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士兵,足有一半来自漠南诸部,额礼图等贵族不是他们的族长,就是他们原来的主人,借个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朝对面射出一箭哪。
豁耳只把牙关一咬,冲上前去,大声道:“对面是化了妆骗咱的,杀……”
杀字刚吐出一半儿,左边那名百户凶光毕露的盯着他,豁耳只突然想起来,这家伙的母亲是明安的妹妹,他是明安的亲外甥;右边的一位什长也将大汗弯刀拔出来,只不过寒光闪闪的刀锋却是冲着自己的主帅,豁耳只猛然记起,这人来自把秃部,曾经说过小时候遇到雪灾,是族长额礼图用一碗红糖水救了他的命。
单个蒙古贵族,绝对无法和黄台吉对抗,可当漠南十多个中小部族的首领站到了一起,别说黄台吉,就是已死的俺答汗,以及号称黄金家族嫡系、蒙古大汗的图门汗,都必须给他们足够的面子。
亏得这豁耳只见机快,立马转了口:“杀、杀不得呀!诸位尊贵的族长,怎么到了这儿?哈哈,稀客稀客!”
不仅说着,他还将武器挂在马背上,空手跳了下来。
这时候,背上那种如有实质地道道杀意才变得淡薄,明安的外甥垂下了目光,来自把秃部的什长弯刀入鞘,更多的蒙古武士也松了口气。
豁耳只悬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归了位,只觉后背凉飕飕的,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稍有不慎,只怕整支军队都得哗变。
合罕也才醒悟过来,刚才看秦钦差带的这些人就觉得有点面熟,因为他们做朝廷官校装扮,加上黑夜里没看清楚,这会儿才发觉,都是老熟人哪。
秦钦差这一手,可真够奸诈的。
面对整支千人队,秦林悠闲的踱着步子,笑嘻嘻地道:“豁耳只,你老兄来做什么啊?刀刀枪枪的,想对本钦差不利吗?”
豁耳只很想说我就是要来宰了你,可形势已经如此,再耍横无济于事,只得赔着笑脸:“是、是台吉大人听说钦差出巡,害怕又有野狼来袭,派咱们前来保护的。”
“真的吗?”秦林故作不知,探询的目光往诸位蒙古武士脸上扫了一道。
“是啊、是啊!”所有的蒙古武士都附和着,总不能当着众位族长说咱们是来杀你们的吧,大不了等会儿私底下把真相告诉他们。
“那好啊!”秦林老实不客气指挥他们:“你们把汪那古部的牧民吓坏啦,现在先帮他们收拾整理一下,等会儿再护送本钦差回归化城吧。”
“啊?”蒙古武士们吃了一惊,却见各位族长、贵族都在点头,只好哭笑不得的跳下马,真个去帮汪那古部的牧民们整理营地。
眼见前一刻还杀气腾腾来进攻的强敌,转眼就变成了牧民子弟兵,汪那古部的牧民们如坠云雾之中。
“佩服、佩服!”合罕朝着秦林弯腰、手按在胸口致敬,“钦差大臣您实在是厉害,不动声色便救了咱们全部族上下千余口,您的恩德将被汪那古部永远铭记!”
“铭不铭记都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漂亮妹妹以身相许?”秦林坏笑着嘀咕,却忘了合罕的汉话水平真的不错。
合罕立刻呆住了,然后转身就走,看样子真准备去挑选美女进献给秦钦差。
秦林绝倒:“喂喂,我开开玩笑而已,其实我更想问问关于海曼的事情。”
“海曼?”合罕还不知道把汉那吉遇害的事情,就会错了意,非常抱歉地道:“海曼确实是最漂亮的美人,可惜钦差您晚了点,早在三年前她就被献给了大成台吉,不过……听说她没有得到宠幸而是被发配去牧羊,如果您向大成台吉提出要求,应该能得到她。”
“向大成台吉提出要求?那得到阴曹地府里去才行啊!”秦林感叹道。
合罕大惊:“什么,大成台吉死了?他、他的死不会和海曼有关吧?”
