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银钱咱们出了。”
独臂的中年人身子下意识的一挺,嘴里半点磕绊都没打,“好,您稍等。”
当中年人回身进去,才看出来,这位不但没了一条胳膊,腿还有些不利索。
随后,客栈里便忙了起来。
一位住进店里的客人很快便被请走,做饭的做饭,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
没过多长时间,更大的一只队伍进了镇子,来到客栈这里,直接住了进去。
这支队伍很杂,有男有女不说,还有几个和尚。
不过,镇民没怎么奇怪,这些年南来北往的商队,已经让镇子里的人,习惯了奇奇怪怪的事情和奇奇怪怪的人。
但第二天,守卫风陵渡口的陈将军便出现在客栈外面,恭恭敬敬的递上拜帖,不久便被人引着进了客栈。
进去的时候不长,便满脸堆笑的辞了出来,躬着身子退出老远,才率领亲兵上马回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一队百余军兵进了镇子,随后便守在了这间客栈外面。
于是,晋国公驻跸风陵镇的消息,也就插着翅膀飞了出去。
风陵镇镇北的这间客栈热闹了起来,却也清净了下来。
热闹的是,隔三差五便会有人到这里求见晋国公,清净的是,能走进客栈说上两句的人真心不多。
不过自从这消息传出来之后,风陵镇便安静的和死了似的,路上的行人,走路都加着小心,好像喘口气都得注意别惊着谁了,偶尔经过这里的商队,也不再在这里停留了。
风陵镇一下变得万众瞩目,却又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风陵镇算是潼关治下,所以潼关指挥使段瑞自己不能擅离职守,便派了个副将来给晋国公看门。
其实河对岸的河中,也来了人,不过没多少人知道。
来的是南十八,除了带来了大将军杜山虎的问候外,还带来了河中布政使段德的书信。
段德年纪老大,再加上朝廷正在盯着官员任职期限的事情,所以不可避免的,书信中流露出了辞官之意。
这可以看做是题中应有之义。
段德在河中一呆就是近十年,时间有些太长了,而且年岁也在那里摆着,而在这个时节,作为大将军赵石门下,必须有这样的表态。
也许这个老家伙还想着,给天下布政使做个表率,以求得朝廷能在他退下来之后,有所加恩。
当然,既然休书于赵石,肯定不会为了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信中提到了段从文,虽说多为自谦或责备之言,但赵石还是看懂了,段从文再进一步,就也迈过了大将军的门槛。
但这一步不
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父子两人,父亲是赵石的对头,儿子则成了赵石心腹。
但时移世易,到了今日,父亲反而成了晋国公门下,儿子却跟赵石疏远了起来,成了大将军张培贤的心腹将领之一。
张培贤在位子上没多少时日可呆了,而段德也随时可能退下来。
这关键的一步,在年老成精的段德看来,还是得着落在晋国公身上。
这封信笺里面,充满了政治交换的味道,和段德其人性情很般配。
但赵石心里早有定计,不会受到这封书信的影响。
他传信给南十八,将其叫到这里,为的可不是这件事。
南十八聪明绝顶,已经隐约猜到了赵石的心思,所以,这一番相谈,也就顺利的多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两人商谈良久,赵石才问起河中的情形。
到如今,河中据有上党之地后,已然稳如泰山。
杜山虎率兵驻军上党,还在不遗余力的剿匪,并时刻盯着河北的动静。
这么一来,兵力也就有点吃紧。
河中殿前司禁军要驻守地方,上党驻军,是河中精锐无疑,但即要剿匪,又要驻守险要,显然有些捉襟见肘。
不久之前,杜山虎还想着上书朝廷,在河中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征兵。
说到这个,南十八也是苦笑,是征兵而非从别处调兵,显然这位杜大将军对兵权过于看重了。
但没等杜山虎上书,裁汰禁军的文书已经到了河中,而且,随后还附有赵石的书信。
杜山虎一下就蔫了,让他后悔的是,去年时,不该派猛虎武胜军一部南下,那样一来,还能让他有点转圜的余地。
现在,那一部人马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殿前司禁军又要缩编,杜山虎脑袋都大了一圈。
南十八于是被派到了解州,主持殿前司禁军缩编之事。
而在南十八看来,杜山虎真的有点糊涂了。
当初派遣,猛虎武胜军一部南下的时候,他便劝过杜山虎。
猛虎武胜军是谁带出来的军旅?这么着派到河洛,河中之地,还剩下多少赵大将军当年的旧部?
张锋聚,种怀玉,张钰,赵幽燕等赵大将军心腹都聚在河东,精兵强将,一点南来的意思都没有,这么想想,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最后留在河中的一部猛虎武胜军要派出去,赵大将军会怎么想?
