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太大的增强,反倒是有所削弱。
原本与河东白波配合,倒是能与西凉军平分秋色。但当西凉军改变战略后,吕布就变得有力无处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盟友走向覆灭。
尽管并州众将没几个擅长谋略的,但这么清晰的态势,他们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各个击破,等白波完了,马上就要轮到洛阳了。
南线,张济虽然完蛋了,但威胁却没有消除。反而更大了。坐拥半个兖州和豫州的曹操,是中原除了王羽和董卓之外的最强诸侯,这种人在南阳,比有勇无谋的张济要难对付得多。
结果,就在这种要命的当口,又出现了新的威胁,这一次。警讯来自于北方!
现在,摆在并州人面前最坏的情况是,他们要同时面对天下最强的三大诸侯,别说是兵马有限的吕布,就算换成任何一路诸侯,也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
虽然张辽提出了三大诸侯之间存在矛盾。可以借势生存的策略。但那三家可不是老实安分的绵羊,而是虎豹豺狼,和他们打交道,利用他们,就算是提出策略的张辽自己。也没多少信心。
更多的意见,还是希望吕布不要卷入河内的战事。至于王羽取了河内之后的威胁,也只能期待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以侯成等人私下的说法,眼下的境况,并州军已经无路可走了。洛阳四面受敌,同样也是四面都没有出路,吕布一直期待的长安变乱也一直都没出现,最实际的办法就是趁着还有洛阳这块地盘和手中的兵马,选择一家抱大腿。
当然,这些话他们只敢私下里说说,没人敢当着吕布的面说。在董卓麾下受的那些窝囊气,是吕温侯一辈子的耻辱,他一直放着更容易对付的张济不理,在函谷关以西与西凉军鏖战不休,未尝不是这种心理的驱使。
侯成不傻,当然不会犯这个忌讳。
众说纷纭中,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意见,高顺就提出了对近邻的两路威胁严防死守,对青州方面采取外交交涉,对内则仔细筛选,训练新军,苦练内功的策略。
高顺的意见一经提出,立刻受到了众人的讪笑。这法子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却完全不具备实施的条件。董卓、曹操的威胁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了,王羽入侵河内也是迫在眉睫,哪有时间做这些长远规划?
用外交手段解决王羽?你当自己是张仪、苏秦吗?
表面上的理由是这些,另外,高顺编练新军的计划,也伤害到了众将的利益。
高顺要练的是精兵,装备和粮草供应肯定少不了。洛阳的出产,本来就只是勉勉强强够用而已,要练新军,就得让老兵委屈点。众将都把自家那些瓶瓶罐罐看得很紧,谁会轻易放手?
高顺本就不擅长言辞,虽然张辽、曹性有支持的意思,却也无法占得上风,最后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吕布厉兵秣马,准备渡河与王羽分个高低。
洛阳城守府中一片愁云惨淡,没人看好这场战争。就算在河内打赢了青州军,可除非擒杀了王羽,否则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而王羽百战百胜的战绩又不是假的,想占得上风,已是千难万难,何况要擒杀他?
搞个不好,连洛阳老巢都要丢掉。
曹操虽然派了使者来,说是大敌当前,自己绝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龌蹉事,可乱世之中,人心鬼蜮,如果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最后肯定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可吕布这个老大做了决定,大伙儿也只能听着,顺便向漫天神佛祈祷好运,期待这一仗不要赔得太过火。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孔融来了。
打从王羽潜入洛阳,有过交手之后,侯成就一直都是坚定的反王羽派,听到青州来使,他想也不想的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王鹏举兴师动众的出来了,还能什么都不做,就勒兵回高唐不成?君侯,将其轰出去便是。”
张辽反驳道:“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王骠骑此番兴兵,未必就如传言所说,要吞并河内,既然使臣来了,总要听听他怎么说才是。”
“还能怎么说?”魏续向来与侯成同一个鼻孔出气,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八成是想要以势压人。劝告主公判明形势,早日归降什么的。”
宋宪也附和道:“就是如此。这厮早就存了这心思了!当初他把洛阳让给主公,就没存好心眼!主公的武艺天下无双,我军兵强马壮,将士临阵之际,无不争先!主公统帅如此强兵,天下何处不能去?偏偏困守洛阳,不就是中了王羽那厮的陷阱吗?”
作为三人组的最后一人,宋宪一向以毒舌著称。与祢衡的毒舌不同的是。他的本事在于颠倒黑白,只要他愿意,纵是指鹿为马,他也能说得振振有词,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吕布的脸色顿时一沉,张辽、高顺心中都是暗叫不妙。
吕布最大的缺点和优点都是一个,他做决断靠的不是理智。而是情绪。他不是不知道侯成三人有私心,可当对方戳中他痛处时,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没人不知道,王羽让洛阳时有没有想到今天,但无可否认的是,当时的并州军根本无处可去。有个容身的地方就很不错了。至于王羽放弃洛阳,回青州混得风生水起,那是人家的本事,羡慕是没用的。
吕布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魏续、宋宪说得太过恶毒。直接挑起了吕布的心事。
“赶了出去罢!”吕布阴沉着脸,冷声道:“让他回去告诉王羽。要谈可以,等他退兵之后再说,某虽兵微将寡,却也不受城下之盟!”
