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它是预兆整个王朝的气运消长,凡是皇统稳固、国泰民安,紫微星就明亮夺目;相反,帝室衰微、江山动摇,则紫微星就会摇摇欲坠。
星相变异所感应的时机也不尽相同,有时候应在当下,有时候应在十年之后,改天换地的大变异,应在数十年后也不稀奇。
“凡上天垂象,所应必有前驱后卫左辅右弼,且关系气运消长,非在一人之身。”徐文长想了想,又道:“譬如唐末李氏不修王政,帝室衰微,权阉误国,藩镇割据,遂有黄巢起事,即使黄巢偶然早早死掉,也会有李巢、张巢出来,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照样揭竿而起。”
秦林点点头,对徐文长的说法若有所悟。
阿沙却笑着伸出手板:“徐老头,你别吹牛,天象是看天下大局的,手相是看一个人的运气吧?你瞧瞧我的,看你说不说的准。”
徐文长苦笑,抓起阿沙白白嫩嫩的手掌略微一看,就惊道:“这个掌纹,紫气东来,龙脉隐现,是……是贵不可言哪!”
“切……上次看秦大叔的手相,你就看不出来,就会欺我年纪小呢!”阿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心头暗笑不迭:我是白莲圣女,将来要做圣教主的,当然贵不可言喽,嘻嘻……
秦林也不以为然,阿沙是个小乞丐,哪里谈得上贵不可言?而且徐文长看手相似乎也很不准,上次看自己的,吞吞吐吐半天看不明白,惹得徐辛夷、青黛笑话徐老头,本来要请他看看手相的,也就不了了之。
徐文长苦着脸,秦长官的命理变化奇怪得很,仿佛天外客星般不可捉摸,我当然看不出来,可这不代表我老徐没本事啊!
他定了定神,指着天空对秦林道:“天象变异,就靠客星为救援,才能破掉这凶险万分的局面。”
“客星代表着什么呢?”秦林茫然不解。
“天外客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本来天空中并没有这颗星宿,突然间自天外而来。”徐文长说着,就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思忖道:“应该是化外之人,或者化外归来之人,譬如诗仙李白自西域碎叶城回归中原。”
秦林听了就点点头,“按徐先生前面说的,不一定是化外之人,或许是一支舰队,或许是某个外国、某一片土地,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有着后世的历史知识,秦林猜测,会不会是大规模开拓海外市场,导致历史走向发生变化,比如有了海外倾销市场和夺取的大片土地,原本的明末农民起义就不会爆发?这也难说的很。
他摇了摇头,把乱糟糟的思绪收回来,拍了拍徐文长的背:“好啦,天象变化这种难以捉摸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那道讨打的奏章,你写好没有?”
“写好了。”徐文长眨巴眨巴眼睛,坏坏地笑道:“绝对讨打!”
第二天清晨,秦林从热被窝里爬起床,青黛和徐辛夷比他醒得更早,龙凤床上一左一右躺着大小美人儿,都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把他瞧着。
“真的要去啊?”徐辛夷嘟着嘴老大不高兴。
“没问题。”秦林呵了呵青黛的胳肢窝,逗得小丫头嘻嘻直笑:“这不有女医仙吗?准备好金创药,就不会有啥的。”
“爷爷留了不少金创药,可是、可是秦哥哥屁股被打,总会很痛的吧?”青黛大眼睛忽闪忽闪,伸手轻轻摸着秦林的屁股,小脸露出很舍不得的样子。
秦林笑了笑,在两位夫人脸蛋上各亲了亲,“这顿打是必须要挨的,否则对不起张太师,对不起紫萱,也对不起为夫我前面下的那么多功夫,照我说呀,这顿打要挨得越狠才越好呢!”
话是这么说,秦林心头也有点发虚,唉,从来没吃过亏,这却要去主动求扁,老子有受虐狂啊?若不是为了……
“那……那你在屁股上垫块棉花吧!”徐辛夷想想不放心,就把枕巾折起来,塞进秦林裤子里头。
秦林哭笑不得,这塞了一大块枕巾,裤子鼓鼓囊囊的,倒像是垫了块尿不湿,呃,残念!
