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情,在商客中间广为流传,并且绝对不止这么一次两次。
钱再多,也要留着命来花呀,人财两空的蠢事,商客们是不会去做的。
尽管传说新任提督市舶太监黄公公和东厂派驻杭城的霍领班都是五峰海商的人,当街就叫海鲨会会首陈白鲨大大的丢脸,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心头还得多掂量掂量……
五峰海商的彩棚里头,负责收购和批发大宗货物的掌柜在前面一溜儿摆开,后头两张椅子上金樱姬和秦林并排而坐。
对于叫好不叫座的情况,秦林并不怎么在意,他一边慢慢品茶,一边从背后欣赏着姑娘们的表演,时不时还要哼段小曲。
“秦长官倒是悠闲得很哪!”金樱姬嗔怪的翻了翻白眼,揶揄道:“你说的什么美女促销、眼球经济,好像没什么效果呢。”
秦林跷着二郎腿,伸手在美人儿细腻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少安毋躁。嘿嘿,看来海鲨会积威不小,单在大街上折辱一番,还没能打消各路商客的疑虑,咱们再等等吧,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惊喜来了!
锣鼓阵阵、马蹄声声,锦衣卫缇骑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列队而来,两乘大轿紧随其后,又有十数名尖帽褐衫白皮靴的东厂番子前后簇拥,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阵势一看就知道是权势极大的大太监和东厂红人到了,正在观看海外美女歌舞的商客们吃了一惊,全都低着头让开,双眼却直往两乘大轿上瞟,心头不停地寻思:难道是提督市舶太监和东厂领班亲自前来?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果不其然,从轿子里下来的正是身穿高级太监绯色袍服的提督市舶黄公公,以及圆帽、粉底皂靴、一袭褐色直身,凶神恶煞的东厂领班霍重楼。
两位下轿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瞧着西面海鲨会的彩棚,鼻子里重重地冷哼一声,接着转过来看看东边五峰海商的彩棚,霎时变得喜笑颜开。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金樱姬大喜,有提督市舶太监和东厂领班亲自前来站台打气,这面子可算给足了,她立刻起身准备迎出去。
秦林却把她拉了一把,笑嘻嘻地道:“慢点。惊喜嘛,这还算不上,只是道开胃菜吧。”
老黄和老霍这两盘开胃菜快要走到门口了,秦林才和金樱姬不紧不慢的迎了出去。
“恭喜金长官,贺喜金长官财源广进通四海,生意兴隆达三江”黄公公老脸笑得和菊花似的,嘴里和金樱姬说话,眼睛却是看着秦林。
霍重楼也抱拳道:“两位长官,霍某见礼了!”
金樱姬也施礼道:“海外夷民清苦,做点生意也是养家糊口,劳动两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好啦,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秦林笑着把黄公公和霍重楼朝彩棚里面推:“来来来,咱们先坐下说话,金长官这里有佛郎机人从外洋带来的咖啡和可可……都是西洋出产的茶,想必两位还没尝过。”
“叨扰,叨扰!”黄公公和霍重楼笑眯眯地随秦林走进了彩棚,锦衣卫缇骑和东厂番子在外头黑压压站了一大片,顿时就把对面海鲨会那群黑衣大汉的威风压得一点不剩。
那些个被吸引来观看海外美女表演的客商,万万没想到看到了一幕比美女表演更精彩十倍的好戏,一时间人人或兴奋、或期待,激动莫名。
市舶司虽然有个从五品的文官市舶司使,实权是捏在提督市舶太监手里的,相当于后世的海关关长……不过大明朝只开月港和杭州两处通商港口,而且杭州比月港开放程度更大,城市也繁华得多,黄知孝这个提督市舶太监,几乎要相当于全国海关总关长。
商客们无论购买高丽的东珠、人参,日本的漆器、牙雕,乃至佛郎机、天竺、大食的各色货物,还是将内地出产的丝绸布匹瓷器出口,都得通过市舶司,现在提督市舶太监亲自来给五峰海商压阵,表达的信息也就再明白不过了,谁要不懂,干脆买块豆腐自己碰死得了。
更别提还有个东厂领班,海鲨会再黑,能黑得过厂卫鹰犬?
