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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在下管窥之见……”关宁终于明白了。君侯的确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单纯是在考校自己的才干。想通此节,他也没什么好支吾的,当下抖擞精神,对答如流:“君侯要扩建的,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都会。更像是个巨大的营寨。”
“不错。”王羽笑着点头。
他对历史没研究,但三国时代的人才,还是很有了解的,可就是想不出,到底哪位是擅长工程建造的。但他偏偏还知道,华夏古代的建筑技术相当高超,讲究也很多。选址、布局、道路铺设、建筑营造,甚至还得考虑下水道的问题。
这不是开玩笑,和古代欧洲的城市完全不同,王羽看过文献,早在商周时期,华夏的城市就有考虑城市排水问题了。
这是个大学问,王羽对此一无所知,田丰、贾诩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建城同样不是过家家,王羽虽然没打算把高唐城建得和洛阳一样,却也不想搞得跟个大村子似的。
所以。城市规划方面的人才,亟待挖掘。就王羽目前所知,古代的建筑学和堪舆学是混在一起的,若是能找到传说中的南华老仙,八成就对路了。此外,王羽还真就没啥头绪。
田丰倒是提供了一些情报,他知道的几位建筑大师,现在都在长安,其中一位王羽还见过,就是董卓派出的那五位差点被袁绍杀掉的使者之一,将作大匠吴循。
这个就有点远水不解近渴了,就算派人追上徐庶,让他想办法与吴循接触,一来一往,也得半年以后,太慢。
因此,王羽打算自己先挖掘一个差不多的,和将军府中的建筑工匠们一起,先商量着把这个城搞起来再说。
刚巧赶上关宁来应募,说自己有个弟弟叫关平。王羽当然知道关平是谁,欣喜之余,顺便让人核实了一下,结果意外发现,关宁这个人本身,就很有点意思,故而才有了今天这场考校。
目前看来,情势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如果是通常的建城思路,在下不敢妄言,但君侯既然想一切从简,那在下倒是可以说上几句的。当年关家庄一度曾毁于洪水,后来重建,全靠路过的一位道长指点,在下在这方面略有几分心得……”
“既然不用城墙,那么这城便可以不用拘泥于形状,大可依地势而建,以圆弧状,一层一层向外拓展……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为将来扩建留下余地,人多了,就层层叠加上来……”
“城墙也不用拆除,只消把城门拓宽,方便进出即可,以在下直接,连护城河都不用填,既然不出入大军,只消建上几座木桥就行了,既美观,又节省工期……”
“还有城内的建筑,这附近林木甚多,若是只求入主,不强调美观,大可用最简单的方法搭建……在下知道一个法子,只要有原料,就可以在一天内搭建起一座大木屋,内里宽敞,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还有……”
关宁这一说起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贾诩和田丰不时对望一眼,都想象不出,这样建出来的城,将会是怎样一个景象。王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这样建出来的城市,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后世的二环、三环么?果然民间有长才啊。
这一番论对,足足耗了两个多时辰。
贾诩听了个开头,就打着哈欠走了,他老人家忙着呢,可没空在这闲扯;田丰倒是比较敬业,可听到一半的时候,关宁说的那些木材如何选料,下水道如何开凿,以及王羽说的取水问题之类的话题,彻底打消了他的求知欲,所以他也走了。
田丰很厚道的没打哈欠,只是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觉得王羽不干正事,在建造这些小道上耽误时间。
王羽完全没理会两大军师的去向,他满心都沉浸在城管大队的发展上面。等雪一化,屯田就要展开了,但作为战场的几个郡,民生被破坏得相当厉害,失去家园的百姓说不定还要分神修房子。
用关宁提供的这种办法建房子,就免去这些烦恼了。
同时新建的城管大队也有了收入来源,很好的融入到了新政之中去,建城等一揽子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至于艺术性、风水什么的,完全就不在王羽的考虑之内,他要建的不是千古名城,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商贸文化的中心。
实用的,才是最好的。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青州城管大队的第一任队长。”王羽拍着关宁的肩膀,很高兴的勉励道:“关队长,好好干!”
第四六三章名将养成
履新上任,训话部署,接下来几天,关宁有如生活在幻梦之中。
八万降卒,张颌选走了三千多冀州兵,徐庶又带走了两千多河内兵,再扣除伤重,亦或残疾了的,剩下的依然有七万以上。
天地良心,关家虽然也见过些世面,但冷丁被架到这种位置上,那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真是谁体验谁知道,名符其实的万人之上啊!
