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沮授,就算姜子牙易地而处,又能有什么回天之力呢?
大军败亡在即,谋士们终于把党同伐异那一套丢开了,只是未免太晚了些。
“主公……息怒,授正为挽此危局而来。”沮授还没有放弃,他努力的从袁绍的手中挣出一丝空隙,挣扎着说道。
“什么?”即便在狂怒之中,此言入耳,袁绍仍然一怔,他之所以连形象都不顾了,暴怒至此,就是因为他以为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了。
也许他自己能跑得掉,可主力尽丧,他就算逃出生天又能如何?还不是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儿?他对着沮授宣泄怒火,实际上,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结果沮授突然告诉他,这一仗还没输,还有回天之力,这叫他如何能不惊异?
“你说什么?公与,此战当真尚有胜算?”希望一起,他的称谓也变了,世家子的风度也隐隐回到了身上。
“取胜已不可能,”沮授摇摇头,“授尽力而为,尽量不要输得太惨……”
“……”袁绍的目光又变得狰狞起来,闪烁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语气低沉的说道:“计从何出?”
“王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潜渡了大河,臣料事不周,不曾提防,罪莫大焉。”沮授缓缓说道:“不过,臣以为,渡河毕竟不是毫无凶险,青州的夜袭部队,应该不多,而我军的连营却很大……”
“你的意思是……”
“主公打出旗号,大张旗鼓,率亲卫迎上去!”沮授的话有如石破天惊一般,震得袁绍脑中嗡嗡作响,众谋士也是一片哗然。
仿佛看不见上司和同僚们的惊讶,沮授自顾自的说着:“马、张二将无谋,但勇气十足,身边也颇有些敢战之士,就算最终不敌,多少也能稍阻青州军的攻势。夜袭的战法,成算皆在扩大混乱,趁乱图之,只要主公及时出现,将士们就有了主心骨,纵然东营尽溃,乱势却不会进一步扩大!”
他言辞恳切,眼神中带着殷殷期许之意,高声道:“主公,能否力挽乾坤,止住败势,皆在此一举!”
众人都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反对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可同样的,谁也不敢出言赞同。
看主公的脸色就知道了,尽管这是唯一振作士气,挽回败局的方法,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又不是王羽那厮,这么凶险的勾当,怎么能亲身涉险呢?
权势虽好,终究是要有命来享受的。
界桥之战时,主公就曾亲身涉险,若非麹义舍身相救,差点就被王羽擒了去。眼下的局势比那时更凶险许多,主公不可能轻动。
“且容孤思之……”袁绍像是一下老了几十岁似的,神气一下就没了,完全没有和沮授对视的勇气。
“时不我待,主公若有顾忌,授不才,愿代之,敢请主公应允!”沮授似乎是豁出去了,再做惊人之言,惊得在场诸人无不目瞪口呆。
“好,好,果然是疾风知劲草,孤有公与,天不亡孤!”袁绍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边搀扶沮授,一边高声叫道:“旭东何在?”
“韩猛在此!”一名身材极为壮硕的武将应声而出。
“你率孤的三百亲卫,打出将旗,护送公与前往救援,孤当整顿兵马,以为后劲!公与乃孤肱骨之臣,须臾不得离也,汝须得尽心护卫,不得有误!”
韩猛昂然应诺:“想要伤害军师之人,只能从末将的尸体上跨过去!”
“公与,拜托了!”袁绍不看韩猛,只是郑重其事的向沮授嘱托。
找个替身很容易,十万大军中,真正见过袁绍相貌的,恐怕连千分之一都不到,只要找个身材差不多的,打出旗号,穿上那身金甲,就能糊弄过去。可那种替身没用,因为他上前线,可不光是振作士气去了,还得指挥,在黑暗中指挥乱军!
指挥得宜,加上士气大振,才有那么一丝力挽狂澜的希望。袁绍不去,众谋士当然也不会跟着,随便找个人,能承担得了这种重担么?
所以说,沮授的毛遂自荐,对袁绍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王贼虽然猖獗,但孤还有后招,还有取胜之法!只要支撑到天亮,支撑到明天,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公与,拜托了!”
