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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_分节阅读_第436节
小说作者:猫跳   内容大小:7.35 MB   下载:锦医卫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6 01:02:11
D-会,也远比严清大。”

潘季驯想了想,振作起精神:“那么,我们赶紧去隆福寺,替太师爷祈纕,唯愿神明保佑他快些好起来。”

说罢他就拍着凉轿的扶手,催促轿夫加快脚步。

李幼滋忍俊不禁,自己的这位副手,真是和官场格格不入啊……

在隆福寺为张居正祈祷的官员,当然不止李、潘两位,江陵党众位大臣和一些趋炎附势之徒都把名字刻在替张居正祈祷的碑文上。

监察御史丘橓是绝对不肯放过这种好机会的,他不仅把自己名字列入,还到处拉拢人,把别人的名字也刻上去,似乎人越多,他对张太师的拳拳之心就越显得赤诚。

或许是忙昏了头,他竟然把顾宪成等几个人的名字也列了上去,于是在李幼滋和潘季驯来到隆福寺的时候,这里正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顾宪成白愣着眼睛,理直气壮地叫道:“丘御史,你怎么把我名字也列在碑文上?须知顾某绝不做那趋炎附势之徒,岂肯做这种奴颜媚骨之事!”

在隆福寺来的众位官员,十个倒有九个是来替张居正祈福消灾的,闻言个个气得肚里生烟。

唯独刘廷兰、魏允中这几位老朋友鼓掌叫好,似乎朋友做了一场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个个与有荣焉。

李幼滋悄悄对潘季驯道:“潘老弟,你说谁做首辅都要治河,请再瞧瞧顾宪成这等人的嘴脸,假如他做了首辅,会不会把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当作朝廷党争的筹码?”

潘季驯默然不语,即使面对滔滔黄河的滚滚洪峰,即使站在被洪水冲得不停颤抖的危险堤段,他也从无畏惧,从不退后,可看到顾宪成满脸通红、莫名兴奋的样子,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丘橓被顾宪成劈头盖脸一顿斥责,白愣着眼睛,愕然道:“上次我问顾先生,您、您不是点头答应了吗?”

“当时若干同僚都在,顾某何尝答应一个字?”顾宪成声色俱厉地问道,眼底却藏着三分得意。

丘橓猛然醒悟,知道上了顾宪成的恶当,问他愿不愿署名的时候,给你支支吾吾过去,以为他愿意列名;结果等到碑文刻出来,他又义正词严的说并没同意,好在这隆福寺门前大大的出个名,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清正刚介、不阿附权贵。

丘橓无耻,可顾宪成更无耻,而且手段比他高级多了……

“顾先生,对不住,是丘某孟浪了!”丘橓一边叹服顾宪成比自己还无耻,一边自认倒霉,吩咐石匠把碑文上顾宪成的名字磨掉。

顾宪成洋洋得意,和几位朋友像打了胜仗一样,扬眉吐气的离去,反正他们已经把张居正得罪得狠了,足足坐了两年的冷板凳,自己想着也觉没什么意思,干脆借此出个大名,趁张居正得病,好好恶心他一下,大不了被罢官回家,总好过这么不死不活在京师混着。

几人说说笑笑、七拐八拐就去了刑部尚书严清的府邸,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和严清走得很近。

管家笑着将他们引进去:“我家老爷正在会客,请几位大人少待。”

顾宪成等人就在前厅坐下,慢慢喝茶等着,半晌之后,管家又走了过来:“我家老爷有请。”

别人倒也没多想,唯独顾宪成乖觉些,顿觉有点诧异:前头说在会客,想必是客人离开了才请他们进去相会,但自己坐在前厅,并没见谁从这里过,客人又是从哪里离开的呢?难道是走的后门?

