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眼睛,脸色铁青,将自己的担忧尽数道出后,总结道:“今天右翼虽然被屡屡打退,但左翼阵线却还完好,只是略嫌颓势而已,这些天操演阵法,你还不知道那冲轭阵的几种变化吗?曹将军有的是余力!那你想想。他为何说撤兵就撤兵?”
“看不出来啊,子升,你这些日子大有长进啊,居然说得出这般见地来,不错。不错。”吕旷听得连连点头,笑问道:“你说,他为何撤兵?”
“诈败!”吕翔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诈败没错。他的目标就是想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你头上,反正你的右翼是最先崩溃的。就算是袁将军也说不出什么!他治了你的罪,我肯定不会干看着。就这么着,他可以将你我兄弟一网打尽,并了你我的兵马!”
“呵呵,子升,其实你想多了。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吕旷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你的这些想法,原也没什么错,曹将军撤兵时,的确还没到山穷水尽之际,他诈败退回兖州,的确也有你说的那些好处。但我敢肯定,他的目的跟你想的肯定不同!”
“……何以见得?”吕旷的语气也相当肯定,搞得一向敬服兄长的吕翔也是惊疑不定。
“首先,王羽对天下群雄都是重大威胁,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着呢!你想想看就知道了,跟他交好的,都是些鼠目寸光,没有问鼎天下的大志向之人,但凡有此志者,无不视他为生死大敌!曹将军时运差了点,但志向可不一般,你想想,这么好的机会,他会轻易放弃吗?”
“大哥的意思是……”吕翔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曹将军今天是真的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吕旷摇摇头:“曹将军智略过人,总是有什么算计的吧?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不会置大局于不顾,放任王羽占领冀州就是了。至于吞并咱们兄弟的兵马,呵呵,他或许有这个打算,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采用这种方式。”
“为啥?”吕翔鼓着眼睛,迷糊了。
“你想想主公的性情,曹将军要真是这样做了,他会咽下这口气,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去跟王羽拼命吗?”吕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至微不可闻。
“这……”吕翔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说,不管怎样,袁绍都会先行收复失地,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顾全大局,这可不是袁绍的风格,名门大家虽然也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但通常都是用以要求别人的。让别人顾全他的大局,这才是他的作风,这个顺序可千万颠倒不得。
曹操真的吞并自家兵马,很难说袁绍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继续和王羽作战,回头再找曹操算账,只是可能性之一;放弃失地,和王羽握手言和,渡河与曹操争夺兖州,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和王羽化敌为友,一起攻打曹操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先帝在位这几十年,朝堂上类似的争斗和变化还少了吗?别看现在是盟友,如果有人抽后腿,或是某个敌人倒下,下一刻就会互相拔刀相向!
从灵帝驾崩,到董卓入京,这前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便完美的验证了这个道理。
曹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若明目张胆的做了,就要做好和袁绍反目为仇的准备。想到这里,吕翔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吕旷意犹未尽的说道:“另外,你再想想,他若是真的打定主意并了你我,又何必非得动刀动枪的?直接说不就行了?”
“啊?”吕翔愕然。
“啊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吕旷嘿嘿一笑,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咱兄弟又不是袁绍什么人。凭啥非要在他这颗树上吊死?现在可是乱世!咱们没有称雄一方的本事,但还没有选东家的权力么?今天打了败仗,曹将军固然可以拿我立威,但反过来想想。他也可以示恩不是?”
“这……”这番理论并不高深,但吕翔还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彻底转过弯来。
“这一仗打完,无论输赢,冀州都是元气大伤了。乌桓人在公孙瓒手下吃得亏不计其数,十万大军南下什么的。没准儿就是虚张声势,就算真的来了,见到公孙瓒的旗帜,八成也就跑了,到时候,青州和幽州还可以遥相呼应,互为应援,河北的战事,长着呢。”
“可曹将军那边……”吕翔想说。曹军之中群英集结,以他二人的本领,压根就没有立足之地。
“那不是正好?”
吕旷心有余悸的说道:“王羽此子用兵,有神鬼莫测之能,就算占了优势。只要一个疏忽,就能让他彻底给扭转喽。麹义、张颌那样的猛将都不是对手,何况你我?现在他是彻底盯上河北了,袁将军到底能不能保住冀州基业。真的很难说。”
“原来如此。”吕翔明白了。
大哥的意思,一方面是留条后路。他对袁绍的信心有些不足,担心覆巢之下无完卵;另外,跟王羽对阵实在太危险了,曹军阵中猛将如云,若他们在曹军中效力,倒是不用担心被拉出去跟王羽放对了。
“可是,人心隔肚皮,曹公的心思……”
吕旷大咧咧一摆手,笑道:“到了中军不就知道了?不必担心。”
两兄弟交了心,虽然疑虑还没尽数消散,但吕翔总算不再象之前那么忐忑了。于是二人入了辕门,往中军而去。
曹军虽然更强,但毕竟是客军,冀州军今天的表现很差,但将校们却也没对吕家兄弟摆什么脸色,更谈不上留难。
两人一路到了县衙改造成的中军行辕,离得尚远,就听见一阵闷雷似的吼声。
“打了这么多场仗,就属今天这仗输的最窝囊!不就是冀州那些废物支撑不住了吗?有什么可怕的?按照计划变阵不就行了,正好让他们诈败诱敌,引过来后,子孝和中军两面夹击,还怕了他不成?怎么突然就鸣金了呢?这一路撤下来,死了多少人?就算真的打输了,也就是这样而已!”