听了整件事的详细介绍,合罕也说出了他所知道的。
蒙古诸部本来是信萨满教的,后来渐渐改信佛教,但一些中小部族仍有萨满教的残余,海曼就是萨满巫师的女儿。
但由于乌斯藏佛教的冲击,萨满教是越来越式微了,海曼的父亲也混不下去,就带着老婆孩子去青海,说要改投佛教,学习佛教的精髓。
五年前海曼由一支商队护送,只身从青海回来,说父母都已经死在了异乡,她回来投靠叔伯。
可想而知,海曼这种孤女不会有太好的待遇,出落得越水灵就越多人打她的主意,又过了两年,海曼不堪其扰,干脆自愿作为部族每年的进献,送给了管辖这一片草原的大成台吉。
所以对于海曼的事情,汪那古部所知的其实不多,合罕非常抱歉地道:“实在对不住,秦钦差,恐怕咱们提供的线索对您不是很有用。”
陆胖子等官校弟兄都有点失望,因为海曼在汪那古部留下的生活轨迹并不多,好像没有什么高价值的线索。
“青海,学习佛教,难道包含的信息还不够丰富吗?”秦林笑起来,又问道:“你们的萨满巫师,是怎么表演戏法,或者说施展法术的?还有没有人干这行?”
合罕非常抱歉的摇摇头:“现在人们都相信佛爷,没有人拜萨满了……不过,海曼父亲有一箱法器留给她的叔叔,因为觉得这些东西有驱邪的用处,到现在还留着呢。”
“那太好了!”秦林立刻要求去查看。
合罕把他们带到了海曼叔叔家,“阿尔巴特,把你哥哥留下来的那箱东西,给钦差大臣看看。”
一位身材粗壮的蒙古牧民把那口大箱子搬了出来,带着点谄媚地道:“这些东西可以驱邪,所以这么些年游牧迁徙,我也没舍得丢掉。”
翻译把话翻给秦林,秦林唔了声算是答应,心思都放在箱子里的东西上面。
打开箱盖儿,就看见一副铜做的铙钹,上面已经生起了一层绿锈,旁边摆着一只铜铃,又有两副花里胡哨的凶神面具,是萨满巫师跳大神的时候戴在脸上的,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好几样。
秦林每样都拿起来看看,然后放在旁边,终于翻到了箱子底部,他惊喜的发现了两只比较大的牵线木偶。
“这个东西,也是巫师用的吗?”秦林冲着合罕问道。
合罕很干脆的回答:“是啊,我们这里的萨满巫师,在降灵做法的时候都会用傀儡招引灵魂,海曼的父亲尤其会做这种法术,木偶简直像活了似的他还会模仿灵魂的声音,几乎和那被招灵的死人一模一样,比演戏还好看。”
因为早已改信了乌斯藏佛教,不再相信萨满巫师那一套,所以合罕说的很直接,甚至带着一点儿轻蔑。
牵线木偶和口技,萨满巫师地看家本领秦林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至此终于明白了把汉那吉被杀案的作案手法。
“咱们回归化城。”秦林走出去,又朝豁耳只指了指:“你,带上兵马,替本钦差前头开路!”
好嘛,本来是杀秦林来了,这下反要替他开路,豁耳只顿觉嘴里生生吃进一只苍蝇。
关键是,他还得硬着头皮,把苍蝇硬生生吞下去各部首领,额礼图、明安等十几位蒙古贵族,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呢。
“传令,全军替秦钦差开路!”豁耳只含羞忍辱,真的远远跑到最前面去开路,他实在受不了秦林啦,宁愿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也不要和他待在一起。
陆远志和校尉弟兄们差点没把肚子笑痛,咱们秦长官真会使唤人,使唤豁耳只像使唤自家养的大黄狗,实在够损。
归化城,入夜,黄台吉和他的亲信们在帐中彻夜未眠,等待着好消息。
“报……”瞭望手飞快地跑进来,“趁着月光,遥遥望见豁耳只将军率军归来,旗帜完整,兵马并无损失”
成了黄台吉得意地狂笑着,率众亲信迎了出去,他们要亲眼看见秦林的人头才甘心,黄台吉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学崔先生说的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对着秦某人的脑袋来句“秦钦差别来无恙否?”他奶奶的,那就太拽了哦!