进去两重院子,就是严清会见亲朋好友的花厅,严老尚书头戴忠靖冠,身穿燕服,几位客人由管家领来,他就站起来相迎,笑道:“诸位青年才俊来访,老朽顿觉枯木逢春,衰朽之气一扫而光。”

顾宪成慌忙客气:“老尚书客气了,您春秋正盛,深负海内人望,正该更进一步,为朝廷戮力效忠,谈何衰朽?实在是过谦了。”

孟化鲤也道:“严尚书居官清正廉洁,不仅深孚众望,而且简在帝心,以孟某看当今的时局,严公正该当仁不让。”

严清已做到刑部尚书,固然吏部兵部排名在刑部前面,但改任吏部尚书或者工部尚书,还算不上“更进一步”,只有做内阁辅臣,才能称“当仁不让”。

“哈哈哈,各位拳拳盛意,严某心领,啊,心领。”严清大笑着,把四位小字辈的官员让进花厅奉茶,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国朝成例非翰林不入阁,严某却非翰林出身,入阁之事就不用再提啦。”

这番话说的四位客人心中酸楚,他们正是被秦林摆了一道,以解元的身份都没入得了翰林,永远失去了入阁拜相的机会,严清的这番话,实在叫他们感同身受,同时也再一次把秦林恨入骨髓。

顾宪成低着头叹息,忽然看到一把椅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定睛细看,原来是块小小的黄河滩石,上面自然形成的纹路很像凤凰形状,顿时心头一震——这块扇坠,是次辅张四维张凤磐经常吊在扇子下面的!

众位朋友还待再劝严清以圣眷争取破例入阁,顾宪成却朝朋友们连使眼色,与严清寒暄之后就告辞离开。

“顾兄,怎么不多劝劝严老尚书呢?”众位朋友都觉有些可惜,严清的圣眷是很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入阁的希望啊!

顾宪成笑而不语,他已经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第772章 托付

不论顾宪成、严清,还是李幼滋、潘季驯,此时此刻各方关注的真正焦点绝不是慈宁宫或者乾清宫,也不是司礼监和文渊阁,而是灯市口外纱帽胡同的太师府,因为真正决定朝局走向的人,就在这里。

太师府依然门庭若市,前来探视慰问的官员络绎不绝,游七和姚八率领家仆们依然趾高气扬,宰相家人七品官,虽然相爷生了病,他们却不曾落了威风。

只不过,进进出出的官员们在谄媚的表情之外,多了点儿莫名的患得患失,而太师府的骄仆们,眉宇间的傲气总是消磨了三分,窃窃私语的次数也比往日增加了好几倍。

岂止这座府邸,从达官显贵,到京师小吏,从内朝的十二监四司八局,到外朝的六部九卿十三道监察御史,甚至紫禁城内掌握最高权力的那几位,谁不关切着太师府传来的消息?

太师府庭院深深的所在,粉墙青瓦的高大房舍之中,阿古丽、布丽雅捧着奏折,张敬修亲手用砂锅炖着药,游七率几名得力的家仆垂手等待,人人脸上都带着忧色。

大明朝的太师首辅张居正高卧床榻,他健康红润的脸色变得蜡黄,常常发出雷电之威、令百官胆寒的眼睛,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嘴唇焦干开裂,就连颔下漆黑的胡须,也多了几许花白。

是的,他病倒了,无可匹敌的太师,以雷霆手段和权谋机变让整个官场不得不服从于他,在万历年间长达十余年的累次朝争中所向无敌,在病魔面前并不比普通人享有更多的特权,他想支撑着去上朝,想继续大刀阔斧的推行新政,却已无能为力。

“拿、拿来!”张居正洪钟般的嗓音变得虚弱了许多。

波斯美女布丽雅捧着奏章站在旁边,闻言几乎滴下泪来,用咬字不准的官话劝道:“老爷,您生病了,应该多休息……”

“胡说,快拿来!”张居正眼睛一瞪,依然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布丽雅没有办法,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把奏章递了过去。

张居正费力的拿着奏章细看,他当然知道布丽雅是为了自己好,但天下大事哪里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新政大业正在紧要关头,一条鞭法和东南开海都要全面铺开;缅甸莽应里继位之后,与四邻停战,休养生息恢复实力,近来又蠢蠢欲动;潘季驯治理淮河的奏章上来,要拨付钱粮、征调民夫……这一桩桩一件件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叫张居正如何丢得开?

