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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长一寸强,距离越远长枪的威力就越大,一寸短一寸险,越往内圈走魏长老的优势就越明显。
“老夫与倭寇杀伐征战,数十年荡平海波,不曾堂堂正正战死沙场,竟冤枉死于宵小之辈!”邓子龙心有不甘却又回天无力,最多再有十招对方抢进内圈,他的长枪就再也递不出去,只好瞑目待死了。
就在危急关头,一道雪亮的刀光劈向魏长老的后背!
原来秦林借着席面和花木的掩护,悄悄摸到了魏长老的背后,看准时机便挥刀偷袭。
哪知魏长老武功了得,已能听风辨位,沉腰坐马身子一拧便侧了过去,绣春刀只把他胸前衣服划破,掉出两件小小的东西。
秦林一击不中正待回刀再挥,魏长老大喝一声,手上青筋高高迸起,双手竟直入刀光之中,上下一错,绣春刀便断为两截。
“老东西发疯了!”秦林怪叫一声,抱头朝旁边纵出。
魏长老正待追上结果了秦林,邓子龙的枪又缠了上来,他不得不回身对付这杆神出鬼没的红缨枪。
邓子龙趁秦林偷袭魏长老的机会又重新把距离拉开,抖起精神,中平枪、六合枪、倒马枪一套套使出,果然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舞得花团锦簇。
魏长老再要抢进内圈至少又得三十招之后,而他带来的几名刺客已经被众武官和锦衣卫杀的杀、擒的擒,石韦已率人赶来,只有一步之遥了。
情知今天杀邓子龙是绝无可能了,再拖延下去自身难保,魏长老只得使出浑身解数逼退邓子龙,双臂一振身形拔地而起,脚尖在桌面上一点便跃出了墙外,消失在指挥使司外面的小巷之中。
“呼……”秦林见邓子龙安然无恙,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看看被魏长老徒手斩断的绣春刀,不禁心下骇然。
捡起刺破魏长老衣服时掉下来的东西,原来是银、铜两朵莲花,造型果然与之前得到的羊脂白玉莲花别无二致。
石韦指挥众锦衣校尉解决了几名白莲教刺客,走过来看见秦林手上两朵莲花,他立刻眼睛一亮,拍着秦林肩膀放声大笑:
“秦兄弟,你这次可立大功了!”
第071章 秦林的告诫
石韦兴高采烈,秦林心头欢喜,这腹黑男面子上仍守着下属的体统,假意谦虚道:“全仗石大人指挥若定、措置有方,事先做好了周密部署,才能挫败白莲教妖匪刺杀邓将军的奸谋。可惜下官武艺不精,为护住邓将军便无暇追击,让那白莲教首脑逃走了,下官这就自请处分。”
实际上事先安排安保措施,案发时又从郊外碎尸查到魏长老假冒马勇意图刺杀邓子龙,及时赶来揭破阴谋,一系列事情都是秦林的功劳,但他这么说,自然是官场上的老套路——后世破了案之后写总结报告,照样是把“按照某领导的英明指示”、“在某局长的直接指导下”排在最前头嘛。
果然石韦的笑容越发舒畅了,能力强的下属不多,立功之后主动把功劳分润上司的就更合心意,秦林这么知情识趣,他还不乐得心花怒放吗?
“逃走的那人虽然始终戴着人皮面具,但他的功夫藏不住……”石韦压低了声音,口气中带着几分后怕:“你道是哪个?白莲魔教十长老排名第四,鬼手捜魂魏天涯!一双天罗地网捜魂手出神入化,等闲不是他对手,本官自问连他十招都接不下来,多亏邓将军在这里……咱们能击退已是侥幸,你还想留下他?”
秦林此时方觉后怕,魏天涯的武功实在厉害,回想刚才交手的经过,也许连他三招都挡不住。邓子龙多年与倭寇征战,沙场上十荡十决杀敌无数的枪法仍不是他的对手,魏天涯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石韦又提起嗓门,大声道:“此次亏得秦总旗赞画机宜,又舍生忘死与刺客相斗,方能保得邓将军和蕲州文武官员平安无事。秦总旗浴血奋战,身受大小二十余处刀伤兀自死战不退,亲手格毙白莲魔教长老一名、香主一名,缴获魔教莲花印信两枚,居功至伟!”