外面陆远志、牛大力早已准备停当,大伙儿脸上的表情都古怪得很,想笑又不好笑,想哭呢又哭不大出来。
徐文长正言厉色的警告他们:“几个兔崽子,待会儿千万别笑出来,一定要哭,伤伤心心的哭,否则老头子拿鞋底板抽丫几个!”
“走喽!”秦林一声招呼。
陆远志、牛大力紧随其后,四名亲兵校尉嘿呀嘿呀的抬着棺材跟在后面。
第795章 骗廷杖
刚走出自家大门,秦林和他的弟兄们就变了脸色。
只见咱们这位秦长官眉头深锁、牙关紧咬,双目凝视远方天际线,神情那叫个毅然决然,大袖飘飘的走在最前面。
陆远志、牛大力和亲兵校尉们,扛着口沉甸甸的柏木棺材紧随其后,人人神情悲怆,红彤彤的眼睛含着一包泪水,步履沉重无比,仿佛肩头扛着的棺材有千斤之重。
这是做什么?街道两边的百姓都围拢来看,没多久长街两边就挤满了人,朝着秦林一行指指点点,不晓得他在唱哪出戏。
华得官、刁世贵和几名地头蛇穿了便衣混在人群里面,不约而同地告诉街坊邻居:“听说圣上听信奸臣谗言,罢逐了张太师提拔的许多忠臣,这又将戚爷爷、潘侍郎两位革职,秦太保一腔热血按捺不住,是要学古时候的忠臣那样抬棺死谏,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京师百姓总要比外乡人显得见多识广一些,听了这话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一名小掌柜模样的老头儿双手笼在袖子里,对街坊们道:“张太师是忠臣哪!他弄一条鞭法,我们缴税不再有什么淋尖踢斛、什么杂项捐输,少了许多盘剥,为何朝廷要宠信奸臣、逐走忠良?”
赶着马车送柴火进城的农民,也憨憨的挠了挠头皮:“俺们小老百姓,哪个忠哪个奸也说不清楚,只晓得以前俺庄里崔员外几千亩地,不交半文的税,俺家二三十亩倒要交重税,自从张太师督着官府清丈田亩,崔员外就要和俺一样交税了,俺每年要交的税,就减了不少。要是做官的都像张太师,俺们庄户人家过日子就快活啦!”
不过也有不合时宜的声音,一个饶舌的青皮后生就哧的一声笑起来:“只听说文死谏、武死战,原来武官也死谏,那戚大帅和潘侍郎给了多少好处,叫这秦太保替他们说话?”
话音还没落地,啪的一记大巴掌抡下来,打得这青皮后生眼冒金星,还没回头就嚷嚷开了:“谁打你爹……哎,爹,您、您干嘛打我?”
打青皮后生的是个干瘦小老头,还真是他爹,鼓着两只眼睛,像要吃人似的瞪着儿子:“小兔崽子,乱说话不怕遭天谴!嘉靖四十四年芦沟河冲开了口子,你老娘怀着你,大着肚子被困宛平城里,洪水涨到离城头三尺三,是潘侍郎带人堵住了决口,这才救了一城的人!没有潘侍郎,哪里有你?”
百姓们哄笑起来,青皮后生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街对面,又有个白胡子老头连连叹气,说话带着江浙腔调:“那戚大帅也是好人哪!你们京师人没经过倭寇就不晓得,我们江南啊,哪怕小孩子都会唱‘天惶惶、地惶惶,莫惊小儿郎;倭寇来,不要慌,我有戚爷来抵挡’。”
“我们怎么不晓得?”一名京师土生土长的老爷子就不服气了,“庚戌年,俺答打到京师城墙下头,后来什么小王子、董狐狸都来入寇,九边总被打破,自从有了戚爷守蓟镇,就再没这样事了……唉,秦太保劝动圣上,叫戚爷爷留任就好了,咱们老百姓也能多过几年太平日子。”
百姓们热切的目光汇聚在了秦林身上,也把满腔希望寄托于他,见秦林神色端正严肃,眼神视死如归,不少热血未冷的年轻人更是心意激动难平,恨不能随他同去。
不知是谁率先叫起来:“秦太保忠臣死谏,京师老少爷们都记住您啦!”
