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秦林窃笑不已……
第1085章 同舟共济
一群柔弱无依的妙龄女子,即将受到锦衣缇骑的凌虐,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是那么的让人心悸。
说她们是魔教教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朱应桢、徐廷辅都是正宗纨绔,到此时哪有不发火的?眼睛一鼓,深深吸了口气,就待做雷霆之怒。
却见秦林挤在人群中,悄悄朝他们俩摇了摇手。
朱应桢、徐廷辅都是乖觉之辈,至此约略明白了三分,朝秦林略点点头,各自钳口不言。
他们不发作,自有人发作,最爱标榜怜香惜玉的士林君子们,平时没事儿都要找找内廷权阉、厂卫鹰犬的麻烦,此刻见众位正当青春妙龄的女子被“欺负”,立马炸了窝。
魏允中本来苍白的脸变成略显病态的潮红,骈指众锦衣官校,怒道:“赳赳武夫,朝廷鹰犬,竟当着吾辈士大夫欺负一介弱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速退!”
这一记断喝了不起,小丁手中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呆呆怔怔地看着魏允中,嘴唇轻轻咬着手指,萌萌的眼神里写满了崇拜,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
魏允中顿时如饮醇酒,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的。在他心中秦林固然不是个东西,可不是还有红拂女巨眼识英雄的故事吗,秦林不过杨素,那位懵懂可爱的女子无异张出尘,而英雄了得的李卫公,舍我其谁也!
说实话,万历朝纲纪废弛,酸文士为了勾栏女子争风吃醋打架的新闻并不罕见,小丁这样的萌妹子稍假颜色,怕不把魏允中的魂都勾走!
众位正人君子受此鼓励,顿时正义感爆棚,突破绝对领域,领悟究极力量,小宇宙爆发,磁场九十九万匹……岂能让魏允中专美于前?
“吾辈在此雅集,缇骑却来搅扰,真是焚琴煮鹤,没的坏了雅兴!”刘廷兰气咻咻地道。
正好有锦衣校尉伸手和女兵拉拉扯扯,孟化鲤是道学先生,见状立刻红了面皮:“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这等弱质女子,岂是魔教叛逆,锦衣缇骑指鹿为马的本事,孟某今日领教了!”
“怪不得天下百姓畏缇骑如畏虎!”魏允中又看了看眼神儿天真可爱的小丁,特意往前踏了两步,提高调门念道:“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呜呼,苛政猛于虎也!”
得,他把柳宗元的《捕蛇者说》背了一遍,抑扬顿挫声调铿锵,有若金石交鸣。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监察御史周希旦满脸鄙夷。
“堪笑缇骑败类,令人齿冷而已!”给事中陈与郊用力一甩抛袖,然后重重地扭过脸,仿佛看这些锦衣官校一下,都对他构成严重的侮辱。
被众位正人君子劈头盖脸痛骂,众缇骑和大内高手全都红了脸,感觉自己成了头顶生疮脚板流脓从头烂到脚的王八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群中,秦林捂着嘴憋不住地笑,现在你们也晓得文人嘴臭了?老子被骂了好多年,总算风水轮流转……
有没有搞错!锦衣官校们回过神来,明明亲眼见同伴被杀的呀,怎么在这群士林君子嘴里,自己竟成了成了欺负小女孩的人渣?
官校们回头直往刘守有脸上看,骆思恭悄悄溜在斜刺里,张尊尧和褚泰来的分量还不够看。
刘守有分明看见秦林在人堆里冲着他坏笑,心里面像吃了只苍蝇那么难受——还是活着嗡嗡叫就咽下去的。
没奈何,刘守有只好和颜悦色地解释:“诸位听刘某一言,须知那白莲魔教极为狡诈阴毒……”
不等刘守有把话说完,秦林朝宋应昌点了点头。
宋应昌越众而出,冷笑道:“刘都督率缇骑如此行事,真是荒唐!成国公邀请京师雅士在此赏雪,此处诸位要么世受国恩,要么熟读孔孟,怎会窝藏叛逆?哼哼,闻得近来内廷权阉气焰高炽,旗下飞鹰走犬自然行事乖张,只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好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可就是诛心之论了。
近来张鲸一系权势大张,内倚奸妃郑娘娘,叫万历君王从此不早朝,包揽把持司礼监代天子批红之权,外则刘守有、张尊尧等辈缇骑四出,在京师煊赫嚣张,百姓敢怒不敢言。
无论勋贵还是外朝文官,都感觉到了来自权阉的压力,若是不点破,还只是心头存疑,谁也不好宣之于口,可宋应昌这么清楚明白的说出来,顿时人人心头打了个突:张鲸张司礼,莫不是要学当年的刘瑾、汪直(成化年间西厂督公,与海商汪直同名),内倚奸妃、迷惑圣聪,外则只手遮天力压文武百僚?