吕家兄弟面面相觑。
曹操屡战屡胜,不是没有来由的,他治军很严,冀州虽然兵马众多,但仅说令行禁止的话,能与曹军比肩,甚或胜之一筹的部队,却是屈指可数。
这样的军队中,上下规矩应该是很严的,怎么会发生部将在中军当面质疑,甚至大声咆哮这种事呢?
“妙才性子急了些,但也怪不得他,今天撤兵撤的实在有些仓促了,我军在正面冲突中伤亡的兵马不过数百,但这一路被追杀下来,光是断后的精锐,就损失了一千多!再加上伤亡过半的右翼,孟德,这一仗是大败啊!”
吕氏兄弟这才恍然,大声咆哮的人原来是夏侯渊,难怪失了礼数,也没惹得曹操暴怒呢。
夏侯渊今天一直奋战在最前线。右翼还没退到半程,就已经崩溃了,出发时的五千人,逃进乐平的只有一千出头;而左翼却一直保持着完整的队列,在大军身后,构筑了一条坚固的屏障,是今天这一战中,曹军最大的亮点。
有这样的大功和勇武,脾气暴躁点自然算不得什么。
当然,比战功更重要的是,夏侯兄弟是曹操的亲族!乱世之中,血脉相连的关系是最可靠不过的。
当日曹操在荥阳吃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幸亏夏侯淳募了一千丹阳兵,曹仁也带了千余私兵来汇合,这才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要是没有这两路增援,眼高于顶的袁绍又岂会将曹操放在眼里?做附庸也是有条件的!
忠心耿耿,战功彪悍的部将;
血脉相连,倾囊相助的兄弟;
这双重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就算是治军严格的曹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果然,曹操的声音响起,语气低沉,却没有什么怒气,但说的话却有些惊人。
“妙才,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这是没办法的,若不及时撤退,今天恐怕就不是损失五六千人,而是要全军覆灭了!”
“怎么可能?”失声惊呼的远不止一两人,众将都是心存疑虑,压抑至今,被曹操这句话一引,岂能不惊?
第三二三章化整为零
望着帐下诸将,曹操突然有些恍惚。
坦白说,他很羡慕王羽,最羡慕的不是王羽的名声和成就,而是对方麾下的那一票文臣武将。
曹操的用人理念和袁绍大为不同,比起名声、出身这些光彩第夺目的表面文章,他更看重实效性。
名士,当然要有,这些出身世家,从小就接受正统教育的人是很有底蕴的,喜欢夸夸其谈很多,但务实者同样不少。
除了学识、智谋这些可以直接衡量的本领之外,名士的潜势力,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是稳定地方,选拔人才,募集资源所必须的。
不过,正所谓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阵营中没有名士肯定不行,但太多了也是麻烦。这些人都自大惯了,类似荀文若那种性情谦和,且表里如一者,实在少之又少。平时清谈尚要争个上风,在军中参赞,争权夺利的戏目还少得了吗?
袁绍接手后的冀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要不是郭图那帮人煽风点火,河北的形势怎么会变得这么恶劣?
沮授有谋,有威望,大局观极好,是当之无愧的王佐之才;颜、文骁勇善战;麹义悍不畏死;张颌智勇双全;高览沉稳坚毅……如果袁绍不将沮授调回邺城,不剥夺他的兵权,龙凑那一仗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王羽的纸甲虽然神妙,但也不是当真就无敌的东西,如果河北名士们不勾心斗角,别说纸甲,就算王羽逆天的搞出几万副铁甲又能如何?
所以,曹操对名士的任用一直相当谨慎,招揽的幕僚中,真正能称得上天下闻名者,不过荀彧等寥寥数人,多数不过是没什么声望的地方豪强罢了。
而且这些名士手中没多少实权,职责不过参赞军务罢了。争风头。没问题,只要有所约束,不把这股风气带到军中就可以了。
他真正任用的只有两种人,亲族和寒士。
倒不是他不知任人唯亲的弊端,实在是他这些亲族在他起家的过程中。给予的帮助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法忽视。而且他这些亲族也确实有本事,世风也是如此,他没理由不用。
但随着势力的扩大,这种用人方式的弊端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简单说。就是上下尊卑不够分明,使得他的权威性有所动摇,就像现在这样。
寒士是曹操最喜欢任用的一类人才,这些人出身寒微,非常善于把握和珍惜机会。执行命令很严格,态度也很端正,任劳任怨不说,因为没有人脉和名声,用起来也放心。
袁绍对沮授的猜忌,其实是一种必然。换成是曹操,一样会担心,只是他处理的手法可能更讲究点,不象袁绍那么简单粗暴。让人一眼就看穿罢了。
沮授在冀州的声望太大,人脉太广了,袁绍夺冀州,靠的就是这个,他焉能放心的将兵权尽数委于沮授之手?他也担心沮授照猫画虎。给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若是沮授出身差点,袁绍就没这种担忧了,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就算拥有数万精兵。顶多也就是困守一地,想席卷冀州却又谈何容易?