“秦太保一路走好!”吼声中,许许多多的人洒下了热泪。
混在人群中的孙承宗激动得热泪盈眶,瞧着秦林好像越来越伟岸的身影,喃喃地道:“为生民立命,取义成仁无反顾,此真大丈夫也!”
养心殿,万历正和众位亲信密议朝政,就在委派谁去治理淮河的问题上卡了壳。
前些天那句“哪怕黄淮运三河齐决,也要罢掉潘季驯”的气话说出口,万历自知失言也觉得后悔,毕竟是他自己的江山社稷嘛!这不,撤掉潘季驯之后,仍要另派官员前去修治河工。
万历焦躁的踱着步子:“你们倒是给朕举荐个能干事的人啊,难道江陵党之外,就没能治好淮河的人了?岂有此理,朕绝不相信!”
首辅张四维、次辅申时行、三辅余有丁和新任吏部尚书严清,四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缄口不语。
本来河工是最有油水的,很多人打破头都要去干,但这次不一样,江陵党的潘季驯治好了黄河,陛下把他撤掉了,那么继任的就必须把淮河治得妥妥帖帖,无论账目还是工程上都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陛下颜面无存,后果可想而知。
朝中能治河的人本来就不多,比得上潘季驯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大伙儿心里掂量掂量,就都打了退堂鼓。
“你们、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万历瞧着泥雕木塑似的诸位大臣,只觉心烦意乱。
张四维无奈,木着脸朝上禀道:“陛下圣明,请陛下乾纲独断。”
“请陛下乾纲独断。”申时行、余有丁和严清也跟着说。
天哪!万历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以前觉得张居正处理朝政似乎很简单,自己只要把大权夺过来就能君临天下、威震四海,哪想到竟这么为难?
“你们就只会叫朕乾纲独断吗?”万历生气了,怒道:“那朕要你们做什么用呢?”
张四维、申时行、余有丁和严清同时躬身:“陛下圣明,臣等有罪。”
万历差点没把一口老血喷出来,正所谓看着容易做着难,他以为张居正做首辅很轻松呢,等到自己亲力亲为,立刻晓得棘手了,心下竟隐隐有些懊悔……
司礼监掌印张宏神情木然地站在旁边,如同朽木枯骨一般,张鲸和张诚倒是有心要替主子分忧,搜肠刮肚的想谁能干治河这事儿,一时间没想出来。
“咚、咚、咚!”
沉闷的登闻鼓声遥遥传来,君臣都是一惊,谁把登闻鼓敲响了?
几名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前来禀报:“启奏陛下,是、是秦林秦太保敲了登闻鼓,他、他还抬了一口棺材,说要抬棺死谏!”
申时行和余有丁互相看看,想笑又不敢笑,从来文死谏、武死战,到秦林这儿就掉过来了,他这是学海瑞死谏嘉靖啊。
张四维则怫然道:“秦太保真是越来越出格了,抬棺死谏,是将陛下当作昏君吗?”
严清也道:“请陛下治秦林欺君罔上之罪。”
张诚想了想,笑嘻嘻地冲着万历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嘉靖朝有海瑞抬棺死谏,现在又有秦太保效法,实可前后辉映。”
“那这么说,朕始终是……”万历黑着脸,生生把“昏君”两个字吞了回去,秦林学海瑞,他就是嘉靖了,但嘉靖晚年就算不是昏君也差不太远了,何况嘉靖相信道士说的“二龙不相见”,和儿子隆庆帝关系极为冷淡,连带着对万历这个孙子也没什么慈爱,万历自然对这位皇祖父没什么好印象。
张诚吓了一跳,只得悻悻退回,晓得这次算是触了陛下的霉头,不禁暗自抱怨起来:秦太保啊秦太保,你玩什么不好,玩抬棺死谏?
“既然秦太保都抬棺材来了,朕总要听听他说些什么。”万历吩咐小太监把秦林带进来。
秦林不仅来了,身后陆远志、牛大力率着亲兵校尉,还嘿呀嘿呀的把那光漆柏木棺材也搬到了养心殿外面,停在院子里头。
小太监就眉头一皱,这可不大吉利啊,倒像是给谁送葬似的。
秦林神色一反常态的严肃,捧着手本一步步拾级而上,走进养心殿内。
万历面带不悦之色,悻悻地道:“秦爱卿,你是个锦衣武官,怎么也学文官,搞起抬棺死谏来了?”
