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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_分节阅读_第625节
小说作者:猫跳   内容大小:7.35 MB   下载:锦医卫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6 01:02:11
D-来泼天,没想到我李建方也有欺君的胆量……说不得,说不得也!”

第1076章 真假药方

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卧病在床,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太医院使李建方率众多御医,奉万历之命悉心调治,然而永宁自幼身体娇弱,为虚寒之体,此次外感风邪寒毒入侵,已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

成国公朱应桢之妻入宫朝觐太后,推荐武昌伯秦林之妻、槿黛女医馆馆主李青黛入宫施治,永宁病势稍有和缓,不料三天后情况急转直下,口中连连呕血、呼吸气若游丝,大去之期不远矣。

深宫中一位弱女子的生老病死,便如墙角里一朵小花的绽开与凋谢,吸引不了太多的注意力,文人们得到消息之后恐怕兴奋还多于感伤,深宫幽怨、芳华早逝,美丽而短暂的一生,是多么值得吟哦的题材呀!至于辞章优美的翰林文学之臣,则为公主下葬时用的圹志,开始寻章摘句了。

永宁卧病期间,紫禁城中诸位,李太后极尽慈母本分,几乎每天都会探视永宁,每次从公主这里回慈宁宫,太后娘娘的眼睛都是红的。已经出嫁的寿阳公主、瑞安公主,和年纪尚幼的延庆公主,都到永宁这里来过好几次,见她病容憔悴不堪,姐妹们颇为哀伤。

除此之外,万历只在最开始来过一次,天子日理万机嘛!潞王朱翊镠还是入宫朝觐母后时顺便看了看妹妹,然后又顺便对母后提了卫辉王府开支浩大、拨款不足使用的问题,惹得李太后好一阵气闷,但最后还是没有责备这个儿子。

以前和永宁关系还颇过得去的王皇后,只露了一面就再不出现,王恭妃带着皇长子朱常洛也来了一次,这个善良的女人倒是洒落好些眼泪,可惜她在宫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也帮不了什么忙。

唯独过去娇纵跋扈的贵妃郑娘娘,居然一反常态地到永宁这里来了三次,每次都抓着永宁的小手说长道短,话里话外还有意无意地提到秦林,叫惜画这些个宫女们背地里纳罕,不知道郑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晌午,天空中阴云密布,进进出出永宁公主所居小院的太监宫女们,神情比天空还要阴沉,脸上全都罩着一层悲色。

这花骨朵似的公主,又温柔又善良,待下人好得没话说,说话细声细气再和善不过,从来不作兴甩脸色,谁家里有个三灾两难的,她铁定从那份不多的梳妆钱里面匀出一份送去……

就这么个不招谁不惹谁、惹人怜惹人爱的公主,怎么就恁地红颜薄命?先是寻了个坏心眼的痨病死鬼驸马,活脱脱守了望门寡,太后娘娘可怜她,跟着徐大小姐出去走走散散心,这两年好不容易笑脸多了些,气色好了些,本以为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成想突然就病成这个样子!

“唉,紫禁城里头主子多了,像这位的,少!”外墙根儿,一名蓝袍小太监双手笼在棉袍的袖子里,摇着脑袋叹口气。

旁边同是蓝袍的小太监鼻子冻得通红,吱溜吱溜的吸着鼻涕:“上次、上次俺爹跌断了腿,公主知道了就发下三两银子,那时候俺不过是外间扫地的,连公主金面都没福气见过呢!哪里再找这样的主子?要是替得,叫俺替她这场病,也心甘情愿。”

同伴撇撇嘴:“得嘞,你不怕死?”

红鼻子小太监讪笑:“公主多金贵呀?俺这身子骨糟践,替了这病也不见得就死。”

同伴笑着拍了他一下,忽然脸色微变,原本自然放松的表情变得有些僵化。

一名身穿青袍、冬瓜脸的太监踱着方步从甬道走来,小太监们认得他,是张鲸张司礼身边颇得力的小福子。

“给福公公请安!”两名小太监赶紧行礼。

小福子招招手,等两名小太监把脑袋凑过来,笼在袖子里的手顺势伸出,两小锭马蹄金就渡了过去。

“福公公这是?”两个小太监惊多于喜。

小福子附耳低语,两个小太监神情变了又变,犹豫再三,终于点点头,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他们再次回到外墙根儿,左右看了看,将一只小纸包递到小福子手里。