倒是秦林这段时间老实得不像话,貌似已经很满足武昌伯的世袭爵位,和奸妃郑娘娘也显得生分,在众位士林清流眼中不怎么构成威胁了……
朱应桢本来就为爷爷追夺王爵的事情深恨刘守有,这会儿立刻煽风点火:“刘都督到吾辈中间捉拿魔教叛逆,哼哼,岂有此理!”
徐廷辅眼睛眯了起来,一点寒芒闪烁:“张司礼与刘都督,莫非欲效法秦朝赵高故事,在吾辈面前指鹿为马么?”
比起勋贵,清流文官更不怕事,魏允中感觉到对面好几位女子正在看自己,正义感瞬间爆棚,干脆振臂而呼:“刘守有勾结权阉,欺压良善,非为别顾,乃欲以势压服正直之臣,行秦赵高之故事!”
刘廷兰怒道:“我大明列祖列宗二百年余烈,又圣天子在位,岂容此辈猖獗!”
周希旦厉声道:“回京师写本章弹劾权阉,还有阿附他的锦衣武臣!”
陈与郊振臂而呼:“国朝养士二百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先诛佞臣,再灭权阉,唯我清流,独掌朝纲!”
呃,貌似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
好家伙,宋应昌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想到前段时间张鲸大肆扩张权势,还支持奸妃废长立幼,清流君子们立刻红了眼睛,干脆撕下面皮指着刘守有破口大骂,很快可怜的刘都督就成了三岁偷看女人洗澡五岁还尿床七岁上房揭瓦九岁逛花街柳巷的无耻败类。
刘守有只想哭,看着人群中装得楚楚可怜的两位魔教教主,他很想朝着士林君子们大吼一声,你们这群猪!
秦林在人群中朝着刘守有比了比中指,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那叫个灿烂呀,如果说小丁、阿沙她们是最佳女主角,秦林一定是最佳男主角。
不,他更像导演,而且是潜规则那种……
你、你、你!刘守有看着秦林,刹那间五内俱焚,恨不得冲上去一拳砸落他那副整齐得叫人嫉妒的牙齿。
但是,刘都督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他看了看正在卷袖子、脱鞋子,气势汹汹围过来的勋贵和文臣们,只好忍气吞声兜转马头。
秦林,你狠!刘守有充满怨念的看了秦林一眼,心中无限纠结,知道这次上了秦林的当,张司礼的全盘计划恐怕……
……
受这一场搅扰,众人也没兴致赏雪雅集了,勋贵们离开之前纷纷向秦林表示慰问,大伙儿同气连枝互相应援,还真能怕了张鲸和刘守有?何况,尽人皆知秦督主曾屡破白莲教,刚才刘守有的指责,分明出于嫉妒或者更加险恶的用心!
宋应昌和秦林寒暄道别,压着嗓门低低地道:“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秦林点点头。
宋应昌、周希旦和陈与郊三位,既受秦林相邀,又为恩师赵锦默许,专程来此煽风点火,对付权阉张鲸和锦衣都督刘守有。
赵锦或许是想还了秦林的情分,宋应昌等人则另有考虑,毕竟赵锦年迈,不久将会告老还乡,他们这一系要在朝中屹立不倒,便需要强有力的盟友。
显然,秦林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魏允中、刘廷兰要走又不走,磨磨蹭蹭的,连孟化鲤都有些脸红了。
小丁和阿沙咬了咬嘴唇,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走过去,娇羞无比地低下头,盈盈道了声万福:“多谢诸位先生仗义执言,小女子感激不尽!”
