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衙门破,就要全城整修衙门?我的妈呀,合着京师是他家后院呢!
唯独秦林秦长官自始至终都老神自在地喝着茶,暗暗冷笑,心说:我会告诉你们,我是为了骗张相爷的独生闺女,才跑到相府上去东拉西扯的?哼哼哼哼……
三天后,工部的工匠还在卖力的修着秦林的衙署,而各处衙门的维修工程也陆续开工了。
秦林因办公地点在维修就没去坐班,每天晃到衙门去露个面然后直接开溜,带着陆远志、牛大力两位在街面上东瞅瞅西看看,那副样儿是悠闲的很哩。
其实他是在琢磨折俸的事情,和徐文长商量过,老头子也说没什么好主意,话说外邦进贡的那些怪古稀奇的玩意儿,堆在府库里面不晓得多少年了,谁知道现在成个什么样子?
却是凑巧,三天后就到了领取薪俸的日子,秦林带着两个弟兄,往太液池西边的承运库去领薪俸。
钱粮在甲字库领了,另外三分之一就由实物折算,在相邻的承运库领取。
此时承运库外面早已聚集了若干大大小小的官员,挨挨挤挤都是五颜六色的官服,头戴的乌纱帽黑压压一片。
秦林老远就听见人吵吵嚷嚷:“咱们不要活了吧,本来俸禄都低,还要折俸,难道非逼得咱们卖儿女?”
“是啊,做这穷京官,真正活不下去了!”
不过在一群人当中,也有个戴獬豸冠的官儿假惺惺地道:“咱们做官为的是一展胸中抱负,上答君恩、下不负黎民,现今朝廷开支艰难,咱们领折俸,也算是和朝廷共患难一场……”
第355章 收购折俸
我靠,这不是人民公仆、朝廷孤忠吗?秦林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只见说话的人尖嘴猴腮,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偏要做出副赤胆忠心的样儿,实在带着三分可笑。
果然那些领折俸的官员都气愤难平,全都叫嚷起来:“丘御史,你胡说八道不费气力,咱们养儿育女却要的是钱粮,都像你这么假撇清,何必辛辛苦苦考出来做官?”
“咱们还要靠俸禄银子养活家小,丘橓你要装孤臣孽子,何必在咱们面前假撇清!”
秦林听到这里,就知道说话的人叫做丘橓,乃是都察院的一位监察御史。
都察院的御史,巡城御史分巡南北两京,巡按御史按临各省,唯独监察御史长期在京坐班,因为是都察院属官,又被称为都老爷。
所谓疯狗御史就是指的这帮人,整天穷极无聊,朝廷又许他风闻言事,动辄上本章参劾朝廷大员,往往是些捕风捉影的字句,不过也对朝廷官员起到了监督制衡的作用。
从洪武爷爷朱元璋开始,明朝官员的俸禄就十分微薄,都老爷们不是执事官,收不到什么冰敬炭敬,一个个穷得吃光当净,甚至有人靠出卖弹劾奏章贴补家用。
譬如某位富商或者官员与当朝某位朝官有私怨,就可以花五十、一百两银子买都老爷的弹劾奏章,胡说八道的弹劾那朝官一通,反正这奏章从皇帝到阁臣都不会看的,最终命运就是废纸篓,发上去总能叫人恶心一番嘛。
秦林素知监察御史生活清贫,但这位丘御史竟然心甘情愿的领受折俸而毫无怨言,这就非常稀奇了。
丘橓一语惹了众怒,被官员们挤了出来,站在人群旁边用手帕擦拭着汗水。
秦林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拱拱手:“丘御史请了,下官乃锦衣卫指挥佥事秦林,请问这折俸一事众官群情汹汹,何以阁下独不以为然?”