“主公放心,授必效死力!”沮授躬身一礼,郑重应诺。
第三八四章进击与抵抗
几支笨重的投枪砸向队列,徐晃手疾眼快,挥动大斧,将其磕飞,用眼角的余光稍稍一瞥,便看清楚了投枪的来源。那是几名刚刚避开他前进路线的冀州军小卒,脸色被火光照得惨白,眼睛里却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徐晃毫不犹豫的将大斧向那个方向摆了摆,后队射声营的弓箭手迅速反应,一边快速跑动,一边攒射。
几十支羽箭近距离飞向同一目标,密度之大,令对手根本无法躲藏。那伙悍卒每人身上都中了五、六箭,当即气绝,面孔却始终正对羽箭飞来的方向,毫无惧色。
他们不是第一伙主动奋起迎战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伙。
一支军队是否精锐,其实本也不是体现在一个能打几个上面,而是体现在面对危险时的表现。
面对扑面而来的威胁,杂兵只会和胆小鬼一样,悄悄溜走,跪地求饶,或者毫无抵抗的被砍死。而精锐们会怒目圆睁的怒吼,不屈不挠的反抗,就算明知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下一刻就要面对死亡,依然不肯放弃。
燕赵之地,自古就是豪杰辈出的地方,当日的白马义从冲阵伤亡过半,依然斗志不减,此刻,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河北男儿也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越向敌营深处挺进,冀州军的抵抗越激烈。更多人被同伴的惨叫声惊醒,更多的人被火焰烧得血脉贲张。转身逃走的当然不在少数,但胆小鬼们懦弱的表现却动摇不了精锐们的意志。
几座帐篷在徐晃靠近之前便被其主人自己点燃。士卒们将被褥、靴子及能抓到的一切可燃物引着。乱纷纷地扔到青州军的必经之路上。这样做不是为了杀伤对手,而是为了扰乱青州军攻击节奏。
就在徐晃等人不得不停下来清理路障的当口。数十名冀州老兵嚎叫着冲上来,从侧面冲进他们的队伍。队伍两侧的刀斧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与敌人混战做一处。
催锋营的长矛大斧摧城拔寨时,锐不可当,但在这种小规模的缠斗中,却不是很有利。敌人太少,太滑溜了,为这么几个人列阵作战。压根就划不来,阵型和速度天生就是冤家对头,保持阵型,就要放弃速度,可突袭最重要的不是阵型和杀敌,而是突击的速度。
可放任不管也不是办法,催锋营的武器威力巨大。可是没有同袍的掩护策应,长兵器只要一击未中,就会被敌人近身,一对一的缠斗起来,就有鞭长莫及的麻烦了。
就在徐晃稍一犹豫的当口,伤亡便已产生。冀州精锐的几名悍卒互相掩护着。以半数人的生命为代价,闯过了刀斧交织的封锁线,近身之后,刀光暴涨,转眼间就有两名催锋营的士兵惨呼着倒下。
“混账!杀了他们!”徐晃大怒。喝令侧翼的士卒上前围攻,刀斧齐下!残余的几名冀州悍卒眼见无法抵挡。竟然齐齐站定,护住了中间一人,任凭刀斧斩在身上,鲜血飞溅。被护住那人趁着这个空隙,猛然扑出来,抱住了一名刀斧手,然后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双方同时倒地,滚来滚去,被咬的刀斧手也是勇悍非常,一边翻滚,一边拼命用头撞击着敌人,霎时间,两人的鲜血就混在了一处,再分不清彼此,使得同袍们一时都无法分辨,救援慢了那么一拍。
突然间,两人同时停止不动了,就那么看似亲密的抱在一起,消弭了人间一切仇与怨。
“收缩,保持阵型!”徐晃的声音透过浓烟传来,带着无名的愤怒,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和庆幸。冀州军中精锐战士的比例还是很高的,若不是被主公设法各种削弱,这一仗纵使能赢,自家也要伤筋动骨了。
队伍前排的刀斧手转身回斩,将闯入阵中拼命的敌人纷纷刺翻。先后闯进来的几十名悍卒很快被清理干净,阵型在徐晃的调度下重新恢复整齐。但己方却也伤亡了十余人,连跟在后面的射声营,都减员了两个。
稍稍的停滞,已经让冀州军的将士们看到了机会。在几名低级军官的带领下,他们渐渐组织起来,前仆后继地挡住青州军去路。与其说是在迎战,不如说是在骚扰。并且骚扰的手段不停地翻新,一招失效,很快便又换成新的一招。
十几名冀州军的士卒从侧翼杀来,稍做接触,立刻远遁。没等徐晃调整好阵型,另一伙人又不顾生死闯入他的左翼。当他用尽全身解数修补完左翼,右翼又出现了新的敌人。
