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府的丧事,河北大战的结果更值得注意。
“还用说?那霸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当然是王鹏举胜了!”
“咝!这样都能打赢,不是说冀州有十万大军,又有各路诸侯齐齐上阵相助吗?想那青州一隅之地能有多少兵马,怎就……”
“兵不在多,能用得好才是名将。想那项藉当年破巨鹿,战彭城,哪一战不是以少胜多?现在这位泰山小霸王,说不定比当年的项藉还要勇猛呢。”
“这么说来,府中的那位也是……”
“可不是么。战死的是子孝将军,差不多半月之前,他与河内的张使君合兵一处,共计两万大军,与青州猛将太史慈的三百骑会战于清河东武阳……”
“多少?我不是听错了吧?”
“呵呵。没错,就是两万对三百!”
“这样也能输?”
“那倒不是,可两万大军围攻三百骑兵,却也没赢,打了个旗鼓相当……”说话之人的消息果然很灵通。不但结果,连细节都是一清二楚。
“这太史慈还是人吗?就算他勇冠三军,可他那三百骑难不成都是和他一般的悍将?否则怎能神勇若此?”众皆震惊。
“然后呢?”比起惊叹,更多的人还是更关心后续的进展。
“然后么……”消息灵通者眼珠一转,不着痕迹的往不远处的刺史府瞟了一眼。
“外面天寒地冻的,不是说话处。此间有处酒舍,若先生不弃,何妨入内浅酌一杯,也好让大伙向先生细细请教。”机灵人还是很多的,一见这眼色就明白了。
刘岱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却不代表兖州、青州两家的敌对关系消失了。其实。当下这个乱世之中,哪里又来的什么稳固的关系,只要没有臣服的意思,两家近邻永远都是敌对的。
在大街上说青州那位冠军侯的战绩,虽然算不上什么罪过,可曹将军府上却是死了人的,在门前说嘴。触了霉头可大是不妙。
一人提议,众人附和,一群闲人簇拥着进了路边的酒馆。
避开了寒风,一杯热酒下肚,众听客就不像在路边那么急切了,当下果真有人从头详细问起。
“这位先生,未知高姓大名?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先生这消息的来源……”
“贱名不足挂齿,恐有辱各位高士清听,不过这消息的来源说说倒是不妨事。”那爆料者言谈举止都不似普通人。一看就知道家世不错,他不想报名,众人也都理解,私底下传传消息不要紧,消息传出后。若是恶了曹将军,那可是要算后账的。
“河北尘烟已息,袁绍先与王君侯会战于高唐,攻城不下,其后被王君侯飞渡大河,奇袭袁营在先,后又与来援的两万胡骑会战于野,皆胜。兵败后,他无路可走,最终逃进了鄃城,结果被祢正平在城下一夜痛骂,活生生给骂死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爆料者一脸肃然,沉声说道:“四世三公的袁家,已是煊赫不在,烟消云散了。所谓树倒猢狲散,因仰慕袁绍名声,从四方汇聚而来的名士们也是死的死,降的降,再有那么几个侥幸逃脱性命的,正所谓:繁华落尽皆成空啊。”
热酒散发的雾气带着一丝香醇,和此人低沉的话语一起,袅袅散于寒冷的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弥漫开来。
四世三公,在不久前还称雄于天下诸侯之冠,令天下人无不瞩目的袁绍竟然死了,死法还这么凄凉,居然活活被骂死……岂能不让人有种人生如梦,如露,转瞬即逝的幻灭感呢?