好勉强说完这句,两位小娘子的脸儿已红得通透,慌慌忙忙地跑了回去。
魏允中和刘廷兰那叫个得意啊,浑身骨头都轻了三两,虽然早有妻室,但要是美人恩重,想办法娶来做妾室也不是不可以嘛!连忙指天画地地说回去一定重重参刘守有一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阿沙和小丁那扭扭捏捏的小模样儿,叫秦林看了笑得直打跌,一个小魔女,一个无厘头,亏魏允中、刘廷兰说她们是弱质女流!
“哈,这两个怎么笨成这样?”阿沙秀眉纠结、脸蛋发皱,然后剜了正在坏笑的秦林一眼,“哼,秦大叔要那么老实,就太好啦!”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秦林脱口而出。
哼!阿沙瞥了他一眼,小脸儿扭过去,两腮浮现出些许红晕。
秦林立刻想到这话不该和阿沙说,老脸倒是一红,赶紧干咳两声掩饰,笑道:“此时此刻,大概艾苦禅他们也遇到麻烦了吧?”
第1086章 背叛
艾苦禅遇到的麻烦很严重,严重得很有可能掉脑袋。
京师西北方向,一座农家院落孤零零地坐落于石景山的背阴面,在严寒的冬天四周少有人迹,正是白莲教在京师的秘密落脚点。
威风凛凛的魔教应劫右使、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杀生佛,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斜倚着院子正中间的井栏,口中发出极为辛苦的嗬嗬喘息。
紫寒烟、萧云天、练辟尘和诸位长老横七竖八的躺在院中各处,一个个面色灰败,再没有全盛时的杀气腾腾。
此时此刻还站在院子当中的,就只有奉圣左使、飞天蜈蚣高天龙,血海飞蓬胡云鹏胡长老。
形势一目了然。
今天上午,众人发现白灵沙悄悄溜走,从云南到湖广再到京师的一路上,这位教主经常溜号去买糖果糕点、听评书看唱戏,艾苦禅也就没当一回事,反正阿沙的白莲朝日神功也有了七成火候,而且人又机灵得像只滑不溜手的小泥鳅,就算有危险也应该不难脱身。
练武的练武,打坐的打坐,整个上午一切如常。
谁知就在中午饭后情况突变,搁下碗筷不久,艾苦禅就发现自己丹田空虚,一口真气提不起来,浑身绵软乏力。
中毒了!
紫寒烟、萧云天等辈功力稍逊,中毒之后更加不堪,纷纷软倒在地。
高天龙和胡云鹏也假装中毒,等教中众位高手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两个叛徒才奸笑着一跃而起,挨个补上一指,将众人闭了穴道。
艾苦禅功力精湛,竟躲过了胡云鹏的偷袭,后背斜倚井栏,双手拄着生铁禅杖,勉力支撑不肯倒下,一双环眼直勾勾地盯着高天龙,似要滴出血来:
“高左使,艾某最后称你一声左使!兄弟姐妹并肩子出生入死几十年的情份不浅,当年你武功未成,在川陕道被朝廷鹰犬围攻,前代圣教主千里驱驰前往赴援……罢罢罢,且不提情分,大约你也听不进去……单是以位分而论,奉圣左使仅次于圣教主,将来圣教昌大、重夺天下,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来做这般行径!”
艾苦禅性情刚烈,但绝非有勇无谋之辈,看看目前局势不利,心头又暗暗替早晨就失踪的白灵沙担忧,这番话便对高天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紫寒烟本来极为愤怒,听艾苦禅说罢也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尽量放缓了声音:“高师兄,妹子还记得当初和崆峒派比武身受重伤,你以一敌五救了小妹,又独闯少林寺盗得佛骨舍利为小妹疗平内伤,此事虽然口中不言,小妹却终生难忘,不知师兄可还记得?”
高天龙也不是生下来就脑后有反骨,一辈子谋算要做叛徒的,当年为白莲教东征西战,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与诸位兄弟姐妹结下生死之交。
听得艾苦禅和紫寒烟相劝,练辟尘、萧云天和众位长老都暗暗点头,近年来高天龙和大伙儿越来越生分,也能感觉出他的权欲越来越盛,但总有点情分在吧……
“情分,情分!”高天龙桀桀冷笑,面容在笑声中扭曲变形,声音也变得沙哑刺耳:“你们可知道我儿高豺羽,是死在谁手上的?白霜华,白霜华那婆娘!亏你们还讲情分,哈哈哈哈……”
什么,高豺羽是白霜华杀的?