秦林行礼之后,朗声奏道:“臣有本面呈,恳请陛下御览。”
张诚连忙抢上前,从秦林手里接过本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做事不和我商量?
可等他看到那本章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就顾不得瞪秦林了,双手一抖,差点把本章掉在了地上。
“陛下,这、这奏章一派胡言,还是留中不发吧!”张诚心念电转,小心翼翼地冲着万历谄笑。
万历就知道本章有古怪,不由分说从张诚手中接过,只看了看封面就勃然大怒:“秦林,你胆大包天,是欺朕手中剑不利吗?!”
殿中诸位内外臣工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奏章,单单是封面上一行大字,就叫他们齐齐把舌头一吐。
谏陛下切勿乱政害民十事疏!
万历强忍住满腔怒火,翻开奏章略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丘橓弹劾江陵党,给张居正安了十项大罪,秦林这道奏章同样给他安了十项罪名,什么亲小人什么远贤臣,什么处事但由喜怒,朝政实无纲纪,一条条都戳中痛处。
总之,这道谏书就是替江陵党翻案,指斥万历罢斥新政诸大臣是倒行逆施。
“秦林!”万历暴跳如雷,再也记不得秦林曾替他做过多少事情、立下多少功劳,戟指怒道:“你为岳丈翻案,就敢欺君罔上,实在是狗胆包天,来人呐,将他拖出去,革职、即刻遣送原籍,永不叙用!”
张鲸、严清、张四维喜笑颜开,秦林几年间做到太子太保高位,又圣眷优隆,实在是他们的心腹大患,现在竟自己不开眼,在陛下这里找死,又能怨得了谁?从今往后,再也用不着想尽办法对付他啦,哈哈哈……
张诚就面如土色,万历很清楚秦林和他一党,秦林竟如此胆大妄为,如果陛下把账算到他头上,恐怕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再也顾不得许多,张诚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秦林妖言惑众居心叵测,奴才恳请陛下严加处置。”
严清赶紧出来落井下石:“将他打入天牢,细细勘问,说不定背后另有阴谋。”
申时行和余有丁就吓得够呛,不由自主地把脚步往后挪了一点儿,和秦林拉开距离,虽然有些交情,却犯不着为秦林得罪陛下,何况陛下怒发冲冠,就算替秦林求情也多半不会有什么效果。
张宏却缓缓跪下,郑重其事的朝万历磕了个头:“陛下,忠言逆耳,忠臣死谏,秦林实是国朝忠良之臣,陛下不纳他的谏言,已是不妥,又将他革职逐出,更是一错再错。老奴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万历虽然刚愎自用,一向也晓得张宏为人忠直,不禁犹豫了一下,想想是不是对秦林降职,或者调往远任作为惩罚。
可张四维、严清、张鲸这些人,哪里能容得下秦林?都摇唇鼓舌,准备力劝陛下将他革职查办。
哪晓得秦林自己又含着滚滚热泪,神色郑重地道:“陛下不纳忠贞之言,亲小人而远贤臣,微臣痛心疾首不算什么,恐怕万民怨声载道,皇天后土震怒,到那时陛下悔之晚矣!愿陛下效法尧舜禹汤,切勿学那夏桀商纣!”
张四维听到皇天后土震怒,心中突的一动,昨晚钦天监发现天象异变,当下朝中党争激烈,监正没敢直接把这事儿报给朝廷,早晨的时候悄悄和首辅大学士商议,被他压了下来。
万历早已怒火上头,哪里还记得秦林曾替他立下许多汗马功劳?暴跳如雷地吼道:“秦林,你是找死,你是在逼朕!”
张鲸唯恐秦林不死,在旁边煽风点火:“皇爷,秦林这是学那些文官,想骗廷杖呢!您再看看谏书,肯定还有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张鲸心目中当然不会认为秦林是要骗廷杖,文官骗了廷杖可以在清流中扬名立万,武官骗廷杖有什么用?明明就是想帮老岳丈翻案嘛。
殊不知秦林还真是来骗廷杖的,听了这话就把张鲸看看,张公公啊张公公,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万历听了张鲸的话,又翻了谏书看看,果然最后几句尤为可怕:“故太师音容笑貌犹在人间,而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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