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断的被后续的人潮推着向前,向前!同时,又被对面传来的反作用力推着向后!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持不下,角力的结果,就是荆棘丛不再平直,而是犬牙交错的结合在了一起,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无论进退,都要用无数的鲜血作为代价。
只是数息之间,夏侯渊就发现。自己的计划又要改变了,战斗太激烈了,士兵们的气势太猛了,根本不可能做出调整。
战线几次交错往来之后,前列的盾手已经死伤殆尽。连矛戈手也已经伤亡过半。手持刀斧的短兵已经出现在了阵前,开始了更加激烈且血腥的搏杀。
冲轭阵跟X阵型差不多,但分布在左右的四翼并非是呈长条形分布的,实际上。这个阵型更像是麻将里的五饼,是由五个巨大的方阵构成的。
而王羽摆出的偃月阵,阵列则如弯月一般,中军厚重,两翼有尖。整个阵列呈半弧形。
曹军的中军靠后,所以,两军最先接触的是两翼,青州军右翼的月牙,像是一柄弯刀似的,恶狠狠的砍在了夏侯渊统率的方阵上,把自身崩碎的同时,也将敌军的方阵砸了个稀里哗啦。
如果按照正常的部署,冲轭阵的两翼除了与两翼之地对战之外。还有策应中军的作用。夏侯渊的右翼共有五千步卒,排成了几个批次,按照他的统率力,就算两面对敌,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然而。当激战展开后,他突然发现,他的五千大军,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有一大半都被卷入战团了。
在阵列战当中,短兵相接。应该是倒数第三个环节。再进一步演变的话,就会变成全面的混战。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将领就基本上失去作用了。混战是没法指挥的,只有分出胜负的之后,才会结束,进而演变成溃逃与追杀。
百忙之中,夏侯渊转头望向中军和右翼。他想知道,面对青州军蛮不讲理的攻势,以及因此而来的混乱局面,主公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同时,他也在担心右翼的安全。冀州军最能打的部队在界桥之战后,被袁绍补充了新兵,然后一分为二,一部分由麹义、张颌率领,攻略平原;另一部分集中在邺城,掌控在他自己手中。
高览、吕旷这些人的部队,都是龙凑打了败仗后,紧急集结起来的郡兵,装备倒还不错,可战斗力却很一般。
而夏侯渊的当面之敌,并非敌军的主力,而是幽州军。
幽州步卒最初也是由各地郡兵集结而成,战斗力很值得商榷。
不过,在龙凑之战后,幽州步卒用缴获的辎重换了装备,战斗力顿时上了一个台阶;从界桥之战开始,幽州步卒大大小小的也打了好几仗了,军力在攻打清河、安平的过程中也得到了扩充,已是今非昔比了。
所以,尽管夏侯渊麾下都是转战兖、豫的悍卒,但依然无法取得优势,甚至还有被压制的倾向,至少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这边的形势都是这样,偃月阵的大将本阵通常都在月牙内凹的底部,而非中军,是最适合兵强将勇的军队使用的阵型。
现在看来,王羽应该不在他所在的这一边,那么,很可能就是在左翼!
左翼的冀州军本来就居于弱势,遭遇敌人最强的一击时,将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是曹操考虑的不周全,实在是他没想到,这以守为主的阵型,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拖入全面冲突了。
夏侯渊急切的张望着,希望中军尽快做出改变,可让他失望的是,曹操似乎也是措手不及,以至于迟迟没有新的命令传达,只是让各军严守本阵,不要被敌军轻易突破。
这道命令倒是没什么错处,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助益,夏侯渊这边战局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阶段,没有其他对策,他也只能一队一队的将部队添补上去,与敌人拼消耗。
而右翼的吕旷,则是相当危险,必须采取办法预防才行!
“会变成这样……难道王鹏举刚才真的是故作强硬,其实已经急了?”
