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还要惹她生气。
秦林却只是笑笑,吩咐陆胖子把画了押的供词收起来,还朝徐辛夷摆摆手,意思是叫她不必动怒。
奇怪了,秦林从来占便宜不嫌多、吃亏半分不让,怎么被黄台吉乱骂,居然混若无事?
徐辛夷杏核眼眨巴眨巴,茫然不解。
金樱姬附到她耳边低语:“我猜呀,刚才夫君多半已经叫黄台吉吃了个大亏。”
是了!徐辛夷点点头,也觉得没错,虽然不晓得秦林到底使了个什么计谋,但看他那副贼忒兮兮的坏笑,就知道黄台吉铁定上了他的恶当。
黄台吉、古尔革和拔合赤也心头惴惴,觉得刚才的供词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秦某人一副小人得逞的奸笑?
“唉……”秦林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看来口供上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现在必须检验尸身,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黄台吉立马一蹦三尺高,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许你碰我的德玛,狗官,就是你老婆害死了德玛!”
秦林似笑非笑地瞧着黄台吉:“不准本官检查,难道你心头有鬼?如果我说,德玛在撞上徐氏的奔马之前,就已经死了呢?!”
黄台吉、古尔革台吉和拔合赤同时身子一震,意味深长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三人同时大笑:“荒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尽可以让你检查,要是查不出来,连你这昏官一起抵罪!”
这三位自信满满的让开道儿,放手让秦林检查,完全有恃无恐。
“且慢!”
秦林闻声回头,出声的是刑部尚书严清。
“秦将军固然明镜高悬,但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为了取信于人,还是让咱们刑部的高手和秦将军一块儿检查吧!”
严清说罢,昏花的老眼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狡诈,仿佛在说:哼哼,姓秦的你想暗中做手脚吗?老夫盯死你!
好个老匹夫秦林心中暗暗骂了句,皮笑肉不笑地道:“严老尚书倒是替下官想得周到,哈哈,申阁老,您看呢?!”
申时行正急得屁股冒火,巴不得秦林快快查明真相,连声催促:“秦将军,老夫相信你,快检查吧……严尚书,你……你要是不放心,也派人瞧着吧。”
后面这句,未免说的有些不情不愿,申时行心中更是暗暗不满严清多此一举,你要惹秦林,我管不着,可朝廷派我以阁臣身份宣旨并督办此案,这趟差使不能被你搞砸了呀。
严清先是暗暗道声不好,被秦林这小子借力打力,惹来了申时行的不满;接着想想又宽自己心,申时行这家伙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做到内阁三辅,也和泥菩萨差不多,何必怕他?
于是他装着没听懂申时行的意思,挥手令刑部带来的高手“配合”秦林检查。
申时行顿时大为不满,心说我好歹还是个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仅次于张居正和张四维的堂堂内阁三辅,你个六部排名倒数第二的刑部尚书,也敢瞧不起我?
不过他是惯常充老好人的,脸上自是不动声色,心头暗暗替严清记了一笔。
严清尚且茫然不知,唯有秦林目光敏锐,捕捉到了申时行神色的一丝变化,顿时心头好笑:严清啊!严清,你这老东西妄自尊大,真以为内阁三辅是好玩的?申时行再怎么泥菩萨,能坐到这位置,他就不是个普通人不用老子再下蛆,申时行心里有了疙瘩,迟早要叫你摔一跤。
秦林招招手,带着陆远志走到尸身旁边,几名来自刑部的六扇门高手也跟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与其说是在协助检查尸体,不如说是牢牢盯住秦林,防备他搞什么小动作。
“某些人哪,才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秦林不阴不阳地说着,斜了严清一眼。
关键时刻,严老尚书绝对不上秦林的当,厚着老脸只当没听到,同时示意几名六扇门高手,更加紧密的盯住秦林和陆远志。
尸身斜斜地倚着墙壁,半躺在血泊之中,后脑部位已经破碎了,别的位置倒是没有明显的出血。
陆胖子先摸了摸尸身温度,觉得还热乎乎的,比自己体温略低一点儿;接着他翻了翻死者眼皮,按照秦林教给的办法,观察眼结膜的浑浊程度,发现基本上是清晰透明的;然后轻轻揉了揉尸体的各处肌肉,几乎没有尸僵出现,各部分躯体还是和软的,与生前区别不大;最后,将尸体翻过来,掀开衣服观察,腰背脚跟等位置较低的部位都没有发现尸斑。
经过缜密的检查,各项判断死亡时间的体检指标不约而同地指向同样的事实: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也即是说,死亡就是在德玛被骑马撞击的时间段发生的,不存在先死亡、后借尸身来诬陷徐辛夷的情况。
陆胖子郁闷的甩了甩胖脸,惴惴不安的瞧着秦林,这个结论对秦林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呀!