掂量掂量纸包,小福子笑着点点头,扬长而去。

不多时,这只小纸包已送进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总管张鲸的密室,除了张鲸之外,还有个戴瓦楞帽子、诚惶诚恐弯腰站着的人,乃是从民间请来的一位胡神医。

最开始,张鲸并没有怀疑什么,永宁娇滴滴的小姑娘,在雪地里待了那么久,生病不奇怪,不生病才奇怪。

可张司礼到底不是寻常人物,慢慢地又疑神疑鬼,秦林号称国朝第一勇士,有格象救驾的英勇事迹,既然是他和永宁在地洞里待了整晚,焉知不会使出什么鬼花招?

越想越生疑,可派人打探又进不去永宁的内院——太医说了严防风邪,非至亲不能入内,连张司礼也被拦在外边,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张鲸阴笑着将小纸包交给胡神医:“胡先生仔细了,这里头有什么药,药性如何,但凡有半分错漏,咱家也不必说了吧。”

“小人省得,小人省得。”胡神医战战兢兢的接过纸包,揭开来对着窗口天光细看。

原来是煎熬过的药渣子,胡神医用手指头拨弄着,喃喃道:“紫苏,桔梗,防风,荆芥,性能辛凉宣泄、清肺平喘,用于风寒郁而化热,正是对症之药,药性甘温平和无甚出奇……”

张鲸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

忽然胡神医奇道:“咦,还有人参、鹿茸、天麻、雪蛤这等大补之药,公主虚不受补,似乎不应如此用药,勉强苟延残喘又有何益?哎呀,多嘴,多嘴,失敬,失敬!”

胡神医把自己脸打了两下,刚才想起来病的不是别人,是当朝天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就算拿千年老参煎汤吊命,那也理所应当。

张鲸阴恻恻的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胡神医继续看下去,突然就急得直跳脚:“还有麻黄、枳实!这等虎狼之药,也是公主阳衰阴虚、虚寒之体用得的么?是哪位庸医……哦不,哪位高明如此行险用药?公主病入膏肓,冒险一试却也无可厚非。”

胡神医本来想骂庸医,话到嘴边又想起替公主开方子的必定是太医院的前辈高手,如此用药肯定有其道理,自己不可妄加指责,便又兜转回来,意思是反正救不活,用虎狼之药试试也罢。

张鲸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加掩饰了,他笑着吩咐小福子:“来呀,送胡先生出宫,赏他五十两银子。”

“谢公公的赏!”胡神医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刚才后背冷汗都浸出来了,赏五十两银子倒不值什么。

他并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没注意,张鲸说话的时候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一只汉玉扳指,小福子顿时心领神会,笑嘻嘻地瞧着胡神医,眼底闪过一丝凶光。

胡神医的家人从此之后再没有看到过他……

张鲸看着那包药渣子阴恻恻地笑,一边转大拇指上的汉玉扳指,一边长长的吁了口气:“死了好,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张鲸万万想不到,现在只剩下永宁、青黛和惜画的房间里,并不是愁云惨雾,而是嘻嘻哈哈地打闹。

门窗关着,为了防风增加的窗帘门帘又厚又重,把内外声音全都隔绝,所以永宁就不必再装病了,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惜画把她死死摁住,青黛捉住永宁的皓腕,老神在在地道:“唔,脉象浮悬而紧,面色焦黄嘴唇焦干,此风寒内郁转为肺热之象,病不在腠理,不在肌肤,不在肠胃,而在膏肓之间也。惜画,快拿药来灌,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什么后事都交代了吧。”

惜画作势去拿药。

永宁笑个不休,被青黛摁住爬不起来,急得嘟起小嘴耍赖:“不干不干,原来青黛姐姐最坏,怕尧媖抢走姐夫,要用药苦死了我!”

青黛进宫为永宁“诊疗”,相见时永宁羞得面红过耳,和秦林有了那回事,真是不好见人哪!