当然,这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但意思却差不多。
但杜山虎最终还是没听进去,可能这与南十八曾是赵石心腹幕僚有关,谁知道呢,而如今南十八又被派到了解州,这其中意味,南十八自己不说,想来眼前这位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了
第十三卷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北上
“大帅,若杜将军将来回京述职,十八想着。。。。。。也不在河中久”
见赵石目光凝了凝,就要说话,南十八摇头笑道:“大帅可能会错意了,杜将军年纪大了,十八这年岁可也不小了,也再非当年般了无牵挂,所以啊,十八想随杜将军一起回京,还望大帅收留。”
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赵石想了想还是轻轻点头,南十八年纪是不小了,他比杜山虎还要年长。
至于收留不收留的话题,那是南十八做事地道,不然的话,以其人之才,到了哪里,也还不是能安享晚年?
随即赵石就笑,“怎么?那些前事你也不打算计较了吗?”
南十八不由哈哈一笑,笑容中带着点苦涩,但更多的则是轻松。
“大帅莫要说笑,后周已现穷途末路之势,不信大帅看不出来,如今啊,那边儿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十八这一辈子,为仇所困,殚精竭虑了几十年,吃了多少苦头,经了多少”
“临到晚年,还能有妻儿为伴,都拜大帅所赐,至于其他,以十八的身子骨儿,就算不能后周赵氏一门土崩瓦解,却也有望在有生之年听到这个消息,如此,十八之愿足矣。。。。。”
“再者,不怕大帅笑话,这些年两略河中,眼见战乱之地,生民涂炭,白骨遍野,十八。。。。。。也不忍心看到大军破开封那样的场景了。”
人老了。心肠也软了。也许是在河洛这几年。并不太受信任,有些心灰意冷,也许是如佛家所言,突然顿悟,放下了这纠结他一生的仇恨。
谁知道呢,反正,这位惊才绝艳的智谋之士有了回京养老的意思。
赵石目光闪了闪,并不为这些言辞所动。只是笑道:“你一直是自由之身,要去便去,要留便留,我这里可从来没难为过什么,只要你想清楚了,也便是了,不用解释那么多”
南十八听了,只有苦笑的份儿,说起来,他其实还算幸运。当初在杨感府中为幕,杨感为人宽厚。又善纳人言,可谓是宾主尽欢而散。
到了赵石这里,开始的时候并不算愉快,但最终也得了赵石信任。
赵石这人比较干脆,他信任的人往往能够被委以重任,而且对自己的缺点看的很清楚,所以在有些方面,也就很能听得进去别人说的话。
所以后来南十八过的也很舒服。
当然,最幸运的是,这两位都没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习惯,不然的话,知道那么隐秘之事的南十八,也不会活到现在。
不过大将军赵石到底是大将军赵石,和聪明绝顶又有度人之量的杨感有着本质的区别。
取得他的信任很难,而当你失去他的信任的。也就会分外的难受。
就像杜
这人有容人之量嘛,这不容怀疑,不然的话,前兵部尚书李严蓄不会当上枢密副使。
李承乾也不会走上枢密使的宝座。
魏王李玄道也不会将独子交到其人手上。
以上几人,却都曾与赵石深有间隙,甚至可以说是生死大敌,不过到了最后,却与赵石交从甚密。
什么是容人之量,这就是容人之量。
但要说这位大将军心胸有多宽广,南十八觉得,那也是痴人呓语。
这个人恩仇之心很重,真正将他得罪死了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哪里?应该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吧?
而现在,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也便让南十八沉默了半天。
比照赵石为人,他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大帅还是那般目光如炬。。。。。”
赵石微微撇了撇嘴,“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清楚,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我既然让你来办这件事,就不容在你这里出什么差错,你若是不愿,说一声也就是了,不用转这么多的弯子,来瞒哄于我。”
“大帅言重了。。。。。。十八其实也就想着。。。。。。与杜将军主从一场,这件事办了。。。。。。多少有愧于心,不如随杜将军一起回京,此生再也不出长安半步了。。。。。。”
赵石随即便道:“你是怕杜猛林一旦回京,我怎么着他吧?在他身边跟着,临到头来,好给他出出主意?”
南十八这次不说话了,用沉默来代替肯定。
赵石顿了顿,不再说这些讥讽之言,而是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杜猛林从巩义就跟着我,说起来,这情分旁人比不了。。。。。。哼,也就是他当了狗屁的大将军之后,才有了。”
“至于是不是他觉得我总是让他留守后方,慢待了他,或者是他想率兵建大功,立大业的时候,我圈住了他的手脚,他怎么想,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在河中呆着,已经不合适了,顶着我赵石门下的名义,却渐生反复之心,我想,他现在还是窥探河北,存着进兵河北的心思吧?”
“只这一条,他就必须回来,至于说回京会怎么样,这个你大可放心,顾念往日情份,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你瞧着吧,没牙的老虎,回京之后,头一个就要登我的门儿,杜猛林那人,我比你要清楚的多,太过首鼠两端的事情他做不出来,若是他年轻二十岁,说不定还有拼死一搏的心思,现在嘛,到了最后,只能是嬉皮笑脸的服软。”
“到了那个时候,如今的这些糟烂事儿,还有提的必要吗?”
