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中,对整体的重视程度最高的,失去了阵型,其他几个营也许还能各自为战,但羽林军却不行。而现在,阵型溃灭在即,一旦真的发生了崩溃,就算王羽、于禁有孙武的本事,也是无力回天的。
高览突然紧张起来,唯恐错过任何细节。
他将王羽有可能的杀招都抛到了脑后去,只盼望自己的谨慎是错的,眼前这支顽敌很快会溃灭,旷日持久的河北大战会就此落下帷幕!
关键时刻,老天突然来捣乱了。
这个冬天,河北大地的雪下得很少,很多老人都说,这是老天在惩罚世人,连番大战,死的人太多了。他们提出了论据,说是中平元年的时候,黄巾军在冀州起事,然后很快被镇压,血流成河,遍地哀鸿,当年冬天也没怎么下雪。
然而,就在这场大战进行到最激烈,也是最关键的一刻时,老天突然改变了主意。似乎是不忍见大地被染成红色,他老人家挥了挥手,洋洋洒洒的就将积累了一冬天的雪抛了下来。
鹅毛大雪!
恶劣天气对交战的双方,没造成太大影响,但对观战者的影响却很大。
好半天,高览才适应了环境,模模糊糊的重新看清了战场的态势。
他惊诧地看到,敌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压变形,无数细小的裂缝,化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韩琼已经杀到了阵中心,正在纵横往来,自己的兵马攻势没有大戟士那么猛,但凭借人数的优势,同样压得对方节节后退。
羽林军的将旗不断后退,原来那道并不厚重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巨大的裂痕尽头,汉字大旗在风雪中飘飘摇摇。
“这……不好!”高览猛然发出一声惊呼,将身边的亲卫们吓了一跳。
敌军不是被冲溃散了,而是在变阵!顺着韩琼的攻势在变阵!
这个对手,于禁于文则,到底是什么人?
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中,在敌人的强势压迫下,他竟然能在所有人察觉之外调整了阵型!高览震撼得无以复加,以他的本领,在明知敌人有后手,有诡计的情况下,居然丝毫没察觉到对方的意图。
这其中固然有天气突变,在最关键的时刻影响视线的原因,但高览并不因此而降低自己对敌手的评价。
这位统率青州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同时还执掌军法,以权力论,隐为众将之首的于禁,果然有不输于任何一位同僚的能力。低调只是个人作风,与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禁的变阵很可怕,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高览猜测,应该与那些负责掌管阵型的旗手和低级军官有关。
正是在这些人的协作下,不断调整着身边士卒的步伐。青州军由长蛇阵演变而来的方阵,在不断收缩的过程中发生了旋转,变成了两段。
阵列中央塌陷了下去,两条横边则分裂开,一条向内凹,一条向外凸,看起来是个夹角极小的雁行阵,但视觉效果更像是一具铡刀。
冲进敌阵中的韩琼和大戟士刚好被夹在当中,就像夹在铡刀下的一捆木柴!
“吹号!”高览失声大叫:“让韩老将军撤……不,让他原地固守,不要继续前进了,有陷阱!来人,传我将令,全军突击,务必要牵制住青州军,不能让他们达成合围之势!”
一片应诺声中,高览提枪披甲,率领亲卫大踏步的投入了攻势之中。
这个陷阱,自己早就应该发现的,不是么?开战之初,明明就有提示的。
王鹏举最擅长的就是虚实之道,他示弱引人攻击的时候,往往就是攻杀的开始!匈奴人不就是这么上了当,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吗?
是敌人太高明,还是自己太笨呢?或者说……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是错的吗?只可惜,对此,自己也没有选择的机会啊!