药香弥漫,张敬修细心的熬着药物,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些药物对父亲的病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最好的几位太医都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偷眼看了看重病卧床仍在处理政务的父亲,张敬修这做儿子的实在心疼,可任何人都没办法劝服顽强的张居正,唯一的希望,就是妹妹尽早回来,她说的话,父亲总该听听吧?

“咳咳,敬修,你看潘季驯这个折子,秋天才能动大工,他现在就这么着急,难道以为你父亲真的顶不住了?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张居正呵呵大笑,这些天他找到机会就给儿子讲解为<八零电子书>政之道,也就是在病中,他越发迫不及待的希望儿子尽快成熟起来。

张敬修晓得父亲的用意,却故意不接茬,有些赌气地道:“父亲春秋鼎盛,身体一向硬朗,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再说呗。”

张居正声音有些嘶哑,没理会儿子的不满,自顾着说道:“就算父亲一病不起,也没什么关系,张凤磐、申汝默,还有你王、曾、李、潘诸位世叔,也会替父亲做完该做的事情。”

说着,张居正就有几分得意,他一手扶植出了势力强大的江陵党,他相信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父亲静心休养,等病好了,自己做更好,也不尽指望着别人!”张敬修把砂锅从红泥火炉上拿下来。

张居正笑了:“敬修,你是个正人君子,但要晓得书上说的不都是真话。什么君子群而不党?为政者,最为紧要的就是知人善任,把一群英才放在身边,辅佐你、帮助你,也在这个过程中培养合格的继任者。诸葛亮就是事必躬亲,结果死后没人能挑大梁,你父亲我,就不做诸葛亮!”

“好了,张凤磐、申时行都是您的左膀右臂,行了吧?”张敬修将吹凉的药递给父亲,对他的话倒是没有丝毫怀疑。

张居正虽然居家养病,但万历皇帝下旨准他在家处置政务,张四维和申时行也会每天造访太师府,毕恭毕敬的呈上各处奏章,敬请太师批阅,同时张居正的所有意见和建议,以及人事上的安排,仍像以前那样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尤为令人感动的是次辅张四维,据说他为了报答太师的知遇之恩,每天都在家里斋戒沐浴,向天祈祷太师尽快好转——这几乎是病人儿子才会做的事情,发生在当朝次辅身上,实在是难能可贵。

“唉,要是朝廷不把这些奏章发给父亲,让他真正安静下来养病,那就好了!”张敬修这样想着,又看了看府门的方向,暗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回来了,回来了。”张懋修一边跑一边喊,兴高采烈地道:“妹妹和秦林一块回来了!”

“啊?”张敬修惊喜交集,本来算日程还有好几天呢,怎么来得这么快?

张居正脸色纹丝不动,似乎无动于衷,端着药碗的手却抖了一抖,将药汁泼在了薄被上,为了掩饰假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出嫁从夫,何必耽误秦林的功名?何况老夫也没大病,完全不必急着回来嘛!”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相顾而笑,父亲这话真是四个字——言不由衷。

秦林和张紫萱脚步匆匆地走进房中,看到父亲神情憔悴,张紫萱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扑到父亲床边哀声道:“爹爹,你、你病成这样还在批阅奏章,又是何苦来哉……哥哥呀,你们怎不劝爹几句?”

张敬修、张懋修,还有闻讯赶来的张嗣修、张简修、张允修几兄弟,全都苦着脸,谁没劝过,可谁能劝得住父亲啊!

张居正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自嘲地道:“爹爹贪恋权位,自己不肯罢手,谁又敢不把奏章拿来?我还是大明朝的太师、首辅哩,天子许我在家理政,你就要夺我的权么?”

张紫萱苦中作乐的笑了一下,还待再劝,秦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林当然知道张居正是在开玩笑,他贪恋权位,做不到淡泊名利,只因他抱负极大,选定了入世救国济民这条路,就不能做出世的闲云野鹤,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推行新政,为了国强民富。

“秦林……”张居正的目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慈祥,破天荒的没有用训斥的口气和他说话,“把你叫回来,是我的主意,说什么图门汗、董狐狸入寇,是我让兵部曾尚书胡编的。”

老爷子还真是坦白啊,明说是编个理由,弄道圣旨招秦林回来!