夏侯渊急,曹操更急,右翼的弱点,他不是不知道,也准备了应变的手段。但问题是,在没确定王羽的底牌之前,他不敢提前对策亮出来。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确定,王羽的目标是自己还是刘岱,战场附近到底有没有伏兵。
如果是刘岱,现在他就要在稳守的同时,全力以赴的拖住敌人,哪怕承受一定的损失也在所不惜。如果目标是他自己,那就要留一部分余力。以应对伏兵了。
冲轭阵的特色就是这个,后军的两翼,在部队行进的时候,可以作为中军的屏障,抵御敌人的突袭。在阵列而战的时候。后军两翼就是预备队。前军形势有利,则顺势展开阵型,与前军一道围攻敌军;前军形势不利,就得顶上去。
可现在。王羽的攻势极其凶猛,夏侯渊没反应过来,但曹操却看得分明。
典韦、太史慈刚才的那场对决,针锋相对,却没分出胜负。两军的士气都涨到了最高点,却没有宣泄出去。所以,王羽全军进击的命令一下,青州军就士气如虹的杀上来了,受青州军的杀气所激,曹军也是斗志高涨,结果,战事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这情形,其实本就是曹操期望的。他故意泄露消息,就是要激王羽把地盘尽快亮出来,只是他没想到,王羽一亮,就是这么凶猛的一招。
“主公。计策应该是奏效了,不如……点狼烟吧?”为眼前这场声势浩大的激战所慑,众幕僚都是面色如土,刚刚回到中军的程昱倒是很镇定。
“再等等。”曹操摇摇头。“王鹏举的手段,应该不止如此……”想了又想。他还是决定以静制动,想等着再看得清楚些,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至少也应让后军接应一下,青州主力现在还没出动,须得……咦?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曹操犹豫不定,尚未决断的当口,战场上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令得程昱大吃一惊。
曹操等人急忙抬眼眺望,愕然发现,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两翼的均势已经被打破了,形势正在朝着青州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之后,两军的阵型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尤其是接战的最前线,两军的旗号已经彻底混在了一处。正因如此,精通军略的将领才不喜欢这种局面,因为难以指挥。
但眼下,曹军各部依然乱糟糟的各自为战,青州军却在激战当中,重整了队列!
那是一个个五边形的小阵,或五六人,或十一二人结成。一名持长柄战斧或长戈的军官居中,前排是三至六名刀盾手,两三个长矛手拖后,在长矛手和指挥官之间,还会有几个弓弩手。
这阵型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曹操也好,曹军众文武也好,只要粗通军略者,都能认得出,这就是汉军序列中,专为应对眼下这种状况的小阵。
此阵和大阵的原理差不多,强调长短配合,攻防之间的配合,对敌时,常常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玄机了。
可简单归简单,效果却是惊人。
之间那些小阵车轮般彼此交替旋转着,每一次变换角度都要收割掉数条生命。五人的小阵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十人以上的小阵体现得尤为明显。
因为人手富裕,所以十人阵中前排的刀盾兵排成了两排,每次激战前后,两排刀盾兵都会交换位置,保证居于前锋位置的人,始终处于体力相对充沛的状态。
刀盾兵重在防御和牵制,杀伤敌人的任务则由后排的长矛手和斧钺手完成。
曹军士兵拼力狂攻前排的刀盾时,后排的长柄战斧高高举起,猛力下挥,曹兵大骇,努力躲闪,却冷不防盾阵间探出了几柄长矛,毒蛇般无声无息,闪电般快捷,但其中蕴含的杀机却丝毫不弱于无坚不摧的大斧。
