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很及时,可是,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拍,还没等他把剑拔出来,只觉身后丝绦一紧,被人抓住了。
李蒙这一惊非同小可,左手顾不得再拔剑,直接抓住了马鬃,被揪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这一抓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力量不可谓不足。
但是,这还不够。
“恢!”
巨大至无可抵挡的力量从身后传来,顺着李蒙的双手,传递到了马身上。奔马被原地拉停,长嘶着抬起前蹄,人立而起。
“糟……”李蒙大叫不好,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的力量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下一刻,战马颓然侧翻而倒,它已经被缰绳勒得快窒息了;与此同时,李蒙手中,身体都是一轻……抓着满手的马鬃,他的人已被举在空中!
“喝啊!”作战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王羽,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大喝,李蒙只觉自己像是从万丈悬崖上落下来,巨大的风声和离心力剥夺了他所有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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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他摔落尘埃。
冻土,坚硬如铁。
胜负,再次瞬间分出!
以步对骑,刺杀一将,掼死一将,王羽最后开声发力的那一吼,声震大河两岸,西凉兵马人人自危,无不胆寒,河内兵马则气势高涨!
“泰山王鹏举……此人,莫非是项籍再世吗?”牛辅颤声道:“除非吕布在此,否则,谁能敌之?”
诸将尽皆胆寒,他们终于记起了刺客愧为而走时,曾和吕布对过一招,本来,他们只当那是对方运气好,现在看来,似乎……
大河之畔,‘山’字旗迎风招展,烈烈生威,仿佛预示着这场战事的最终结局。
西凉军撞上山了。
山,自是巍然不动;撞击者,则是沉沙折戟,头破血流!
第十九章暗流涌动时
西凉众将前赴后继,一个个的走上了死路;西凉兵的情绪则是时起时落,最后,随着王羽那一声大喝,陷入了最低谷。
但这种普遍情况,其实并不能代入到所有人身上。
在军阵中的某处,就有个与众不同的胖子。
别人喝彩喊杀时,他眉头紧皱;别人被震慑无语,鸦雀无声的时候,他却在喃喃自语;偶尔抬眼远眺的时候,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发现了某个新物种的生物学家,或是看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一样。
王羽现身,赵岑迎战,胖子唉声叹气。
“孤身突进?这分明就是……这个白痴,一群白痴,对方明显知道己方军力不足,故意现身找人单挑,发挥个人战力,好打压敌人士气啊!这么粗浅的攻心计……赵岑是个武夫,中了也就中了,牛辅、张济身为主将……唉,果然朽木不可雕也。”
“咦?还来?就算是只狗,也不会被同一根棍子,连续打两次啊!”
梁萧上去了,胖子又拍起大腿来,一脸的晦气:“这俩家伙何止是朽木,简直连狗……咳咳,算了,反正与我无关,随他去,随他去。”
“嗯,事不过三,居然还不吸取教训,好吧,这次总算学聪明了点,上去了俩……可是,俩就有用了吗?明显人家早就算计好了呀!”
“这王鹏举到底……少将军?难道是王公节的儿子?真是奇了,王匡那榆木脑袋,怎么能生出这么机敏的儿子出来?分明就是把牛、张那俩蠢货算得死死的呀,后生可畏啊。”
“总算吸取教训了……或者应该说是被吓住了,如果那俩蠢货还没蠢到家,应该就找人问计了吧?真是的,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蠢,太蠢!”
他语气夸张,但声音却极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战场上,也没注意他的异常。直到阵前观阵的中军遣使相召,这才有人注意到,原来同袍中还有这么沉得住气之人,难怪能得二位将军另眼相看呢。
“贾都尉,牛将军有令,让你……”
“我知道了,这就走吧。”胖子抖抖衣袍,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了。
传令的将校当即就愣住了。老实说,军中没几个人知道这胖子是个什么来路,不过,既然在这种危机关头得到二位主将的信重,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他左右看看,见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景仰,于是他低头,像个跟班似的跟在了对方身后。
嗯,看这做派,应该没错,巴结着就对了。
果不其然,到了中军,两位主将的态度证明了一切。
“贾先生,你来了就好,危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如今我军迭遭重挫,先生可有计较,可挽此危局?”