丘橓不认识秦林,突然被问起就怔了一下,想了想,摆出副赤心报国的嘴脸,正言厉色地道:“秦长官,您是新到京师的官儿吧?!折俸一事,早就在士林、官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众皆以此为非,唯独下官秉承公心,欲与朝廷共进退,莫说只是部分薪俸用贡物折抵,就算是全部不发,下官也愿意替朝廷尽忠效命,绝无怨言。”
靠,这人脑子烧糊涂了?秦林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觉,本想问问丘御史折俸的相关问题,没想到丫说的话简直是包龙图再世,合着做官不要分文俸禄,他也心甘情愿。
事有反常即为妖,秦林也办过几起贪污腐败的案件,那些贪官污吏,谁不是说的比唱得好听?做官总要养家糊口吧,像丘橓这样分毫不求俸禄的,只怕他在别的方面,攫取的更多哩。
陆远志、牛大力两个,却是把丘橓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位监察御史上可追包拯包龙图,下可比海瑞海刚峰,实乃国朝难得的清廉官员。
秦林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装出敬佩的神情:“丘御史竟有这般忠君报国的心肠,如今也算难得之极了,下官实在是佩服之至只是下官乃初到京师,还不知道这折俸究竟怎么搞,还请丘御史指点迷津。”
锦衣卫和都察院八竿子打不着,但丘橓得到秦林的赞扬,仍然十分高兴,就指手画脚的与他解说。
万历皇帝少年登基,张居正推行新政,各方都希望呈现出中兴气象,显示圣天子在位四夷来朝的朝贡贸易,也就随着月港开海而日益繁盛。
朝贡,在中华文明中至少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的周天子那时候。
儒家周礼定“五服”把天下诸侯按照亲疏关系和地理位置的远近,分作五服,分别有不同的进贡标准并给予回赐,回赐一般多于贡品,比如楚国的贡品就是一堆野草:苞茅,用于过滤酒水,不值几个大钱,而周天子的回赐则往往是丝帛、铜器、弓箭、兵车一类的好东西,价值远高于贡品。
总的来说,“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中原王朝要是四夷来朝的名义,皇帝对来朝贡的邦国是“来者不拒”的;四夷、诸侯们则贪图丰厚的回赐,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既然朝贡有利可图,就免不了有人在这上面打起了坏主意,随便弄点茅草秆,去找周天子换个大铜鼎,真是一本万利。
不过周天子时,天下诸侯无论远近,就是极远的楚、吴、越一类当时的蛮荒之地,其祖上也多是武王伐纣的功臣或者周天子的亲戚,大家的爷爷爸爸是在一条战壕里扛过枪打过仗的,都是互相知根知底的红色子弟,别人想来混进来分一杯羹,很难。
到了汉武帝时候,开拓西域小国,那些蛮夷们和大汉皇帝们不熟啊,距离太远,到长安来,有的要穿越沙漠,有的还要翻越葱岭,国家又多,一个小城几百几千号人就算一国,什么大宛、莎车、于謓……光千奇百怪的名字就叫人头疼的了,管外交的大鸿胪他老人家弄得一个头三个大,也只好拎勿清了,只好来者不拒。
后世日本奉为国之重宝的“汉委奴国王”金印,就是汉朝光武帝送给他们的。那阵子倭人还处于弥生时代,跟原始人相差不多,不可能有什么好东西,估计进贡了几碟生鱼片,就得到一颗金印,真是有得赚。
朱元璋建立大明朝,毫无疑问的重蹈前车之鉴,但要说朝贡最热闹的时候,还属永乐朝。明成祖朱棣是推翻侄儿建文帝,靠武力夺取的皇位,毕竟心里头有点不踏实,就以北击蒙古、南下西洋,叫万国来朝以显示政权的正当性。
东南西北四方就有狡猾狡猾的家伙看出了门道,拿锅烟灰把脸蛋擦黑,再随便胡诌几句叽里咕噜的“夷语”随便带点乡下土特产,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跑来找朱棣朝贡了。
好夷人来朝贡说明我“圣天子在位”我大明皇帝当然要“来者不拒”大大的赏明成祖朱棣的气魄很大,叫郑和下西洋去吩咐土邦小国都来朝觐,几只土鸡土鸭,换来了金子银子绫罗绸缎,得逞的家伙在京师胡吃海塞,完了洗去脸上的锅烟灰,拿着皇帝的回赐,笑嘻嘻地回家去了。
正牌的高丽、琉球、吕宋、暹罗等小国更是不消说,因为朝廷的回赐往往是贡品价值的数倍,所以他们派遣的使团规模越来越大、贡品名义价值越来越高,比如乌斯藏(西藏)诸多活佛土司法王的贡使,每年竟达数千人之多,携带大批贡物,以至于不堪重负的明朝,不得不限制进贡的次数,限定贡品的总价。
月港开海以来,前来朝贡的国家和藩属越来越多,张居正又想创造出明君贤相的气派,近年来各国进贡的贡物就堆满了府库,成为财政的极大负担,不得不用折俸这种办法来处理库房里的贡品,拿这些东西冲抵官员的俸禄。
秦林冷眼旁观,只见官员们领到手的折俸,有的是胡椒、苏木,有的是漆器、折扇,领到这些的官员倒也罢了,嘟嘟囔囔的抱怨:“天哪,五十斤胡椒,家里要吃到什么时候?”
