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吧!”
陈白鲨气得咬牙切齿,他本来是要看金樱姬的笑话,没想到竟反被这条美女蛇一顿奚落,众目睽睽之下大丢其脸,真是好生没趣。
“大哥,咱们暂且退避,容后想办法做了丫的鹰爪孙!”赵海马在旁边劝道。
陈白鲨手下的海鲨会,在陆地上的势力还胜过五峰海商,海上也势均力敌,想办法暗杀一个锦衣卫的官儿并不是什么难事,借助背后的靠山,也可以想办法把这锦衣官儿革职拿办。
但官是官、民是民,无论陈白鲨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他都不敢当街和锦衣卫打起来……那就是殴官造反的罪名了。
正在无可奈何,陈白鲨无意中看看远处,忽然眼睛一亮,挺身而出,义正词严地道:“锦衣卫虽是天子亲军,也受国法约束,岂能横行不法?这位锦衣长官,莫道是你手握重拳,杭城无人能制,偏偏就有人能将你治罪!”
秦林正待反唇相讥,金樱姬却把他手轻轻一握,在他掌心挠了挠,抢先言道:“哦,陈会首如是说,想必是来了哪位救星吗?”
“哈哈哈哈……”陈白鲨嚣张的狂笑起来,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金樱姬和秦林。
第289章 老友重逢
远处两主两仆一共四位正朝这边走来,没有鸣锣开道,没有打官衔灯笼虎头牌,拥挤看潮的人群无论官、吏、商、民尽皆退避三舍,远远就替他们让开大路,实在是威风至极。
头前带路的两位仆人身穿黑色偏衫,足踏粉底皂靴,模样儿生得唇红齿白十分俊俏,只可惜比起同年龄的少年郎君,他俩眉宇间要多几分阴鸷之气;后面两位主人,其一是个长相富态的老员外,脸上光光生生没有半根胡须,看上去就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他身旁那位可不得了,身形魁梧,双手焦黄油亮,生的是鹰钩鼻、鹞子眼,一部络腮胡根根竖起,就好像无数根钢针扎在脸上,凶相毕露,望之能止小儿啼哭。
难怪陈白鲨喜出望外,来的正是新任提督市舶太监黄知孝黄公公和东厂派驻杭州的霍重楼霍大领班。
陈白鲨已奉送了一万两银子,拜黄知孝做干爹,据说干爹他老人家在宫中的靠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内官监张诚张公公,那可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宫中第二号人物,提督市舶太监在杭州也是和布政使、知府、巡按平起平坐的内官大员,有干爹他老人家相帮,什么狗屁锦衣卫怕拿不下来?
至于那位霍领班就更好说了,锦衣卫巡查缉捕大奸恶逆,东厂却正好是监督锦衣卫的,有他老人家在,活该姓秦的倒霉。
陈白鲨赶紧一溜儿小跑奔过去,弯腰满脸堆笑:“干爹,儿子在这儿问好了儿子盼星星盼月亮,不知今个儿是刮什么金风,果然把您老和霍大领班吹到了海宁。”
居移气,养移体,黄公公自打做了提督市舶太监,威严气度也养出了三分,竟拍拍陈白鲨的头顶,拖着鼻音笑嘻嘻地应道:“哎,好孝顺的儿子!”
做太监的干儿子,旁人看着好笑,陈白鲨自己却是受宠若惊,连他的二当家赵海马也得意洋洋的觑了金樱姬一眼……怎么着,咱陈大哥有提督市舶太监黄公公这么一位腰杆硬扎的干爹,杭州开港之后,还不是咱海鲨会的天下?你们五峰海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趁早滚蛋吧!
那些个围观百姓,以及远处暗暗关注着这边的有心人,同时都在心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海鲨会在杭州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一方面勾结官府缙绅,一方面穷凶极恶的压榨渔民、矿工和中小客商,当真是天怒人怨。
五峰海商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就连发誓与五峰海商势不两立的提督闽浙海防军务朱纨也不得不哀叹“杭州歇客之家,明知海贼,贪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之打点护送”,所以百姓都希望金樱姬能够重回杭城,将来买卖上或许可以少受陈白鲨一伙的盘剥。
不料陈白鲨竟然拜了黄知孝做干爹,这提督市舶太监就是朝廷派来监督市舶司各项事务、处理通商事宜的大宦官,有他替海鲨会出头,五峰海商还怎么和他们争?