张济对胖子更有信心,牛辅虽没说话,但热切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心情。其他事且不说,河内军在盟津迎战,是胖子早就预料到了的。
胖子摸摸下巴,笑眯眯的说道:“敌人狡猾,利用二位将军和诸位同袍报仇心切的心理,占得了一时的上风。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应对得法的话,反败为胜却也不难。”
其他谋士在献计之前,喜欢总结一下先前的教训,借此展示自己的先见之明,但胖子没有那种坏习惯。
反衬会让人印象深刻,可把主将作为陪衬,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遇到那大度的,也许一笑了之;重视人才,擅长自我控制的,也还好,顶多是先行记下,等秋后一起算账;若是遇到那心胸狭隘的,那就……
所以,胖子并不冒进,轻轻巧巧的将此节一笔带过,为同僚上司开脱的同时,也提醒了对方:你们已经中过奸计了,接下来要小心点才行。
说话有技巧,做事就不难。
“计将安出?”本来就看重胖子的张济,语气更加诚恳了,其他人看过来的眼色,也温和了许多。
“上策就是收兵安营,择日再战。”受到了众多的期盼,但胖子的计策却显得有点过于朴素,众将都是一脸茫然。
胖子见状,知道众人不理解,他耐心解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在同一人手上,连折四将,颓势已成,再纠缠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不如以退为进,先行安营,展开对峙。”
“这样就能反败为胜?”牛辅觉得很不可思议。
“单是这样当然不够,”胖子摇头,“我军锐气已失,固守待援才是上策。”
“不可能!”众将异口同声的反驳道:“我军兵多,精锐程度也是占优,又是追击而来,怎么反而要固守待援?于理不通啊!”
“即便真的不得不如此,援兵又要从何而来,难不成要向洛阳请援吗?可是洛阳兵力已经颇有不足,丞相那边恐怕……”最支持胖子,也是最理智的张济,也是一脸难色。
他不是不知道军心动摇,士气低落,可是,比起向董卓求援,还不如硬着头皮打一仗呢。要知道,丞相可是没了只耳朵,心情正糟糕呢,去触他的霉头?不怕脑袋搬家么?
“当务之急是振作士气,不如此,就无法阵列而战,发挥军力优势啊。”
胖子从容答道:“洛阳虽然军力不足,但要调援兵却也不难,只消牛将军往河东去一封书信,着李、郭二位将军,调遣数千轻骑来援即可。河内兵马骑兵不多,只要有生力军到来,在敌营外围游击,取得几场小胜,就能重振士气,到时候,河内军纵有奇谋,亦不足为虑。”
“此计……”张济有些动心。
士气低就召生力军,发挥长处,攻击敌人弱点,这就是个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办法,中规中矩,却很稳妥。
“此计不妥。”牛辅不同意。
李、郭都从属于他的麾下,如果操作得当,确实可以瞒过董卓,调来援兵。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河阴这边玩女人,都走漏了风声,调兵这种大事,还想做得悄然无息?
开玩笑!绝对不可能,牛辅才不会两次翻进同一条水沟呢。
提议不明不白的被否决了,胖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先帮主将找了个借口,然后再次献计道:“远水不及近渴,若来不及调遣援军,就这么对峙着也不失为良策。”
“良策?”
“我军士气不振,全因那王鹏举一人之故。”胖子详细解释道:“无论是潜伏暗杀,还是单人突阵,挑杀四将,都是闻所未闻的罕见之举。士兵们难以理解,故而感到恐惧,进而士气低迷。”
牛辅还是一脸不爽,张济却若有所思:“贾先生的意思是……”
“对峙,就是让士卒们习惯的过程,我军坚守不出,攻守之势当即逆转,那王鹏举再厉害,难不成能以一人之力,冲破万军之阵吗?他若来挑战就最好,只消耗上几天,士卒也就司空见惯了,若是不来,那就见招拆招便是。”
见牛辅仍然犹疑不定,胖子又加码道:“此外,对峙还有一个好处……”
“哦?”牛辅终于有了点兴趣。
胖子抬手遥指韩浩的营寨,笑道:“河内军号令不一,内部矛盾众多。那王鹏举明知如此,还到盟津来会师,不过因为兵太少,来借势罢了。开始倒还无妨,可时间一久,就算两边主将能理智行事,下面的士卒难道就不会起冲突吗?”
“就算现在,若非我军摆出了大举进攻的态势,恐怕双方就已经起冲突了。只要我们摆明态度,暗示韩浩,他可以自行离去,我军不予追击,想必他就会开始打尽早脱身的主意了。”
离间河内军,并加以利用的计策,原本就出于胖子之手。比起董卓扣押人质,胁迫韩浩投降的做法,胖子的计策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只要有隙可趁,就能借势,并不是只有将对方拉入己方,才能增强力量的。想到这里,胖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河畔,在这一点上,他和对面那个少年人倒是很有共识。
想了一会儿,牛辅突然问道:“依你之见,此计若要奏效,需要多长时间,本将需要确切的。”
“这……”胖子有点傻眼。
王羽的策略是打压西凉军的士气,而他的对策也是针锋相对,简单来说,两人都是针对人心设定计策。人心是世间最为复杂的事物,能象他这样,把握好大方向,已经是相当高明的手段了,还要在这上面加个确切的时限,恐怕只有神明才能做得到了。
牛辅直勾勾的盯着胖子,后者无奈,也只能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然后给出了最低限度的答案。
他伸出一个巴掌,眼神有些游移:“五日之内。”
五天见效,是建立在王羽没有多余行动的情况下,但对方显然不是什么老实人。依照胖子的推测,即便牛辅依计从事,也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斗法,才会分出胜负。
但是,即便他给出了最低限度的时限,换来的,依然是牛辅的断然拒绝。
“不行,太慢!可有速胜之法?”