关宁这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站在高台上,受万人瞩目时的心情,那不是荣耀,而是煎熬。
十几万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身上,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座山,连气都透不过来。关宁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棉袍,脚下的靴子都湿透了。
其后的指挥也是一团糟,要不是上任前那两天,在和君侯的磋商之中,已经议定了总体规划,还画成了图纸,关宁很怀疑,自己会不会把道路都修成弧形……
好吧,弧形的道路确实存在,新城的规划,本来就是以高唐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展出去的,每一圈,都是一条弧形的大路。同样以高唐旧城为中心,还有五条纵向延伸,与弧形道路相交的笔直大道。
高唐附近没有高山,若不然,等城建好后,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城市会像是一个块被整整齐齐切成无数小块的大饼。
每次紧张到极点的时候,这些建筑相关的问题就会出现在脑海之中,让关定得以冷静下来,让一团糟的工作继续向前推进,让他找回那么一点点信心。
除此之外。于禁和田丰等人的帮助也很及时,前者在安营扎寨方面很有心得,后者是组织长才,关宁发出的指令再怎么混乱,经过他的梳理。也会变得条理分明。
惶恐,忐忑,以及混乱,这就是城管大队以及高唐新城初生时的状态。
“主公,您这次只怕是看走眼了,这都五天了。还是这么乱。要是没有文则和元皓从旁襄助,这城管大队会乱成什么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幸好公孙将军和黑山军已经移师了,不然……以某看来,这关宁才干有限。做个幕僚辅佐还凑合,让他做主官,是不是值得商榷呢?”
高唐城周围,已经成了个大工地,与工地近邻的则是军营。青州军训练有素,营盘更是于禁这个安营高手扎下的,肃然有序的气势。让两路盟军都心生敬畏,和工地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下,黑山军驻扎在高唐西北数十里外的鄃县;幽州军则驻扎在平原城外,贾诩很庆幸,幸好离得远,否则先前积累的威势,八成就要还回去了。
对于王羽看人的眼光,他一向是很信服的,从前的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可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看来,这位关队长,就是主公的第一次失误了。
凭良心说,这也称不上是失误。关宁组织能力有限,但在建筑学上,却很有些造诣,从他开设店铺的选址、建筑之中,能看出此人的才华,已经算是很精准的眼光了。
但谁让王羽从前的眼光精准得吓人呢?
只要他看中的人才,基本上都是招之能用,用必大成的人物,别说赵云、郭嘉这种不世出的英杰了,即便是潘璋这种浪荡子,同样有其独特的一面。
比起这些人,关宁就相形见绌得多了。
一连多日,关宁迟迟无法进入状态,贾诩不着急,但他很好奇王羽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相信对方有潜力呢?还是在赌气?
“给别人机会,就相当于给自己机会。反正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先让他试试呗?反正有文则、元皓他们帮衬着,就算失败,顶多也就是多耗费些人力,建城这种事,哪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呢?如果成功了,幕府中就又多了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有什么理由不试试?”
王羽的语气轻松惬意,语意却有些高深莫测,饶是以贾诩的世事洞明,也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领会其中的意味。
“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这话很有意思哦。”一手摩挲着圆圆的下巴,贾诩眯上了眼睛,慢吞吞的说道:“主公,您莫非是想向刘备传达些什么?他看不上的人,到了您手里,也能变废为宝?”
“变废为宝什么的太难听了,暗中较量什么的也很无聊。”迎着初春峭寒的长风,王羽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道:“文和,你不觉得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笼罩在弟弟阴影之下的人,突然绽放出光彩的故事很有趣,很励志么?”
“……呃。”贾诩难得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用这么奇葩的理由提拔一个统率数万之众的人,真的不要紧?