陈白鲨心头得意之极,连连朝着黄公公点头哈腰,故意装得哭丧着脸。
黄公公立刻就看出来了,惊问道:“孩儿在杭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给你气受?怎地像那斗败了的公鸡?”
陈白鲨闻言正中下怀,指手画脚地道:“好叫干爹晓得,有个什么锦衣卫的官儿,在这里横行霸道,把李布政的公子打伤,孩儿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公道话,他就要抓孩儿下北镇抚司的天牢。”
“什么锦衣卫敢如此无礼?”黄公公淡淡的眉毛一扬,奇道:“你没有报干爹的名号吗?”
“报……报了……”陈白鲨偷眼看了看黄公公脸色,说话吞吞吐吐,“那人污言秽语,孩儿实在不……不敢说。”
“有什么只管说来!”
“孩儿不说便罢,说了他连干爹也骂起来,那些话实在太难听,打死孩儿可、都不敢说与干爹听。”
陈白鲨故意挑拨,大凡太监的疑心都很重,他把话说得越隐晦,黄公公越是想得严重……骂太监的话,最恶毒就是那几句,还能有别的吗?
登时白净的面皮气得发红,黄公公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扯住霍重楼的衣袖:“霍领班,您是东厂的人,监察锦衣卫正是您的本分,谁这么大胆狂悖,你可得好生察察!”
霍重楼也张开嘴,阴森森的笑:“连黄公公您他都敢骂,真叫个狗胆包天咱们东厂督公也是内官,他是不是也要骂起来?”
走走走,黄公公拉着霍重楼就朝观潮亭走过去,下定决心要好生教训教训那个出言不逊的锦衣卫。
陈白鲨和赵海马跟在后面狐假虎威,感觉到百姓投来敬畏、戒惧的目光,他俩只觉心头舒坦无比……哼哼,这杭州府乃至浙江省内,还是咱海鲨会是首屈一指,什么五峰海商,那都得靠边站哪!
秦林和金樱姬两位长官并肩而立,秦长官虽不算多么英俊潇洒,却也襟怀磊落,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凛凛神威,金长官风姿绰约,水蛇腰盈盈一握,身穿男子的六品官服,更增三分妩媚,七分俏皮。
海风吹拂青丝飞扬,金樱姬身上暧昧的香气飘入秦林的鼻端,瞧着远处气冲冲走来的几人,他俩相视一笑。
被几个奴仆搀扶着的李甲李魁元,伸手擦了把鼻血,恨恨地盯着秦林,恨不得一把将他推进钱塘江里面,换成自己站在金樱姬身边;看着金樱姬和秦林站得那么近,两人眉来眼去的传情,时不时还在手心里划来划去,他又妒火中烧,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
“等着倒霉吧东厂可是专门监督锦衣卫的呀,提督市舶太监又是内宫中有数的大太监,哼哼,看你怎么倒霉!”
李甲已在盘算秦林被东厂拿下之后,怎么买通关节,进到大牢里面去折辱他;另外,怎么想办法把美人儿弄到手……
陈白鲨小跑着在前面带路,一直把干爹和他的朋友引到了观潮亭下,然后他朝着秦林嘿嘿一阵冷笑,嚣张得活像饿狼盯着小绵羊,伸手朝秦林一指:“干爹,就是这狗东西欺负孩儿,还污言秽语骂您老人家”
李甲也哼哼唧唧的帮腔:“黄公公,霍领班,你们看小侄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人光天化日就行凶啊!,还讲不讲道理,还有没有王法?”