兴冲冲的奔出营,却见豁耳只遥遥而来,脸上一点儿喜色都没有,活像死了亲爹似的。
黄台吉兴奋之下也没多想,问道:“秦林的人头呢?”
“在这里,还牢牢的安在脖子上呢!”不远处,秦林笑嘻嘻地回答,“至少比你的脑袋更牢靠。”
“啊?”黄台吉惊得张口结舌,只好把豁耳只瞧着。
可怜的豁耳只,一脸的苦相,他被秦林耍得团团转,和汪那古部萨满巫师的牵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第671章 你只是个演员
“台吉大人,您的盛情咱们永远难忘啊!”额礼图马背上朝黄台吉做了个弯腰按胸致敬的动作,只不过冷冰冰的板着脸,哪儿有半点感激的意思?
黄台吉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除了额礼图,还有明安、合罕、满都台吉等蒙古贵族,全都做朝廷官校装扮,他立马明白大势已去,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了两下。
遥想当初,诸部贵族对他毕恭毕敬,在他面前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可现在呢?这些贵族公然站到了秦林那边,根本不把他黄台吉放在眼里。
也难怪啊,以前黄台吉有能力决定诸部的盛衰兴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各部贵族当然要看他脸色行事,但时移势易,现在四路明军出塞,漠南诸部是在明军刀口底下讨生活,他们便不敢对秦林稍有违逆。
更何况,咱们秦长官恩威并施,还能抛出增加互市额度的杀手锏呢?
崔献策同样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秦林居然会让蒙古诸部的贵族化装成锦衣官校,跟着一块儿行动,面对各部的族长和那颜千户,蒙古武士们根本不会射出一支箭矢啊!
秦林骑在照夜玉狮子背上,朝崔献策投来戏谑的一瞥,莫说你丫的,就是中行说复生,张弘范诈尸,老子照样叫他去吃屎!
崔献策也确实和吃屎差不多,原本还有点翻盘的希望,现而今贵族首领们要不气哼哼地,要不就连连冷笑,分明是出自各部的蒙古武士私底下把真相告诉了各自的族长,黄台吉一伙的阴谋,也就更加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不仅诸部贵族越发识破了黄台吉等人的险恶用心,今天的事情更说明,他们已毫无保留的站到了秦林这边!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崔献策心乱如麻,亏他自诩智谋百出,此时竟一个点子也想不出来。
三娘子、徐文长、威灵法王率留在归化城的诸部贵族尽数迎出,齐声道:“恭迎钦差秦将军!”
秦林一提缰绳昂然直入,朗声笑道:“现在已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诸位就看本官怎么让案情真相大白吧!”
……
草原的黎明静悄悄,清爽的风吹过青草,带来了泥土的芳香,营地一片静谧,人和牲畜都在沉睡。
“海曼,海曼!”熟悉的呼声在耳畔响起。
熟睡的海曼突然就绷紧了身体,飞快地摘下头顶银钗握在掌心,那发钗的尖锋闪着寒芒,而刚才的睡美人就变得像一张拉开的弓,随时可以射出夺人性命的利箭。
“海曼!”脱脱从帐外再次发出了呼唤。
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海曼立刻松弛下来,这个迷恋她的青年,不,或者说大男孩,她完全有把握叫他乖乖地听话。
她换上了关切又焦急的语气:“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别管我,你先逃走吧,否则他们会杀了你的!”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海曼嘴角忽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果然蒙古包下面的布帷一阵晃动,脱脱拔掉固定布幔的钉子,从底下钻了进来。
“你……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跑?”海曼揉了揉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一刻便小鸟依人般扑进了脱脱的怀抱:“方才我好担心你,若是他们把你捉走,想来我也活不下去。昨天晚上,我连做梦也梦到那些可怕的事情,心里真真乱得像团麻,私心想着干脆一死了之,倒也不负你的这份情谊……”
“我不能丢下你,你是为了我才……才……”脱脱哽咽着,像往常那样将海曼拥入怀中,海曼伏在他的肩头,尽管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却露出几分奸计得逞的笑意。
她并没有注意到,脱脱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
“我带你走!”脱脱斩钉截铁地道。
海曼的身体一僵,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脱脱:“走?到哪儿去?我们还有路可走吗?”
