时的规劝一下,不要弄的太过剑拔弩张才好。
而实际上,在李圃以及一些人看来,相比大秦正在急剧扩张的疆域,西山皇陵确实显得太过于局促了些,已经与大秦的威势无法匹配了,皇家陵寝,早晚是要迁移的,只是绝对不能是现在罢了。
说到底,其实还是怕皇帝陛下年轻,性子太急,朝臣们反对之声越多,越是可能让陛下恼怒,他嘴上说是吕伯远等人为国为民,但心底里,可就未必那么想了,多数是要给这些家伙加上一个不识大体的评语。
惹恼了皇帝陛下,又恶了相辅大人,这些人的宦途实际上已经暗淡无光,没有多少起复的希望了。
当然,这里面若是另有因由,却又当别论了,要不怎么说朝堂风波险恶呢,只在这一件事上,其实就可见一斑了,对错在这里显得分外模糊,也无关轻重,考量的其实是人们的眼光。
前前后后想了想,他的反应并不算快,却也不算慢,毕竟有着信息的支持,比旁人知道的多,也就能更快的想清楚前因后果。
这一次,他很准确的把握到了李圃话中的重点,这对于他来说,真的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遂点了点头道:“本来,这应该是礼部尚书方大人头疼的事情,不过既然李相如此说。。。。。赵石自然当仁不让。”
“只是李相也不用太过忧虑,陛下英明神武,哪里会冒然行事,此时闹的虽然厉害,但到底都是些传言,只要圣旨没到中书,便也不必太过理会,咱们做臣子的,若是说的多了,因此惹的陛下不快,反而不美。”
这后一句才是点睛之笔,李圃轻轻一拍桌案,顺势举杯,“将军此言甚为有理,来,老夫敬你一杯。”
饮毕,赵石刚刚缓口气儿,李圃好像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接下来的话题,比方才那个还要让人难受。
“此事事关国本,将军能够如此,老夫实是欣慰,不过还有一件事,老夫要与将军商量一下。”
赵石脑袋有些隐隐胀痛,不是酒喝多了,明显是用脑过度的征兆,地位带来的变化,让他在一些事上,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发言权,但在这些事情上说话,耗费的心力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说实话,赵石并不擅长动那许多的心思,一直以来,也算是能够扬长避短,但今时今日,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李圃顿住话头,眼睛却看向旁边的李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李吉虽是不太情愿,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差不多都能影响到将来的朝局,即便是受些委屈,他也断不愿意过早的离开。
但李圃很显然是要跟这位大将军单独谈一谈,说的事情肯定是不容旁任何人听到的话题,即便是他这个堂弟,更是户部尚书,却也不能与闻。
什么样的机密大事,李吉心里猜测着,简直就是心痒难搔,但还是缓缓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将军稍坐,老夫已不胜酒力,却是不能相陪了。”
赵石回礼,眼瞅着李吉拖着步子,缓步离开厅堂。
此时,李圃才正容道:“陛下登基已有四载,尝言,储位,国之本也,本犹未正,朝野上下,无所系心者也,今陛下盛年,然臣下者,安能不虑乎长远,只计今朝?”
“如今朝中,已有立储之声做,老夫以为然也,只不晓陛下心意若何,今邀将军来府,所议之事,当以此为首,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听罢,赵石当即就动了动身子,眉毛也扬了起来,很想照着往常的习惯说上一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事不但跟他有干系,而且关系还不小。
两次拥立之功,看在旁人眼中,这眼光就不用提了,再者说了,以他如今的地位,在立储之事上说话,根本就是理所当然,即便他自己不愿意开口,也是不成。
当年景帝是日防夜防,不让人开口,而今再想闷不做声,也不可得。
实际上,文武重臣,私下谈及立储之事,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但却也有例外,就像如今,李圃可以不问枢密使汪道存的意思,也不会跟中书众臣私下里商议,多数上是一二亲近,略略谈及此事罢了。
而真要上书言及立储之事,也定然不会是这些朝堂重臣,而更多会是一些言官先提出来,然后众人瞧一瞧陛下的反应,再跟进上书,或者缓行之类,这是朝堂常例。
但赵石身份不同,在朝中一直只挂着一个兵部侍郎的虚衔,却又很能能左右立储之事,在李圃这里,有心提及立储之事的时候,不得不顾及到赵石的看法,尤其是在长安之乱后,谁也不愿见到那样的乱事重演。
因为东宫之位一旦定下,就很难更改了。
就算是景帝一朝末年,景帝恐怕已经有了废立太子之心,也是犹豫不决,只因改换太子,有着太多阻挠的理由,就像正德一朝废立太子,虽说最终景帝胜出,还是留下了很多的首尾,得位不正之下,平蜀之战前后,差点就被人赶下皇位。
而成武皇帝登基,别看弄出了一场兵乱,也有着得位不正的传言,但他是正经的东宫太子,即便得位之时名声不好,不过最终,朝堂上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当然,其中有着兵威震慑之功,但其中未尝没有人觉着,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乃理所当然,只是手段上有些激烈罢了。