秦林前面听了还在暗笑,什么身受大小二十余处刀伤都是往上司报功时夸大其词,哄鬼罢了,当老子杨再兴血战小商河呢?听到后头,石韦宣布格毙白莲教长老和香主,秦林赶紧使眼色:“石大人,魏天涯已经跑了……”
石韦虬须纠结的脸上,笑容前所未有的夸张:“魏天涯虽然跑了,另有其他长老被击毙嘛,喏,咱们有银、铜两朵莲花印信,那边又有几个被杀死的刺客,谁能说里面就没有个长老?”
秦林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大明官场请功的不二法门。
譬如战场上斩首记功吧,只清点人头数目,至于这敌兵是被杀死的,是自己发了瘟病死的,是马背上跌下来死的,一概不管,首级就是功劳。
这次道理也是一样,只要有了银、铜两朵莲花信物,随便拿具刺客的尸体就可以往上报是白莲魔教的长老、香主。
“老哥我的实授副千户跑不了啦……”石韦笑着对秦林说:“你一个试百户稳稳的,保护邓将军和蕲州阖城文武,当场格毙魔教长老,依我看就算是百户也不为过。”
石韦如果实授副千户那就要升到武昌千户所去任职,蕲州百户所他仍想让自己人管领着,便明说他一定向千户所打禀帖,推荐秦林继任。
秦林心头一乐:“下官谢石大人吉言,垂拔之恩,感激不尽。”
蕲州百户所的锦衣卫们人人面露喜色,虽然功劳主要是石韦和秦林的,但整个百户所都会得到嘉奖,每人一笔不大不小的赏金那是跑不了的。
最初还有锦衣校尉觉得秦林小题大做,连茅厕、后厨都要看管起来,似乎过于谨小慎微了;可刺杀事件发生之后他们才暗自后怕,佩服秦林有先见之明。
试想一下,假如后厨这些地方不严加戒备,白莲教的刺客只要往菜里下毒,阖城的文武官员和邓子龙不都莫名其妙的送命了吗?
有心思活络的校尉就猜度这次又立新功,石韦前面已有了副千户的加衔,多半就要变成实授,他升官去武昌任职,那么蕲州百户所由谁继任呢?虽然另一位总旗陈四海的资历远比秦林老,但他为官四平八稳,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绩,恐怕他自己都没奢望百户之位吧?
热衷功名的锦衣校尉,已悄悄打算要和秦林拉拉关系。韩飞廉因为和秦林接触比较多,也被看作了他的亲信,一时间竟变得有些炙手可热。
魏长老轻功极其高明,既已越墙逃走就别想再追上了,石韦、秦林便没派人追击,倒是审审被捉住的刺客,也许还能发现新的线索。
石韦以目示意,七八名锦衣校尉把三个被生擒活捉的刺客带上来,百户大人嘿嘿冷笑:“各位既然与大明朝廷作对,咱们锦衣卫的刑罚想必是清楚的,若不老实招供,十八套刑便如十八层地狱,铁石人也得开口。”
这三个刺客都已身受重伤,尤其是脸上被烫出来的燎泡,一个个亮晶晶的。
为首之人恶狠狠地盯着石韦,又刻毒地剜了眼秦林:“狗官,使这奸诈法子捉到我们,怕你不是好汉!大劫在遇天地暗,日月无光弥勒生,我等尊奉无生老母、回归真空家乡,你这般狗官就等着魂飞魄散!”
石韦眼中凶光一闪,可不等他下令,那刺客就长笑道:“弟兄们,还等什么?”
