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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_分节阅读_第526节
小说作者:猫跳   内容大小:7.35 MB   下载:锦医卫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5 01:18:20
D-啦!”张公鱼喜形于色,随口寒暄几句,就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张公鱼是老实人,他觉得自己和秦林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

“嗯,其实早想和老哥说得。”秦林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趁秋征落实新政,只要把豪门大户累年的隐瞒和积欠追缴出来,完成秋征冬解的定额之外还有剩余吧。”

新政,现在还能行新政?张公鱼睁大了眼睛,好像秦林脸上开了一朵花。

秦林笑了,他知道张公鱼顾虑的什么。

“家父身后蒙冤,江陵党尽数被黜,但新政并未尽废。”张紫萱清朗的声音响起,倩影从后堂转出,经过梳妆打扮,脸庞上的红晕已消退了不少,双眸闪烁着智慧的华彩。

张公鱼赶紧行礼,被这一点拨,倒也明白了几分。

张居正身故,江陵党倒台,但这并不代表人亡政息,就好像战国时秦国变法,商鞅虽被诛杀,其法一直实行,可谓身灭政在。

张紫萱又伸出三根手指,朗声道:“先父所行新政分四个主要部分,一曰考成法整肃吏治,二则清丈田亩,行一条鞭法,三则编练新军、边关互市,四则开放海禁、鼓励贸易。张都堂以为,以如今的朝局,哪一条可以废除?”

巡抚大老爷张公鱼眨巴眨巴眼睛,饶是他在官场浸淫二十年,遇到深得乃父家传的张紫萱,竟半个字都打不出来。

秦林瞅着张紫萱,刚才还在床上抵死缠绵,这会儿讲起朝政又头头是道,啧啧啧,老婆威武,老婆荡漾!

张紫萱的分析完全正确,万历和旧党士大夫联手击溃江陵党,前者因张居正大权独揽,侵夺了皇权,后者却因为江陵新政侵害了传统士大夫的利益,所以才能联合起来。

可张居正身死,江陵党倒台之后,因为共同敌人而联合起来的两边,还能保持紧密合作吗?

万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政从各方面巩固朝廷,打压官绅豪强,可以富国强兵!

事实上,万历逐渐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清算张居正、扳倒江陵党,但从来没有下旨废除新政,各项措施都在万历年间继续存在。

只不过没有了江陵党的强力推动,守旧官绅集团加以抵制,新政的各项制度都逐渐变样,考成法变成了党争倾轧打击对手的工具,清丈田亩走了个过场就偃旗息鼓,一条鞭法虽然推行,又多出火耗陋规的盘剥,蓟镇新军虽在,戚继光调任之后就日渐衰落……到了十几年后,新政不废而废,明王朝也就日薄西山了。

但现在还有的是机会!秦林往北面京师方向若有所思,接着微笑道:“想必紫禁城的那位,也差不多该想明白了吧,张老哥如能把新政抓起来,才是真正名动天听呢!而且整个山西方面,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阻力,王马杨沈四家,我都替你谈妥啦。”

什么?张公鱼眼睛睁得老大,如果四大家都给予支持,搞新政的阻力就小得多,甚至根本不废什么力气。

张紫萱补充:“张都堂明鉴,如今的局面,只怕重演商鞅故事,才是大明朝的正道呢!先父教给当今天子的帝王之术,实为外儒内法,都堂大可放手行去,上则深得帝心,京师有申老先生眷顾,拙夫从旁襄助,此事大有可为!”

照说,臣子妄议帝王之术,乃是非常不应该的行为,不过张紫萱还担心张公鱼传出去吗?

相府千金连这个都说出来,张公鱼真正再没一丝一毫的犹豫了,用力把大腿一拍:“亏得秦老弟和弟媳点拨,愚兄茅塞顿开,不消说,这就回去措置,就在今年秋征冬解,把新政先推行起来!”

秦林提醒他:“别的或可缓一缓,唯独公平纳税,减轻百姓负担这点要先落实,关中疲弊已久,百姓如久旱之望甘霖,张兄如能速速行此等事,则名望之高将直追悔笔架。”

第917章 弹冠相庆

秦林在山西折腾出来的动静宛如一记惊雷,令朝野各方势力为之瞩目:查清张允龄通敌卖国之罪,扳倒凤磐相公张四维,招纳乌斯藏黄白两教,献再通西域之策,最后更是在江陵党尽数罢黜、新政摇摇欲坠之际,冒着获罪于朝廷的绝大风险,力挽狂澜、只手回天,暗中主导于三晋关中之地继续落实新政!