可见,这个大义名分,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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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沉吟了许久,李圃也不催促,这位大将军身份不同,比于陛下朝夕长处的皇帝近臣还要亲近三分,在军中威望如今已是无人可及,尚缺者,可能就是在朝堂之上根基浅薄罢了。
立储之事,若没有此人参与,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此人身在外间,皇帝陛下也会传书予之,问其心意。
这不是立不立储的问题,而是立谁不立谁的干系所在。
与此人私下商议,很犯忌讳不假,但此人到底不同旁人,私下里说说到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先瞧瞧此人的心意,之后与立储之事上,也能得以顺遂一些。
而且,此人非是多言善变之辈,不用将这里说的话往外传,最多是跟陛下说上两句,那样一来,却是更好,借此人之口,探一探陛下的口风也好。
他这里思虑周详,但赵石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想了半晌,望向李圃,蹙着眉头缓缓道:“几位皇帝皆在幼龄,现在提及立储之事,怕是太早了些吧?”
李圃听了这话,头一次扬起了粗重的眉宇,脸上也生动了起来,同时威严顿起,“将军何出此言?此等大事,宜当早决为佳。。。。。。陛下已有三子,储位不定,人心浮动,于国实无益处,为我大秦百年计,而今趁国势欲张未张之时,更应早立储君,选贤任能,充于东宫,善加教导,何来年幼之说?”
李圃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字字真切,但其中语气却已经重了许多。更是隐含指责之意。
赵石虽不会为他威势言语所动。但他刚才一开口。其实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储君不同于皇帝,在年龄上从来没有太多的限制。
年幼什么的,不应该出自他这位大将军之口,一旦说出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推托之词,更多的则是给人以别有怀抱的感觉。
显然,李圃就是这么认为的。话语中隐含的怒气,已经很好的表达了这一点,也许,在李圃心里,更是认为他如今跟几位皇子都不太亲近,想着拖延些时候,找准一个,再仿效当年等时机来临,拥而立之。
这实是李圃这样的朝臣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也终于成功的让这位相国大人露出了真正的颜色。
实际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是平等交谈。不然的话,李圃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想那么多。
交谈至今,他给赵石的压力很大,但赵石给他的压力,却也绝对不算小,也许直到如今,这位朝堂重臣也显出真正郑重相待的态度出来,只是所思所想并不太美好罢了。
既然知道错了,赵石立即摆了摆手,苦笑道:“李相大人教训的是。。。。。”
顿了顿,微一沉吟,赵石心里也只能承认,一旦犯下这样的失误,尤其是在这位李相大人面前,再要推脱恐怕也就不成了,旁人误会也就罢了,最多说上几句闲言碎语,或者对他敬而远之,甚至于一些地方故意刁难,都没什么,但让这位李相大人误会了,之后许多事情可就麻烦了。
想明白这个,赵石也便拿出了武人本色,直接道:“立储大事,国之根本,李相所言,极为在理,赵石并无异议,但赵石常年征战在外,才刚刚回京几日罢了,李相若想让赵石说出什么有用的来,怕是过于难为人了吧?”
这话说的分外的明白,立储之议我不反对,但你要让我说出立谁不立谁来,那是不可能的。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我在外面领兵打仗,于这个上面的规矩不太懂,这个事情问我也没用,不过虽还是推脱之词,听上去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了。
李圃是什么人,只微一思索,便弄明白了这话里的味道,脸色当即便缓和了下来,他所要的,其实还是那句,赵石并无异议而已。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李圃嘴角挂上了微笑,颔首道:“将军一片为国之心,老夫是明白的,当然,储君之位还要陛下亲自定夺,老夫与将军皆身为臣下,还是少要插言为好。”
赵石笑笑,他这人的进攻性从来不曾少了,“李相思量的周详便好,陛下正值壮年,恐怕这事一提,心里不会舒服到哪里去,还望李相以及诸位大人善加布置才好,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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