秦林暗道一声不好,正要伸手去卸刺客的下颌,却见他将牙一挫,牙齿中藏着的毒药被咬破,登时面色灰败,眼睛里的光芒极快的黯淡下去,抽搐几下便呜呼哀哉。
另外两名刺客也步了他的后尘,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三具不会开口的尸体。
秦林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三人服毒自尽,暗自佩服白莲教的诡秘、残忍和狠辣,提醒自己今后和白莲教打交道要分外小心谨慎。
石韦倒是无可无不可,刺客既已全部死去,查不到口供,他拿这等小角色充作白莲教长老请功也就更方便了。
锦衣卫这边欢欣鼓舞,邓子龙则是站在两名牺牲的亲兵身前默哀:这两名亲兵多年来随他转战闽浙,战场上九死一生,杀死许多倭寇,没有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却丧命于刺客之手,作为主将的邓子龙心头极其哀痛。
张公鱼、王进贤始终陪着邓子龙好言劝慰,虽然邓将军没有损伤,但蕲州的接风酒宴上出了事情,还带累别人两名亲兵送命,这文武二人无论如何都有些愧疚。
王进贤更是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哀叹自己运气怎么这样坏,前面一个白莲教的香主躲在他家里做管家,就已骇人听闻了,这次又冒出一伙人乔装成他辖下中左所的军官行刺邓子龙,地点还是在指挥使司衙门,真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唯一的指望就是邓子龙宽宏大量,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到兵部去,就算赔补两名亲兵的烧埋银子和安家费,王大指挥使都是心甘情愿的,反正大军的粮草和修治兵船的费用极其浩大,过过手沾的油水就很不少了。
王进贤不知道邓子龙哀痛两名亲兵,只看见他黑着张脸,以为是铁了心要参倒他这个指挥使,因此心头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要知道现在正是前线用人之际,邓子龙一个参案禀上去,兵部看在他面子上多半是要照准的。
石韦和秦林走了过来,朝着邓子龙作揖:“下官护卫不周,叫邓将军受惊了,惭愧惭愧。”
邓子龙于石韦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对秦林则极其热情,连声赞道:“没想到厂卫之中也有如此少年英雄!刚才不是你来搅局,老夫已经死在那白莲教首领的掌下了……没想到你武功低劣,竟有如此胆识,危急关头挺身而出……”
秦林听了直吐舌头,您老人家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哪?什么没想到厂卫之中也有少年英雄,什么武功低劣,可不可以别这么直接?
殊不知邓子龙就是为人太不圆滑,总是得罪人,所以沙场征战数十年、立下无数功劳,到如今才升作小小参将,不免有李广难封的味道。
石韦听了也大不以为然,反正锦衣卫和浙兵,一个情报特务系统一个正规军,本来就尿不到一壶。
不过秦林佩服邓子龙是民族英雄,问他当年抗倭的故事,而且总是问到点子上,邓子龙被他挠得心痒、说个不休,两人倒是一见如故。
王进贤便请秦林代为说项,邓子龙对蕲州卫本有点不快,但看秦林的面子,再加上整修船舶、补充粮草要蕲州卫配合,也就不为己甚了。
王进贤对秦林好生感激,趁人不注意递给他一只小匣子:“些微小意思请秦总旗笑纳,千万莫嫌菲薄。”
知道这趟差事办下来王大指挥使有不少进项,秦林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重整宴席,再起歌舞,席上文武官员谀辞如潮,大部分捧邓子龙枪法神妙,也有不少人吹捧秦林机智勇敢。
临别之时,秦林忍不住对邓子龙提了两条建议:一是将来捉住建奴一定要杀掉,不可纵容宽恕;二嘛,今后出海打仗,千万不要站在没有防护的甲板上。
邓子龙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秦林一边走一边窃笑不止:后金的太祖高皇帝,您老人家没机会了……
第072章 东海明珠
青黛房间外面的凉阁子里面,一对四旬上下的夫妻正对着少女轮番轰炸。
穿红着绿的中年妇女,脸上褶皱像黄土高原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其中还填满了劣质的香粉,一动嘴皮子就噗噗的往下掉:“侄女儿啊,不是舅妈说你,这王公子家世既好,人又生得漂亮,蕲州多少大家闺秀都愿意嫁给他,提亲的媒婆都快把指挥使衙门的门槛踏破啦!”