这个可是高天龙阴差阳错误会了,当年在蕲州杀死高豺羽的,乃是秦林秦伯爷。不过,以现而今秦伯爷和教主姐姐的关系嘛,说是谁杀的大概都差不多吧。
白莲教诸位将信将疑。
艾苦禅低下头略作思忖,然后抬头看着高天龙的眼睛,一口唾沫一颗钉:“杀子之仇非同小可,白前教主已经破门出教,不再是圣教中人物,设若她杀了豺羽世侄,我等当助高兄讨回公道,请白前教主给个交待!如果是高兄有所误会,也好当面解释清楚。”
众人暗暗点头,虽然不相信白霜华是那等人,但当面说清楚总是应该的。
一直不说话的胡云鹏忽然冷笑连连,阴着脸道:“高指挥,这等魔教叛逆,还跟他们说什么!”
高指挥?艾苦禅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众位长老七嘴八舌的乱骂:“高天龙,你竟然接受伪朝官职!”
“圣教待你不薄,已是奉圣左使,何苦去做劳什子的指挥!”
“伪朝伪职有什么好稀罕的?叛教投敌,将来无生老母降罚,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高天龙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沉声断喝:“够了!什么圣教,什么奉圣左使,通通都是狗屁!朱元璋,不,洪武爷登基到如今,大明朝享国两百年,咱们也闹了两百年,何曾有半点起色?这一路北上看到的,又是什么光景?”
正在破口大骂的众位长老齐齐一怔,高天龙固然无耻、可恶,但他说的话却没大错,一路北上,四川湖广的百姓是什么光景,大运河上的漕帮弟兄是什么光景,之前在山西关中看到的情形,商旅口中听到沿海省份开放海禁的种种喜人形势,大伙儿全都闷在心里,直到此刻被高天龙点破,人人扪心自问:真的还能够推翻朝廷,重建龙凤政权吗?
胡云鹏呵呵冷笑:“高指挥英明!从前下官也被教义蛊惑,现在看来朝廷才是天命所归,跟着魔教做叛逆一辈子没有好结局,倒是骆都督给咱许下锦绣前程,如今高兄实领锦衣卫指挥佥事,咱也得了千户职衔,将来吃香喝辣、光宗耀祖,搏个封妻荫子,岂不比做反贼来得快活?”
胡云鹏竟口口声声自居朝廷官员了。
众位白莲教高手实在看不得他这幅嘴脸,一个个切齿痛骂:“呸,无耻叛逆,还想升官发财?作梦吧!圣教主和白前教主会送你们下黄泉的!”
“白前教主神功无敌,咱们先走一步,且在真空家乡看着这两个叛徒的下场!”
到此时节,他们又怀念起白霜华,设若她在此地,岂容高天龙猖狂?
“白霜华、白灵沙?哈哈哈哈……”高天龙仰天大笑,末了笑声一收,阴恻恻地道:“大概此时已做了俘虏吧!”
原来在昆明金马碧鸡坊,高天龙假装无意地点破秦林和白霜华的关系,引起骆思恭的疑心,便存着三分叛离白莲教、投身朝廷鹰犬的打算了。
骆思恭何等乖觉,立刻察觉他这番心思,暗中遣人与高天龙联系。
白莲教连番遭遇挫折,高天龙又和秦林、白霜华有私仇,一来二去禁不住心志动摇,竟干脆带着胡云鹏投靠朝廷,从白莲教的奉圣左使,变成了朝廷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既然做了过河卒子,便再无退后的道理,他俩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教中兄弟姐妹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锦绣前程。这次用密讯将白霜华、白灵沙师徒引入陷阱,再用透骨酥放翻教中一干高手,便是高天龙与胡云鹏的晋身之阶!
艾苦禅知道这两个叛徒再无回头的可能,众高手破口大骂,他不言不语,暗暗提聚功力。
高天龙阴笑着取出蜈蚣钉:“艾右使,你功力精湛,本官不得不预作防范,对不住了!”
说罢高天龙就要出手,先用蜈蚣钉穿了艾苦禅的琵琶骨,废掉他一身武功。
艾苦禅神色不变,心头叫声苦也,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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