这每一件事单独拿出来都足以令世人惊叹,偏偏还环环相扣,形成一连串精妙绝伦的组合拳,当三晋关中发生的事情或经由邸报,或由各方势力的眼线耳目,或有旅人之口传遍朝野时,无数人为之拍案叫绝,为之咬牙切齿,为之弹冠相庆……

山西泽州阳城县,与蒲州所在的平阳府只隔着一座教山,蒲州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这里,甚至比京师更早接到消息。

县城往南有座南阳村,阳城县乃至泽州都大大有名,因为这里有一座天官府,乃是前任吏部尚书王国光的府邸,这位万历名臣就出生于南阳村,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父老乡亲提到王天官都是一脸的骄傲。

可现在的天官府里早已空无一人,屋檐底下生着苔藓,屋顶长出的荒草稀稀落落,在秋风中日渐枯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把主人凄凉惨淡的境况表露无遗。

一名蓝缠头青布衫扎绑腿的信使经过天官府门前,看着惨淡破败的景象,经不住叹了口气,下马溜达一圈,松了松腰胯。

往年送信到这里为止,可近年来就得送到更远些的南沟那边,信使略略休息之后,再次上马赶路。

王国光罢官之后,朝中仍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暗中派人跟踪他回到阳城,到处传播一些王国光在朝中与张江陵结党营私。甚至意图谋朝篡位,从而触怒天子等等传言。同族里的胆小怕事之辈怕遭到株连,于是到处传播恶言,最终把王国光一家赶出了南阳村。

现在的王国光,不再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天官,不再是平阳县和南阳村的骄傲,而是一个随时可能遭到不测灾祸的倒霉蛋,被狠心的同族赶出了家乡。只能在远离村子的山沟里居住。

南阳村外有一条南沟,内有山洞宽阔可容数百人,这座山洞摆满了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有的烧火煮饭,有的收集柴火,有的缝缝补补,人人脸上的神色都或多或少带着点颓丧……试问被赶出精心修建的府邸,寄身山洞之中。谁还能开心得起来?

唯独山洞外头大槐树底下,一位七旬老者坐在石头上,手捧着书本细细研读。他身穿一袭蓝布直裰,头戴四方巾,须眉皓然,面色红润,皱纹不多,颇有鹤发童颜之态,看上去就像个家境还过得去的山林隐逸,或者选过一两任州县就离开仕途,寄情于山水之间的举人老爷。

可要是谁看到他读的书上字句。肯定会大吃一惊:“国家命脉在此,因循不振,弊将何极?因考前代,唐有平赋书、国计录,宋有会计录……我朝《会典》、《一统志》虽载有户事,然采撷大概而已……遂不自量,会同侍郎李幼滋属各司诸郎,遍阅案牍,编辑逾年,而都给事中光懋复议旧典。刊定章程,进呈赐名,以垂永利!”

这可不是什么山林隐逸或者举人乡宦读的书,字句都是部堂大员、宰执辅臣的口气,翻开内页,将大明皇舆版图、税赋出入、户籍数目、鱼盐矿产尽数载于其中,一书在手如乾坤在握,大明内外虚实好似掌上观纹,正是大名鼎鼎的《万历会计录》!

不消说,手握这本朝廷最高机密的老人,正是万历会计录的主要编撰者,历任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授光禄大夫的王国光。

“爹,咱们都落到如此田地了,您还抱着书本做什么?”王国光的小儿子走到树下,愁眉苦脸地道:“这山洞里头住着,实在憋闷得很,爹您要不去找找亲朋故旧?打打秋风也是好的。”

王国光回头看看儿子,又扭过脸望着树梢:“仙居遥在水云西,一入青冥万壑低。拔地石精盘虎豹,撑天华表挂虹霓。此地如斯景色,正可寄情山水,何必搬回家去?”

