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阵势不动的时候,是没有破绽的,一旦动起来,破绽就会出现。虚实变幻也好,攻守转换也罢,甚至是由静及动,就像武艺一样,举手投足之间,破绽随之隐现!”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做起来就难了吧?”
太史慈心直口快,当即反驳道:“这些破绽都是随生随灭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哪可能把握住这种细微的破绽啊?就算指挥者能看到,等到命令发出,攻击部队就位,那破绽早就消失了,何况,这种小破绽,本也不致命啊?这根本就是纸上谈兵么。”
“没试过怎么知道?”
这一次,赵云不肯示弱了,他大声说道:“如果指挥者有这样的眼光,又身处战线最前沿呢?如果指挥的是白马义从这样,聚散自如的强军呢?发现一个两个的小破绽,并不足以致胜,但反复攻击这些小破绽,小伤口就会变成致命伤,就算不能致命,也能破坏敌人的指挥节奏!”
“说是这么说,可谁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是战场,四面八方都是兵荒马乱的,自保都来不及,谁还有空,有那个判断力找到敌人的破绽啊?”
太史慈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看看比他更认真的赵云,笑了:“子龙,莫非你有这种能耐?”
太史慈这话其实是带点戏谬的意味,但听在王羽耳中,却像是雷鸣电闪一般,轰隆隆的在脑海闪过,驱散了见到赵云后,一直以来的迷惑,把心里照得透亮透亮的。
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能力,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可能。但若是赵子龙……他惊喜交集的看向赵云,后者却回避了他灼热的目光:“我,我没试过……”
“某就说吧?”太史慈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早就知道是这样了。
王羽没空理他,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他怎肯轻轻放过?正待措词追问时,一阵激昂的号角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三人不及再说。都是愕然抬头,只见前方的烟尘正在向同一方向聚集,号角声传来的方向,一杆‘严’字将旗迎风招展,不停被挥舞着。
“秦兄,严将军要做什么?”王羽看不懂幽州军的旗语,只能策马上前,找秦风问询。
秦风不假思索的答道:“严将军说,他窥破了敌人的虚实,向主公请令邀战!”
“窥破虚实?”王羽微微一怔。刚刚还说起这个话题,莫非严纲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他转头看看。与跟在身后的二将对视一眼,发现二将都是一脸茫然。
秦风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前后看看,不无担忧的问道:“君侯,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的话题太复杂,王羽没空跟秦风多解释,追问道:“他要怎么打?”
“全军突击。一举破阵。”换在以往,秦风肯定兴奋莫名,恨不得也追出去。加入突击踏阵的队伍。可现在,王羽的追问却让他心头一阵阵的发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君侯,这,这到底……”
“现在没空说这些,”王羽摆摆手,面如寒冰:“秦兄,你速速去打旗语,告诉伯珪兄,让他不要急于决战。玄襄阵强在防御,我军大可利用玄襄阵周转不灵的弱点,旁敲侧击,积累小胜为大胜!”
“……诺!”秦风略一迟疑,最终还是对王羽的信任占了上风,领命去了。
看着秦风打旗语,王羽的情绪略略平复,但却也没有继续先前话题的心情了。
前世所知,与眼下的种种迹象,无一不在困扰着他,向他揭开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一场悲剧即将要上演,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很烦躁,恨不得闯入中军,揪着公孙瓒的脖领,在他耳边大吼一通;或者冲上前线,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严纲扯下马,狠狠的踹扁。
窥破虚实?
要知道,对手可是沮授!那个河北第一名士!官渡之战若是由他来指挥,历史势必被改写!面对这样的对手,严纲怎么可能真的窥破虚实?要知道,玄襄阵的长项就是惑敌!
不片刻,旗语打完,中军回应,表示收到了王羽的意见,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回应,看起来,公孙瓒也在犹豫。
“呜呜呜……”前方,号角声中表现出来的战意越来越高,旗帜挥舞的也越来越急促。
“严将军……”秦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向主公下了军令状,不破敌阵,势不回头,若是主公不允许,他就单骑突阵,决不辜负幽州军的荣耀……”
“混账!”王羽怒目圆睁,“他要去,就随他去死,不要拉着别人!秦兄,你速……”
“咚咚咚咚!”他的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中军处,战鼓声震天般响起。鼓乐声节奏分明,曲调激昂,回应的,显然不是王羽的持重之策,而是……
“是别易水……”秦风的声音仿佛是在呻吟,燕赵之地,最重勇气,哪怕是荆轲这样功败垂成的勇士,收获的也唯有敬重。
别易水,正是战歌中最激烈的一阙,取的就是壮士一去不回头的慷慨激昂之意。公孙瓒命人敲响此曲,其意不言自明。
“别易水……”王羽不是软弱的人,但此刻,他的视线却有些模糊,有东西涌入了眼眶,热热的,咸咸的,挡住了他的视线,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看不清前方完全集结起来的三千白马;看不清白马之上,义从们慷慨昂扬的表情;看不清突击发动的那一刻,飞扬而起的烟尘。
只有耳边的鼓乐声越发清晰起来。
别易水?这乐调,这名字,分明就是一曲离殇!