偏偏看起来娇憨可爱的女医仙,背地里其实半点也不老实,一会儿要检查永宁是否完璧之身,一会儿又要教她洞玄子三十六式。

天哪,继秦林赖驴打滚抱大腿,导致形象全面崩塌之后,青黛天真无邪女医仙的可爱形象也节操全毁,永宁只能哀叹自己有眼无珠,将要嫁去的这家……

嘿嘿嘿,青黛坏笑,作为学医的,还有什么不知道?

永宁再次以手加额,突然发现青黛姐姐坏笑的样子,都有点像秦姐夫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喂,时间差不多了吧?”青黛挠了挠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永宁。

永宁揭开盒盖,里头是一块黑漆漆的药,却不是丸剂不是散剂,而是捏成了人形娃娃,眉眼有七分相似秦林。

彻底无语的看了看青黛,女医仙咯咯笑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捏着“药人儿”,李太后的告诫在永宁耳边回响:“我儿,你可得想清楚,一旦如此,将来再不是大明朝的长公主……”

永宁微微一笑,将药一口吞下。

第1077章 要叫姐夫

万历十四年腊月,永宁长公主薨。

圹志曰:公主讳尧媖,乃穆宗庄皇帝第四女,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所出,今上同母妹也……上闻噩耗,哀悼辍朝,恤典加优,逾倍常数,仍行所司卜得吉兆,以十二月十七日葬于清良山之原。呜呼!公主早著淑称,特膺宠渥,封号葬祭,存没荣哀,即寿祉弗延,而芳魂可永慰矣!

出殡这天正好雪后初晴,一口描金漆凤棺外罩棺椁,三十二名太监缓步抬出,几十面灵幡前呼后拥,吹打、仪仗、旗鼓一应俱全。因为不曾出嫁,没有子嗣,永宁生前最要好的宫女惜画捧着灵位,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

一路灵幡飘飘荡荡,纸钱随风飘舞,宫里各位嫔妃、公主都在门前摆设香案,酒浆香烛祭奠。

永宁与世无争,是紫禁城里边头一个好相处的,可自幼身体虚弱,如今芳华早逝倒也不让人太吃惊,大家也只能哀叹她红颜薄命,更有人想到自己的冷落凄清,不禁自怨自艾,也许若干年后,就像永宁这般冷冰冰、孤单单地抬出去罢……

出殡队伍从乾清宫东侧绕行而过,万历皇帝朱翊钧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毕竟是嫡亲的妹子,心中不无酸涩。

随侍一旁的张鲸,举起手揉了揉眼睛,洒下两滴鳄鱼的眼泪:“长公主芳华早逝,老奴这心头也不是个滋味儿……但皇爷万金之体、举国之望,切不可自怨自艾,在冷风里站太久,万一有个小毛小病,老奴怎么担待得起?”

张诚也劝道:“陛下回宫吧,雪后初晴,天挺冷的。”

万历昨夜与郑桢缠绵太久,冷风一吹,腰胯子有些酸痛,两位伴伴一劝,正好就坡下驴,沉吟道:“也罢,总是朕这个妹子福薄。大张伴伴,你去太后那边看看。”

“遵旨!”张鲸倒退两步,走下了台阶。

“唉……”万历一声长叹,看了看装着妹子的棺材,缩着头踱着方步走回了乾清宫,储君之位、朝堂倾轧,太多的事情等着这位皇帝,大约从今往后,他慢慢就会把这个妹妹忘掉吧。

天家情薄,向来如此。

张鲸迈着又轻又快的步子走向慈宁宫,永宁之死,正好去了他一块心病,心情自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没能借此把秦林拉下马,又得罪了郑桢,倒是略有遗憾,但从褚泰来等人口中得知秦林和魔教教主有勾结,也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

慈宁宫在乾清宫西侧不远,张鲸年纪不算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宫室之外。

本来雪后初晴的天气,和煦的冬日暖阳普照大地,慈宁宫却笼罩着一层美愁云惨雾,外头摆设的香案香烟袅袅,内外当值洒扫的太监宫女面容悲戚——当朝太后晚年最疼爱的女儿芳魂星散,哪怕再不以为然呢,脸上是一定要做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李太后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发呆,怔怔地看着渐渐过来的出殡队伍,眼角蓄着泪水。

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老太后这是伤心呢!自打今天早晨开始,娘娘就水米没沾牙,自己坐着发呆,等到出殡的吹打响起来,便站到门口,魔症似的朝那边望……

