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命,让敌人付出相同的代价。
可是,此刻在他们身边的,都是相处不足两个月的新面孔。新同袍们既没有足够的默契,把握先登死士们用生命营造出来的战机,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在看到同袍的惨状之后,依然能毫不气馁的奋战。
血,都白流了。
麹义看得睚眦俱裂,却又无可奈何,心头如滴血一般。
骄兵必败!
这一仗打得太仓促了,界桥之战后,冀州高层一直在拼命鼓吹己方获得了大胜,强大的舆论系统,造成了极强的效果,连袁绍自己都被骗了。
别人不知道,麹义却记得非常清楚,当日他打退了王羽的突袭后,袁绍的形象有多狼狈。直到他走到对方面前,告诉对方已经安全了,那张保养得体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只是身体不再颤抖了而已。
结果,被众幕僚吹捧了一个月之后,袁绍傲气复生,又得意洋洋起来。
按照麹义的想法,对平原的攻势大可推迟到冬天再展开。到时候,青州的秋粮固然已经入库,但冀州的收获只会更多,农闲时分,也能抽调更多的人力加入进攻。更重要的是,有了半年的整训,他可以将麾下部队的战斗力提高到相当的水准。
可惜,袁绍完全没有采纳麹义意见的意思,当时,这位当世头号的官二代志得意满,满心里只有平定青州的伟大构想,根本听不进去其他意见。
实际上,要不是袁绍的心情大好,单凭麹义这番劝谏,或者说阻挠,就足以抹除他先前立下的战功了。
最终,麹义只能带着这支训练不充分,新兵占了半数的大军仓促进攻,陷入了眼下这般窘境,进退两难。
“弟兄们,杀啊!”徐晃挥舞着大斧,冲在了第一线。
横扫、竖砸、斜刺,状若疯虎。挡在他面前的冀州军无不披靡,军阵迅速被杀出一个豁口,无数青州军顺着豁口挤了进去,将冀州军阵的破绽越扩越大。
他的武艺太高,即便少数死士豁出性命阻挡,收效也不大。大斧开合之间,手足挥动之际,一片片血光就在他身边绽开,根本没人能靠近他。
在徐晃的突击下,冀州军的防线越发摇摇欲坠了。
想解决这样的猛将,最好的办法是围攻。但徐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催锋营的人数虽然比冀州军少,但在局部战场上,势头却比冀州军猛得多。在徐晃身后,无数青州将士正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冀州军哪里可能找到围攻的机会?
用弓弩偷袭也是个办法,但徐晃的武艺是个大问题,没有神箭手,很难暗算得到他,想要攒射,大队的弓弩手还在后阵。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个武艺同样高强的猛将上去针锋相对,但冀州猛将虽多,肯在麹义麾下混的却不多,他们都不看好麹义的前程,自然不肯俯身相就。
当然,麹义也可以自己上阵,不过那样一来,身边的亲卫就都得跟上去。麹义自己不怕死,可把所有兄弟零零散散的投入到一场绝望的战斗中去,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吹号……”不知过了多久,在亲卫们焦虑而担忧的目光中,麹义清醒了过来,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看着自家将军坚定的目光,亲卫们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紧紧的握住了武器。每战必先,身先士卒的不只有王鹏举一个,自家的将军也是这样的勇将!
然而,下一刻,他们听的命令让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传我将令,撤兵!”
“将主?”亲卫们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法置信。
“没听见吗?还不传令!”麹义大怒。
“可是……”亲卫们想提醒自家将军,这一仗关系有多重大!而且,有幽州轻骑在,主动退兵,和被敌军击溃的差别不会很大,都是只有全军覆灭一个下场。还有……
诸如此类的理由太多,太多了,他们一时来不及说,也说不完,最终都化在了惊异的眼神之中。
“撤兵的命令……”麹义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是传达给后军的。”
“……”亲卫们只觉一股气顶在了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后军的兵也好,将也好,都是一群懦夫,只会扯后腿。
若不是那些名士把纸甲说的一钱不值,大伙也不至于连具体情况都没摸清,就直接上了战场;自家将军要反攻的时候,也是这些人纠缠着,就是不肯答允,一个个似乎都忘了,是谁在战前,把打胜仗说得那么轻松惬意。
将军带着不到一半的部队发动了反击,那些人却带着更多的部队在后面观望,连走近些用弓弩掩护都不肯……最后,竟然还要自己这些人给他们断后!
世家子,名士,命就比别人金贵么!
“那些弓弩……”麹义的声音显得异常疲惫,却又好像放下了什么重负似的,显得有些轻松:“若是被青州军缴获了,冀州就完了,所以,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吹号传令!”