难言的寂静之中,有关于河北之战的话题还在继续:“将河北消息带来的人,是淳于琼将军,淳于将军是昨日到的濮阳,文礼先生亲自上门邀他过府一叙,听说是邀请了不少名士与会,想必,在兖州士林,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原来如此。”众皆恍然。
别看淳于琼在王羽面前跟个灰孙子似的,在袁绍面前也不怎么受看重,实际上,此人的名声很大。别的不说,单说他曾为西园八校尉这段经历,就足以震住一片了。
这段经历中,他可是与袁绍、曹操并列的,对后二者来说,这段经历也是相当值得自豪,相当辉煌的,宣扬起来自然不遗余力。就算是顺带着,淳于琼也出名了啊。
一听淳于琼的名字,又听说淳于琼已经参加过兖州名士边让的宴会,此人所说的一切,可信度马上就不一样了。
一时间,有人唏嘘不已,有人感慨万千,就是再没谁去质疑消息的来源。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名士效应,没有名士作保,想散布流言都很难。
“这天下大势,莫非就落在青州了?”
“还不好说吧?就算取了冀州,也谈不上称霸河北啊。骠骑将军素来以重情义闻名,总不成刚卸磨就杀驴,把刀口对准先前的盟友吧?”
“还有幽州的刘太傅呢。刘太傅在朝中素有清名,在幽州也是极有人望。骠骑将军再怎么强横霸道,总不成要与这位仁厚长者刀兵相向吧?”
“由乱返治,没那么简单的。就说咱们兖州,曹将军可也是个胸怀大志的,曹子孝乃是他亲族。惨死在那赵子龙的枪下,他焉能不励精图治,矢志报仇?”
“别忘了董卓!听说关中、弘农一带打得正激烈,在河东,吕布和白波的联手之势已被打破,董卓用兵甚急。显然也是想赶在河北大战之前,把司隶一带平定了,以便与河北争锋呢!”
“唉,这刀兵一起,苦的终究是天下的万民啊。”
毗邻洛阳的兖州,一向是豪族聚集之地。特别是东郡,而濮阳作为东郡的中心,豪族之多,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随便几个在街上闲逛的路人,谈起天下大事来,居然头头是道,一见就是读过书。消息也很灵通的。之所以不知道淳于琼在边让的接风宴上说了什么,无非是地位不够,没接到邀请罢了。
“说起来也怪,那青州区区之地,怎地就聚了如此多的豪杰?于禁、黄忠、徐晃三人倒也罢了,都是从洛阳跟着骠骑将军一路征战的,可这太史慈和赵云也都是万人敌的猛将啊,东武阳一战,那简直是……啧啧,怎么不声不响就投了青州呢?”
“这还不简单?骠骑将军用人不拘一格。不论家世名声,只看有没有真本事。那太史慈在孔北海帐下,只能充任信使,一入青州,当下就委以重任。作为一军主将出战,在都昌城下马踏连营,大破管亥,这可不单是有识人之明那么简单,还是用人不疑啊!”
“听说那赵云也是如此……”
议论纷纷间,众人都流露出了遮掩不住的艳羡之色,有人忽然问道:“这么说来,咱们这些寒门之人,在青州说不定……也有出头的机会?”
议论声顿止,众人都拿眼去看那个爆料者,好像此人就是王羽的代言人似的。
谁也不比谁笨,此人一力替青州宣扬战绩,说好话,怎么也不像是没来由的。没准儿啊,这就是青州派出来的。
当然,没人会说破此节,更加不会去举报什么的。就算举报了一个小探子又能有多大功劳,倒是留个情面更划算些,万一,将来有再见面的机会呢?
虽说天下大势仍未分明,但夺了冀州的骠骑将军无疑已经占了先机,若是传闻属实,去青州搏个封妻荫子,也不失为上佳之选呐。
“这事呐,在下可不清楚。”
爆料者笑着摇头,不肯接茬,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仗也打完了,路上也清静了,各位若是有暇,不妨去青州走走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么。泰山书院也有不少大儒高士在,就当是游学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么。”
“有道理。”这下,动心的人就更多了。
可不是么,自己去看看多好啊。骠骑将军的岳丈蔡中郎,孔北海,还有邴原、管宁等众多大儒都在泰山书院,去一次可以拜访这么多人,比从前一个个拜访的游学可有效率多了。如果运气再好点,说不定……
有人忽然提起一桩闲事:“之前有人这么说来着,这些天不见了踪影,说不定啊,果然是去了。”
“有这事?何人行事这般爽利?”