离殇声急,肝肠为催,白马无双,一去不回!
第二六六章先登对白马
“呜呜!”画角长鸣。
“咚咚!”战鼓相和。
“轰轰……”马蹄、脚步声隆隆。
当幽州军以白马义从为先锋,全面发动的时候,战场上只剩下了这三种声响。
相对于幽州军气势磅礴的雁行大阵,冀州军的玄襄阵显得很是单薄。阵中的一片死寂,也失去了先前莫测的高深意味,看起来更像是被吓呆了,以至于只剩下了瑟瑟发抖的本事。
“主公,王将军又打旗号了……”喊话时,单经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个王君侯不是一般的麻烦,来帮忙是好事,大伙儿也领情,可没完没了的指手画脚,就太惹人厌烦了。想要指手画脚,回你的青州去好不好?何必大老远的赶到冀州来?也就是主公为人太宽和,不然的话……
“他这次说什么?”公孙瓒目视前方,神情凝重。
“王将军的意思是,既然主公坚持决战,不如干脆全线压上。”单经一边喊话,一边摇头。
如果说他先前还只是半信半疑,现在那一半信任,也变成鄙夷了,他觉得,王羽从前的战绩很可能都是靠运气得来的。那少年的作风就是,要么不赌,要赌就把所有筹码都压上,也就是他运气好,每次都押中了,否则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正如眼前的战局,白马义从突击,大军随后缓缓压上。以白马义从的精锐,就算遇到陷阱。也能全身而退,而通过白马义从的突击。可以将敌阵的虚实试探出来,然后再针对性的加以攻击。
这,才是用兵的正道。
现在就全线进击?那岂不是要打成一场烂仗?输赢都由老天来决定?那是赌博,不是用兵!
严、单二人,与其说是公孙瓒的老部下,莫不如说是他的老搭档。用不着单经把话说完,凭着默契,公孙瓒就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他喟然长叹道:“鹏举贤弟确实有些操切了……”
“主公,那要如何答复?”单经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让他且等等,战机若现,某定然不会错过,就这么答复他吧。”
“诺!”单经抱拳应命,转身时,嘴角逸出了一丝微笑。
主公这话已经有些不客气了。若是那边再折腾,就是在质疑主公的军略!不用说,就是个一拍两散的局面。想图谋我幽州?哼,哪有那么容易!
旗号打出,左翼终于安静了,安静的好像对面的玄襄大阵一般。
“擂鼓。擂鼓,给严将军助威!”单经挥舞着双臂,放声呼喊。
幽州铁骑,天下无敌,击破冀州的袁绍。压服青州的王羽,席卷兖州。雄霸天下!这才是主公要走的路!不管是谁,只要胆敢挡在这条路上,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铁骑踏成肉泥!
感受到了同袍的心意,严纲眼中的战意越发高涨起来。
因为先前的争执,他特意换位到了前排,此刻,他和身遭的部下一道,单手平端起了马槊,然后高高举起了另一支手,放声高呼:“义之所至……”
“生死相随!”前排的义从放平马槊,后排的义从收起骑弓,从腰间拔出了战刀,数千柄利刃被高高举起,与奔驰中的白马一道,映着朝阳,闪闪发光!
“苍天可鉴……”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距离飞速拉近,严纲高举的左手向下重重一落!
“白马为证!”像是一柄发光的利刃,三千义从,一往无前,直蹈入阵。
“嘭!”玄襄大阵诡异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
最前列的几名骑士,像是赴死一般,驱使着战马,直直的撞向袁军阵前的一排大橹。
这绝对是个危险动作,虽然依靠战马的力量,可以轻易将大橹和盾手一起撞翻,但与此同时,战马也会受伤,会失去平衡。马上的骑士重则被战马甩出去,轻则会与战马一同摔倒,在激战之中,无论出现哪种情况,骑手都是百死一生,区别无非是死亡来临的早晚罢了。
然而,面对死亡,义从们视之如归,甘之如饴!
盾墙应声而破,严纲心中无悲无喜。这种情况他看得太多了,世人皆以为白马义从是轻骑兵,没有攻坚能力。其实,那是误解,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能破阵无悔,破阵能力跟身上的盔甲厚不厚没有关系。
“杀!”他毫不犹豫一带马缰,胯下的战马应声跃起,从翻倒的大盾上越过,打出缺口,趁机突入,造成敌阵的混乱,驱赶败兵,将乱势扩散开去,这就是骑兵踏阵的精要。
撞盾阵的骑兵没摔倒,在严纲的预料之中。通过数轮骑射,他早就看清楚了,敌阵前列,很多区域都是疑兵,特别是中军部分,这里的盾阵后面,以及盾阵后面的很大一片区域,根本就没人!只有一部分零散的弓箭手虚张声势。
毫无疑问,为了应付两翼齐飞的雁行阵,敌人将主力藏在了两翼。
奔射的时候,尽管两翼的部队尽量压制住了惨呼声,但零星的还是能听到一些,同时,还能听到中箭者摔倒的声音。
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分辨其他声响,是严纲的得意本领,就算草原上鲜卑人最好的猎手,在这方面也只能甘拜下风。
所以,他的战术不是冒险,而是神来之笔,只要乘虚突入进去,直取敌阵的腹地,就能干净利落的赢下这一仗!