“喏!”早有亲卫应诺一声,转身去了。侯成等人面泛喜色,张、高二将就只有相视苦笑了。
过不多时,那亲卫又转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封信,显然没能如侯成等人之愿,把孔融彻底赶走。
“怎么回事?”吕布皱眉问道。
“回禀主公。”亲卫见吕布脸上有怫然之色,不敢怠慢,当下将手中信奉上,禀报道:“文举公不肯便走,只说请主公看过此信,若是看过后,主公仍然执意要他走,他定无二话,绝不纠缠。若是主公不肯看信,也是同样。”
“嗯?”吕布眉头一轩,众将也俱都惊讶。孔融名声在外,若是与他当面对答,吕布也不保证,自己不会被说服,可若说只是一封信……
“呈上来!”以吕布的傲气,当然不会连信都不敢看,没的让王羽看了笑话去。
亲卫当下将信呈上,吕布展信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先前的冷厉之色渐消,紧紧拧着的眉头松开了,继而流露的,是一种混杂了诧异、疑惑、深思,甚至还带了几分释然和欣赏的复杂神情,看得众将都是大惑不解,极目看过去,试图从信上看出点什么端详来。
王羽这封信用的不是竹简或布帛,而是青州新纸,雪白的纸面隐隐透着光,想从背面看清信中的内容可能有些难,但从墨迹上分辨信的篇幅却很容易。
“好像没几个字啊?主公怎么会……莫非王羽打算把魏郡让给主公?”侯成小声和魏续、宋宪咬起了耳朵。
魏续摇摇头,低声道:“别傻了!王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地方让出来?再说了,就算真是那样,就主公那脾气,这种事会让他很开心吗?说不定他会觉得是施舍,甚至侮辱什么的都未可知。”
“那还能写些什么?几句话就让主公转怒为喜,前嫌尽释?”侯成急得抓心挠肝的,恨不得上去把信抢下来看看,以平复心中的焦躁不安。
吕布却偏偏不如他所愿,就那么举着信,定定的看着,老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倒像是痴了一般。
良久,吕布这才放下信,依依不舍般的在信上摩挲了几下,扬声吩咐道:“请文举先生进来。”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客气点。”
“……”众将拼命压抑着,才没有哗然出声,这个转折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太莫名其妙了。
就主公那脾气,火头既然起来了,就算苦口婆心的说上千言万语,也未必有什么用,说不定反要起负面效果,结果就是王羽的一纸文书,就让主公一见开怀,差点就前倨后恭了?
这种事是现实中能够发生的吗?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寥寥几个字就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要不是吕布素来威严就很重,众将肯定要上前围观的,即便现在,不少人也伸长了脖颈,死命向帅案上张望着,想看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带着魔力的文字。
“大家也看看好了,王鹏举这小子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却知某心意,这一点倒是难得。文远,你给大家念念好了。”吕布唏嘘着,难得的夸了王羽两句。
也许听起来不像,但以吕布的风格,这句话其实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
“喏。”张辽应诺一声,捧起信来,览目一扫,惊讶的发现,上面写的竟是一首短诗。他有些释然了,王羽会作诗,而且文采还不错,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他能以一首诗打动主公,确是很出人意料的。
他定了定神,朗声诵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第五二三章唇枪舌剑
张辽书读的不少,但毕竟是个武人,话语铿锵有力,嗓音粗豪,隐隐带着几分金铁之音,按理说并不适合吟诗作对。
他开口说是首诗,众将都觉一股很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出,结果张辽刚念诵完第一句,一股慷慨激烈之气,瞬间就笼罩了全场,让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仿佛回到了在雁门边塞戎守边疆的岁月里。
等张辽一口气念完,众将也差不多明白,吕布看信之后,为何是这般反应了。
这首诗,同样戳到了吕布的要害。
吕布的威名,其实不是在中原,而是在并州,在与鲜卑人的无数场恶战中成就的。边塞之地,以‘飞将’称之,比拟的自然是当年的飞将军李广。
在雁门关时,才是吕布真正快意纵横的时代,那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段经历。
来到中原后,吕布可谓处处碰壁,先是与董卓争锋,丁原无谋,中了反间计,他一怒之下杀了丁原,事后却无处容身,只能暂投董卓。其后在西凉军中各种受排挤,又拿王羽一个后生小子没奈何,再到后来被迫反出洛阳,就没有哪怕一件顺心事。
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与他相处多年的并州众将都能看得出,吕布对塞上的老家还是很怀念的。
而王羽这首诗,名字就叫《塞下曲》。诗中没有半句恭维话,或者示好的意思,但却将投其所好做到了极致。
所以。以吕布和王羽的诸多纠葛,再加上眼下的形势。他依然感叹出了,类似于‘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王鹏举’的一声感慨,惺惺相惜之意大起。
不是吕布太容易被说服,只是王羽这招太巧,太妙,诗也太好。就算是对王羽最没好感的侯成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念完诗。张辽仍然捧着手中的信,嘴唇翕动不停,眼神中充满着追忆之前,脸上的神情竟是有些陶醉了;高顺的性格和于禁有些类似,平时不苟言笑,话也不多,但此刻脸上竟是有了几分焦急。看那样子,似乎在寻笔墨想将这首诗记下来。
曹性等人都在惊叹,也不知在感叹诗,还是感叹王羽的用心。只有侯成三人一脸晦气,心中大骂王羽卑鄙狡猾,竟然用这种小伎俩钻空子。
没错。诗是小道,但在正确的时间点上,写给恰当的人,那就不一样了。何况,这首诗还是李太白的千古名篇?