左前,左后,右前,右后,赶走一波又冲来一波,就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般,前仆后继,舍生忘死。徐晃虽然勇猛,还有黄忠在后面策应,但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分身乏术。
而催锋营的战法,更适合正面作战,并不太适应这种骚扰式的打法。
对方每一波攻击规模都不大,十几二十个人,在一名低级军官,甚至连军官都不是的老兵的带领下,亡命拼杀。尽管每一次的交换比,都是青州军占据优势,可对方却本着拿十个换一个也够本的心态在作战,催锋营的伤亡持续增加。
徐晃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有心带队追杀,将骚扰彻底驱散。敌人却又不肯与他硬拼,丢下同伴迅速退入黑暗。这是一种近于无赖的战术,损耗巨大却切实有效。
伤亡还在其次,关键是时间耽误不起啊。突袭,最重要的就是突然性,如果不能迅速摧毁敌军的指挥中心,奠定胜局,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将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汉升兄,有些不对劲!”他焦急的向同袍喊道。
“是不太对劲。”黄忠也微微有些焦躁。
他二人都是主将,冲在第一线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枯拉朽的消灭顽抗之敌,迅速凿穿敌军的大营,或者攻陷中军。
在先前的战斗中,两人轻易的瓦解了东营主将马延、张顗的抵抗,徐晃阵斩马延,黄忠怒射张顗,顷刻间就解决了二将和他们的百余名亲卫。按说,就算冀州军还有骁勇之卒,无组织的抵抗,也不可能难缠到这种地步。
冀州悍卒不但悍不畏死,而且斗志极高,甚至还有一丝进退有据的味道,哪里像是被突袭后,困兽犹斗的亡命徒?
“有人在组织!”二将异口同声的叫道,紧接着又互相问计:“那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从背后传来,二将知道,这是主公在敦促自己不要多做无谓的纠缠,要以迅速扩大战果为优先考虑。
“四下漫射!”黄忠无奈地命令。队伍中的弓箭手立刻向四周毫无目的地射出羽箭,大部分落空,小部分射到敌人身上,黑暗中传出稀稀落落的惨叫声和闷哼声。显然,这么做的效率不够高。
“全军向前,不管左右!”趁着对手被羽箭逼得手忙脚乱之时,徐晃艰难地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这是刚才从背后传来的那声号角中对他提出的要求,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向前,以凿穿敌军大营为目标,而不要管敌军的纠缠。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不过,这意味着接下来被敌军缠住袍泽们将成为牺牲品,为了整个战斗的胜利,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将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徐晃心有不甘,这么大的优势,他原本还想着取得一场全胜呢,伤亡尽量小,战果尽量辉煌。可现在看来,这已经成了无法完成的目标。
激战中不会给人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听到主将命令的青州军士卒迅速缩卷成密集阵型,摆脱敌军的纠缠,奋力前冲。而决死一战的冀州精锐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以更凶悍的姿态冲上来,试图将他们的侧翼打垮。
就在此时,黄忠指挥着射声营杀了上来。
“公明速进,这里有我!”他大声高喊,收弓取刀,率领兄弟们和敌军缠斗在一起,长刀如练,泼出一片片闪烁的红光。
射声营以弓箭见长,但却不是纯粹的远程部队,与其主将的风格一样,他们近身缠斗的战力非常强。
射声营的投入让徐晃迅速摆脱了困境,他继续前冲,把侧翼和后路完全交给了黄忠。
长刀大斧用来缠斗很不利,可用来开路却是所向披靡,无数冀州精锐勇敢的冲了上来,却只能象飞蛾扑火一般陨落。青州军的攻势重新变得犀利起来。
身后,号角声依然长鸣不歇,可蕴含的信息却已不尽相同。
“转向,转向,目标西北!”