黄台吉、拔合赤、古尔革都得意的笑起来,惹得几位明眼的官员心中诧异,这鞑靼王子刚才不还如丧考妣,咋这会儿又高兴得很?
亏得黄台吉反应快,赶紧换上哀伤的神色,又扯了扯两名心腹,无奈古尔革和拔合赤的领悟力有限,扯了两下,他们还咧着嘴直乐呢!
秦林倒是无所谓,谁笑到最后才是真的爽,他让陆远志继续检查。
胖子替秦林和徐辛夷着急,也管不得许多,将尸身的衣襟解开观察体表。
黄台吉满心要找借口,不仅要整倒徐辛夷,还要连秦林一锅端,也就冷笑着任他施为:“哼哼,你做得越多,待会儿无话可说,老子手上又多了条亵渎尸身的罪名,叫你们全都倒霉!”
撞击造成的伤害,体表并不是那么鲜血淋漓,但左右胸口肋骨的大面积塌陷是显而易见的,以秦林的经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十有八九是肋骨骨折之后刺穿心肺。
各处被撞击形成骨折的位置,体表都带着暗色的淤伤,大面积擦挂和皮下出血,也是标准的生活反应,证明受害者是活着遭受这些伤害的。
形势好像变得对秦林一方更加不利了。
“胖子,闻闻她嘴里的味道……”秦林吩咐道。
秦哥,你真照顾兄弟啊!胖子唠唠叨叨的,趁尸僵还没来,扳开死者嘴巴闻了闻,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古怪,除非用了比较特殊的药物。”
“小心无大错……”秦林发出指示:“用狗试试。”
罢罢罢,兄弟我天生是劳碌命胖子嘴里嘀嘀咕咕,手上却没闲着,把尸身提起来横放在腿上,脸朝下,往胃部用劲儿按了按,登时死尸口中吐出胃内容物。
找旁边人家借条狗来,将地上秽物舔吃了,看那狗没什么异常,这才确定胃内容物没有问题。
嘿嘿嘿,秦林你这下没辙了吧?!黄台吉低头假装拭泪,嘴角分明露出的狞笑,不仅徐辛夷要论误杀,连秦林也多了个亵渎尸身的罪名。
几名刑部出来的六扇门高手大摇其头,以前都说秦长官多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非但没替老婆洗清罪名,反而连自己也牵连进去,何必呢?!
“胖子,不要动!”秦林突然止住准备把尸身放平的陆远志,神色凝重的蹲下去,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头,也不顾死者脑后血污,直接摸了上去。
黄台吉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第612章 锯头成瘾秦长官
死者德玛夫人的头发非常黝黑浓密,后脑勺的头发被浓稠的鲜血糊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息。
秦林干净白皙的手指在头发丛中穿行,沾了满手鲜血也不管不顾,触摸着被头发覆盖的伤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就像在密林中探索着价值连城的宝藏。
一处可能附带着案情关键信息的伤口,在经验丰富的法医眼中,也确实不亚于一座宝藏呢!
终于他摸到了想要的东西:被浓稠头发掩盖的头皮创伤之下,枕骨破碎形成的碎片,并且更为关键的是,按照指尖传来的触感,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积钝性伤害……
拔合赤忍不住了,色厉内荏地叫道:“狗官,你摸个啥呢?!我家夫人被马撞飞到墙上,后脑勺撞碎了,又有什么稀奇?”