胖子摇头。
他明白牛辅的心思,这位上门女婿已经被老丈人打怕了,在后者的严令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如果,对面那位少年在定策之时,把这一层因素也算计在内,那……嘿嘿,还真是了不起呢,即便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洞悉人心的本事呢。
“罢了,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大军碾压之下,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儿。”牛辅咬咬牙,一挥手,喝令道:“传我将令,全军突击!”
第二十章一喝退千军
“且慢!”张济和胖子异口同声的叫道。
胖子只是开口,张济干脆一把拽住了牛辅的手,指着河对岸说道:“将军请看,沿河列阵的,乃是王匡的泰山兵,其人数虽不多,但人手一把大黄力弩,破甲摧锋,极为犀利。我军甲仗精良,对付其他兵马自是无往不利,可若是贸然前冲,恐怕……”
张济在河阳吃过亏。从绝对数目上来说,他的损失并不大,但他却很心疼,因为折损的都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重甲步兵!
“那怎么办?”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奈何不得,牛辅又直勾勾的盯着张济,一定要对方拿出个主意来。
“可以……以正兵攻之,樯橹在前,藏兵于后,阵列而前,次第推进……”不知为何,张济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
尽管如此,他的意见算是说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顶盾推进。强弩也不是无敌的,用骑兵冲阵是自找不痛快,用步兵就没什么压力了。
“也好,就这么……”牛辅只想快点解决问题,并不拘泥于具体形式。
“牛将军!”胖子急了。
张济的办法不是不行,问题是时机错了。若是刚抵达那会儿,牛辅没陷入王羽的陷阱,跟他玩将领单挑,而是直接挥军进攻,就算拿不下河内军,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可现在就不行了,军队的士气已经下降到了崩溃边缘,对王羽的恐惧更是达到了顶点。前军若是接战不力,王羽那边再耍点花样,恐怕要糟糕啊!
胖子目视张济,矬子里拔大个,后者还算有点脑子,能保持清醒,一起力劝,说不定还能……
结果,这一转头,胖子彻底傻眼了。张济刚才还只是有些走神,现在,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神游天外,很陶醉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饶是胖子智计百出,人情练达,这会儿也有点发懵。静下心仔细听听,他才算是有了点头绪。
河对岸,似乎有人在弹琴,乐师的技艺还很高明,用一张瑶琴,竟然弹出了金戈之音!曲调很特别,在沙场上听来极有味道,可问题是……
那少年怎么会知道,张将军沉迷此道的?
胖子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自己,也是在很偶然的机会,在张府做客时,才知道张济酷爱音律,为此,他不顾身份的娶了个歌女为妻。
因为身份不搭调,所以张济很少宣扬此事,其他人私下里也不敢多议论,张济自己手握重兵,而且,他还有个很能打,也很冲动的侄子。
“你到底有何话说?若是耽误了战机,本将饶不了你!”胖子千念百转,其实只是一瞬间,但牛辅依然很不耐烦。
“属下……”胖子本来是要劝谏的,西凉军和河内军谁输谁赢他不在意,可他现在身在西凉军中军,很危险滴!
不过,张济走神,牛辅一意孤行,敌人则把功夫做到了这种程度……事情好像已经难以挽回了,与其跟着倒霉,不如还是自寻出路吧。
胖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一改之前圆滑的态度,换上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语调和表情:“将军,不能进攻啊!属下适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都是真心,不能攻,强攻的话,恐怕……”
牛辅大怒。虽然对方变脸的速度让他惊讶,但他无暇多想,他只知道,进攻在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死胖子把动摇军心的话说出口。
“滚,贾文和,你给本将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本将看到你!”
“属下……遵命。”胖子一脸悲愤的走了,看起来很是狼狈,但若有人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胖子离开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那是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全军前进!”赶跑了碍手碍脚的人,牛辅意气风发的一挥手,传令进攻。
可是,战鼓昂扬,号令嘹亮,军列却只产生了一阵波动,而非牛辅预想中的全军突进。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怎么带的兵?”牛辅大怒,召集众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将军,末将麾下士卒,慑于那王鹏举之威,畏缩不前!”
“将军,我军士气本就萎靡,此人孤身突前,扬声叫阵,连杀四将,却无人应战,士卒惧已胆寒?”
“将军,不除此人,恐怕……”
众将叫苦不迭。
“胡说,上万人的大军,怎么会害怕一个人?看清楚,他只有一个人,两手两脚,不是三头六臂!大军直接碾过去,他就死定了!”牛辅暴跳如雷,他其实也后悔了,后悔开始的时候上了当,如果那个时候不理会对方的挑衅,也许……
“各归本阵,传我将令,全军前进,有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严令之下,西凉军的军阵终于开始向前移动了。
牛辅筹谋的时间并不长,王羽一直在冷眼旁观,他不怕耽误时间,耽搁得越久,西凉军的士气就越低,要担心的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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