面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眼睛里却闪烁着乡下小地主式的奸猾,口中咕嘟咕嘟地灌着香茶,拿腔作调地道:“舅舅总是为你好的,你亲生爹妈在蓬溪知县任上,这边有些事情毕竟管不过来,舅舅瞧你也这般大了……我们这种人家在外边是响当当的,放着你这么大不找婆家,只说我这娘舅不替你做主,倒叫人笑话。”
可怜的小青黛耷拉着脑袋,眼睛盯着脚上的绣花鞋,早已神游天外,这两位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去。
今天樊山郡王府的小县主(郡王之女为县主)生了病,青黛与她闺阁之中本有往来,小县主不要别的医生,只要李家姐姐替她瞧病,因此青黛就走了趟郡王府,瞧了病、开了方子。
不巧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娘舅赵喜财和舅妈胡氏。
要说多少年前李建中刚考上举人的时候,赵喜财和胡氏还时常往李家走走,奉承这个妹夫,李建中两口子也时不时的接济他们;可自从李建中分发到偏远的四川蓬溪做知县,赵家两口子知道指望不上这个妹夫了,便从此绝足不前,再没踏进李家的门槛,倒是李时珍为人厚道,逢年过节仍送去火腿、米面,也不见他们来回个礼。
王进贤是世袭指挥使,家里广有田产,赵喜财就在他庄子上当个庄头,每年也有不少进项,庄上人眼眶子浅,就把赵喜财奉承起来,捧得他不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一大早两口儿赶了几十里路,押着庄上产的干鱼、野味、蘑菇等物交到指挥使司,回来路上就撞见了青黛,本来他们还没看见,是青黛连忙下轿和他们道万福。
几年没见面,突然看见侄女儿长这么大了,赵喜财两口子竟凭空动起了歪脑筋:这几天指挥使衙门里都在说刘夫人因儿子大了不学好,要替他找个漂亮媳妇,好让他收心;这个侄女儿如此美貌,如果把她嫁给指挥使大人的公子,自己两口儿岂不是飞黄腾达了吗?
蕲州地近江西,风俗讲的是“娘亲舅大”,老娘舅说话比叔伯还要管用些,因此赵喜财两口子自信满满的跟到李家来,也不和李时珍、李建方商量,就先和青黛说了。
不想口水都快说干,青黛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说她在听吧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她没听吧人家又老老实实坐着,守侄女儿见娘舅的规矩。
胡氏终于耐不住了,“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说个准话嘛!”
青黛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迷惘,一脸无辜的表情:“没什么意思呀,既然说王公子这也好那也好,你们随便哪个嫁给他啰。”
赵家两口儿气得腮帮子鼓鼓,半晌之后,赵喜财把茶杯在茶几上重重一顿,“娘亲舅大,老娘舅的话你都不听了?”
青黛咬着嘴唇,又不说话了。
“咚”的一声响,赵家两口儿吓得身子一抖。
原来是女兵甲提着开水壶走进来,往旁边桌子上重重一顿,差点儿没把桌子砸烂。
赵喜财抖起舅老爷的威风,指着骂:“你这丫头粗手大脚,怎么搞的?”
女兵乙提起茶壶往赵喜财两口儿的茶杯里灌,这两位说半天早已口干舌燥,立马回嗔作喜:“还是这个丫头懂事……”
话没说完,两口儿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女兵乙哪儿是在倒茶?明明是往茶几上乱洒,滚热的开水到处乱溅,差点儿没把赵喜财两口儿烫死。
“你这丫头瞎了眼,没头苍蝇投的胎……”胡氏心疼身上这件进城才穿的新衣服,顾不得身份,张口乱骂,尽显泼妇本色。
孰料话音刚落,女兵丙、丁两位也撞进来,拿着扫帚和撮箕乱舞,十下中倒有七八下舞在赵家两口子身上。
“哎呀哪儿来这么多脏东西?不好好打扫,要怠慢了客人哩。”女兵丙装模作样的低头扫地。
小丁也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呀,以前没这么脏的,今天太奇怪了。”
胡氏气得直抖,跳着脚乱骂:“你们李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做主子的连丫鬟都制服不了,还成个样子吗?”
凉阁子外面走廊里头,蒋氏、沈氏、杨氏三妯娌脸上那个兴奋劲儿啊,提都不用提了,早早的吩咐仆妇搬来小马扎、端来瓜子茶水,进行强势围观,八卦的灿烂光芒在她们的眼中爆发。
听到赵喜财两口儿吃瘪,这三妯娌幸灾乐祸得差点儿拍起巴掌来了——尽管妯娌之间也有争长论短的时候,可遇到赵家这两口子,她们就立刻结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了。
“甲乙丙丁四个你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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