小儿子嘟着嘴暗生闷气,却不敢在老爹面前放肆,就赖着不走表示抗议。

王国光笑笑,这小儿子是五十多岁才有的,少不更事,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自己身为昔日的吏部天官,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哪里真到被族人赶出宅院的境地?住在山洞里,并非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而是效法谢公养望东山呢。

父子俩正在较劲儿,得儿得儿的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信使的身形穿破山间的薄雾,渐渐显露出来。

“王、王天官大老爷,我家老爷有书信奉上。”信使滚鞍落马,双膝跪下,双手将一封信高高举起。

封皮上没有落名,收信人自是恩师王天官疏庵,寄信人落款是门下沐恩,这就叫知名不具了,免得给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落下口实。

王国光揭开火漆封印,将信纸抖出来一看,顿时老眼中精光四射,喃喃叹道:“张凤磐啊张凤磐,你也有今日!秦林,干得好,老夫没看错你!”

嗯?小儿子仗着得宠,一向不怕老爹,伸着脖子从后面去看,这一看就不得了,瞳孔一下子缩紧:秦林查出张允龄通敌卖国之罪,招纳乌斯藏黄白两教,献再通西域之策;山西巡抚张公鱼从秋征开始,在关中之地继续落实新政!

王国光多年执掌部堂,不少门生故吏居于要职,这封信便是他哪位得意门生巴巴的派信使送来,抢着把好消息告诉老师。

“爹,您就要起复重用了!”小儿子喜形于色。

王国光云淡风轻的一笑,将刚才没诵完的那首诗,末四句也吟出:“横开锦翠光疑溜,乱踏琅玕步欲迷。隐隐虫书环四壁,前程犹自显标题!”

好一个前程犹自显标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湖广承天府钟祥县,有一座大司马府,也曾经是本县人口中的骄傲,只不过随着江陵党失势,昔日兵部尚书的府邸也变得冷冷清清。

曾省吾的运气比王国光好一点,还没有被赶出去,事实上他的运气不错,真的很不错。

丘橓、张尊尧本来已经准备了罗织株连的手段,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他将被丘橓查封家产,予以法办,沦落到“角巾青衣,囚服乞哀,中官杖之”的凄凉惨景。督率刘整等数十员大将,十四万大军,一举扫平困扰大明西南腹心百余年的僰人之乱,立下“拓地四百余里”赫赫功勋的曾省吾,将被查抄家产、禁锢原籍。

明代兵部尚书称本兵,既管军政又管战略,威权极大,如景帝时期的于谦,如果不是秦林相助,丘橓、张尊尧查抄江陵相府时就被拦了下来,曾省吾的冤枉,也将直追于谦于少保了。

多亏了秦林,曾省吾才没落到最凄惨的境地,现在的他也戴角巾着青衣,不过不是去卑辞乞怜还被太监杖打,而是在自家院子里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身边还有两个当年俘虏的僰人少女替他端茶倒水,看起来非常悠闲。

脚步声响,有人爽朗地笑道:“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宠辱不惊,静观天外云卷云舒,三省贤弟闲来得意啊?”

曾省吾闻言就跳起来,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拉着来人手:“尔式兄,见笑了!愚弟现在只愿做一富家翁,昔日种种早已是过眼云烟。”

来人前任湖广巡抚王之垣,字尔式,湖广的封疆大吏,江陵党的方面大将,王象乾的老爹,曾经受张居正密令诛杀心学大儒何心隐。去年看看形势不妙,他自己识趣,先称病辞官了,但并没有急着离开湖广,而是借游览湖湘风光为名,在江陵党昔日盟友之间奔走。

王之垣轻拍曾省吾的手臂,惋惜地道:“三省贤弟真敢英风锐气,为国朝御寇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困居府中,宁不叫人扼腕叹息!贤弟才干高绝,又正是春秋鼎盛,竟被奸党谗害革职回乡,实在、实在……”

曾省吾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的内心当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王国光七十岁兀自作诗“前程犹自显标题”,他才刚刚满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何尝不想重回朝堂建功立业?

回想当年,在江陵党的部堂大员里面,曾省吾就是最年轻的之一,为张居正冲锋陷阵,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罢黜回乡,困居小小的钟祥县,实在不是内心所愿!

但是朝局如此不堪,还能有什么指望吗?曾省吾扪心自问,也有点心灰意懒了。

王之垣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在曾省吾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

曾省吾先是一怔,接着眼睛瞪得溜圆,最后哈哈大笑:“秦老弟啊秦老弟,你干的好事!曾某当浮一大白……来来来,尔式兄,咱们把酒言欢,为秦老弟贺!”