看看王羽的表情,似乎很认真,很期待的样子,贾诩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反正也不是上战场,做主君的偶尔任性随意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他去吧。
话锋一转,贾诩低声说道:“主公,匡公的车驾昨天就已过了历城,不出意料的话,今夜之前就会赶到高唐。”
“来的好快。”王羽眉头一轩,有些意外的转过头。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诩所料不差,匡公此来,应该是为了五日后的会盟。”
王羽沉吟不定:“你的意思是……”
“无非是担心您与刘虞起冲突,所以您知道,刘虞为何有恃无恐了吧?这就是大汉宗亲的第一人啊。”贾诩摇头嗟叹。
王羽终于将武将养成的游戏心态收起来了,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直接面对的一刻,才能更深切的体会到刘虞的影响力之强。
自家老爹是什么人,王羽再清楚不过了,老王匡就是古代士大夫中,愚忠愚孝的典型。当初在酸枣,只是因为袁绍用大义之名压下来,他就差点对舅舅胡母班下杀手,给日后的众叛亲离埋下伏笔。
王羽也是到了泰山之后才发现的,胡母家是泰山大族,势力犹在王家之上。要不是有胡母家的鼎力支持,他初回泰山之时,安定地方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前世的历史中,自己这位龙套老爹,在洛阳之战露了个脸之后,就被历史长河湮灭了,一蹶不振的原因,没准儿就与这段公案有关。
而这段公案的根由,正是他那不辨是非的愚忠。
青州在对外战争中一直很强势,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内部的铁板一块。但铁板一块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隐患的,这个难以消除的隐患,就是王匡。
为此,王羽放弃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就是怕有了天子和朝臣,会影响到青州内部的稳定。
没错,王匡放权了,被架空了,但作为泰山王家的家主,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影响力不足以夺权,但父子之间的事,本来就不是权力交接这么简单。只要他能发出反对的声音,对青州内部的稳定,就会造成一定影响,很棘手的影响。
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蔡邕就通过女儿向王羽传话,说王匡有些不理解,只是还没达到公然站出来反对的程度。
现在,刘虞的影响力又发挥了作用,所以王匡才会提前动身来高唐。
心念电转,将王匡到来可能会引起的变化推演一番,王羽略略放心,摆摆手,轻松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父子之间,应该没什么说不开的,不用担心。”
贾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提议道:“主公,与匡公相谈时,不妨将两位夫人和蔡中郎邀上,以免事情无法转圜。”
王羽看向东方,锐目微眯,淡然答道:“我知道了。”
……
傍晚时分,方悦护送的车队抵达了大河南岸,老王匡显得十分急切,不等天明,就撇下大队,和蔡邕一道渡河而来,蔡琰、貂蝉不堪相思之苦,也一起过来了。
小别胜新婚,王羽和二位娇妻这一分离就是小半年,多加慰藉才是正理。但没等他寒暄几句,老爹王匡就急吼吼的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王羽无奈,只能带同众人到了中军帐,屛退左右,等着老爹摊牌。
“鹏举,为父知道你的才干远过于我,故而这两年,也从未干涉过任何军政之事。不过,你还年轻,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不但容易引起世人误解,怀疑我王家的忠义,更有甚者,可能会为大汉江山招来祸患啊。”
王匡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看起来情绪也很平稳,让王羽放下了不少担忧,但老人语重心长的劝告,却让王羽很是摸不到头脑。
“父亲,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常言道:以史为鉴,可知兴衰。鹏举,你施行新政,让青州休养生息,恢复生气,本意是不差的。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未必本意是好,结果就是好的。为父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并非异想天开的独创,抑制豪强,当年武皇帝就做过,屯田均田,同样是古之仁政……”
王匡话锋一转,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不过,你也要知道,武帝抑制豪强的结果如何;施行均田之仁政的,都有些什么人。”
王羽下意识反问道:“是谁?”
王匡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一丝凛然之色,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大逆之贼王莽!”
第四六四章所谓王霸道
“是他?”惊呼声是二位娇妻发出的,王羽只是愣了愣,蔡邕则是用很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神情举止之间,观察出什么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现在他知道,老爹最担心的是什么了。
和行军作战一样,王羽主导下的青州新政,其实都是他从历史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来的。他提出命题,经由幕府论证完善,一一加以施行。
外界对此并没多少了解,世人看待王羽,都是从无敌名将的角度去看的,用得最多的比拟,是项羽,而不是哪位古之明君或篡逆之臣。
王匡虽然不掌权,但对青州发生的一切,却有着很直观的了解。这些了解,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故而有了今天这一问。
对此,王羽倒是很理解。
王莽本来就是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王羽曾在论坛上看过有关于此人的讨论,很多人众口一词的认为,此人是个失败的穿越者,因为他的新政实在太有后世的范儿了。
其新政中包括:官制改革,土地国有,土地平均分配,抑制豪强,以及政府干预经济等诸多措施。每一条都不见前例,甚至在其后的将近两千年里,都没有相似的政策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真正与其产生共鸣的,要等到十八世纪的欧洲,那个名叫马克思的大胡子出现了……
此刻距离王莽篡逆,只有两百余年,很多士人对此都是记忆犹新,王匡这个愚忠的顽固派自然也不例外。
可以想象,当老人发现。青州新政与王莽乱政的诸多相似的迹象时,他的心情是如何难以言表的复杂。
先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河北还在激战,老王匡再怎么愚忠,终究也分得清轻重。不会在那种关键时刻扰乱王羽的视听。
现在大势已定,王匡听说王羽邀了刘虞来会盟,担心儿子会急功近利,犯下大错,于是便匆匆赶来,准备做一场深谈。
他素来知道王羽的口才与机变能力。故而也不打算用什么技巧,就是把自己的担忧一一表达出来,令后者改弦易张或者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王羽凝神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父亲,岳丈,青州新政和王莽的新政。其实是不一样的……”不给王匡争辩的机会,一句话说完,他便加快了语速:“表象或许相似,施政的精神却全然不同。”
当然不一样了,青州新政的根本,是王羽本着要改变华夏文明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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