立刻就有不少商客涌进了五峰海商的彩棚,开始和掌柜们洽谈买卖。
西面海鲨会那边,立刻就有了些慌乱,提督市舶太监不但彻底倒向五峰海商,还亲自出马站台撑腰,这对海鲨会已是致命的打击呀。
陈白鲨倒是不慌不忙,自信满满的端坐,因为他也伏下了后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鸣锣开道的喧嚣再一次响起。
“哈哈哈,就你有靠山,老子没后台?”陈白鲨大笑着站起来,远远的迎了出去。
第293章 强强联合
布政使衙门的大队兵卒扛着肃静、回避的虎头牌,“钦点浙江主政”、“赐进士出身”、“通奉大夫”等等金字官衔牌晃得人眼花,众人便知道是本省布政使李嗣贤到了。
陈白鲨恭恭敬敬的轿前相迎,两名骄仆一左一右掀开轿帘,李嗣贤昂然而出。
只见这位布政使身穿绯色彩绣官服,头戴乌纱帽,胸前从二品锦鸡补服,腰系犀角带,当真威风凛凛。
后面那乘轿子里走下来的刘体道刘巡按更不得了,虽然他只穿七品官的青袍,头上戴的却并非普通文官的乌纱帽,而是巡按御史的獬豸冠,胸前挂獬豸补服,神情桀骜,颇有睥睨自雄之态,正是戏文里代天巡狩、先决后奏的八府巡按。
这两位走下轿子,所作所为与前头的黄公公、霍领班如出一辙,只不过褒贬的对象完全掉了个儿。
两位大人先看了看东面的彩喷,从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五峰海商极其不满;接着与陈白鲨答话,立马就转成了和颜悦色。
“咱们海鲨会何德何能,竟能请到李方伯与刘巡按赏光降临?两位官声清如水、明如镜,我等视为慈悲父母,今日光临此地,我等何其有幸”陈白鲨欢欢喜喜,朝着两位靠山大拍马屁。
李嗣贤怨愤的盯了眼五峰海商那边,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儿子李甲全身骨头几乎被牛大力拆散,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哼哼,他能不记恨金樱姬和秦林吗?
回过头笑眯眯地瞧着陈白鲨,这位方伯(布政使的别称)神色就好多了,沉声道:
“海鲨会是正经商人,陈、赵两位会首乃是古道热肠的神州赤子,于地方上修桥铺路、斋僧济贫多有善举,本官任上早有耳闻。此次奉旨于杭州开海通商,繁荣市面、缴纳赋税,贵会的责任重大,所以本馆不得不另眼相看,到此视察、勉励一番。”
李嗣贤是从二品布政使,自恃身份话也就说的比较含蓄。
那刘体道性格偏狭,又是位卑而权重的巡按御史,也就更加肆无忌惮,指桑骂槐地道:
“听说有海外莠民借阉党之势为非作歹,本官想我大明湛湛青天、朗朗乾坤,断不致有此事,孰料今日一见,竟然并非虚言……呔本官身负皇命代天巡狩,纠劾不法正是职责所在,这就留在此地,倒要看看他意欲何为”
说罢,刘体道将宽大的袖子往下一甩,穿着粉底皂靴的双腿迈起四方步,眼睛圆睁似那金刚怒目,浓眉深锁如同包公断案,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啊,就差旁边人替他拿二黄腔吼一句“包龙图打坐开封府”啦。
只可惜百姓们并没有像戏台上或者书文中那样,欢欣鼓舞的替诛杀贪官、平反冤案的八府巡按喝彩叫好,反而一片沉默的死寂。
对这位巡按御史的表现,人们面面相觑:海鲨会欺压百姓、压榨中小商客,甚至谋财害命,累累罪行在杭州可以说妇孺皆知,人人都盼着五峰海商前来和它竞争,虽然五峰海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良民,可只要有竞争就比一家独大好嘛。
怎么巡按老爷没像戏台上那样替百姓主持公道,反而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呢?