“也为吾辈贺!”王之垣说罢,与曾省吾相顾而笑。

第918章 都门潜流

比起罢黜在外的江陵党昔日重臣,京中又是另一番光景,扳倒张四维、招揽乌斯藏黄白两教、重开丝绸之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各方始料不及,不知多少人瞪大了眼睛、支起了耳朵,关注着秦林的消息。

吏部尚书严清、锦衣都督刘守有、刑部侍郎丘概、锦衣卫南镇抚司掌印官张尊尧全都待在严清的府上,花厅四面丫鬟仆人都远远地站开,正好燕山吹来的秋风日渐寒冷,门窗都紧闭着,真正一丝儿消息都走漏不了。

刘守有的脸色难看之极,几乎都咬牙切齿了:“秦贼真是个打不死锤不烂的铜豌豆,凤磐相公在蒲州布下的铜墙铁壁,被他钻天打洞愣是弄了个稀巴烂,此贼怎地这般能折腾?”

也难怪刘都督郁闷无比,他名臣之后,文官这边算得上自己人,又执掌锦衣卫多年,在各方势力之间纵横摔阖,行事从来心黑手狠脸皮厚,自己腰把子也硬得起来,就算张居正、冯保也把他当一人物……回想起当年的风光日子,刘都督做梦都想笑啊。

可自从秦林到了京师之后,刘守有的噩梦就来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沦为笑柄,虽然不是最倒霉的一个,前头还有冯保、杨兆等等目标更大遭遇更惨的顶着,但也够他郁闷得吐血了。

好不容易秦林被众人联手踢出了京师,刘守有还松不气,南镇抚司是张尊尧,张鲸的侄儿,算是同盟,北镇抚司却被万历掺沙子,派了个骆思恭进来,如果秦林回京,岂不是前有虎后有狼,他刘守有还能稳坐白虎节堂?

张尊尧也气愤妆的,他手上被秦林一枪打出来的伤,到现在还有个老大的疤,天晴落雨都要隐隐生疼,自是把秦林恨入骨髓。

他辈分比在座诸位低了,只能敬陪末座,便拿张鲸说事:“家伯在司礼监常言,秦贼鹰视狼顾,素怀不臣之心,他这次私下招抚乌斯藏番僧,又提什么重开丝绸之路,都是别有用心,还盼严天官、丘侍郎在朝堂上做仗马之鸣,中途予以狙击。”

“谈何容易!”丘橇苦笑着摇了摇头,每年五十万银子直入内爷,这个条件是万历绝对无法拒绝的,发动再多御史去闹,也只能碰一鼻灰,最好的情况也只能多出几个成功骗到廷杖的寡伙。

张尊尧和丘磷在江陵铩羽而归,他就渐渐觉得丘瞬没有担当,在秦林面前似乎有墙头草的嫌疑,于是也不搭理他,只管苦巴巴的把严清望着。

张尊尧和秦林有仇,手掌心骨头碎了,留下酒杯大个疤子,一只手使不上劲儿,他伯父张鲸同样对秦林深恶痛绝,授意他尽一切可能阻止秦林回京。

严清想了想,也有点无可奈何,叹道:“首辅申老先生和咱们不是一条心,顾宪成那伙清流也隐然自立,令伯父虽掌司礼监,尚有张诚掣肘,最紧要是陛下也动了心,要阻拦秦林回京实在不易啊……不过,螺蛳壳里做道场,给他什么职司,倒是可以做些打算。”

刘守有、丘概、张尊尧顿时精神一振,怪不得严老尚书能做到吏部天官,姜还是老的辣,最后这句里头,意思就多了去啦。

想想也是,如今的锦衣卫里头,刘守有是正堂官,素来没有什么差错把柄,北镇抚司骆思恭是陛下的人,南镇抚司张尊尧是司礼监掌印张鲸的侄儿,这三个最紧要的位置都被人占住了,就算陛下调秦林回京,又能把谁挪开?

严清嘿嘿一笑:“陛下调秦林回京,咱们阻止不了,但秦林任用什么不妥当的职务,就可犯颜直谏了。”

锦衣卫里头紧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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