推心置腹之言。说的非常明白。
说这么多。其实还是因为这是南十八。不然的话,赵石也不会如此的长篇大论,说的又是如此的直白。
南十八安心的走了,他这人别看计谋百出,读的书也多,但身上却总带着些侠义之气。
本来,两人说到北归的琴女,南十八还想见一见。
不过最终也没再提起这个话茬。因为多少事缠绕在心头,已经没有半点听琴的心境。
赵石自己干脆就将这事忘了。
过后才想起来,这女人不知怎么,说要北上,南十八在解州,应该让他沿路照看一下。
其实,在这事上,赵石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女人的心思。
陆归琴说要北上,自然是有这个心思,但更多的可能只是试探。也许只要他一句话,人家就跟着他回长安了。
这就是女人。细腻中总带着点梦幻般的旖旎。
但赵石这厮从不曾太多的领会过这种温柔滋味,人家一说,他就上了点心,却完全的不对路。
而且,能记在心上,也是因为女人喝酒干脆,稍稍合了他的心意的缘故。
而这次驻足风陵镇,表面上的名义,就是为女人送行,再看看风陵渡口的情形,两个借口,每一个正经的。
实际上,到了风陵镇,也就到了潼关治下,在没有朝廷圣旨到来之前,他这么做,也并不符合法度。
但他就这么做了,到也不用顾忌其他什么,这样的小错儿,估计御史言官就在跟前,也不会说什么才对。
而他到风陵镇的真正目的,一来,就是为了见南十八一面,这才真正的与法度不符,所以南十八来去都是悄无声息。
第二个,风陵镇离潼关最近,既然来到这里,他也就不打算挪窝了,就在此处等着朝廷旨意了。
潼关指挥使段瑞这边紧着巴结,河洛那边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将瘟神送走了。
赵石则收获了一堆麻烦事儿,河洛之行和去年的吐蕃之行比起来,实在很难让他舒心。
南十八走后,风陵镇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祥和之气满满,连在风陵镇街道上,最常见的对骂口角的戏码都不见了。
有一位大将军坐镇,风陵镇这小小一块地方,显然完全处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赵石时常会带着人,到黄河边上散散心,黄河大鲤吃的众人都快吐了。
陆归琴迟迟未曾北行,显然是在犹豫。
不过,这些日子,陪赵石饮酒的差事,就都落在了她的头上,于是,闻名江南的操琴圣手,每每喝的烂醉如泥。
连陆归琴自己都觉得,这段日子喝的酒,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不过酒好,人对,再加上周围人的恭敬,和殷勤照顾,过了一段日子,陆归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胖了不少。
但对方迟迟没有她想见到的回应,让她分外烦恼,酒也喝的越发痛快。
终于有一天,在饮酒时,达达儿真再次流露出想要回去草原看看的意思。。。。。。
这回赵石很干脆,让她和陆归琴一行一同向北,速去速回。
达达儿真那叫一个高兴,胡人对家乡的概念和汉人其实并不一样,逐水草而居可不是一句空话。
也就是达达儿真这样的贵族,会产生真切的思乡之情,换了普通的胡人来到汉地,除了开始时会时常觉得汉地不够开阔,也多拘束之外,过了这么久,恐怕早就乐不思蜀了。
达达儿真是高兴了,陆归琴难免有点心酸。
不过按照她的本意,若真能北行的话,应该是北边去到云中草原,然后向西,这次目标有点远,借道榆林,直达玉门,然后过吐蕃低地回到秦地,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会去到吐蕃高地,借道蜀中,然后回到秦川。
这么一圈下来,顺利的话,也得三四年,三四年回去长安恐怕也就只剩下养老一途了。
不过有达达儿真随行。。。。。。又不一样。
实际上,女人在意的是,有人能记着她,念着她,就像一根线,能让她知道自己最终能归于何处。
赵石一句速去速回,让她一下就安了心。
是自欺欺人也好,是自我安慰也罢,反正,她打算陪着这位草原部族公主走一趟,然后便回转长安,这和她当初的计划,可差了不知多少。
于是,在七月初,达达儿真,陆归琴一行带着二十多个扈从,从风陵渡口北渡黄河,往北而去。
最好笑的是,队伍里多了两个和尚,一老一少,老的慈眉善目,满脸是笑。
小的还年轻,也就二十多岁,愁眉苦脸,就差没哭出来了。
老和尚这里只要能一路听得曼妙琴音,去到天涯海角都愿意,年少的这位,自然视前程为畏途,草原啊,那是多远的地方,也许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到那里,受那传闻中的风霜困顿之苦。
而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两个和尚自己,都不会想到,他们正是之后草原密传佛教的始祖,而数十年之后,草原上其他教派连带着本教,都被佛教这一支所驱逐,并在西域,和兴盛一时的伊斯兰教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带着儒家痕迹,却因草原民族的特性,又有着隐隐的攻击性的佛教教派,他们不戒杀生,不禁婚嫁,不求来世,论善恶,讲信义。
与其说是佛教所传,不如说是儒家的变种。
当然,他们的根本教义,在于生存,在于传法,在于战死之人会去西天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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