聪明人已瞧出了几分端倪,看来巡按老爷也不全像戏台上演的那么好,说不定……
刘体道闹了个没趣,一番刻意做作的表演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幸好还有个陈白鲨知情识趣,赶紧带头叫好,那些海鲨会的帐房、掌柜、伙计、打手怔了怔,也跟着乱糟糟地叫起来,这才替刘巡按把脸遮过去。
布政使和巡按,这两位杭州乃至全浙江顶尖的高官,他俩一坐进海鲨会的彩棚,形势立刻为之一变。
本来已进到五峰海商彩棚里面的人,开始尴尬无比的往外走。
有个操着湖广土话的商客正和五峰海商的掌柜谈得热火朝天,背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汪员外,你还不看看风色?快走,快走!”
那汪员外回头一看,布政使和巡按御史的全副执事停在对面海鲨会的彩棚前头,两位大人就在棚中高坐,登时就吓得冷汗出来了,讪讪的和这边掌柜赔着笑,忙不迭地退出了棚外。
就是如此他还不放心,和刚才提醒他那人一个低着头、一个拿袖子遮住脸,生怕被海鲨会记住了长相,遭到他们的报复。
没办法,前面已有了无数血的教训,不敢不防备啊!
但回到了空地上,汪员外和他的朋友又犯难了,海鲨会凶横霸道,又有布政使和巡按御史撑腰,难道五峰海商就好惹了?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和东厂番子,瞧见他俩从五峰海商的彩棚退出来,全都狠巴巴地瞪着,不少人的手还搭在绣春刀的柄上,那副样子似乎在说:“哼,倒要看看谁敢去海鲨会的彩棚?难道咱们东厂和锦衣卫是吃素的?”
这才叫个进退两难,商客们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妈呀,做个生意,怎么这等艰难?”汪员外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声音拖着哭腔。
少数胆子大的商客权衡利弊得失,跺一跺脚,横下心往东边那座彩棚走:“罢罢罢,得罪哪边都有风险,在商言商,咱还是冲着收购价给得高、批发价要得低的五峰海商去吧!”
当然也有人慑于海鲨会的凶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西边彩棚:“唉,没办法,得罪海鲨会要掉脑袋,得罪五峰海商大约没那么严重,咱还是宁愿得罪后者算了。”
一时间,东西两座彩棚各有少数商客进去洽谈,大部分则仍留在空地上,观望着、犹豫着,举棋不定。
远处再一次出现了骚动,很大一群人乘着肩舆往这边走过来,像一股新鲜的水流注入了拥挤不堪的人群,立即引起了注意。
不管是东边彩棚里面的黄公公、霍重楼,西边彩棚的陈白鲨、李嗣贤、刘体道,还是留在空地上的各路商客,尽皆茫然不解:提督市舶太监、东厂领班、布政使、巡按御史,各方势力的头面人物都在这里了,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忽然赵海马惊喜交集地站起来,指着远处对陈白鲨道:“大哥,是漕帮田总甲和他手下一干漕运总商”
陈白鲨登时喜出望外。
海鲨会虽在杭州府、浙江省称王称霸,毕竟困守一隅之地,而漕帮凭借京杭大运河和长江水运,纵横浙江、江西、湖广、山东各省以及南北直隶,麾下十万帮众,声势又比海鲨会强了不只三分。
前年陈、赵二人曾去扬州拜会田七爷,商谈双方合作的事情,田七爷接待极其热情,但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于是两人败兴回到杭州。
没想到关键时刻,田七爷竟然带着麾下若干总商亲自前来,实在是意料之外啊!
“天助我也”陈白鲨以手加额,向两位大人告了罪,留赵海马在彩棚里招呼,自己一溜烟的迎了出去。
海鲨会的那些个打手、伙计,尽皆喜笑颜开,朝着东面彩棚吐舌头、做怪相,洋洋得意。
空地上的商客神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些留在东面彩棚里的商人,更是瞬间变得面如死灰。
浙江的商行、车马行、牙行控制在海鲨会手里,从杭州通往京师的京杭大运河却是漕帮掌管,并且江南之地水网密布,修建了许多运河,杭州到萧山、绍兴、上虞,湖州到嘉兴,无锡到江阴……都有分支运河互相联通,不消说,这些全是漕帮的天下。
小件货物或许可以走陆路,大宗货物却必须走水运,现在漕帮和海鲨会联合,商客们不与海鲨会合作就会在运河上寸步难行,活生生被憋死啊!