就算侥幸躲过了这两轮杀招也没用,因为敌阵中时不时的还会射出几支冷箭,在短兵接战的距离上,就算穿了全身铁甲,也未必能在冷箭下保住性命。何况,在这样的距离上,哪怕是再差的弓箭手,瞄准射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了躲避这些明枪暗箭,曹兵的阵型不可避免的发生混乱,这就到了前排的刀盾兵发威的时候了。他们手上的盾牌,可不是盾手用的大盾,而是为了格斗而备下的步兵盾,左手盾格挡住敌人的攻击,右手战刀顺势挥斩,本就是刀盾兵的标准格斗动作。
曹兵的数量本来比青州兵多,但随着这些小阵的结成,转动,推荐,他们的数量慢慢减少,慢慢变得与对方一样多,慢慢变得不如对方……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丢下兵器,掉头便逃。恐惧如同瘟疫般散开,传染给身边所有同伴。
左翼的吕旷军,率先发生了崩溃。
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是郡兵,平时的任务,不过维持一下治安,偶尔抓几个山贼。适才的巅峰对决,他们的确看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忘记了自己只是个郡兵。
因一腔血勇而来的勇气,是无法持久的,在各自为战的混战中,两军各有胜负,郡兵们还能鼓足勇气与敌人死战。
可当他们面对结成阵势,配合默契的敌人时,无力感却一下就涌上来了,同袍们飞蛾扑火般不断战死,却无法撼动敌军分毫的事实,让他们瞬间就被无力感压倒,进而崩溃。
残存的郡兵们哭喊着退出战场,亡命逃向本阵。青州军则快速散开队形,尾随追击,如苍鹰逐兔。大部分逃跑者还没等踏入自家阵内,便被敌人从背后结果了性命。少数幸运者跑到了中军阵前,却又被如林的长矛挑了起来,甩在鲜红的泥浆中。
“未待鸣金先行溃退者,杀无赦!”一名面无表情的将领大声强调,然后平端硬矛,带着数百弟兄投入战斗。
曹操预见了这个弱点,在吕旷军中布置了数百嫡系部队,作为督战队。正因如此,当突前的前锋发生了崩溃时,才无法动摇整个左翼。
但曹操一点都不为此而得意,光凭督战队,只能暂时缓解溃退的发生,却无法扭转战局。
青州军使出来的梅花针很简单,他也会,但他却用不出来,想用这种战法,需要很高的训练度。即便在曹军之中,也只有少数精锐部队才能做得到。
青州军中老兵比例更高,王羽的军略又高,能使出这招倒不奇怪,可问题是,王羽和徐晃的将旗还没动,号称催锋营的青州重甲步卒,还稳稳当当的随中军前进啊!
曹操既是疑惑,又是焦虑,如果仅凭幽州步卒就能压倒自己的部队,等精锐程度远在幽州军之上的青州兵发动起来,自己要拿什么来抵挡呢?
伏兵?用不着伏兵,自己就完了!
“传令下去……”曹操猛一挥手,高声喝令,众将心头都是一喜,主公要出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然而,曹操的命令却大出众人的预料,他的命令很干脆,可内容就……
“放弃前军,撤兵!”
第三二一章且战且退
撤退,只是一个命令,但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的,临战撤退,而且还是处于劣势,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大溃退,以至于全军覆没。
不过,指挥者毕竟是曹操,他麾下这支兵马,也不再是谷水河畔那支杂拼起来的联军。一年多以来,转战千里,大小百十战,虽然还不足以打造出一支天下无敌的王者之师,但令行禁止,进退有据这种事,曹军还是可以做到的。
金鼓齐鸣声中,旌旗挥动往复,撤退的命令迅速传达给了整个大军,撤退开始了。
虽说是撤退,但在接到命令后,两翼的主将首先下达的命令却是反攻,大规模的反攻!
夏侯渊亲自率领数百亲卫,以及千余生力军发动了反击。他本身的武艺就很高,他的亲卫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曹军精锐,再加上千余生力军,战力自然非同小可,刚一接战,就挡住了幽州军的猛攻,不但扳回了局面,而且还将幽州军的战线压了退了十几步。
并非夏侯渊不愿意服从命令,想要安全撤退,就不能抱头鼠窜的挨打,否则再精锐的部队,也会因为士气越来越低而崩溃。
所谓且战且退,就是这样了。
“众将各守本位,压住阵脚,依照中军旗号徐徐而退,妄自出列者,斩!大声喧哗,动摇军心者,斩!不从号令者,斩!”