亲卫们恍然大悟,心中悲愤之气更甚,但对麹义的将令却不再抵触了。
大伙已经将身家性命押在了袁绍身上,要么搏一场富贵,要么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别无它途,所以……
“呜呜呜……呜呜!”以死不旋踵为战号的先登营,第一次吹响了撤退的号令,号声中蕴含了无尽的愤懑之意。
第二九五章狼烟四起
六月盛夏,骄阳似火。
酷热的天气里,再没有比半躺在树荫下的竹席上,嘴里啜着酸梅汤,身边有人打扇扇风更美妙的享受了。
可偏偏就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享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享受,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反而紧紧的皱着眉。他的眉头皱得极紧,神情比行商赶脚的车夫,码头上的苦力们还要愁苦,和周围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袁绍确实很不开心,准确的说,他是在烦闷。
之所以烦闷,倒不是因为酸梅汤里的冰块太少,又或打扇的人不尽心,享受到的待遇不如当年在洛阳时好,无法驱除天气带来的燥热,只是因为他心里有事。
从十几天以前,他亲自下达了命令,调动安平、清河两郡的兵马对平原发动全面攻势后,他的心情就像是从巅峰一下子滑落下来了似的,没了初时的兴奋和期待,而是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的用计略搅乱了徐州的局势,动摇了青州的侧后;顺利的牵制了青州军的主力部队;顺利的整合了冀州内部,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平原发动了大规模攻势。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每个细节都值得细细回味,在水到渠成的背后,无疑应该是成功!
天命!
这个说法让袁绍深深为之沉醉,除了天命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吗?四世三公,蒸蒸日上的袁氏。不正是到了踏出最后一步,傲然登顶的一刻吗?
眼下,无论天下大势,还是局部的战况,袁绍自认都占据了极大的上风,无论怎么推演,他都找不到无法成功的理由。
然而,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觉。却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令他深深的为之不安。
这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也不是最强烈的一次,两年前在洛阳,他成功的说服何进与十常侍内讧,一手主导了那场震惊天下的大乱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
计划一直很顺利。以立储之事,挑动何进与天子的不合,进而演变成何进与阉党的矛盾。待天子驾崩,将所有矛盾引爆出来,逼得十常侍铤而走险杀了何进,自己接过何进的权力。诛杀十常侍,最后彻底掌控洛阳乃至天下的权柄。
除了最后一步之外,前面的计划都成功的实现了,当时袁绍心中也有类似的不安,不过他却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做大事前的紧张。
结果,一环扣一环的计划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意外,而且还是个相当致命的意外。
在最要命的时间和地点上,董卓,蛮不讲理的出现了!
没错,就是蛮不讲理!
在袁绍的计划中,董卓、王匡、乔瑁这三路诸侯就是个背景龙套,用来增强洛阳城内紧张气氛,逼十常侍做出错误判断的道具!
既然是龙套,就要遵守龙套的本分,在外围摇旗呐喊就足够了,怎么可以擅自闯入洛阳这个主要舞台,抢自己这个主角的戏份呢?光是抢戏也就罢了,更令人愤懑的是,此人居然将自己的胜利果实给全盘接收了,连个谢字都没说一声!
这样的人,不是贼,又能是什么?
离开洛阳时的心情,袁绍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当时他就在心里发誓,迟早要报了这个仇,以从前百倍的风光,重回洛阳,将昔日的敌人踩成肉泥。
所以,当另一个龙套乔瑁心存不满,四下串联的时候,袁绍才发动了袁阀的人脉,暗地里推波助澜,组建了关东诸侯联盟,公讨董卓。
他要让仇人也尝尝这个滋味,从巅峰一落千丈的滋味!
他成功了。
董卓损兵折将,狼狈不堪的逃离了洛阳。那些当初鼠首两端,没在十常侍之乱后的袁、董之争中站出来支持他的大臣们,也没得什么好下场,家产被掠夺一空,人也被挟裹去了关中那个荒僻地方。
但袁绍却没多少大仇得报的喜悦,因为他也失败了。这一次,主角依然不是他,而是与当初兵逼洛阳的三个龙套中的最后一人有关王匡的儿子王羽!
在勤王的一连串战役之中,此子只手擎天,几乎以一人之力,打得十万西凉军不敢回头。千兵万马避黑骑,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霸气?
袁绍这个盟主在对方的光辉下,也显得暗淡无光,平平无奇了。
随后,新城会盟、青州平黄巾,王羽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天下人心,连袁绍成功入主冀州这种大事,都乏人关注。
宽厚却不失城府的陶恭祖,桀骜不驯的公孙伯珪,名噪一时的张邈,甚至还有自己那个同父异母,性情恶劣的弟弟……这些人不卖自己帐的同时,却偏偏对这个少年推崇备至!
凭什么啊?
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名门之后,一呼百诺,应者如云的自己,坐拥冀州这块大汉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土地,凭什么比不上一个地方豪强之后?
袁绍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对于这种不和谐因素,豪门世家自有解决之道,不为自己所用,就彻底消灭他;暂且消灭不了的,就从侧翼削弱对方。这和用兵打仗是一个道理的。
可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界桥之战中,袁绍一度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结果却再次被王羽硬生生的把他从胜利的云端上给推下来了,蛮不讲理!