高览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统统抛开,全心投入到战斗之中。
“有陷阱?笑话!”对于高览的提示和接应,韩琼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个年纪轻轻,却与自己齐名的同僚,就是个胆小鬼,而且行事还颇有些猥琐。先前磨磨蹭蹭的不肯出力,现在看到形势转好,又想了这个么借口来争功。
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功劳什么的倒也不放在心上,更多的只是在考虑报仇。可是,把功劳让给这么个猥琐人物,就非自己所愿了。
“就有陷阱又能如何?就凭这些杂兵,拿什么抵挡主公的亲卫,抵挡老夫手中的钢枪?”抬起头,透过风雪的间隙,韩琼抬头远望,不很远了,一两百步而已,于禁的将旗就在通道的尽头,再后面一些,就是那面汉字大纛!
“王羽小儿,你杀我侄儿,此仇不共戴天,看老夫先杀你大将,再取你项上人头!众军听令,随某全力攻杀!”韩琼抬枪前指,纵声狂吼。
他老来无子,一向以亲子看待侄儿韩猛。之前冀州大军溃灭,老头没资格参与机要,本已心灰意冷,谁想到苍天不负苦心人,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这个当口,别说是高览提出让他稳一稳,就算袁绍亲临,也阻挡不了老将报仇的步伐!
“杀!”八百大戟士意气风发,挥戈南指,风光无限。
第四一四章夺命剪刀
谁的逆袭?
肯定不是韩琼的,从于禁完成变阵的那一刻起,他最后的辉煌就已经结束了。
他眼中通往辉煌和复仇的通道,正是高览所说的陷阱,死亡陷阱!
韩琼一心只想往前冲,大戟士的注意力也都放在长驱直入,攻破青州军中军上面,完全没想到,已经败退的敌军瞬间重整了队列,卷土重来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惨痛的教训不可避免。
数以千百计的矛戈从通道两旁刺过来,给高歌猛进的重甲军来了个迎头痛击。
说是迎头不太恰当,因为矛戈攻的都是侧面,措不及防之下,大戟士纷纷被捅倒,瞬间造成的伤亡,数倍于前。
重甲的覆盖面积是有限的,将正面护得周全,就已经是很精良的甲胄了。连背后也严加保护的,一般都是军官用的甲胄。至于连侧面一起包住,和正面的防御力一样强大的,只有高级将领特制的盔甲了。
其实,就算是所谓防护无死角的板甲,在侧面也有不少的破绽,无论什么甲,都是给人穿的,总要给胳膊、脖子这种关节留出活动的余地。
“混账!”韩琼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他仍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陷阱,而是敌将为了延缓自己攻势做出的骚扰。为了保护中军,牺牲一部分士卒又算得了什么?
让他恼火的是,明知对方的目的,他还不得不接招。没办法,总不能闷着头往前跑,任由这些敌兵好整以暇的排队刺杀吧?
“转身接战,给这些胆小鬼再长长记性,杀得他们彻底不敢回头!”韩琼高声喝令,重步兵可不是骑兵,用不着加速的空间。转向也很方便,刚才能打得敌军抱头鼠窜,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当然,这些胆小鬼也许会避过锋芒,转过头再来骚扰,这就很麻烦了。对老头来说,他不怕强力的敌人。飞来飞去的苍蝇才是最棘手的。
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吹号,告诉高览小子,让他不要太胆怯,功劳分给他没问题,可至少也得出点力吧?叫他全力掩杀,咬住被老夫打散的溃兵!”
说罢。他挥枪转身,加入了战团。
收到韩琼的指示,高览哭的心都有了。
韩琼的资格很老,老到高览差不多是听着此人的传说长大的。眼下,昔日的枪王垂垂老矣,在无数后起之秀的辉映下,老将几乎已经被人忘记了。
不过。今日一见,老将的威风倒是不减当年,他的武艺和体力都保持得不错,身着重甲,还能一直拼杀在第一线,比年轻时也不差多少。
可问题是,老爷子的脑袋好像不是一般的不灵光啊。
争功?掩杀?咬住溃兵?
拜托,对方是在变阵剿杀!哪里又是什么拖延时间的骚扰啊!
你见过骚扰的散兵。不是零零星星的出现,而是排成刀切一样的阵列,连攒刺都是节奏分明的吗?
高览甚至能叫出敌军使用的阵型的名字,雁行阵的变阵,夺命剪刀!兵书上的字句在心头一闪而过:诈败诱敌,于阵后重整态势,两翼合拢。全面剿杀!