挟着击退敌军的威势,夏侯渊扬声高呼。
左翼的曹军已经被打得灰头土脸了,听到中军传来的撤军令,早就巴不得离开这个修罗场,只是敌军迫得太紧,后军又没腾出空隙,来不及转身,此时感觉压力一松,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开溜,却听到了夏侯渊的严令。当即都是心头凛然。
等到众兵发现是主将亲身断后,跌到谷底的士气顿时一振,当即凛然奉命,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将旗下,按照各级军将的指挥。徐徐而退。
得了这个空当。夏侯渊也不恋战,幽州军的攻势的停滞,只是暂时的。没有击破敌阵,靠生力军达成的优势很快就会消失。被暂时压制后,幽州军的反击只会更加凶猛。
所以,达成目的后,夏侯渊也是见好就收,带着大军徐徐而退。
幽州军已经打出了气势。哪里肯放敌人离开,攻势稍一停滞,便迅速反弹。
“不要放走了曹操!弟兄们,杀,杀上去!”
田楷事先可没想到,这一仗居然打得这么顺利,还没怎么着呢,曹操就开溜了。莫非鹏举兄弟真是天命之人,威压已经达到吓阻敌胆的地步了么?
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都不妨碍他展开追击,一向只能虚张声势,让主公完全看不上眼的幽州步卒,能有这种表现,让田楷大感惊奇的同时。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独掌一方其实就是看似风光罢了,因为幽州兵力紧张,所以,从河北大战开打之后。田楷的部下就只有步兵了。
界桥之战,就是步卒拖了后腿。其后也没什么抢眼的表现,只是在抢收冀州秋粮的时候,发挥了一下人海战术罢了。
田楷知道幽州内部对步卒的蔑视,也为此遭了不少白眼,可他也没办法啊,他带惯了骑兵,哪知道步兵要怎么训练,步战有什么讲究啊?
好在有鹏举兄弟帮忙,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破黑山,败袁术,曹操很厉害?没用,还不是被自己一鼓击破了?主要当然是靠了鹏举兄弟的虎威,但此战之后,自己的部队也应该成型了吧?
先是他身边的几个亲卫,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田楷的激昂情绪迅速感染了全军,杀声震天。
“杀!杀!杀!”人潮汹涌而且,大阵两翼的月牙,像是变成了两柄弯刀,以不可抵挡的势头,恶狠狠的斩向了敌阵。田楷所在的右翼,攻势尤为迅猛,转瞬间就追到了夏侯渊的身后。
“举盾!”夏侯渊临危不乱,扬声发令。
生力军中走出一队盾手,举着大盾,毅然向身后的巨浪迎了上去。
“落!”夏侯渊的眼神迅速在盾阵上扫过,神情凝重并带着一丝欣然,没人知道他的欣然是为了盾阵的严整,还是为了这些视死如归的勇士,只有他的命令接踵而至。
“咚!”盾手将大橹高高举起,重重向下一顿,尖锐的盾尾破开了深秋时节微硬的泥土,牢牢的竖在了地上,仿佛凭空多出了一道巍峨的城墙。
“举矛!”号令连绵不绝,坚壁后,又探出了一排矛刺,锋利的矛锋散发着黑沉的光芒,映射出森寒的杀机。
王羽见状,啧啧感叹道:“不愧是曹操,临阵第撤退都这么有章法。”
开战以来,王羽一直在阵后观敌。他倒是也有出战的计划,但曹操退的太快,太果断了,还没等王羽发现出战的时机,曹军的退势就已经展开了。
虽然胜势已定,但王羽却没田楷那么兴奋。本来也没什么可兴奋的,看曹军这么进退有据的样子,此战恐怕别说将曹操留下,想取得太大的战果都难。
“主公,那夏侯渊看起来有两下子,不如让某去助法式兄一臂之力,擒了此人?”太史慈跃跃欲试的请战。
和典韦的一场大战虽然很过瘾,但没分出胜负的结果,却让他很是遗憾,右翼的攻势似有受阻的迹象,他赶忙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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