秦林笑了笑,俯身道:“女婿有半子之份,自该回来探视。”

“倒不是为了见见你们。”张居正老脸微红,其实他有这意思,“老夫病倒之后,京师暗流汹涌,各方蠢蠢欲动,所以召你回来坐镇,以免万一之时突生变乱。”

“父亲!”张紫萱和几位哥哥大惊失色,什么叫“万一之时”?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秦林迟疑道:“刘都督那里……”

张居正直截了当地道:“刘守有和张鲸走得很近,严清那里也不安宁,我不放心他!”

虽没有明言,老太师眼睛里仿佛在说:我相信你!然后他又看了看长子张敬修和次子张嗣修,满怀深意。

秦林思忖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无论是白莲教,还是别的什么势力,别想在这段时间兴风作浪!

“对了爹爹,我们请到了蕲州李神医,让他来替您瞧瞧吧。”张紫萱振作起精神,满怀希望地说道。

在进来的时候,就从管家游七嘴里得知了张居正的病情,他起初是痔疮,并没有当回事,哪知治疗之中病情越来越严重,出现了口中焦渴、身体燥热等等不良现象,最后终于卧病在床。

李时珍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当年也曾在太医院任职,并且和张居正是湖北同乡,张居正听到自然高兴,连声说请老先生进来。

李时珍穿青衣戴方帽,一把白胡子,两根大袖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进来就朝张居正施礼:“太师在上,小可奉召替您诊病,施展望闻问切之法,如有无礼之处,还望太师海涵。”

“无妨,李神医太客气了!”张居正笑着挥挥手,“你是蕲州人,我是江陵人,咱们是湖北老乡嘛,早就听说你是国朝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只可惜缘铿一面,直到今日才得相见。”

“岂敢。小可只懂医人的方子,太师是医国的能手,才真正称得上神医呢!”李时珍说着,就上去替张居正诊病,先望气色,接着听声音,再问病情,最后切脉。

李时珍以三根手指头搭在张居正手腕寸、关、尺三脉,良久不发一语。

别人尚在心中惴惴,秦林的一颗心早已往下沉去,须知李时珍不仅是当世神医,甚至可算做大明朝三百年医术第一,他平时替人诊脉,速度都快得出乎想象,往往三根手指头刚搭上去就有了结果,像现在这么久的,恐怕……

果不其然,李时珍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前所未有的迟疑起来,放下张居正的左手,又去切右手。

这下连张紫萱也暗道不好了,她曾听青黛说过,爷爷李时珍神医妙手,从来只需要切一只手就行,只有极其疑难的病症,才会切两只手的脉象。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神医李时珍如此难以决断呢?

沉吟良久,李时珍才笑了笑:“太师没有大碍,待小可悉心开个方子,应该会有好转的。”

“呼……”张敬修为首的五兄弟都松了口气,暗道神医就是神医,太医院那群笨蛋一直没有把握,李时珍一来就有不同。

哪晓得张居正身为太师首辅,浸淫官场几十年,察言观色的功夫何等厉害,当即笑道:“老神医何必哄我?老夫官居一品,蟒袍当国,见惯了生死,一点风浪还经得起,你照实说吧!”

李时珍好生佩服,拱手道:“果然不愧是国朝的太师首辅!也罢,小可就照实说了。”

“病在肌内?”张居正问道,他也知道自己病这么重,不可能在腠理之间。

李时珍摇了摇头。

“病在内腑?”张居正神色微变。

李时珍迟疑着,仍旧摇了摇头。

张居正脸色一滞,眼神突如其来的暗了那么一下,最后仍笑着挥了挥手:“我晓得了,是病入膏肓,非药石所能及。有劳李神医,此是老夫寿限已到,怨不得医家术短。”

李时珍脸色沉重的长揖到地,不能救这样一位病人,他心中很不好受。

张家五子早已惊呆,如同泥雕木塑似的傻了眼,只有张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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