“去汉地,我会说点汉话,阿力哥替我做好了准备,我们可以顶替坂升城逃籍汉人的身份,拿着路引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会有人怀疑的……”脱脱说着,竟真的沉浸在憧憬之中:“我这里还有母亲给的零花钱,积攒下来也有三十多两银子,我们买一所房子,我们有手有脚什么事情都能做,一定能生活得很好!”
听到脱脱的计划,海曼非常勉强地笑了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腹心事。不过当脱脱的目光转到她脸上的时候,立刻换上了一种毅然决然的神色:“好,我跟你走!”
在这瞬间,脱脱的神色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他的心也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甚至暗骂自己不该听人那么一说,就怀疑海曼的忠诚。
“事不宜迟,咱们快走!”海曼见脱脱迟疑,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反而催促起来。
脱脱咬了咬牙,从掀开的布帷底下钻了出去,海曼紧跟着也钻过去。
果真阿力哥已经做好了准备,外面连一名看守都没有,反而有匹枣红马,海曼认识它,脱脱每天下午就是骑着它跑上一个时辰,来到驻牧点和她见面,只能待很短的时间,就得又花上一个时辰赶回归化城,有时候他们也会骑这匹马。
但现在,海曼上马之前有些犹豫,这一走就意味着今后她不再是草原上的花朵,不会有做哈屯、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将变成中原汉地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妇。
的确,脱脱很爱她,但为了树木就舍弃整片森林,值得吗?
“海曼,你怎么了?”马背上的脱脱有些不解,弯腰朝她伸出了双手。
“没……没什么……”海曼终于让脱脱抓住了自己的手,顺势一拉,坐上了马背,从后面环住了脱脱的腰。
在那瞬间,脱脱甚至对自己的判断感到了极度的失望,多么好的女孩子,而我竟会怀疑她的忠诚!天哪,脱脱你昏了头吗?不、待会儿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
他并不知道,身后的海曼正在东张西望,神色十分的焦急。
枣红马轻轻地走着,马蹄踏在土地上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儿声响,驮着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向营外。
就在海曼几乎绝望的时候,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她终于看见了黄台吉帐下的豁耳只将军带着整支百人队的蒙古武士,从东面逶迤而来。
黄台吉大人果然早有准备!海曼万分欣喜。
脱脱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坐稳了,千万别乱动。”
“好!”海曼回答着,眼神中凶光一闪,忽然猛地用力抱住脱脱往左一晃。
脱脱猝不及防,被她这一下就掀翻下马,而海曼轻盈的飞身而下,拔脚朝豁耳只跑去,尖声叫道:“豁耳只将军!脱脱他劫持我想要逃跑,快……快杀了他!”
尖叫的同时,海曼脸上不无得意,台吉大人多半正愁着此事久拖不决吧,现在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快刀斩乱麻,以劫持人质逃跑为借口,公然斩杀脱脱,那么大成台吉之位也就只能由渥尔其特继承了。
黄台吉大人承诺,得到汗位之后,除了赢取三娘子,海曼就将是他的第二哈屯,以海曼的手段,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取代三娘子……
“不怕黄台吉不兑现诺言,嘻嘻,比起脱脱这个大成比齐卵翼下的傻瓜,渥尔其特恐怕更好控制……”海曼美美的想着,因为她以女人敏锐的直觉,知道渥尔其特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带着贪婪的欲望。
都怪脱脱这个笨蛋,什么事情都听他母亲的,有大成比齐在,海曼永远没法光明正大的嫁给脱脱,末了这家伙还提出什么逃到汉地去当农夫的馊主意!海曼叹口气,本来脱脱作为大成台吉的继承人,也是很好的选择呢,只可惜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打点起精神,海曼让自己不再胡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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