东面彩棚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人人脸色黑如锅底。
“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白白胖胖的汪员外懊丧的扯着头发,表情比哭还难看。
刚才他本已出去了,权衡再三,抵挡不了五峰海商低价批发、高价收购的诱惑,终于又走了进来,和掌柜们讨价还价,拿会票订了许多来自海外的货物,准备运回内地销售。
可现在才发现海鲨会得到了漕帮的支持,刚才从五峰海商手里买的便宜货物,必将在江南寸步难行,活活困死在杭州,这不是逼人跳楼吗?
“天哪,汪某可上了你们的当啦!”汪员外冲着刚才负责交易的老掌柜,一迭声的抱怨起来,又压低了声音咨询能不能退货,还说愿意给老掌柜回扣……
忽然背后有人笑起来:“汪先生就这么对五峰海商没有信心吗?”
汪员外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坐在金樱姬身边的年轻人,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他不敢得罪,但话里话外都后悔不该和五峰海商做交易,这趟生意必定要血本无归了。
“这么着……”秦林自信满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赌你这趟非但不会折本,反要大赚特赚,因为只要是和我五峰海商交易的货物,漕帮将负责免费的水路运输”
这……这人莫不是疯了?汪员外大睁着两只眼睛,像要在秦林脸上看出朵花儿来,又伸了伸手,似乎想摸摸他额头有没有发烧。
第294章 商业帝国
秦林哈哈一笑,见汪员外等客商全然不相信,他也就不再磨牙,拉着金樱姬走出了彩棚。
陈白鲨早已抢先迎了上去,满脸堆笑,老远就冲着漕帮众位大佬拱手作揖:“哎呀呀,今天是哪阵风把诸位从扬州吹到咱杭州了?田七爷也不知会兄弟一声,兄弟得了消息,也好替各位摆酒接风嘛!”
田七爷身材魁梧,紫檀色的国字脸,穿一件藕荷色夹纱袍子,戴一顶四方平定巾,说话声如洪钟:“咦,这不是陈会首吗?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巧了,哈哈哈……”
陈白鲨闻言怔了怔,田七爷好像不是专程来见他的?他茫然不解的抬头看看,漕帮众位大佬的态度颇为冷淡,其中几个过去有点交情的甚至略有尴尬之色。
能创建海鲨会,勾结官府,成为一方豪强,陈白鲨也是心思机巧之辈,见此情形立刻就发觉不对劲儿,暗自思忖莫非漕帮只是偶然前来采买货物,并非欲与海鲨会合作?
不过机会难得,既然人已经来了,陈白鲨准备再次力邀双方合作,便赔笑道:“田七爷和各位总商爷们难得到杭州来一趟,咱海鲨会一定要尽地主之谊的,来来来,请到弊会的彩棚中坐坐,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这个,弊帮还有些俗务……”田七爷打起了太极拳,神色似笑非笑,态度难以捉摸,隐隐有想快点摆脱陈白鲨纠缠的意思。
秦林携着金樱姬缓步而来,笑嘻嘻地问好:“田总甲,好久不见啊!?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嘛。”
这一声不打紧,以田七爷为首的漕帮诸位大佬呼啦啦就矮下去一截……除了几个读书人打扮的师爷、幕宾之外,他们全跪在了地上。
这一出立马就叫陈白鲨、空地上的中小商客、海鲨会彩棚里端坐的李嗣贤和刘体道全都傻了眼。
要知道漕帮势力极大,除了漕运总兵官、漕运总督两位正管大臣之外谁的账都不买,田总甲和扬州知府见面都是平起平坐,各位总商平时也眼高于顶,几时见漕帮众位大佬齐刷刷下跪的场面?
这秦某人是哪一府公侯,还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
没人说话,偌大一块地方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西边彩棚里面的商客面色开始难看起来,而东面彩棚里刚才还在唉声叹气的汪员外等商客,心脏又止不住的怦怦乱跳。
田七爷跪下之后,诚惶诚恐地道:“劳秦长官亲自迎出来,小人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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