李甲一脸的悲愤,往日他欺负别人、纵犬撕咬无辜百姓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什么道理、王法,可当他被打得像个猪头的时候,却把王法挂在了嘴边。
陈白鲨指着秦林摆了半天姿势,秦林和金樱姬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儿变化,身后陆胖子、牛大力瞧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嘲弄和怜悯,活脱脱就是欣赏一个白痴的表演。
咦,干爹怎么不吭声?难道是气坏了?陈白鲨心下纳闷,回头一看。
只见黄公公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又高兴,又尴尬,一张脸上竟像做戏似的变来变去,不知道究竟为何。
霍重楼呢,也呆怔了半晌,继而他合身就朝前飞扑。
哈,大力鹰爪功纵横江湖二十年罕逢敌手,这锦衣官儿要尝尝滋味儿了陈白鲨和赵海马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兴奋之极。
“杀,杀,杀了丫的!”李甲乐得直跳脚,巴不得霍领班一记鹰爪功,直接把秦林天灵盖抓出五个血窟窿,把脑浆子都给抓出来那才好呢。
围观百姓或者不懂,里头有几个常在江湖上走的商客,早已闻听鹰爪王霍重楼的赫赫威名,见状齐刷刷的举起袖子遮住眼睛,不忍见这位替百姓出头的青衫公子伤于鹰爪功之下。
孰料霍重楼旋风似的冲到秦林身前,焦黄的双手没有使出鹰爪功,而是啪的一声抱拳行礼,腰杆弯成了九十度,笑得满脸钢针也似的胡须根根直抖:“霍某参见秦长官自打到了杭州,霍某和黄公公常感念您老恩德,常慨叹不能亲侍虎帐,没想到今天又见到长官金面,真是上天垂怜!”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陈白鲨一时间眼睛都直了,他的心开始往下沉、往下沉……
果然,黄公公比霍重楼更做得出来,他是内廷太监,下跪是早就习惯了的,笑嘻嘻地走到秦林脚下,二话不说就磕了三个响头:“黄知孝替张公公向您老问好,张公公在宫中常记挂长官身子安好,今日一见英风锐气竟比往日更盛,奴婢这就朝京师火急禀报,想他老人家晓得了,也是很高兴的。”
黄公公口中的张公公是张小阳,事实上以黄知孝的身份地位还没资格直接和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内官监张诚对话,他这个提督市舶太监的位置,还是张小阳念着旧情,替他向叔父张诚求来的,在外间却传成张诚是他的靠山。
太监性格阴鸷偏狭,谁和他有仇一定要加倍报复,但谁对他有恩也要加倍报答,张小阳长这么大,除了小主人朱由樊之外,就秦林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自是随时念念不忘。
且不谈黄公公受了秦林、张小阳许多好处,就是现在,如果秦林对他不满,一封信给张小阳,小张公公在老张公公耳根子底下说几句坏话,黄知孝这提督市舶太监就算当到头了,他焉能不敬服秦林?
秦林则笑容可掬的盯着陈白鲨,眼神中颇有玩味之意。
第290章 长官凶猛
陈白鲨在黄公公面前摇尾乞怜,黄公公、霍重楼却又朝着秦林谄媚讨好,一时间李甲、陈白鲨还有捕快们大眼瞪小眼,全都懵了头。
秦林笑着伸手拍了拍霍重楼的肩膀,对黄知孝却像没看到一样,眼睛望着天,鼻子里冷哼道:“黄公公自从放了提督市舶的差使,果然威风见涨,这收的干儿子嘛,嘿嘿,也挺了不起啊!”
说罢,秦林笑嘻嘻地看着天空,似乎要在蓝天上看出朵花儿来。
秦林秦长官既是官场及时雨,又是冷面天煞星。
和他交好的官员,像什么张公鱼、王世贞、石韦、李肱、归慕光,没事儿可以升官发财,有事则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憋着劲儿和他作对的官员,南京刑部侍郎刘一儒父子、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本固、漕运总兵官陈王谟……这些个二品三品乃至超品的朝廷大员,要么身败名裂,要么革职待罪。
黄知孝这提督市舶太监怎么来的,别人不明白,他自己心头最是清楚不过,自忖有几个脑袋敢和秦长官作对?难不成非得步刘一儒、王本固的下场才心甘情愿?
所以他听得秦林这么说,脑门上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正巧陈白鲨惊慌失措的凑上来:“干爹,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黄公公转身抡圆了巴掌就朝陈白鲨脸上招呼,声音阴柔中带着戾气:“小兔崽子敢冲撞秦长官,你不想活了?小样,还不快求秦长官饶命?”
毕竟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的孝敬,黄公公也不想陈白鲨太难看,以目示意他向秦林告饶。
陈白鲨捂着脸,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听黄公公的口气,竟像秦林随便伸伸手就能把他这个海鲨会会首轻轻捏死?