心思各异间。孔融到了。
“孔融见过吕将军。”
虽然心思各异,但这首塞下曲无疑激起了所有边军悍将的情绪。此刻的大厅内,正充斥着一股慷慨悲壮,金戈铁马的气息。普通人一进来,怕是就要腿软,连给孔融引路的亲卫都吃了一惊,但孔融却是毫无所觉一般,昂然而入,从容施礼。
“尊使远来辛苦,”吕布挥手示意张辽将信收起,然后像是没事人似的,向孔融问道“未知文举先生此来洛阳,所为何事?”
“非为他事,正是为了借道之事而来。”孔融将吕布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却一个字也没提,拱拱手,坦然答道。
“嗯?”吕布神情一凝,一股强横的气势沛然而出,“王鹏举写了那诗赠与某,本将以他下笔时的心性磊落,故而给文举先生一个说话的机会,先生还用这些言辞来愚弄本将,莫非当真以为本将的刀不利么?”
吕布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此时故意放出气势压人,厅内的肃杀之气顿时成倍增长,虽然没有风,但依然让旁观者有遍体生寒的感觉,孔融首当其冲,感受也是可想而知。
“将军何处此言?”孔融却毫无所觉般,故作不解道:“我家主公言出赤诚,何来愚弄之说?”
他是孔子的子孙,是儒家的嫡传。儒家的学说有好也有坏,用以治国,最后肯定会陷入死胡同,但用来修身养性,却是一等一的学问。况且孔融出使,背后站着偌大的青州,底气十足,别说吕布只是以气势相压,就算摆下刀斧手列阵,孔融也是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语出至诚?”吕布冷笑着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第家主公大费周章的接应白波,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通常而论的好处,自然是没有的。”孔融肃容答道:“事实上,我家主公行事,也并非完全以诸侯身份自处,很多时候,他做事凭的就是一己好恶,感情使然罢了。不过,今次之事,严格说起来,也不能说没好处。”
“哦?你继续说。”吕布眉毛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张辽却是心中一动。
他心中暗暗惊叹王羽的用人,孔融虽然不擅长处理政务,在谋略、识人方面也是一塌糊涂,但此人的口才却是了得,不着痕迹间,就拉近了关系,博取了好感。自家主公的行事,不也经常都是很任性的吗?
“无非人心向背罢了。”
孔融一派从容,侃侃而谈道:“我家主公有言道:人心若水,霸业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之。昔日主公化名往河东,指挥白波南征北讨,既有同袍之谊;今日主公以‘不抛弃,不放弃’为宗旨,千里赴援,兴师接应;他日若有急难,我军将士又岂有相背离之理?”
“如果一定要说有所图,这人心二字,就是我青州此番所图了,不知吕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皱眉不答,似在思考;张辽凝神打量着孔融的神色,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出真伪来;而高顺则是微微颔首,看起来是被孔融的这番说辞打动了一般。
侯成见状,顿时就按捺不住了。跳出来叫道:“文举先生此言,表面上大义凛然。实则却不免有哗众搏名之嫌。若当真无图谋河内之意,青州军又为何突袭孟津,夺了稚叔将军的数百条战船,还险些夺了城去?”
侯成话音未落,魏续便紧跟着质问道:“稚叔将军为人宽和,通情达理,若是贵上当真没有鬼蜮心思,何不直接遣使上门。与其好言相商?现在弄出这等阵仗,却又花言巧语的来骗人,真当我军中无人耶?”
三人组的配合确实很有默契,前两个质疑,后面宋宪跟上一句,直接做了定论:“此举,定然包藏祸心。主公不可不慎呐!”
侯成想得很清楚,他在洛阳时与王羽放过对,并且吃了很大的亏。因此怀恨于心,一直以来说了王羽不少坏话。一旦吕布真的靠向青州,他的下场肯定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在侯成来说。投靠谁也不能投靠青州。
再说,青州那边对张辽、高顺等人都很重视,逢年过节都有礼物相赠,虽然从来就没有什么厚礼,但千里迢迢的。心意却是尽到了。真有什么厚礼,张辽、高顺怕是也不会收。
而对自己三人。王羽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从王羽的态度中,侯成确信,对方肯定是怀恨在心,否则为何偏偏对自己另眼相看?明明自己的武艺就不比张、高差!
三人配合默契,想着孔融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辩过三张嘴,即使他说得有道理,也可以胡搅蛮缠,把水搅浑,让他无暇继续说服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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