“只怕不是撞碎的吧?!”秦林目光往对方脸上扫过,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戏谑。
刹那间,黄台吉、拔合赤和古尔革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慌乱,不约而同地叫道:“胡说,别想替你老婆开脱!”
还要负隅顽抗吗?秦林咧着嘴冷笑,吩咐陆远志立刻将尸体的头发剃掉。
陆胖子从生牛皮包里取出柄锋利的剃刀,不等黄台吉想出对策,就刷刷刷几刀把死者后脑勺伤口附近的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手法干脆利落。
被浓密头发掩盖的伤处立刻暴露无遗,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积塌陷,枕骨也没有较大范围的龟裂,而是一个寸许直径的凹陷伤口!
严清、刘守有、黄嘉善、徐爵等富有断案经验的官员,见状就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伤口与其说是撞在墙上造成的,不如说是被什么钝器击打形成的。
德玛被奔马撞飞,脑袋磕在墙上形成伤口并不稀奇,伤口又被她的浓密头发和蒙古式小辫遮掩,从而没有引起六扇门高手的任何注意,要不是秦林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惊人的手指,恐怕这段关键案情很难大白于天下呢。
“各位蒙古朋友,你们怎么解释德玛夫人头顶上这个圆洞?”秦林摸了摸下巴,已是胸有成竹。
“这……这……”黄台吉一伙全都慌了手脚。
同行的蒙古贵族和那颜武士大部分不以为然。却有个生着短髭须的精壮武士,神色中已有了浓得化不开的疑虑,忍不住问道:“尊贵的黄台吉,我主人的丈夫呵,德玛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人头顶蒙古式毡帽的帽檐插着三根雕翎,分明是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又称射雕儿,他与当年成吉思汗麾下四大勇士之一的神箭手哲别同名,是当年德玛夫人从土尔扈特部带来的家生奴,长大之后以一箭双雕的射术名扬塞外。
黄台吉怔了一怔,忽然恼羞成怒:“哲别,你这条卑贱的野狗、低劣的奴隶,怎么敢这样大胆的来问我?!”
“放肆!土尔扈特部的奴才,就这么不懂规矩吗?”拔合赤抡起马鞭,狠狠的抽向哲别。
“啪!”哲别不闪不避,脸上立刻起了一道又粗又深的血痕,连别人瞧着都禁不住心上发紧,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怒目圆睁,像受伤的狼一样盯着黄台吉。
“母狼养大的小狼崽子!”黄台吉低低的骂了句,抬头看看照夜玉狮子,忽然情急智生:“看,那马脖子底下挂着铃铛,一定是铃铛撞出来的!”
还别说,虽然这话本身漏洞百出,但铃铛的形状大小倒是和伤口差不多。
不等别人开口,徐辛夷先冷笑起来,双手叉着小蛮腰,没好气地道:“一只铃铛还不到二两重,能在脑袋上撞出那么大个洞?黄台吉,麻烦你要编就编得像样点!”
拔合赤忠心护主,赶紧帮腔:“单是铃铛撞不出来,但铃铛挂在马脖子底下,被这畜生的胸口推挤,要是正好撞在德玛夫人脑后,整出个圆洞也不稀奇。”
这话就不能服众了,在场的官员从一品大员申时行到六品芝麻官黄嘉善(京师大兴、宛平两县令是六品),全都不以为然,按照黄台吉和拔合赤的说法,怎么都觉得过于牵强。
“放屁放屁!”徐辛夷忍不住爆了粗口,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把照夜玉狮子牵了来,“别冤枉我的马儿!你们看看,要是它的胸口挤着铃铛,在德玛夫人脑后撞了那么个圆洞,它的胸口也会受伤吧,来来来,申阁老、张都堂,各位都看仔细了,马儿胸前有没有圆形的淤伤?”
着啊!秦林哈哈直笑,徐大小姐喜欢看破案,到底还是有几分领悟嘛,现在活学活用就很不错。
金樱姬悄悄掐了他一把:“小冤家,你还笑得出来?徐姐姐可着急啦!”