“跟我去救人!”高览又是一声大吼,带着自己身边的几百名亲卫冲向了战场。再晚几步,韩琼和大戟士肯定全军覆没!虽然不喜欢老头的糟糕的脾气和口吻,高览依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袍泽战死。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跟于夫罗简直是同病相怜。
都是明知对方有杀招,依然只能闭着眼睛往里跳。于夫罗还好,他麾下的两万骑军毕竟战力彪悍,高览自己就差得多了,他兵练得不错,可除非像是摧锋营那种彪悍打发,步卒打仗终究是要靠阵型的。
眼下由于韩琼的狂飙猛进,他最初的阵势已经乱套了,前面韩琼被围杀,后面却依然有人拼命那个缺口里添。
说起来,恶劣的天气,也在帮青州人的忙啊!
要是跟进的士兵看到那夺命剪刀阵中凄惨的景象,再怎么样,也会冷静下来,重新接受自己的指挥吧?
一边跑动,他一边从背后摘下大弓,将两支羽箭扣在手指当中,逐一搭上弓弦。
“崩!”第一支箭脱弦而出,划破漫天的风雪,准确射向敌阵中央的将旗。
然后又是一箭,第二支箭紧跟着第一支箭射出去。两支箭先后命中目标,负责调度眼前这个军阵的将旗快速飘落。擎旗者只感觉到一股巨大力量顺着旗杆传来,手一松,整根旗杆也歪倒于地上。
混乱出现的时间并不长,羽林军训练有素,指挥已经深入到了队率这一级别。别说只是倒了一两面旗帜,就算主将旗也倒了,羽林军依然能够继续战斗下去。
高览倒也没指望能靠这种小手段,打败敌人,他要到只是敌阵的微小停滞,让他得以从这个缝隙中,冲进去救人。
“跟在我身后,锋矢阵!”高览大声命令,丢开弓,从亲卫手中接过长枪,左冲右突,硬是在青州军围杀的阵势中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韩老将军,末将在此,往这边冲!”
听到高览的呼喊那一刹那,韩琼心里猛然一松,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点钢枪。
此刻距离他吹号命令高览掩杀,一共也没过多长时间,可他的心境却有若天差地别。他终于意识到,敌军不是在骚扰,而是有预谋的变阵逆袭了,可是,他反应的实在太慢了点,就是这么一点点耽搁,他付出了极为惨痛,让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重甲兵也是要有阵型的,而且要密集阵型才好。摧锋营对付胡骑的松散阵型是特例,那个阵型对付失去加速空间的骑兵很好用,对付密集列阵的步兵就是找死了。
没有什么兵种或阵型是无敌的,只有更高明的指挥者,把最合适的兵种和阵型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在追击的过程中,大戟士已经不知不觉的拉成了长列,成了一个纺锤形的阵势。正面的攻击力当然很强,可侧面就薄弱得多了。
在青州军发起逆袭。韩琼指挥部队开始反击后,他很快就发现,敌军的阵型密集得不像话,大戟士就像是被两只愤怒的刺猬给围住了,每个人都要面对数支,乃至十数支的长矛。
到处都是敌军,到处都是致命的矛戈。冷森森沾着雪花刺过来。随即带起一片血迹。血水在矛刃甩动中飞散,下一刻,锋利的矛刃再次穿透迷雾刺回。
有的被重甲和盾牌挡住,但更多的却顺着甲盾的死角,钻入重甲兵的软肋,脖颈。大戟士被逼得不断后退。在后退过程当中不断损失人手,但很快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已经是袍泽的背脊。
如果身后的屏障消失,那么自己就要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攒刺了!凭着高超的武艺,韩琼左冲右突,但救得了这个。却救不了那个……
在这种高效的杀人军阵面前,个人的勇武是微不足道的,不要冲进陷阱,才是唯一的应对之道。
韩琼亲眼看见,一个武艺高强的部下,仗着高明的枪法和身上的重甲,硬生生的避过了刺向要害的几柄长矛,猎豹般扑前。枪刃闪电般刺入了一名羽林军的咽喉。
成功的反击,可是,连给他炫耀勇武,得意一下的空当都没有,就在他试图抽枪后退的一刻,一柄长戈呼啸着砸了过来,同时。几柄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发动了攒刺,避无可避!