此子比董卓更蛮横,也更可恶!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袁绍宁愿面对两个董卓。也不愿意面对这么个怪物。
董卓虽然可恶,行事毕竟有迹可循。而王羽……天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身本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袁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断的表演,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这一次,看起来是没问题了,可是,这一阵又一阵强烈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又忽略了什么吗?想到这里,袁绍眼皮子又是一阵乱跳。
无视于侍从们惊恐万状的眼神。袁绍将手中的汤碗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放,强压下了翻涌的思绪,凝神思考起来。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青州主力也渡河北上了?不,不可能!如果单单只有刘岱,王羽或许能用疑兵吓住对方;但这招却对付不了琅琊的臧霸!
后者可是地头蛇,而且还是个有大志的。不可能看着青州的软肋摆在眼前还不心动。王羽的名声再大,也没达到光凭威名,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地步。倾巢而出的青州军,也不可能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绝地反击。
当年的霸王项羽不一样受困于四面楚歌么?老巢被端,无论什么样的强兵。都会变成一滩软泥。
新的援兵?也不可能!兖州只有张邈有可能跟自己作对,韩馥离开冀州后,就是此人收留的。不过,他有这个心思,却没有这个实力。陈留之地已经入了曹操之手,光凭一个有名无实的陈留太守。张邈怎么可能跟自己做对?
陶谦、袁术自顾不暇;白波离的既远,在西凉军的攻势下,也不可能分兵;倒是黑山的张燕,可能会有些棘手。
此人也是个不识时务的。一个蛾贼而已,自己不计较他的身份,派了使者,指了条活路给他,他居然不识抬举,对自己的使者冷眼以对不说,还敢放出与豪门世家不两立的大话!
秉承张角那个死鬼的遗志?好,好得很,那就一起去死吧!
张燕不识相,但要说他能翻出多大波浪却也不可能,就凭黑山那些乌合之众,成得了什么气候?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防备,虽然有数万大军赶赴了前线,不过在邺城驻守的仍然有三万以上的兵马。
黑山贼不来则已,来的下场,只会是碰得头破血流!
不是这些盘外招,意外就只能在战场上出现了,可是,麹义勇猛善战,逢、审足智多谋,还有淳于琼这个老成的宿将压阵,大军的兵甲精良,实力更是远在敌军之上,怎么想,也没有出意外的可能性啊?
除非……
袁绍心中微动,他想到了一个意外因素。
原本那就是个笑料,要不是此事,他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令麹义、张颌出战呢。要知道,前一场大战中,他被敌人突破到鼻子底下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没彻底消除呢。
那纸甲之说,会是另有玄虚?
袁绍越发烦躁起来,身下的竹席带来的也不再是清凉的感觉,滚烫滚烫的,让人难以忍受,只能跳起身来。
见他跳起身,侍从们都吓得脸色发白。
别看袁将军平时接人待物,表现得既有风度,但那是对待名士,只有名士,才能在他这里享受到‘人’的待遇,至于非世家出身之人,就算是麹将军那样的功勋大将,也是谈不上什么重要性的。
至于自己这些下人,稍有不顺眼,还不是说打死就打死了?
就在他们战战兢兢,生恐袁绍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院外响起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拯救了他们,众侍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同时又为那个及时出现,即将要承担袁将军怒火的‘善人’担忧起来。
直到看见了来人的脸,他们才放下心,深深的将脑袋埋到了胸前。
来的是郭先生,一个用不着他们担心的人。
“是公则啊,何事这般急?”见是郭图,袁绍眼中的暴躁稍微缓和了些,对这个从在洛阳就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心腹,他多少要给点面子。
“主公……”走得急,心里更慌,郭图此刻的形容颇有些狼狈,纱帽歪斜。衣衫凌乱,仿佛魂魄都丢了般。跌跌撞撞,狼狈不堪。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他没急着说正事,而是拿眼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
“都下去罢!”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袁绍的心头,强压住心头的不安,他故作镇静的摆了摆手。
今天之前,前线已经两天没有消息回报了。算算日子,也应该……郭图表现得这么紧张,只能说明,战局不利啊!
连日来的担忧、恐惧即将变成现实,袁绍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透不过气来。望向郭图的目光中。焦躁消失了,代之的是更强烈的怒意,甚至还有一丝凶狠!
郭图对袁绍的性情很了解,知道他眼神背后蕴含的意味。这一仗关联的,不单是主公的面子,还有争雄天下的大计!失利的消息。足以点燃主公胸口那股烈焰,将点火者烧成灰烬。
如果有可能的话,郭图肯定不会直说,而是用和上次差不多的手法,掩败为胜。或者化大败为小负,以蒙混过关。于人于己都方便。
然而,这一次他没办法这么做,就算他那么做了也没用,没人会相信他,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这一次败得实在太惨了,别说什么争雄天下和面子了,能不能保住冀州基业,保住身家性命都是个问题!
“主公,麹将军在龙凑中了敌人的诡计,败了……”能言善辩的郭图变得结巴起来,很简单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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