“杜兄,你算不错的了,给我二十把描金折扇,怕是要用到猴年马月呢!”
还有些人领到的东西,连负责发放的承运库官员都莫名其妙:一支爪哇国进贡的弯弯曲曲的剑,登记的价值高达纹银百两,可一位三品官员领到这玩意儿的时候,脸色比哭还难看。
又有一大盒佛郎机人进贡的淡巴菰(烟草),冲抵五十两纹银的俸禄,领的人完全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这玩意有何用处。
诸如此类叫人啼笑皆非的情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秦林在旁边看得直摇脑袋,心说怪不得官员们心怀不满,像这样怪古稀奇的东西,根本就不适合随机发放嘛!
像那淡巴菰,实际上是西班牙人从美洲弄过来的烟草,现在只在广东一带有少数人吸食,全国人民都还不知道抽烟是咋回事呢,这样简单粗暴的发给官员们,他们拿回家也没用,除了扔掉还能怎么办呢?!
丘橓领到的东西,更是莫名其妙,一大盒子南洋某岛国进贡的阿芙蓉膏,打开来闻闻,味道怪怪的,便是刚才还吹嘘要和朝廷共进退的丘御史,脸色也臭得非同一般。
秦林识得此物实系鸦片,对法医来说倒也有些用处,便笑着问道:“此物丘御史必定无用,折价卖给本官如何?”
刚才还牛皮哄哄的丘橓,连一秒钟也没犹豫,忙不迭地把阿芙蓉膏塞进秦林手中。
秦林又和诸位领了古怪贡品的官员商量,低价收购他们分得的折俸贡物,这些官员本来都准备把分到手的破烂玩意扔了的,此时见有人肯花白花花的现银子收购,那真是挤破头的要把东西卖给秦林。
好在有陆胖子、牛大力两位弟兄帮忙,秦林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直到东西多得搬不动了,才宣布后面几天都在会仙客栈的住处继续收购。
接下来得好几天,秦林的住处真叫个臣门若市,许许多多的官员都把折俸贡物低价卖给他,拿着现银子笑呵呵的回家。
第356章 缅铃
“喵了个咪的,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呀!”
秦林瞧着家中堆积如山的外邦藩属贡物,忍不住放声大笑,瞧他那得意样儿,嘴巴都咧到了腮帮子上。
爪哇国的克利斯剑,西洋的凹凸透镜,印度的阿芙蓉膏,佛郎机人从美洲带来的干辣椒、玉米、可可和淡巴菰……别人认不得这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只会往垃圾堆里丢,秦林却晓得它们的用处,只要用在合适的地方,绝对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绝妙效果。
陆远志在旁边看见秦长官举着几块凹凸透镜东看西看,也捡了一块凸透镜拿着看,凑近东西,会把景象放大,拿得太远的话,景物又会上下颠倒。
“这玩意儿有趣!”陆胖子翻翻收购货品的登记册,发现这东西是佛郎机人进贡的,当时就被登记为“滑稽镜”。
不过,秦林总把一块凹透镜、一块凸透镜前后排列着举在眼前看,还不断的调整距离,这又是做什么?
秦林把陆远志肩膀一拍:“胖子,把熏炙艾草的铜熏筒拿来,我给你变个戏法!”