长矛的刺击更加致命,被优先选择避过了,但呼啸而来的长戈同样可怕。长戈砸在头盔上。那名悍卒直接被砸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随即,又是不知从哪里刺出来的几支长矛,直直的刺向了甲胄保护不到的大腿。
悍卒如野兽般咆哮,声音凄厉高亢。长矛手快速撤矛,血喷泉般从对方腿上的伤口射出,染红无数颗雨点。受伤的悍卒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摇晃。又是几根长矛,同时从肋下刺入,将他的身体挑起来,高高地举上半空……
那是韩琼的弟子,据他自己的评价,此人至少有他年轻时一半的本领。
老韩琼终于心生惧意,打算退走了,可又哪里退得开?长矛的攒刺无处不在,狭长的通道内,只有死亡的气息。
高览来的很及时。
听到高览的叫声,韩琼奋起余勇,凭借多年的沙场经验和冷静的观察,他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出现了小规模的混乱。
带着幸存至今的甲士,他奋力冲向了高览来援的方向。
“跟紧我!”他大叫,不理会那些掉队者,像是一头发狂的野猪般直冲而前。
一夫拼命,万夫莫当,老韩琼困兽犹斗,将点钢枪当成了棍子使,横扫、竖砸,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
终于,死亡的气息稍稍消散,风雪散出,有亮光闪烁。
老韩琼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让他七分不爽,三分不屑的青年的身影,这一次,他的心里倒有一大半是感激和羞愧。
“高将军,老夫……”
“韩老将军不必如此,仗打成这样,也是末将料敌不明之故。”高览的语气谦和,但神情却凝重异常。
韩琼正诧异时,却听高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原来如此,真正的杀招竟然是这个吗?王鹏举,你果然不愧当世名将之名!”
“高将军,你说什么……”韩琼茫然四顾,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疑惑的望向高览。
高览嘴角轻扯,露出了一丝苦笑,似要开口,但脸色很快便转为骇然与震怖。
罕见的冬雷再次炸响,这一次,高览可以确定,他听到的不是错觉,而是确实有雷声滚动,只是这雷声与天无关,而是由人制造出来的!
他终于知道,王羽的杀手是什么了!
铁骑踏阵,王羽亲自率领的铁骑踏阵而来!
第四一五章杀机毕见
没有无敌的兵种,只有无敌的统帅。
王羽认为,袁绍和于夫罗的错误就在于,他们对胡骑的强悍寄予了过高的期望。仗还没打,就把精力都放在互相算计和防备上面了。
正式开战后,他们显得左支右绌,固然是因为王羽奇计百出,但也未尝不是他们自己准备不足的缘故。
实际上,之前的夜袭能够大获成功,也与袁绍这种心态脱不开关系。要是他没有骄狂之心,不贸然强攻高唐城,张颌等冀州将领也未必会离心,更不会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夜袭虽然打了个出其不意,但毕竟渡河的军队有限,张颌、沮授合力,还是有希望止住败势的。
如果是那样,王羽就真的要考虑暂避胡骑的锋芒了。
只可惜,袁绍这种世家子在优渥的环境长大,对挫折没什么抵抗力。得势便嚣张,一受锉就乱阵脚,在这种统帅的主导下,冀州军再强也有限。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耳边传来太史慈瓮声瓮气的声音,后者正在披甲,头盔上的面甲放下来后,声音就变成这样了。
王羽摇摇头:“倒也不能这样说,高览有谋,韩琼有勇,未尝不是一对好组合,只是袁绍的安排有问题罢了。副将就应该是纯粹的副将,而不是带着尚方宝剑,可以质疑主将权威的监军兼副将。不安本分,且无能的副将,一样可以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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