催锋、射声二营是夜袭战的主力,按照计划,他们优先渡河,然后按照先后次序,派出总计十拨的攻击序列。
如果一切顺利,十个序列将如潮水一般,毫不间断的涌向一个方向;若是遇到阻碍,计划就会改变成分路推进,不求彻底解决问题,而是将混乱最大化。现在,主公已经意识到前军遇到难缠的敌手了,因此,他修正了计划。
听着后队接连不断的号令声,徐晃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气,就算不能尽全功,也要把隐藏在暗处捣乱的那个敌人揪出来,挖出他的心肝,以祭奠阵亡的英灵!
很快,他如愿以偿,在他的正前方,一名魁梧的将领带着五百多士卒结成圆阵,堵住了他的去路。圆阵中央,有人身着金盔金甲,肃立在金色大纛之下。
毫无疑问,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第三八五章逝者如风
看到阻路之敌的一刹那,徐晃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不认识那个身材魁梧的敌将,也不确定那个金盔金甲的到底是不是袁绍,但他知道,这支敌兵是个硬茬子这是一支重甲步兵!
敌军并没有避战的意思,在军阵周围,他们点起了大量的火把,即便在黑夜之中,身上的鱼鳞甲也被照射得耀目生辉。
当世的武将中,军略超过徐晃的人可能不少,可在重步兵战法的优劣方面,他却是屈指可数的权威之一。
眼下的局势,无疑是最适合发挥重步兵威力的场合。
狭路相逢,对方只要能挡住自己的攻击,挡的时间越长,突袭的效果就越差。如果这个时间长到一定程度,说不定会被反败为胜也未可知。
自己这边可以在夜幕下完成渡河、集结、突袭等一系列高难度战术动作,对方凭什么就不能集结一部分精锐反击?
从对方拼命延缓自己的突击速度上来看,冀州人打得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主意。
不过,尽管对方打出了帅旗,极大的激励了冀州军的士气,但徐晃不认为真的是袁绍亲临。为了集结反击的力量,主动站到第一线,换成自家主公倒有可能,袁绍的可能性就太低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喊杀声依然炽烈,却不见黄忠熟悉的身影,显然是被层出不穷的骚扰者拖住了。
自己的亲卫大部分还是去年一起在洛阳奋战的那些,经过了连场激战。当初的五百力士,现在只剩下了三百多。忠诚依旧,战意同样昂扬,只是身上却没来得及披甲。
渡河不是轻松的事,带的负累越多,速度就越慢,而且,徐晃事先也确实没料到,敌人竟然能及时组织起这样的抵抗来。
对方以逸待劳。装备精良,而自己这边久战力疲,伤亡颇重,减员已经接近了两成,后援还遥遥无期,自己却要尽快突破,形势可说是相当不利。
徐晃长啸一声:“兄弟们。还能战否?”
“有进无退!”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好兄弟!”徐晃欣慰点头,转过身,扬斧前指:“杀!”
“杀!”刀斧之林随声而动,徐晃身先士卒的冲在了最前方。而对手也在同一时间平端起了长矛,对准了青州将士的前胸。
敌我双方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
矛尖刺入人体,溅起漫天的血花后。在身体里断折!
斧钺砸在重甲上,发出刺耳的大响,坚固的铠甲被砸弯,坚硬的甲片被砸碎,甲胄包裹着的人体则是骨断筋折!
一瞬间。数以百计的人倒下。
下一刻,更多的鲜血汇成河流。
双方的将士的眼睛。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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