黄台吉一脑门都是汗,没奈何,明明没词儿也强辩:“蛮婆子你怎把人和马来比?马儿皮糙肉厚,人头被铃铛撞碎了,它胸口却没有受伤,这也是有的嘛,你别想抓到这点就能脱罪!”
好个猪八戒倒打一耙!就连满心想整治秦林的张鲸、刘守有和严清,都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替黄台吉帮腔了,丫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嘛。
不过,他说的就算是歪道理,终究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点可能性的,张公鱼、黄嘉善想反驳,也觉得无从下手,强辩起来多半会成为无谓的争吵。
徐辛夷脸蛋都气红了,还要和黄台吉大吵,秦林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无须着急,一切尽在掌握。
“这呆子平时嬉皮笑脸,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啊,嘻嘻,本小姐当初就没看错人……”徐大小姐顿时心头甜丝丝的。
秦林冲着黄台吉,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你说的实在牵强,但我仍然承认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过,这处伤口真是在撞击时形成的吗?我是说,也许在这之前……”
“绝不可能!”黄台吉厉声叫道:“她死前还在丝绸铺选缎子呢,从离开咱们去官茅房,到被你老婆骑马撞死,中间还不到一刻钟!”
秦林故意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刚才和黄台吉起了争执的哲别:“这位哲别兄弟,你的主人是像他说的这样吗?”
哲别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悔意重重,德玛去官茅房他才没有跟去,没想到在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事啊!
别人还不觉得什么,陆胖子一听,顿时傻了眼,低声叫苦不迭:“秦哥,咱们麻烦了,你教我看尸体眼睛浑浊、尸斑尸僵这些本事,都没法把受伤的时间,精确到一刻钟里头呀!”
陆远志说得没错,法医是人不是神,判断死亡和受伤的时间也只能根据死尸的各项体征,划定一个大概范围,现在大伙儿争辩、检查,拖延下来,距离德玛死亡已经有一个时辰以上,要把受伤时间精确到一刻钟的前后,不借助精密的专业仪器是不大可能的。
真的吗?
秦林的笑容是那么的轻松自如,显然他并不认同。
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
陆远志、牛大力、徐辛夷全都睁大眼睛,听秦林接下来说什么。
“锯!”
秦林不容置疑的吐出一个字,同时伸出手指头指着德玛的脑袋。
“啊?!”陆胖子傻了眼,看看秦林的手指,再看看死者的头,胖脸又皱巴开了,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还是从生牛皮包里取出了钢锯。
“不许你锯!”哲别气呼呼的拦在前头,眼睛里布满红丝。
他从小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由德玛抚养长大,名虽主仆,情同母子,刚才见陆远志折腾尸体就极不愿意,这会儿又要锯脑袋,他终于忍不住了。
秦林最近在北镇抚司看了不少来自草原的密档,刚才又观察形势,就把德玛、黄台吉、哲别、古尔革台吉,乃至草原上土尔扈特部、土默特部、囊哈代部之间的关系,约略摸到了五六分,所以他才故意和哲别搭话。
止住准备呵斥哲别的陆远志、牛大力,秦林推心置腹地说:“哲别兄弟,按照你们信仰的佛教,人体不过臭皮囊而已,德玛夫人此时早已魂归西天,为了查明案情、找到真凶替她报仇雪恨,对这一具臭皮囊下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你也不希望德玛夫人沉冤难雪吧?!”
哲别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重重地跺了跺脚,扭过脸、背转身,一直忍住没哭,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几颗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敢锯我夫人的尸身,找不到什么,你就死定了!”黄台吉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放心……”秦林笑嘻嘻地,“我会让你满意的。”
陆远志二话不说,按照秦林指示的位置,抄起钢锯就下手,锯齿与颅骨摩擦,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叫人牙根子都发酸,拖动的头皮和软组织,湿答答、软塌塌的,人瞧着更是心尖尖打颤。
申时行、张公鱼都把袖子一举,远远地躲开,刘守有、徐爵这些厂卫中常搞刑讯逼供,虽然不怕,瞧着也觉得暗暗心惊。
刑部尚书严清还直挺挺的杵在那儿装大尾巴狼,可那煞白的脸色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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