李甲、赵海马也是面面相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秦林时就多了几分敬畏,暗自猜测这位长官的来路,想来想去杭州乃至浙江全省都没这号狠人啊!
“怎么着,不相信?”黄公公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陈会首,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咱家,这位秦长官莫说整你了,哼哼,实话和你说了吧,他老人家要捏死咱家,也就和捏死只蚂蚁差不多呀!”
霍重楼也点点头,深以为然。刘一儒、王本固那是多大的官儿,都被秦林整得身死名灭,再加上更早的蕲州,还有个倒了霉的亲王侧妃呢,区区一个提督市舶太监,根本就不够看啊!
陈白鲨闻言身子一震,本能的感到害怕,连黄公公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他犹豫着是不是要下个矮桩,暂时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可金樱姬能答应吗?
五峰海商在接受朝廷招抚之前,就和作为江南权贵走私代理人的海鲨会势同水火,那时候双方都是走私,海鲨会就常常买通水师来清剿五峰海商;现在接受招安变成了瀛洲长官司,过去的竞争放到了明面上,双方的争斗明显白热化,海上、陆上,民间、官场,斗得不可开交……
现在机会来了,金樱姬就要狠狠压下海鲨会的气焰,叫他们大大的吃一个亏。
冲着陈白鲨坏坏地笑了笑,金长官又轻轻挠了挠秦长官的掌心,笑容媚得叫人骨软筋麻。
秦林借着宽大的衣袖遮盖,一把抓住金樱姬调皮的手指头,附耳低语:“就算只是一夕之欢,也是我秦林的女人,怎么能让你受委屈呢?”
金樱姬掩口咯咯娇笑,神色格外狡猾。
陈白鲨顿觉不妙,果然秦林把脸一板,冲着黄知孝冷冰冰地道:“黄公公,你说的是哪儿话呀?你收的好干儿子,非但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还对下官要打要杀……嘿嘿,了不起啊!了不起,有这么个得力的干儿子,也难怪黄公公要加官晋爵、飞黄腾达啦!”
秦林把加官晋爵、飞黄腾达四个字咬得极重,意思当然完全相反。
黄公公听了这句登时遍体冰凉,手脚都抖起来,这才知道秦林是下了决心要对付这位海鲨会会首。
心念一转,黄公公立刻作出了明智的选择,躬身就朝陈白鲨作了一揖,口气变得异常阴冷:“陈会首,既然你不听咱家的话,咱家也就再不敢妄自尊大,什么干爹干儿的话头,也就只当一场玩笑。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咱家过自个儿的独木桥!”
这下子了不得,就好像万里晴空突然打下一个霹雳,震得陈白鲨、赵海马木木呆呆,魂灵儿都快离体而去了。
这位黄公公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和代价才拉拢来,预备将来借他做个靠山,没想到秦林三言两语就叫他翻脸不认人,这方向变化之快,幅度之大,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陈白鲨实在是委屈至极,看看秦林,又看看黄知孝,惶惶然、戚戚焉,活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癞皮狗,若不是知道他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罪行,单看现在他脸上那种辛酸苦楚的样子,十个人有十个人要生起同情心哩。
当然杭城百姓不会这么看,他们都知道这家伙的底细,那些个渔民、矿工、水手、码头工人,谁没受过海鲨会的盘剥?到杭城来做生意的南北各地中小商客,又有多少被海鲨会强买强卖,好不容易赚的一点辛苦钱,最后倒有七八成进了他们的口袋。
看到陈白鲨吃瘪,真是人人喜笑开怀。
金樱姬掩口吃吃地笑:“陈会首,妾身都说过你斗不过秦长官的,唉……妾身本是好心好意,无奈陈会首不识抬举呀!”
秦林笑容可掬,指了指黄公公,颇为揶揄地道:“陈会首,你看本官与令尊是故友相见,只怕这会儿他也来不及招呼您了,咱们是不是回头见哪?”
霍重楼一年间从档头直做到领班,对秦林感激入骨髓,这会儿加意讨好他,大声喝道:“那条死鲨鱼,还不快滚,等着老子请你去坐东厂的地牢么?”
陈白鲨闻言赶紧和赵海马两个,一左一右扶起哼哼唧唧的李甲,加上众衙役和李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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