不过。袁绍讲究太多,看不上那些出身寒门的人,也只好继续纠结了。
但曹操没有这些坏毛病,他很喜欢任用寒士,他的麻烦是,这种人不好找。
名士容易找,名声在外,还有人帮忙举荐,你想看不到他们都难。但这些寒士就麻烦了,没有深入接触,没有给他们提供施展的舞台,谁能慧眼识珠?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还不是海底捞针么?
在这方面,曹操的进度远远落在了王羽后面,直到现在,也只有典韦、乐进、史涣等寥寥几个成果,比之青州的群英荟萃差得不止一点半点,这才是他最羡慕王羽的地方。
泰山王家人丁不旺,几个亲族也是平平,所以青州军中没有亲族的地位;而王羽施政方针又与众不同,除了青州本地人之外,对其他名士也没多大吸引力;但他就是眼力好,从行伍、草莽中简拔英才,一找一个准,都是既有本事,又忠心的。
这超凡的眼光给王羽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曹操私下里调查过,发现青州刺史府和将军幕府运转的效率极高,无论多大的事,只要王羽与几个关键人物商议过后,整个青州就会围绕既定方略运转起来。
屯田,前期的准备只用了短短的两三月,去年冬天还在与黄巾激战,到了春天,整个青州上百个屯田点却已经运作起来了!秋天的收成不如动乱前的青州,但比之中平年间,却是天壤之别。
其后的选士、开海、盐政、商贸,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一项项政令有条不紊的推行了下去。因为时间尚短,还没见到太大的效果,可单就这份效率来说,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能有这样的效率,归根结底,还是用人用得好,带来的提升。
王羽说句话,青州上下无不凛然遵行,当然也会提出意见,却都是从拾遗补缺的角度提出的。无论最终会不会被采纳,都不会有意气之争,所有人都是朝着一个目标在努力。
简而言之,青州的最大特色,就是没有内耗。没有内耗,效率就高,效率高了,自然兵精粮足,无往不利。
要是在青州,就算打了败仗,会有人在所有人面前冲着王羽大呼小叫吗?
当然不会有。就算有,也不会在军议上。
曹操自忖不是很拘泥小节的人,若是部下有什么怨怼或不满,当私下里吼几声,他也只当是清风拂面,全然不会放在心上。而夏侯渊这个族弟当众冲着他大叫大嚷,这就不是脾气好,能忍就能对付过去的了。
换成乐进等人,肯定不会这么没规矩,真不识大体,自己也可以行军法立威;若是荀彧、程昱等人,他们压根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就算在私下里,他们提异议的时候都是绕着圈子说话呢。何况当众咆哮?
也就是这些亲族,手心手背的,又自觉占着理,让自己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耐着性子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憋闷得很。
可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没有王羽那种神奇的眼力和不顾一切的劲头。就只能在妥协之中求进步,将局面一点点的导向正确的方向。
“二位吕将军到了没有?”
曹操这个转折实在有些突然,亲卫愣了一下才答道:“回禀主公,二位将军正在帐外听令。”
“快,快请他们进来……不。某亲自去请。”说话间,曹操转过帅案,快步走向门外,看也不看夏侯渊和曹仁一眼,像是将刚才的冲突忘了似的。
“孟……”夏侯渊急了,抬手就要拦人。
放着大事不说,却亲自出门迎接他们?凭什么啊?这仗败就败在这俩废物身上了,不给他们脸色看,已经是看在分属同盟的份儿上了。还值得给他们这样的尊重不成?
一旁曹仁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夏侯渊,用力极大,以夏侯渊的力气,一时也是挣脱不开。
曹仁凑在夏侯渊身边。低声道:“妙才,你要做什么?”
“当然要说个清楚,哪有这么不明不白就……”
“你不说,主公迟早也会解释。没人当你是哑巴。现在可是在军议,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让主公的脸面往哪儿摆?”曹仁损失不大,所以也比夏侯渊冷静得多,他早就看出曹操脸色不对了,刚才说话,也是替夏侯渊开脱的意思。
曹操说是去迎接吕家兄弟,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刚才的尴尬气氛带过去,以免夏侯渊太过不知进退,逼得曹操不得不行军法,以维护尊严。
这道理,曹仁一眼就看明白了,自然要拦住夏侯渊,不让他继续纠缠,令场面更加恶化。
这顶帽子有点太大,夏侯渊顿时就冷静下来了,急忙解释道:“某可没有冒犯主公的意思,只是……”
见吕旷兄弟已经到了门前,曹操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曹仁快速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主公也没有计较之意,你且不要多说,等私下里再去寻孟德道歉便是。”
“也好。”夏侯渊想想也是,连忙点头。
“旷败军之将,怎敢劳曹将军大驾亲迎,死罪,死罪。”见曹操亲迎,吕旷也是大吃一惊,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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