在越过盾阵之前,严纲还是这么想的,不过,在马蹄落地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盾阵后面有人,尽管他们离盾阵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但跟严纲预想的虚张旗号完全不同,侯在盾阵后面的,不是稀疏的弓箭手,而是排着密集阵型的一支敌军!
都是步兵,千人左右,全是精锐!
打眼之间,敌人的信息迅速在严纲心头闪过。
前两条都是他多年的军旅经验告诉他的,后一条,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最后的几次试探,都是冒了风险,在相当接近盾阵的距离上进行的驰射。
那样的距离,绝对可以把羽箭射进这支步兵的阵列之中。
至于说这支敌军会不会是后面才调过来的。从试探结束到集结并发起冲锋,统共花费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敌人的主将要辨明自己的攻击目标,还要调动人马,最后还要重新布阵……怎么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支兵马是伏兵,故意引自己撞上来的!
敌军军卒的嘴里都咬着树枝,所以发不出声音;而密集到人挨人的阵型,也保证了,即使有人中箭倒下,也不会摔在地上,只会靠在同袍的身上,借着同袍的扶持之力,虽死犹生!
这是一支精锐,专门为了对付自己的精锐!一瞬间,严纲有了明悟,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没什么能挡住进入冲刺状态的骑兵队,敌人不能,他这个指挥官也不能,临阵勒马的愚蠢行为,只会让自家兄弟们撞成一团,白白让敌人捡个便宜。
严纲不傻,他当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何况,他也不相信,凭一支千余人的步兵,就能挡得住天下无敌的幽州虎贲!
“杀,踩平他们!”
“踩平他们!”白马义从的士兵也都是老兵,对敌人的判断未必有严纲那么详尽,但敌人的态度却看得分明。面对幽州虎贲,这些步卒认为自己能赢?不自量力!感觉受到轻蔑的义从们愤怒了,咆哮着冲了上去。
“架弩……”敌阵中传出一声冷喝,为首的那名敌将狠狠的吐出了嘴里的树枝。
话音未落,前排的步卒就已经有了动作。
第一排卧倒,第二排下蹲,第三排原地不动,士兵们动作略有不同,手中却无一例外的举起了强弩。他们的面容平静无波,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射杀了对面的骑兵,自己也会被战马撞死、踩死一样。
“冲!”严纲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可话到嘴边,却化成了催战的大吼,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前方的是强弩还是其他什么,他都只能冲上去,以力破之!
“风!”
“崩!崩!崩!”弩矢化成了暴风,将前排的义从卷入,百多朵鲜红的花,在亮白的画布上绽放开来。
利刃入体声,马嘶声,惨呼声,喊杀声,撞击声,瞬间将战争的节奏推向了高潮!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强弩是无可阻挡的,别说身穿轻甲的白马义从,就算是重骑兵,一样难以幸免。不过,冲刺起来的骑兵是很可怕的,无论是骑手阵亡,还是战马受创,巨大的惯性都会推着他们,继续冲刺。
特别是那些受了重创,却一时不得便死的骑士,更是在临终前的一刹那,向爱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撞上去,人马同生共死,为后续的同袍开辟出道路来!
一方一往无前,另一方却誓死不退。
进行第一轮射击的射手,大多被淹没在了接踵而来的决死冲锋之中,特别是蹲卧的那批人,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站起身。
然而,幸存者却无视于此,依然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前排或蹲或伏,为后排的同袍让出射击的空间,然后,三排轮射,似狂涛,如暴雨!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吐掉了嘴里的树枝,齐声高呼,战号嘹亮:“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这一刻,先登死士之名,煊赫了河北大地!
第二六七章碧血染黄沙
无论先前如何运筹,到了激战发生的一刻,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决定胜负的,唯有勇气!
义从和先登都是强军,同样的精锐,同样的不服输。
面对强弩的攒射,白马义从攻势如潮,如海浪一般一波波的扑上去,永不停歇。越过同袍的尸身,沿着同袍用血肉踏出来的路径,突进,突进,再突进!
面对义从潮水般的攻势,先登死士坚若磐石。面对疯狂撞上来的战马,无论是前排的强弩,还是后排的长矛,都起不到绝对的保护作用。
强弩可以杀伤对手,却不能阻挡对方的冲刺;长矛虽然林立如山峰,却没有山峰那样坚韧。除非有十杆以上的长矛同时刺中一匹马,否则就免不了矛断人伤,让颓然而倒的战马重重的压在前排的同袍身上。
与其说先登死士是在阻挡白马义从,不如说他们是在以命换命!
海潮前赴后继的拍上礁石,水花飞溅,礁石也被一层层的剥离。在短短数息的时间内,先登的伤亡就已经超过了三成,不过,他们不但没有崩溃,而且还取得了数目相近,甚至犹有超出的战果。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的影响,这场对决的胜负很难说,双方都是堪称天下至锐的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623页 当前第
172页
首页 上一页 ← 172/623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