这次北上,医馆器具也携带了不少,那铜熏筒就是一大一小两只套在一起的空心圆筒,使用时里面装上艾草点燃,就可以替病患熏炙治疗。
秦林把一只大的凸透镜装在铜熏筒的前端,一只小的凹透镜装在后端,举到眼前朝远处观望,视野中模糊一片。
并不着急,来回拉动铜熏筒调整距离,景象终于变得清晰,这才笑眯眯地交给陆远志。
胖子也学秦林将熏筒拿到眼前观望,平日里远在两里之外的正阳门近在眼前,他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差点就把新鲜出炉的望远镜给摔坏了。
“见、见鬼了!”胖子满脸的惊骇,抖抖索索的把望远镜还给秦林。
秦林解释说这叫望远镜,可以查看远处景物,咱们锦衣卫用来监视那些大奸恶逆,或者将帅指挥大军作战,都极其方便。
胖子一拍大腿:“哎哟妈呀,将来要监视大奸大恶,躲在老远就把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那咱们可就真像玉皇大帝手下的千里眼啦!”
陆远志大叫大嚷,把徐文长引了过来,摆弄着望远镜爱不释手,又奇道:“秦长官是从哪儿晓得这个法子的?老头儿当年在闽浙总督幕府,见过的西番玩意儿多极了,就是凹凸透镜也不稀罕,但像长官这样做成可以望远的筒镜,今天还是头一次呢。”
西洋虽早已有了玻璃透镜,望远镜的发明还得再过二三十年,秦林所制的这部望远镜虽然简陋,却是人类史上第一部能眺望远方的光学仪器。
“对了,徐先生来得正好……”秦林指了指左边一堆林林总总的贡物,“大部分的东西,本官都知道用途,就这些还搞不清是做什么用的,请徐先生参详参详。”
比如内中有一种像龙眼、鸽蛋那么大的小铜球,外面刻着精细的花纹,工艺极其精湛,拿在手中摇一摇,里面装着什么液体晃来晃去,铜球就嗡嗡的震动。
这东西在府库的记录相当语焉不详,即使以秦林的博学多闻,也认不得是个什么玩意儿,偏偏折价还相当高昂,承运库是按一百五十两一颗的价格折给官员们的,而秦林收购的价格还不到五十两,官员们仍毫不犹豫的全部卖给他,还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再晚点就出不了手。
现在小铜球装了满满的一盒子,至少有七八十颗。
徐文长原本是在翻来覆去的把玩望远镜,被秦林问起才注意到这些小铜球,老头子只看了一眼,表情登时变得丰富多彩,又是猥琐、又是古怪,叫秦林看了心头直发毛。
“长官,这就是缅铃啊!”徐老头子笑得满脸皱纹都在荡漾,抑扬顿挫的吟诵着一首西江月:“原是番兵出产,逢人荐转在京。身躯瘦小内玲珑,得人轻借力,展转作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名勉子铃。”
秦林恍然大悟:我靠,原来这是古代版的女用震动跳蛋!
有人说缅铃内装蛟龙的精,所以遇热摇晃之后嗡嗡震动,实际上是装的水银,并在内部有用铜打造的极其精妙的机关,故而稍加摇晃便会震动。
此物从缅甸进贡而来,因为是典型的奇技“淫”巧,负责记录的官员当然不会照章记录,云遮雾罩说的语焉不详。
江南的达官显贵或许有一二识得此物,比如写《金瓶梅》的王世贞老先生,可京师风气比江南要古板些,众位朝官都认不得它,只当是把玩的小铜球,不做吃不当穿的,于是到手就低价卖给秦林。
可秦长官看着这么多缅铃也犯了愁,无可奈何的摸了摸下巴:“太多了吧?我也用不了几个……呃,京师没人识货吗?”
“哎呀呀,这个东西识货的三百两一枚都没处买去呢!”徐老头子啧啧连声:“长官又发大财啦,江南的豪富可以从海外购买,唯有乌斯藏和蒙古的活佛大师们修炼欢喜禅,最喜此物,却又在偏僻内地,捧着银子没处买。如今京师就有许多乌斯藏的朝贡商客,长官只要说明缅铃的用处,卖给他们一定能得到重价。”
“那好啊!”秦林高高兴兴的把盒子端起来,准备交给陆胖子去卖,想了想又飞快地从其中捡了十余个品相最好的藏进袖子里,盒中剩下的才给了陆胖子。
另外还有许多不知道来历用途的贡品,秦林都叫徐文长甄别。
这位江南第一名士果然见多识广,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知道名目、用途,并且晓得哪儿的人热衷此物,愿意花钱购买。
全部拉通估计下来,秦林收购折俸的贡物非但没有赔钱,反而能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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