“还有谁,发干潘家的那个败家子呗。此子酗酒如命,却每每无钱还账,债主上门讨要,他就说:等某富贵了再还。前些日子,想是哪个债主逼得急了,他又不知从哪里听得了骠骑将军用人不拘一格的消息,竟是只身投青州去了。”
“原来是他啊!且看看,如果他都能得到任用,说不定咱们也……”
“梁兄,须防隔墙有耳,慎言,且慎言呐。”
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与最初的释疑没多大关联了,但没人在乎。
众人多半都津津乐道于河北大战给天下带来的影响和震动,也有人对青州的用人风格发表了意见,也有人联想到了相关的逸闻趣事,酒馆内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虽然很多人对青州的用人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但很显然,距离心动转化为行动还差得远。不过,那个疑似青州探子的爆料者,却没表现出任何急躁或不满,倒让有心观察他的人略有些失望,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就在这时,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震长街,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那爆料者反应最快,回身便推开了窗子,一股猛烈的寒风扑面吹了进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没人抱怨,众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窗边凑了过去,急吼吼的向外张望。
“那人好像是夏侯将军……”
“哪位夏侯将军?”
“就是妙才将军,此人应该是他的从子夏侯杰没错。”
“是他?他不是护卫戏志才去颍川探亲了吗?怎么突然……还搞得如此狼狈?”
“那就难说了,说不定……”
说话间,夏侯杰已经到了府前,不等卫兵上前扶持,几乎是从马鞍山滚了下来,然后也不等身形站稳,就那么连滚带爬的冲进门去。
再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府中传出,渐行渐深。
众看客面面相觑,却没人留意到,那个爆料者已经悄然离去了。
第四四零章坠马荐郭嘉
“子……子达?你怎么回来了,志才呢,志才何在?”
这一刻,兖州刺史府被生离死别的气氛彻底笼罩住了。曹操面色铁青,其中更带了一丝灰败之色,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话语,充满了无法置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的意味。
既然狼狈逃回来,一进门就大哭不止的人是夏侯杰,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曹操清楚的记得,自己派遣夏侯杰与戏志才汇合时,对后者的嘱咐:贴身护卫,不可有半步稍离!
夏侯杰没有他父亲夏侯惇的勇武,却也是个很靠得住的人,执行命令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偏差的。所以,曹操才会时常将其带在身边,作为亲卫耳提面命,期许甚深。
夏侯杰回来了,戏志才却不见踪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我该死,我真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主公啊,军师他,军师他……”夏侯杰一路跌跌撞撞的进来,见到曹操后,直接就趴在地上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泣不成声。
“混账!”夏侯惇从曹操身后猛冲出来,一脚狠踹,用力极大,直接把夏侯杰踹得凌空飞起,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然后才象是一口破布袋一样重重落下,发出了一声砰然大响。
哭声戛然而止,咆哮声惊雷般炸响。
“竖子!竖子啊!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主公让你去保护军师,你居然把军师丢下,一个人回来了,你怎么就有这个脸来见吾,见列位叔伯。见主公?你自己没勇气死是吧?好,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帮你一把!”