张鲸见状把脸一抹,做出副痛彻心扉的模样,又伸手往眼睛揉了揉,一双凶狡的眼睛变得红通通的,嘴角耷拉下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故意弄乱了一点,看上去像刚刚大哭了一场,哎呀呀,只怕亲娘老子死了他都没这么伤心。

然后咱们这位张司礼就拖着哭腔小步跑进了慈宁宫:“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老奴谨奉陛下之命前来侍奉,长公主芳驾归天,老奴心里边这难受的也不是个滋味,还望娘娘节哀顺变保重凤体。”

哭天抹泪的说到这里,半天没听见太后娘娘吭声,张鲸心头纳罕才抬头一看,只见李太后站在慈宁宫的台阶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莫不是太后娘娘知道了什么?张鲸心头打了个突,赶紧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又挤出副笑脸:“太后娘娘,您节哀。”

李太后怔了一下,也举起袖子揉了揉眼睛,然后长长地叹口气:“哀家这个女儿恁地福薄,唉,质本洁来还洁去,清清白白过一生,想是到观音菩萨身边做善财龙女去了。”

老太后也不知道张鲸的底细,反倒防着被这老奸巨猾的奴才瞧出点什么,永宁那副棺材……特意提到清清白白四字,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换做以前的冯保冯司礼,李太后哪儿用得着费这番心思?毕竟时移势易,便是太后娘娘也不得事事顺心。

眼瞅着棺椁被抬过来,李太后也不搭理张鲸了,泪光盈盈地看着棺椁,别人家女儿出嫁是娘亲搂着痛痛快快哭一场,永宁出嫁却是当出殡,心里边实在不是个滋味,又酸又涩。

开始李太后总有些怪秦林,到现在也只能怨女儿命蹇时乖,想来也是啊,就算秦林答应休妻之后明媒正娶,可那不成活脱脱的陈世美吗?永宁头嫁弄成了望门寡,二嫁又嫁个陈世美,名声能有多好听?那还不如现在这样,荒唐事、荒唐了。

“阿弥陀佛,这都是她的命啊!”老太后眼角几滴泪水洒落,转念一想又略略释然:“罢罢罢,总是她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虽然没有名分,哀家当年在裕王府又何尝有什么名分?”

从洒扫丫环到一国太后,李太后到底经的事多,终究看得开,只是婚事按丧事办,总不免耿耿于怀。

没人注意到,老太后脸上除了悲戚,隐隐还带着点笑意,更没人知道,她外头套的素色棉袍,腰间缠一块粗麻为女儿戴反孝,其实里面还穿着红罗裙——女儿出嫁,娘亲总要穿吉服的。

终于出殡队伍抬着棺椁过来,李太后本来不准备痛哭的,因为张鲸在旁边侍奉,她只好大放悲声;既然太后哭起来,张鲸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也痛哭流涕。

一位太后,一位司礼监掌印,哭得都挺假的。

太监宫女们也跟着嚎啕,很快慈宁宫就被哭声淹没。

棺椁在哭声中送出了紫禁城,抬往清良山坟地,两边东厂番役、锦衣校尉重重叠叠护卫。

沿途京师各家勋贵设帐路祭,摆下许多棚子,等棺椁一到,里头贵妇小姐都出来祭拜,不少有资格进宫的命妇见过永宁,尽皆小声叹息:当朝最漂亮的公主,花骨朵似的人儿,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

下午时分,棺椁抬到清良山坟地,举行仪式之后入葬地宫,随着地宫石门缓缓关闭,永宁公主香消玉殒,一缕芳魂从此归于九泉,或者数十年后哪位才子看到坟前圹志,也会为她凄清寂寞的一生,洒下几滴眼泪吧。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送葬队伍脱下孝服焚化,然后回返京师,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守陵卫士和东厂番役。

地宫之中,两边长明灯幽幽如豆,因为深在地底,安静得异乎寻常,直如九幽黄泉。

忽然脚步声响起,一人从地宫后面转出,幽幽的灯火映照在脸上,显得晦暗不明——莫非是勾魂使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提督东厂武昌伯秦林!

他笑嘻嘻的走到棺椁旁边,伸手拍了拍:“该醒醒了!”

棺椁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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