夏侯淳快气疯了。
曹操的军队某种程度就是私兵,曹、夏侯两家在曹军中占据了诸多要位,特别是军职。作为平衡的,除了乐进、史涣等外系统兵将领之外。就是在文职上,完全以各方名士为主,在幕府之中,一个亲族都没有。
这是一种平衡,曹操吸取了袁绍、刘岱覆灭的教训之后,采取的平衡手段。
只要兵权抓在亲族手里面。政务、情报、策略方面的权力就是可放可收的。这样一来,曹军就既有招贤纳士的气度,也能保证权力的稳固,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不过,曹操之所以有底气这么做,说到底还是曹、夏侯两家之中。确实有不少人才。自己、妙才,子孝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子和、文烈擅长军务,训练士卒的本领,全然不在外系将领之首的乐进之下。
自己人争气,孟德才有底气以亲族执掌军权,夏侯惇对这一点把握得再准确不过了。
而如今,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子孝在河北战死,总算他死得壮烈,又是被青州两大名将联手急袭,更被无用的友军拖了后腿,外系的幕僚和将领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戏志才也出事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儿子,竟然苟且偷生的逃了回来,这已经脱离了把柄的范畴,而是曹家之耻啊!
急怒攻心,他下手毫不容情。拳脚有如铁铸,以巨大的力量挥出,带起的狂啸声全面压倒了呼啸的北风。被这种力量打在身上,夏侯杰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得弯上一弯。何况只是肉体凡胎?
挨了第一脚,他就已经吐血了,三拳两脚过后,清脆的骨折声,更是满场皆闻。没人怀疑,如果没人及时阻止的话,夏侯惇会活活把儿子打死。
众人纷纷望向曹操,却见后者一脸悲怆,似乎对眼前的惨烈景象视而不见,全心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夏侯惇在亲族众将之中的地位极高,只有兄弟夏侯渊和战死的曹仁可堪比肩,曹操不发话,夏侯渊也只是脸色阴沉的看着,又有什么人敢贸然出头?
夏侯杰的表现同样让人心惊肉跳,被打成这样,他居然咬着牙,一声不吭,同时也没有昏倒的意思,就是那么硬挺着。
让人心生骇异的场景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片刻后,荀彧终于开口了。
“元让将军请暂息雷霆之怒,子达将军孤身回返,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总得给他个解释的机会。”荀彧缓缓说道:“更何况,志才行事一向谨慎,此番却……竟然连自身的安全都难以保障,这期间……唉,总是要子达将军为主公,为诸位同僚释疑才好。”
荀彧出声,仿佛一个信号,程昱紧跟着也是一拱手,道:“文若所言甚是。志才策动泰山群寇,乘虚攻袭泰山、青州的计划,我等俱曾参与,虽还算不上万无一失,但说是十有九中却也不为过,局势如何就糜烂至此,竟然只有子达将军一人孤身而返?问责于子达将军事小,搞清楚泰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是最紧要的啊。”
曹操幕府中,以荀彧、程昱、戏志才三大谋士为首。
荀彧执掌内政、人才,同时也会参与大战略的制订,大局观极好,是曹操最为倚重的谋士;程昱加入较晚,对合纵连横,把握敌人心理方面屡有建树,加之他兖州本地人的身份,很快得到了曹操的重用。
如今,执掌谋略、情报的戏志才一死,这二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代表幕府的意志了。因此,他二人一开口,众幕僚纷纷随声附和,为夏侯杰求情。
“诸位说得是……”曹操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若是不仔细观察,可能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点头,亦或只是身躯震颤。
“元让,扶子达起来,找医官来诊治一下……子达,你且告诉吾,泰山,泰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低低的话语声传来,却带着莫可名状的力量,让暴怒如狂的夏侯惇,都当即便收起了怒气。
“回,咳咳,回禀主公。当日,军师与臧霸众寇……”夏侯杰回来前,身上就已经带了伤,被他老爹一顿暴打,更是伤上加伤。若非他武艺根底不错,心头又有一口气撑着,恐怕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挣扎着,断断续续的将戏志才如何顺利策动泰山群寇;如何顺利攻入泰山,极具前瞻性的破解了徐庶的各种计谋和反扑;成功前夕,在原山与徐庶遭遇。最终不敌,兵败溃逃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重伤之下,他的描述多少有些不够细致,但在场之人要么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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